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早晨,季家大宅。

季家老四季碔边走边调整领带,正准备下楼吃早餐。妻子煦晴跟在后头,她一身宽松的粉色娃娃装,原本就可爱的小脸因怀孕而略显丰腴,看起来更粉嫩俏皮了。

“我不管。”她个头虽然娇小,而且落后了好几步,可声音却不小。“你要是排不出假,我就自己去了。”

“不是我不排,是言医生说怀孕初期还不稳定,你最好不要作长途旅行,反正演奏会每年都有,下次我一定陪你──”

“这是她蛰伏了五年复出后,巡回世界唯一的一场亚洲公演,我不管啦。”

“小四,不管是什么,你就答应她吧。”坐在客厅的季竮忍不住帮腔。

“老哥,你不知道──”

“我不曾见过煦晴跟你要过东西,她更不会无理取闹,所以无论她要什么,你都应该答应她。”

“二哥!”

“二哥说得对。”煦晴开心的勾住丈夫的手,理直气壮的说:“就这么说定,你快排好假,乖乖陪我去听夏禹岚的钢琴演奏会吧。”

“什么?”

季竮一听到这名字,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脸色刷白的看着季碔。

“不关我的事,是你答应的。”他无奈的看着哥哥,在心里暗笑。

“怎么啦?墨煦晴发现两人的反应不大对。

“没什么。”

兄弟俩正愁着该怎么解释这件事,煦晴的视线突然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ㄟ,这幅画……”

她松开勾住丈夫的手,像是发现了宝物似的跑过客厅,季碔张开手臂,紧张的跟在后头。

“这是Iris‘海天’系列的作品吗?可是我没看过这一幅。”煦晴仰头仔细欣赏着。

“煦晴,你真是好眼力。”季竮像是找到了知音,开心的走到画前。“这是‘海天’系列中唯一没有发表过的作品。”

“咦!Iris不是消失了好一阵子,最近又有新作品发表吗?”

“Iris?”本想走到餐桌吃早餐的季碔一听见这名字,立刻睁大眼问:“哥,你什么时候找到她啦?”

“我没有找到她。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也算是了。”

“你是在绕口令还是高兴得语无伦次了?”季碔边咬三明治边说。

煦晴一脸疑惑的看着兄弟俩。“你们在说什么啊?”

“对了,三年前你还在美国,不清楚这里发生的爱恨纠葛。”

于是季碔简单叙述起三年前Iris与季竮从认识到欣赏,而后失踪的种种。

“真是太好了。”一说完,季碔立刻转身望着哥哥。“找到她,于公于私,你们都可以继续未完成的、嗯……合作。三年,你忍得够久了。”

“我跟Iris只有工作上的交集,我对她单纯只是对艺术家的欣赏而已。”季竮望着画,叹了口气说:“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她已经死了。”

“什么!”夫妻俩睁大眼对望,随即又同时转向季竮。

“这是怎么回事?你从哪得到的消息?消息正确吗?”季赋有所保留的问。

“嗯。”季竮点点头,坦然笑着。“无所谓了。真也好,假也罢,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难怪……你最近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季碔隐约发现兄长的态度和神情有异,但他不急着追根究柢。“也对,三年已够久了。与其追寻一颗流星,倒不如努力找寻一颗专属于你的行星。”

三人一起走到餐桌前,悠闲的边吃边聊。三十分钟后,兄弟俩一前一后走出大门,上了司机准备的车。

季竮坐在车里,即使眼前闪过再美的风景,他都无心欣赏。几天来,他整颗心都悬在那幅画和璩泱泱身上。

长久以来困扰他的因子在一夕之间消失无踪,但心口那股缓慢且不定时的窒碍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日见加剧。究竟是Iris死讯带来的惊骇仍未散去,还是因为璩泱泱的出现?

季竮不否认自己的世界因她的出现而改观,甚至还有种旁观的趣味,想看看接下来会是如何发展。过几天,他便要出发到巴塞尔参加一年一度的艺术盛会;往年此时他都非常期待,但今年却有些迟疑。

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所以他不得不把见泱泱的时间再往后挪。此时,唯一能促使他提着行李上飞机的动力,就是藉着看展,帮泱泱拟定明年参展的计划。

回来之后,他必须见她,不能任她继续在他心里撒野,否则迟早他会举白旗投降。

巴塞尔是欧洲最美丽的城市之一,它位于瑞士、德国和法国三国交界地区,莱茵河缓缓流过城市中心,中世纪风格的建筑比比皆是,各类历史遗迹点缀着巴塞尔城区,使城市飘扬着一股浓浓的古文化与艺术气息。

“巴塞尔艺术博览会”是国际最高级别的艺术展览,每年都有来自欧洲、美洲、亚洲和澳洲的近300家一流展馆参加。除了艺术巨匠的代表作品外,也有目前风靡欧美的杰出艺术家的新作。

离开机丑,季竮驱车前往巴塞尔。翌日一早,便动身前往博览会的会场。

第一天因为新鲜,还颇有兴致的看了不少。到了第三天,他已经只是拿着简介,走马看花的随便逛逛了。因为只要看到画,他脑中就会浮现泱泱的影子,最后,在无法使自己专心的情况下,他索性离开,到附近的街道上走走。

才踏出展览馆,就有人从身后轻拍他的肩。

“季竮,好久不见了。”

“禹岚?”季竮转过身,看见一个五官细致、全身散发典雅气质的女人对着他笑。“你怎么会在这?”

“嗯……”她双颊微红,不太敢直视他的眼。“我陪朋友一起来的。”

“我不知道你对这种大型展览也有兴趣。”季竮看看她身后,发现她是一个人。

“人……总会改变的。”她迎向他的目光,紧张中带着不安。季竮的凝视仿佛有着热度般,把她的脸烧得更红了。

五年不见,夏禹岚仍和当年他们分手时一样,留着一头层次分明的俐落短发。

曾是国际知名钢琴家的她总是知道如何展现自己的美。

短发衬托出她精致的瓜子脸,高雅的两件式针织衫、珍珠饰品则恰如其分的彰显她贵族般的气质。两道弯弯柳叶眉,黑白分明的眼眸,粉嫩双唇始终带着优雅微笑。

她那张美丽脸庞不只凡人爱,就连老天也舍不得在上面刻下岁月痕迹。可是,尽管她的美仍是那样令人心动,但季竮却忘不了五年前她是如何将他推入地狱的。

那一天,是夏禹岚亚洲巡回公演的最后一站。

季竮那时刚接下岩夏,忙得分身乏术,以致夏禹岚的十几场演奏会都无法亲临现场。最后一晚,本来要到香港签约的他,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暗中更改了行程。

他捧着她最爱的葵百合走进后台,隐身幕帘后,等着她下台,想要第一个给她拥抱和亲吻。没想到夏禹岚谢幕后,竟转身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她就这么在全世界的人面前背叛了他。

季竮什么都没说,放下花,静静的离开。但他永远忘不了,禹岚回望他时,那坦然且毫无歉意的眼神。

半年后,名钢琴家夏禹岚在日本结婚,新郎不是相恋多年的季竮,而是那晚和他拥吻的华裔古董商工藤浩。

季竮从此封闭自己的心,直到Iris的画敲开他的心门……

“季竮?”

“嗯。”禹岚的声音将他从记忆的洪流中拉回来。

“我打过几次电话给你,但不是找不到你,就是等不到回覆。”

“是吗?可我从没有收到任何讯息。”他看着她,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不过,真巧,竟会在这么大的会场上遇见你。”

“其实……不是巧合。”她眨着盈盈水眸,心虚的看着他。“我知道你每年都会来看展,所以我每年都来,今年终于碰到了你。”

“为什么?如果要找我,你大可回台湾。虽然分手了,并不表示不能皆田朋友。”

“对不起。”她尴尬一笑,季竮这才在她眼角看见岁月的痕迹,还有一些读不出的思绪。“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回台湾见你。”

“所以这次复出演奏会没有台湾这一站?”季竮说。

“嗯。”

“那你找我是……”

“季竮,”她红着眼,突然钻进那熟悉又温暖的胸膛,紧抱着季竮。“我早就想跟你说……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

“禹岚,你没事吧?”季竮吓了一跳。看了看四周,然后拍拍她的肩。“你大老远跑来,花那么多时间在几万人的会场里找我,就为了道歉?”

“嗯。”她坦承的点头,抬起湿润的双眼问:“这样不行吗?”

“不是不行,是很傻,而且一点都不像你。”

季竮笑笑,感觉越来越多好奇的目光朝他们看来,于是轻搂着她的肩,沿着河岸边的街道走。

擦身而过的中世纪建筑、一张张美丽的异国险孔、空气里弥漫着明显的陌生气味加上身旁的禹岚……这一切都让季竮感觉很不真实。

当禹岚的手搂上他的腰,季竮突然有种想逃的感觉。

“看来我们真的还有缘。”她嘴角拂过一丝庆幸的笑。

“什么?”

“如果今年仍没有遇见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意思?你……过得不好吗?婚后你就没有公开表演了,也很少在报章杂志上看到你的消息,我以为你很幸福。”

“我也以为,而且也应该。但……”她歉疚的望着他。“犯了罪的人,怎么可能不受惩罚而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呢?”

“禹岚,你不要用这么严厉的字眼责备自己,爱……是没有对错的。”

“你总是这么温柔的包容我的任性。我都背叛了你,你却连一句责骂的话都没说。”禹岚轻轻依偎着他。

“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禹岚一听,立刻停下脚步,旁若无人的抱住他,主动吻上他。她吻得既热且狂,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股,正尽其所能的想弥补。

她的体温、气味、呢侬软语,不断的敲击着季竮的记忆大门。他站在门后,不但没有喜悦,身体还僵住了,无法动弹。在一片纷乱的思绪之中,他一度想起璩泱泱,想念她的唇……

“禹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季竮拉开她,花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冷静下来了。

“我离婚了。”

“怎么……”他对这讯息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因为禹岚紧紧盯着,他只好牵动嘴角,意思意思的点了个头。

“这是报应。是我背叛你的惩罚。”她一副坦然接受的表情。“这次……我不会再犹豫。我知道我要什么,只有你,只有你能让我快乐。”

“禹岚,你冷静一点。”

“我不要冷静,我无法再忍受一天没有你的日子。”她赌气似的转身,望着潺潺流动的莱茵河。“我只想结束这个错,结束这一切。”

季竮上前轻拍她的肩,还没开口,禹岚就虚软的一摊,直接倒进他怀里。

“对不起。”

“好点了吗?”季竮转身,从半敞的落地窗前走过来,扶起禹岚,送上一杯温开水。“要不要叫点东西吃?”

“我很好。”她摇摇头,喝了一口水,视线不经意的在房里来回看着。“你真的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温柔、善解人意。当初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那样伤害你。”

季竮不置可否的笑笑。“别再道歉了,我一点都没有怪过你。”

“即使是这样,我也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她用右手抚摸左臂,突然将衣袖往上推,露出一道道新旧伤痕,从手腕延伸到上臂,有刀伤,也有瘀青,景象令人沭目惊心。

“我宁愿死,也不能让全世界的人看笑话。”她倔强的说。

“但……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他的行为已经威胁到你的生命了。”

“不,不会再有人能伤害我了。”她凑过去吻他。“只要有你保护我,我什么都不怕。”

禹岚一说完,随即张开嘴,送上炽热且充满渴求的舌尖。她将手揽上他颈项,那久违的香气令季竮感觉一阵晕眩,但当她开始解他胸前的钮扣时,他立刻阻止她。

“怎么了?”禹岚疑惑的看着他。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禹岚掀开被子下床,视线重新扫视过梳妆台、床头,任何可以放置物品的地方,确定没有遗漏任何角落了──“我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女人。”

“不……”

“不?”禹岚紧抓着自己脱下的薄外套,光着脚站在床边。

“是有个女人,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季竮肯定的说。

“你该早些告诉我的。”她羞傀的从椅背上抓起衣服,仓皇的穿上鞋。“我真是个大傻瓜,什么原不原谅、恨不恨的。其实你早就忘了我,早就……我真丢脸,竟然还天真的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天哪,我真是个白痴。”

他看着禹岚,脑中闪过好多解释的字句,但每出现一句,就觉得那不足以详述他和泱泱的关系。最后,他选择沉默不语。

“我一点也不意外。”禹岚倒是先开了口。“凭你的家世背景、你的条件,不可能五年都没有女人。”

“禹岚……”

“我已经决定离婚了,今天看见你,更加让我确定自己的决定。不管你现在跟她发展如何、未来会怎样,我都不会放弃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禹岚开口前,先上前一步亲吻他。“你是我要的男人,我爱你,只有你能给我幸福,所以……我不会放弃的,我会跟那个女人竞争,直到分出胜负。”

“胜负?”季竮差点脱口说出其实胜负早成定局了。

当身旁的女人还在摸索、想尽办法要打开他的心门时,已经有一个人悄悄的闯入,甚至在他最私密的梦境中来去自如。

送走禹岚,季竮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心口那曾经流血不止的伤口,如今不但已痊愈,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翌日一早,季竮立刻更改行程,提早回台湾。

十几个小时的旅程,季竮不但没睡,反而神采奕奕的整理着资料。他有十足的把握,相信在他严密的监督之下,泱泱一定会在明年的展览中大放异彩。

飞机终于抵达桃园机场。

一下机,季竮健步如飞的跳上计程车,往泱泱的住处驶去。

“怎么是你?”他惊愕的看着出来应门的房东太太。“泱……请问璩小姐在吗?”

房东太太拉开门栓,一脸不悦的说:“她走了。”

“走了?”

季竮拉开门,侧身挤进屋子。才踏进大门,就被异常刺眼的光亮弄得睁不开眼。望着空无一物的房子,他不知所措的问: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付了三个月的房租,为什么还叫她搬家?”

“是她自己要走的。”房东太太一脸的委屈,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说:“她知道我收你的钱,气得把我大骂一顿。要不是我儿子在,她可能还会打我呢。”

“对不起,那──”

“她叫我把多余的钱退还给她,当天晚上就搬走了。她没有留下联络的方式,不过倒留了一样东西要我交给你。你等我一下。”

季竮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着房东太太回来。

他恍恍然在空屋里走来走去,一想到泱泱用那辆破车载着所有家当连夜逃离的情景,不觉一阵心疼。

“季先生。”房东太太将一个旧牛皮纸袋交给他。“你慢慢看,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门。”

房东太太踩着拖鞋离开,碰的一声关上门。

季竮走到窗前,先摸了摸沉甸甸的信封,感觉到那厚度时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底,心底仅存的期待在撕开信封口时瞬间消失。

他把信封倒过来,一叠钞票和一张满是折痕的支票直接落入掌心。

天哪!她竟然什么都没拿。

季竮大叫一声,无处发泄的气愤充塞胸口,让他只能用力捏皱信封。

“活该,真是自作自受。”经过几分钟的冷静,他抬头看见玻璃窗上的自己,一手抓着钱,一手抓着纸袋,模样既狼狈又可笑。随即,他把纸袋扔到墙角,将钱和支票往口袋一塞,拖着行李颓然离开。

“咦!”煦晴头戴粉红格子布的圆边草帽、手里拿着刚从花园剪下的玛格丽特,站在门口说:“二哥,今天怎么没上班?”

“嗯,我不舒服,今天请假。”季竮摊在软软的沙发椅垫里回答。

“你还好吧?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我只要脑袋放空一天就好了。”

煦晴点点头,将花插进佣人准备好的瓶子里,放到靠窗的一张矮桌上。

“煦晴,”季竮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突然间:“你快乐吗?”

她毫不迟疑的点头,对着美丽的白色花朵笑。“我不但快乐,而且幸福。”

季竮点点头,心底涌现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的确,季碔和煦晴是如何经历生死交关才寻觅到如今的幸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羡慕,却不怨,因为自己就是少了季碔为爱不顾一切的傻劲;异常冷静的他,可以精确分析出明天的股市走势,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可以为了所爱勇敢与死神搏斗。那么,孤老一生,似乎就是他的晚年写照了。

想到这里……季竮不自觉的又叹了一口气。

“你真的不对劲耶。”煦晴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一双大眼骨碌碌的转,清透得仿佛可以看穿所有秘密。“你在瑞士发生什么事了?”

“嗯?”季竮一惊,整个人从沙发上端坐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太明显了。你整个人失魂落魄,好像得了忧郁症。”煦晴眼中透着高度好奇。

“跟瑞士没有关系,是……”季竮这才将与泱泱相识的过程叙述一遍,说着说着,视线无意识的转到那幅画上。“我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嗯。”煦晴点点头,起身走到画前。“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这女孩的自尊心颇强,你这样擅自出手帮忙,确实会给人难堪。”

“但我根本没那个意思。”季竮觉得自己好冤枉。

“或许……你该试着去了解她的需要,找到她能接受的方式再行动。”

“来不及了。”季竮绝望的说:“她已经连夜搬走,我连她一个可能落脚的地方都想不出来,更不用说找人了。”

“有没有考虑试试征信社?或许可以一并查查她跟Iris的关系。”煦晴笑望着画,突然在右下角发现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

煦晴指着隐藏在海浪中的一个符号说:“这签名我好像在哪见过。”

“你看过Iris的画,觉得签名眼熟也是正常的。”

“不,不是Iris。你等我一下。”煦晴突然转身,快步走进书房,出来时手里拿着类似画册的东西。

“你看。”她翻开第一页,直指同样藏在右下角,一模一样的签名。

“这是怎么回事?”季竮解读出那浅浅的、几乎融入背景的线条,就是一个草写的“泱”字。

“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的签名嘛。”

“这是什么东西?”季竮不想探讨已经确定的事,他快速翻阅煦晴手中那初稿似的画册,急切的想知道更多。

“喔,这是儿童基金会出版的一套童话故事绘本。”她指着季竮手上一张满是绿色树叶交叠而成的虚幻森林。“我坚持拿这张来当封面。”

“你知道这是谁画的吗?”他不断来回翻看,越看,心里越笃定。

“不知道,不过……”煦晴眨眨眼,微笑说:“等我一下。”

煦晴转身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号,走到最近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季竮茫然的捧着画站在那,几乎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击倒。他没有勇气走近去细听煦晴的谈话内容,心里只想着,若希望再次落空,他该怎么办?

煦晴挂掉电话,面带微笑的将手里的纸条拿给他。

“这是她可能去的地方,因为在那有个画室,不过……”煦晴一脸为难的看着他。

“台东?”

“是兰屿。没有电话,也没有确切的住址,但我尽可能把地点问清楚,也画好地图了。”

季竮看了一眼纸条,感激的上前抱住了她。“真的谢谢你。”

“啊……小心画!”煦晴推着他,宝贝的护住手中的底图。“举手之劳,不用谢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那还用问,当然是亲自跑一趟。有些话……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嗯,趁着时间还早,赶快出门吧。”

在煦晴关心的催促下,季竮挥别阴霾,脸上堆满了笑,快步上楼更衣。

当他驾着车在驶往松山机场的路上狂澜时,虽然思绪混乱,但意念却很笃定。他不再反问自己为何会如此执着,为何她再三拒绝,自己还是穷追不舍。

因为答案早已显现。现在只需要见她一面,亲自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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