第六章

阳明山上,一间豪华的别墅里。

挽着陈天南的手臂,陈心苹今晚是宴会里最受瞩目的焦点。

她穿着一袭合身浅绿长礼服,两条细肩带之下的肌肤白皙如雪,微露的半片胸脯随着步伐诱人的波动着,举手投足间所展露出来的优雅气质,直让人目不转睛。

“哟,这不是南董?大伙都说你不会来了,怎么又突然出现?”一名身材微胖的男子走上前来,不怀好意的直盯着陈心苹。

“是你?钱总,好久不见。”陈天南皱起了眉头,由于两人在生意上曾有过节,他对这家伙并无好感。

“是好久不见了。”钱启信呵呵的笑着,邪恶的眼睛没有离开过陈心苹窈窕的身段,轻浮的道:“南董,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漂亮的女人?介绍一下吧!”

“她是我妹妹。”若不是修养还算好,陈天南已将这家伙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你妹妹?你妹妹不是嫁人了?”钱启信先是睁大眼,继而想起什么似的扯着嘴角点头道:“喔,我想起来了,她和方家老二离婚了嘛!啧,这么漂亮的女人,又没有什么毛病,方志浩怎么舍得放她走呢?”

离婚这件事在上流社会中算是丑闻,陈天南很清楚,在这个圈子里,有太多像钱启信这样的人仍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妹妹.

他抿着唇,不悦全写在脸上,“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劳你费心。”

“我费心?不,南董,该费心的应该是你才对。”

“什么意思?”

“哎呀,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吗?大伙都知道你今天之所以突然出现的目的是什么。”钱启信揉着鼻子,细眼斜睨着陈天南,“听说你最近四处找资金想力挽狂澜,对吧?”

陈天南身子一僵。虽然此事已众所皆知,但当面让人如此奚落,他难免感觉难堪。“钱总,听说你的证券公司最近亏损连连,也许你该把心思放在上头,别管太多闲事。”

“呵,恼羞成怒了?如今整个社交圈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你们鼎立真是倒霉,不知怎么的居然惹恼了寰宇的易仲寰,现在还公开杠上了。”

“那又如何?”

“怎么,你还不知道大伙都等着看好戏吗?”钱启信啧啧出声,摇头晃脑的道:“你也知道易仲寰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他若存心搞垮你,凭你们陈家这点实力又怎么玩得过人家?不要想翻身了,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对方话中嘲讽的意味十分浓厚,眼见兄长让人这么羞辱,陈心苹忍不住开口:“钱总,你也是有身分的人,请你说话别太尖酸刻薄。”

“哟,陈家小姐说话了呢!看样子,你还不知道情况对你们有多么不利是不是?”

“我哥哥说得对,不管怎么样,这是我们鼎立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不劳你费心。”陈心苹试着保持风度,“再者,既然钱总的证券公司状况也不是挺好,小心,要是再不想办法转亏为盈,易仲寰的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你们。”

“你……瞧瞧,南董,原来你妹妹不止人漂亮,口才也挺犀利的嘛。”钱启信眯起细眼,恼怒的嗤道:“女人家嘴巴还是别这么厉害,否则就算还有男人要你,也难保不会再离第二次婚。”

“你嘴巴放干净点!”陈天南无法再忍了,双手握拳上前护卫着妹妹,“钱启信,别以为在这种诚我不会动手!你要是不想在众人面前出糗,立刻离开我的视线!”

“你……哼!陈天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嚣张?要知道,鼎立一旦被人接手,你就一无所有,到时候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呛声!”钱启信吃过陈天南的亏,于是嘲讽完后便悻悻然的离开。

“你还好吧?”陈天南担心妹妹因此受到打击。

“没事,我不会跟他一般计较。”没错,这样一个见缝插针的无赖如何能够伤到她?

“小苹?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一名男子在两人背后出声。、

这道熟悉的声音让陈心苹立刻转过身。

看见快步上前的斯文男子,她先是惊讶,而后立刻露出笑容,“心浩,是你。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没有通知我?”

“这句话倒是我想问你。你怎么回台湾了?我还以为你仍在美国。”方志浩正是陈心苹的前夫,长得并不算高,但是相貌俊秀,穿着合身西装的他身材匀称,散发出温文儒雅的气质。

“我一个月前就回来了。”陈心苹走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见到你真好,你近来如何?”

“还不是照样过日子。”方志浩皱着眉头,抬起她的脸道:“怎么才半年多没见,你就瘦了一大圈,气色也不太好,为什么?”

说着,他朝钱启信离开的方向看去。

“我刚才似乎听到你们有些争执,那个姓钱的小子是不是出言不逊?”

“没什么,对一个存心闹事的人,因为他而生气只会贬低了自己的格调。”陈心苹摇摇头,不想再谈。

“是啊,志浩,这种人穷极无聊,没事就像嗜血的苍蝇,总是不甘寂寞的到处惹是生非,不必把他当回事。”陈天南热烈的拍了拍方志浩的肩,“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没有找我?”

“两天前才下飞机,本来想今天参加这场宴会后再和你联络。”方志浩担心的看着陈家兄妹,“小苹,我才回国就听到一些流言,关于鼎立将要被并购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陈心苹神色黯然,“我这次匆忙回国,也是为了这件事。”

“心苹,你们也半年多没见了,就好好聊聊吧,我去那儿和几个朋友谈一谈。”陈天南向方志浩点点头后离开。

方志浩挽着陈心苹的手走到户外的庭园里。

晚风徐徐吹来,带着些许凉意,他体贴的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谢谢。”陈心苹在凉椅上坐下。

“小苹,看你这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公司的事真的不好解决,是不是?”方志浩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我想你也听到不少八卦,不用我再重复了。没错,我和哥哥最近为了公事真的是焦头烂额,但是,不管我们怎么想办法,恐怕还是留不住公司。”

“没想到情况比我想的还糟。那个钱启信平日就对天南不友善,如今想必是知道你们兄妹的状况,才敢当众挑衅。看来,这些日子你实在受了不少委屈。”方志浩感叹不已。

“还好,事情发生了,总是得面对,怨天尤人也于事无补。”陈心苹淡淡的道。

他忧心的问:“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她摇摇头,“不,你的情况我也很了解。你的钱都掌控在你爸爸手里,而他对我一直很不谅解,我不能再造成你的麻烦了。”

“胡说,这怎么会是麻烦?我回去后跟爸爸提一提,也许他肯帮忙也说不定。”

“心浩,你不要自欺欺人了。自从八年前你爸爸知道你的事后,一直不能够接受,这几年,你们父子的关系早就降至冰点,你不必为了我再受你爸爸的气。”陈心苹抿着唇道:“更何况,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什么话,是你帮我才对。”方志浩叹了口气,语多无奈,“爸爸知道我的事后,对你和小翔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但逼着我们离婚,还平白让你受不少委屈,这才是我该感到抱歉的地方。”

“不要紧的,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你不也一样?”

“唉,说得也是。对了,小翔呢?他最近怎么样?”

“他呀,整天念着你呢。”提起儿子,陈心苹的心情稍微好转,“之前我决定带他回台湾时,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不太愿意,我想,他一定是认为回台湾后就见不到你了吧。”

“呵,这小子可真让人窝心,也不枉我这么疼他。”

“是啊,他真的很贴心。昨天我带他去游泳,他还骄傲的说他的泳技全是你教的呢……”想起昨天接下来发生的事,陈心苹的脸又变得黯然。

“怎么了?”方志浩对她的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不,没什么。”陈心苹摇头。志浩自己要烦恼的事情已经太多,她没理由加重他的负担。

“小苹,有事别闷在心里,你该知道我永远支持你,就像这一路走来,只有你支持我一般。”他拉着她的手,感慨的说。

“别说这些了。对了,你这次回台湾是为什么?”

“摊牌。”方志浩抿着唇,“就算爸爸再不愿意接受,事实就是事实,我打算这次他若是再不同意,我就永远离开台湾,不再回来。”

“别这样,老人家的观念总是比较难改变,你要有点耐心。”陈心苹劝道.

“耐心?我都等了十多年,难道还不够?”方志浩俊秀的脸上浮现一抹坚定,“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他不愿给我祝福,这个婚我还是得结。小苹,到时候你一定要到拉斯韦加斯参加我们的婚礼。”

“当然,我一定会去的。”陈心苹拍了拍他的手。

“小苹,谢谢你。”

“别这么说。”陈心苹将肩上的西装外套拿下,递给他。“你先进屋里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坐坐。”

“也好。外头风大,你小心着凉。”方志浩接过外套起身,“别胡思乱想,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解决的。”

“说得也是,所以你也别这么担心,你是你爸爸的儿子,总有一天他会想通的。”

“但愿如此。”方志浩叹了口气才离开。

今晚月色并不明亮,但星星比平常还要闪耀。夜凉如水,空气中飘散着花香、草香,混合着露水的味道,别有清新之感。

“看来你的心情不错。”一道冷冷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易仲寰自一丛灌木后方走出,高大挺拔的身躯半隐身在黑暗之中,看来像蛰伏已久的黑豹般深具危险气息。

“是你!”陈心苹倒抽口气,猛地站起身。她怎么也料不到易仲寰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怎么,很意外?”易仲寰缓步上前,瞿眸冷若刀锋,“说得也是,刚和前夫谈情说爱完,就出现我这么个人物,岂不杀风景?”

“你为什么在这里?”陈心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有些发颤,“难道你知道我今天会参加这个宴会,所以……”

“我没这么多时间。”易仲寰冷哼道:“我才刚回国,当然要和国内各金控银行打好关系,而今天这场宴会就是最佳机会。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真是冤家路窄,是不?”

他眼中透露出的讯息让陈心苹腿软,想起昨天在健身俱乐部所受的屈辱,她几乎想转身逃走。“没错,是冤家路窄。你尾随我到花园来,到底想做什么?”

“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的猎物试图作垂死的挣扎,我怎么能不看紧一点,万一事情发生变卦,岂不前功尽弃?”易仲寰上前一步,冷然道:“方志浩给了你什么承诺,说来听听。”

“不关你的事!”陈心苹抿着唇别开脸。

“是吗?”易仲寰缓缓眯起眼,“他答应给你金钱援助?告诉我,他插手此事的条件是什么?期望和你旧情复燃?或许,他只想和你一夜春宵?”

“你太过分了!”陈心苹陡地抬起头,瞿眸中尽是痛苦,“心浩不是你!他是正人君子,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提出这种下三滥的条件!”

“下三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在你眼中,我连方志浩的一根头发也比不上?”易仲寰双眸透着寒意,再上前一步,“当然了,他出身名门,家世良好,而我不过是个工人,连舔你美丽脚指头的资格都没有,是不是?”

“没错!”陈心苹眼中再也藏不住羞怒,激愤的道:“对我而言,志浩是我这一生最感谢的人,我爱他!而你,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羞辱和难堪,我恨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易仲寰脸一沉,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显锋冷,“你是不是爱他,对他的感情有多深,我根本不在乎。”说话间,他逐渐朝她逼近。

陈心苹觉得寒冷,他的存在带来极大的压迫感,她忍不住颤着手环住自己,“你……你想做什么?”

“大小姐,我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不——”陈心苹心里一阵恐惧,惊呼一声,转身就想逃,但立刻被易仲寰的大掌扫住。

她丰软的胸脯直接撞在他厚实的胸膛上,他眼中射出的犀锐光芒让她双腿发颤,两人的脸靠得如此近,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吐在她的脸上。

他没有吻她,他在等待,或者说,更享受着她的恐惧。想起他的残忍,陈心苹连双唇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易仲寰垂下黝黑的眼眸,嘲讽的看着她的唇,“你恨我?不,你是怕我,你怕我再次唤起你的欲望?”

他伸出手抚着她的唇,动作轻柔,仿佛她是他珍惜的宝物一般真永远也不会伤害她,但是,他眼中射出的精光却完全相反,是如此的冷硬无情。

“不,不对,也许你是怕你自己,你怕自己抵挡不了我带来的愉悦,担心自己又会在我的抚触下颤抖。”

他将食指探入她口中,轻挑她唇内柔嫩的肌肤,感觉着她的湿热.

易仲寰的声音沉冷沙哑,“你想要我,大小姐,十年前如此,十年后的今天也一样。”他将唇贴在她耳边,“你是我的,只要我不放手,你永远也逃不掉。”

“不!”耳边传来的热度让陈心苹回过神来,惊喘一声,努力的撇开头,“不要碰我……你不要想再占我便宜了,我不可能再任由你予取予求……”

“占便宜?依昨日在俱乐部的情况看来,得到满足的似乎不只有我一个人。”易仲寰的唇几乎贴在她的脸颊上,“记得吗?是你一再在我身下呻吟。大小姐,从开始到现在,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呼唤着我,渴求我再多给一些,你能否认吗?”

“不要说了!求你,放过我……不要这样对我!”

他的话深深折辱了她。

没错,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只要他一靠近,她就失去了所有抗拒的能力,她渴望他的碰触,而且比她愿意承认的要多得多。

但是,明明是他一再唤起她的欲望,他又怎么能拿她的反应来嘲笑她?

瞿眸蓄满了羞辱的泪水,陈心苹挣开他的钳制,整个人缩成一团,掩住双耳,几乎泣不成声。

“求你不要说了……你这样对我,真的能够得到报复的快戚?你赢了,你已经是个胜利者了!我们陈家对你而言,低贱得就像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对许多人而言,我是成功了,但并不代表我的心愿已了。”

“你心愿未了?”陈心苹微颤的指着屋子里道:“我哥哥因为你的关系,已经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为了营救鼎立,他早已失去昔日的尊严和地位,而我,再差一步就身败名裂,你居然说你心愿未了?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相信我,残忍的不只是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一切作为都是师出有名。”易仲寰的声音听来极为漠冷。

“你……你这个恶魔!”陈心苹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抡起拳头打着他,哭喊道:“你不可以这么做!你不可以……不可以……”

这一次,易仲寰意外的没有阻止,直到陈心苹打累了,呜咽一声蹲了下来,泪水再次滴落成河。,

“我们陈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我会说,而且看样子会比我预期的还要早。”易仲寰抿着唇,瞿眸不住闪着精光,“你该记得我昨天所提的条件。”

“你……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我上你的床?”陈心苹抬起泪眼,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残酷,“易仲寰,经过昨天之后,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不!除非我死,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再碰我一根寒毛!”

“你会的。”易仲寰的声音异常冷静。

“你……”陈心苹不断的摇头颤声道:“不!我不会……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已经看清你的为人了!如今就算我们陈家真要垮在你手里,我也要保住最后一丝自尊,我不会再去求你的……”

“你会的。对你而言,保护家人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有一丝机会,你将不计个人荣辱,力争到底,我说得应该没错吧?”

“你……好,就算我愿意被你毁得身败名裂,但是我们陈家的名誉呢?谁来还给我们陈家一个公道?”

“你想要公道?”易仲寰嗤声道:“这样吧,只要你配合,也许我可以考虑不必赶尽杀绝。也就是,如果你希望日后还能留下一点钱和家人平安过日子,现在的你已别无选择。”

说着,他冷冷的转过身。

“我会在饭店等你,今晚。”留下这句话,他便大步离去,没有回头。

“不!”陈心苹蓦地对着他的背影怒喊,“我不会去的!不管你再怎么说,我都不会去……易仲寰,你听到没有!”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陈心苹痛心不已。

“易仲寰……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不会去的……”

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花园一角,陈心苹也终于崩溃的痛哭出声。

残余的一丝月光也让乌云遮去,四周变得一片黑暗,她趴在椅子上,像无助的小女孩般不住啜泣。

不,她不会去的!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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