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话说张知府和陈义风虽比邻而居,可那门与门之间却有些距离,毕竟广东第一大庄——陈家庄,可不是浪得虚名。

汉斯和强尼也是豪门之后,见识到陈家庄的气派后,并不会展现瞠目结舌的窘样,反能以鉴赏的眼光浏览,对中国皇室金碧辉煌的宫殿和建筑物,多些想像、揣摩。

进了石造围墙后,穿过平坦的校练扬,又进入木造的庭院;弯曲却宽大的石头步道,沿着潺潺杏而立,扶疏的杨柳造就绝美的景观,也巧妙得让人无法一窥陈家庄的全貌。走到每个转弯处就可见到分路的另一端有一座凉亭或造形优美的别苑。

当汉斯一行人觉得犹如进入迷宫之时,眼前豁然开朗,占地宽广,有着耀眼金色梁柱的主屋出现于眼前。

“老爷,知府老爷及西方客人到了。”

“欢迎、欢迎!”和洋人做生意久了,陈义风对英文也略懂一二。

看到主人说英语,汉斯等人都亲切地笑了起来。陈义风挺拔的身形与华丽的长袍相得益彰,举手投足散发着贵族的气势,那豪迈的笑容及谈吐,让一行人看得为之沉迷。

“我英文不好,可是我请了两名老师一旁教导,请多包涵。容我介绍,这位是汤师傅。”

看到红发的汤彼得,汉斯三人惊讶不已。

接着陈义风难掩满脸得色地介绍另一人。

“这位是汤师傅的弟子,也是我的女儿——罗苹·陈。”罗苹是圆圆的英文名字。

看到三个外国人惊讶得合不拢嘴,陈义风更是得意。宝贝女儿圆圆虽然才十三岁,但是体形完全得自北方父亲与南方母亲的优势;个子高挑、丰腴,却不失女子的纤细。那脸蛋更可让所有女孩看了自卑,尤其她今天的女装打扮,更形青春、娇媚。

——她竟然是个女孩儿!

汉斯深受震惊,只有紧紧盯着圆圆瞧——她好年轻,大概只有十一、二岁吧,真是个小美人。

没想到在陈父心中发育早熟的女儿,在西方人眼中却像是才要发育的孝。

大而化之的强尼首先开口。

“我就说嘛,哪有男孩子长那么漂亮的。”

强尼才说完,看到圆圆哀怨的眼神及天德毫无掩饰的怒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在商馆范围内是不允许女性进出。

“小女就爱穿着男生服装到处乱跑,让大家见笑了。”

陈义风一语带过,接着请众人上座。精致的菜肴随即一道道上桌,媲美宫廷美食的东方佳肴及陈年美酒,让宾主径。

一顿饭吃下来,圆圆却是闷声不响,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下闯祸了!

饭后,陈老爷安排客人参观庭园,圆圆则像如临大祸般的尾随在后。看着圆圆小小的脸蛋儿写满忐忑不安的情绪,汉斯看了有些心疼,他掏出怀中的万花筒递给圆圆。

“这个送你,希望你喜欢。”看着圆圆犹豫的表情,汉斯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讨女人欢心的毛躁酗子,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谢谢!”圆圆腼腆地接受,对汉斯羞涩一笑。

四目交接,时间仿若停止……

汉斯先打破沉默:“我们明天就离开了。”

“什么时候会再来?”圆圆焦急地询问。突然间竟对那双蓝绿眼眸绽放的温柔有说不出的依恋。

“会的,我会再来看你。”

两人的谈话被陈父的邀请声打断。他安排马车搭载一行人至广州最有名的镇海楼观看迎春花会。圆圆连跟班的分儿都没有,她知道自己行动的自由已经开始被限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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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中国广州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答应你,再和你来这不人道的地方。”船才刚靠岸,强尼又开始重复这句已讲了数十次的老词。

“别说了。现在咱们两家的海运事业正起步,你已经两年没来了,有些业务联系工作,还是得来看看。”

看着强尼不以为然的表情,汉斯继续晓以大义。

“如果这次一切都很顺利,就请霍总监直接接手管理,你以后都可以不用来了。”

两年半前自从美国和平号满载东方奇珍异货返美,伍德家族在航运业声望一下提升不少;强尼之父——大卫·尼克拉,拿出大笔资金与伍德家族合作,占有五分之一股分,共同发展蓬勃的海运事业。

在这三年内,这是汉斯第三次拜访中国,美其名为管理业务,其实举凡船只调度、货物买卖,每个环节的负责人早就可独当一面了;汉斯每次来中国,表面上是忙着和官员们拉拢关系,但在私心里,他知道自己只是想来看看那小美人又变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罗苹,汉斯脸上不禁浮起微笑。

他很清楚自己对罗苹的情感,从见到她第一眼,他就喜欢她了。他无力与强大的文化差距抗争,但感情却像脱缰野马一样无法阻止。

他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如此细致的美人,虽然还只是个少女,却已经散发着吸引男人的气质。这三年多来,不管在任何国度,汉斯的眼光总是追逐拥有黑色长发女人的身影,聊表对她的相思。他无时无刻都想要再看到她,所以他想尽办法一再地来到中国,只为了看那美丽的中国娃娃一眼。

当他们的船在两年前再度来到中国的时候,罗苹又以男子姿态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很高兴罗苹来码头看他,不知以她小小年纪,是否如同他一样知道对彼此是怎样的情愫。

不过那天码头实在大混乱了,商馆里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男人,汉斯不敢想像随时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的危险;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汉斯连忙将她和她的肖花使者赶出广州商馆。

如果他可以在广州自由活动的话,他那时候会毫不犹豫就把她扛在肩上,直接带她回陈府,而不是让她在门口抗拒地嚷嚷。

刚好又遇到前来替他接风及视察业务的陈义风和汤彼得,他们看到他对圆圆关怀及保护的举动,深具好感并感谢有加,进而在生意上给予他更多的方便和协助。

所以每一次来到中国,汉斯都会被邀请至陈府作客。

虽然每次与圆圆会面只是勿匆一瞥、简单的几句问候,但也可满足相思之苦,让他细细回味,期待下回再次碰面。

看着小女孩儿日渐出落标致,汉斯心中也愈来愈记挂着她,可是他知道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是不可能有结果的。虽然伍德家族富霸一方,但在中国人的眼里,却是上不了台面的野蛮人。他连奢望都不敢有——或许有一天自己可以娶罗苹!对于罗苹,他这辈子所能做的就是以旁观者的身分,躲在一旁默默地爱慕她。

最近母亲正忙着帮他安排和吉柏特家族联姻之事,他并没有什么意见。在这样的时代,为了传宗接代,娶谁对他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拉回无奈的思绪,看着船员忙碌地上下卸货,汉斯脸孔泛起一丝骄傲。

在两年多的努力下,船队事业已稳扎于亚、非、欧及美洲,船队也由原本的十八艘船只,发展至现在的五十一艘;每艘船载货及吃水量皆在万吨左右,并拥有最佳航海设备及基本武装配备,实力雄厚。

秉持着不贩卖人口、不走私、不运送鸦片的原则,汉斯知道自己正直的作风虽然深受一般人好评,可是也得罪不少人,树立了一些敌人。

就像这阵子开往南非的船总是被劫、这三个月来在广州被扣货品两次,汉斯心里知道一定有人暗中捣乱。

“汉斯,这次在非洲,大汤姆要求我们回程代运五十名黑奴,你拒绝了他不怕回美国他找你麻烦?”

“强尼,我不是跟你说过做事要有原则,不要再提了。”

“这次经过英国,听港口人说,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对你很感冒。为你好,你还是小心一点。”

“你也认为我很嚣张?”

“不是。有些人认为你可以和中国官府打成一片,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却做不到,挺有办法的,难怪有人会嫉妒你。”

“我知道,谢谢。”汉斯很感谢好友的关心,但他不相信他们能奈他何。

“这不比在自己的家乡,小心点儿准没错。”强尼还是不放心地再次强调。

汉斯已不耐烦地想要转移话题。

“你这次来,我想办法让你看到广州府红牌歌妓,如何?”

“少来,别寻我开心了。”

“你以为我这几年都是混假的?这儿的酒家我去过两次,是那些官爷带我去的,只是大家花的都是我的钱。”

强尼听了快乐得合不拢嘴,马上提出要求:“汉斯,真有你的!那就今晚如何?”

“别那么急,要先用钱安排一下。”

“你不知道二十几岁的男人,总是在忙着发泄下半身的欲望吗?别跟我说你不一样。”强尼可不认为自己猴急。

看了强尼一眼,汉斯点头默认。拉着他向码头走去,一边说道:“总得先忙完正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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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在广州商馆左楝的二楼英国商区,东印度公司代表威尔逊和海关人员李广,正在瓜分这个月英国税收的利润。

威尔逊大方地将大半银票丢给贪心的李广,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到汉斯·伍德在人群中卓尔不群的背影,让他感觉犹如芒刺在背。这个小子,这两年多抢走他不少生意。

失人财路者通常没有好下场,他得想个法子好好整整他!

“李广,我想让那小子消失在中国。”

循着威尔逊的视线望去,李广质疑地问:“大人,你是指伍德先生?”

威尔逊点头,沉声说道:“最好是让他们的船业也无法在广州立足。”

“我怕有点困难,他和知府大人及陈记洋行关系都很好。”李广为难地解释。

想到陈义风,威尔逊更气,因为上个月他居然拒绝购买他的鸦片,还压低他上好印度丝毯的价格。

忿怒中的威尔逊把手中那份属于自己的银票也丢给李广。

“如果出了什么纰漏,我找两广总督替你撑腰,你还怕知府大人和陈义风?只要摆平他,口袋的银两又变多了,难不成你想跟钱过不去?”

“好,我想想办法。”

“他不是每次来都会进城吗?”威尔逊狡猾地提出意见。

“是啊,都是陈义风大爷安排的。”

“别跟我说你没带他去过春满楼。”

“只有两次,大人。”

“这次你也可以好好安排。”

“小的不懂?”李广惶恐地提出疑惑。得罪伍德船业事小,可要惹恼在位的官爷或陈大爷,他可就惨了。

“我不会害你的。”看出李广的恐惧,威尔逊改用安抚的口吻询问:“你觉得吴记洋行如何?”

“吴富田那老头子大小器了,成不了气候。我知道他的大儿子很喜欢陈大小姐,吴富田三个月前去陈府提亲时被赶出门呢。”这件事被广州府的居民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柄谈论,只是李广仍稿不清楚这些事与陷害汉斯,伍德有什么关系?

“这事可得小心进行,一定得找个替死鬼,免得大伙儿都占不到便宜。”威尔逊开始耐心地向李广解释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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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静的午后,圆圆正坐在案前把玩着汉斯于一年前送给她的小镜子。这把铜制的小镜子,可以折叠,外表覆盖着鲜艳的彩漆,一面还有西方女神的雕刻,让圆圆爱不释手。

算算日子,汉斯应该最近就会到中国了。想起他,总让圆圆觉得很甜蜜,虽然说天德对她也很好,可是那种感觉不同。

从一年前她满十五岁的那天,娘就不许她到处乱跑了。

她也很认命地待在家里,带着弟妹向汤师傅及庄师傅学习外语和诗经。直到三个月前,吴富田带着长子吴亮元来家中提亲,才让平静生活又起波涛。

说什么她也不可能嫁给吴亮元那个不学无术的癞虾蟆,还好这点陈父和她想法相同,一句:“陈某就算如何不济,也不会出卖女儿。”就这样不屑一顾地把吴家父子,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数箱聘礼,一同让陈家的家丁“请”了出去。

不嫁给吴亮元,难不成自己该嫁给天德吗?

想到这点,圆圆心中不由感到很迷惘;她觉得天德就像她的好兄弟,他们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到两岁,从小就吵吵闹闹到大。她倒觉得天德对妹妹梦梦挺好的,每次都用柔柔的眼神看着梦梦,让圆圆觉得十分“恶心”。

这可是圆圆最近发现的秘密,她常拿此来取笑天德,笑他最近一定是吃到春药,开始乱发情了,然后两人又会开始打打闹闹,直到一方跪地求饶才告罢休。

娘这几天又在提醒她:“圆儿,你也长大了,不该和天德太亲近,除非你下定决心要嫁给他了。”

嫁给天德,她宁愿选择汉斯。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虽然汉斯在美利坚国也是大户人家之子,可是在中国,他就是个番仔,身分地位连路上的乞丐都不如。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如同天地一般,让她想起来就心伤不已。

——与其随便嫁人,我宁可孤独一生。

书念得多了,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圆圆就是最佳的写照;除非她自己把事情想通了,不然任何人也不能更改她的决定。

丫鬟小玉慌乱地跑进来,打断了圆圆混乱的思绪。

“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前厅有个自称从商馆来的小厮,说老爷及汤师傅在商馆让酒醉的蛮子打伤了。”

“是谁?好大的胆子。”

“我也不清楚,小姐。”

“李总管呢?”

“约莫一炷香之前,有人来找总管,告诉他布庄那儿出了点事情,他现在不在府内。”

“娘呢?”

“夫人一早到光孝寺上香,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圆圆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可不要大伙儿都出了事情。

“小玉,帮我更衣,带我去见来通报的小厮。”

好久没再做男装打扮,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圆圆看着一身长袍,不由苦笑。

走到前院,看清楚在门口等候的小厮是替葡萄牙人跑腿的;她知道父亲一向不太欣赏葡萄牙商人做事的手法,但也不至于起冲突吧?

圆圆一挥手,拟请下人备轿,来者却指着门口两顶轿子:“陈大小……陈公子,我们已替您准备一顶轿子了。”

圆圆不疑有它,拉开门帘坐入轿中,却被迎面扑鼻的手巾迷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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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圆圆出门后不到半个时辰,陈老爷就回府了。看到老爷昂首阔步的神采,守门的小厮不由得感觉事有蹊跷。

“老爷,刚刚商馆派小厮来府,说老爷您在商馆中被西洋夷打伤了,因为总管及夫人都不在府内,大小姐就去了……”

陈义风着急地询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约莫半个时辰前。”

“来者何人?”

“我不知道,可是大小姐好像识得他们……”

“马上叫人请李总管回府。”陈义风转身向身边两名保镖说道:“陈智、陈德,马上率二十名强壮的弟兄去商馆找大小姐。”

一个时辰过去了,陈氏与李总管、陈智、陈德也先后回府。

陈智、陈德连忙表示搜遍商馆,根本没有看到大小姐,已派人在码头及市集里继续寻找。

陈氏与李总管都表示今天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陈氏的马车撞上路人,对方没受什么伤,却缠着她一整天;李总管到了布行,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人找他。一回府,听到自己宝贝大女儿离奇失踪,陈氏担忧得不知如何是好,早已泪流满面。

看着日落西山,渐暗的天色,陈义风脸色更阴暗了。他不断在心里祈祷,老天爷保佑,可不要让圆圆出了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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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斯高兴地想——今天真的是太顺利了。

一早卸完货,按照礼数塞了些钱给验关人员,没有刻意的刁难就一切了事。陈义风和汤彼得随后也抵达商馆,众人喝茶言欢,谈笑间还谈了笔不小的买卖。

最让汉斯高兴的事,莫过于明日陈府将设晚宴招待大家。想到可以见到可爱的罗苹,汉斯真想放声大笑。但是他仍掩饰住自己的情感,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感情是不被见容于中国的社会。

“伍德先生。”李广堆着满脸奉承的笑容,敲着汉斯未掩的房门。

“李先生,您好,请坐。”汉斯虽然不喜欢李广,但是还有很多事都得靠他打理,只得对他客气一些。

看到汉斯孔武有力的身材,总是让李广感到畏惧;如果说汉斯是吃人肉长大的,李广一点都不怀疑。不过他对他算客气,想想,来到广州,哪个蛮子不对他服服贴贴、言听计从的?

李广顿时傲气丛生,取代刚进门时卑微的心态。他大刺刺地坐下,开口说:

“伍德先生,你也很久没来中国,今晚我在春满楼订了些包厢,您可以听些美妙的中国小曲。上次那位徐姑娘还说很想你呢。”

徐?对了,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儿,上次他是叫了位小姐,她一直黏在他身边,乌黑的长发、姣好的面容,感觉还不错。

“那要谢谢李先生了。今晚我还想带位朋友同行,不知道方不方便?”

“一位吗?”李广为难地答应:“好吧,不过得小心点儿。我们还是乘轿从后巷进去,免得让别人看见了。”

“谢谢您,我这就去找我的朋友。”

“那我到左侧的边门等你。待会见,伍德先生。”

一刻钟后,汉斯带着满脸兴奋的强尼从侧门乘轿离开商馆,刚好和正门口前来寻找圆圆的陈府家仆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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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正是广州第一妓院春满楼开始营业的时刻。

只见当家老鸨徐嬷嬷摇摆着丰腴身姿忙进忙出的。

“小静,楼上的厢房你都准备好了吗?”

“碗、酒杯都张罗好了,酒菜也吩咐厨房准备了,房间也弄得香喷喷的。”小静伶俐地回答。接着问:“嬷嬷,今天新来的姑娘还没醒过来那,她打哪来的?”

“小声点儿,别让人知道了。”徐嬷嬷故作神秘地说:“听说那是红毛夷从澳门抢来的姑娘,今晚开苞后就送给咱们挂牌了。”

“她身上穿的男子衣服已经换下了。嬷嬷,既然是强抢来的,可能得喂她吃些药,不然夜半可闹得客人都没兴致了。”小静多事地建议。

“也好,你看怎么处理就照办吧,我得去后门接李爷了。”

小静在帐房内拿了包药,就往后堂的流香苑走去。

流香苑有六间包厢及一间宽广的赏乐堂,因为地处隐密,平常流香苑都是招待官爷及关税大人们,有时候也有些西洋夷、红毛夷会与官爷们一同前来。只要有钱赚,又不得罪官爷,老鸨们向来是睁一只眼、闲一只眼。

小静再巡视一遍,见万事就绪,心想看今晚的排场,一定又有红毛夷要来当冤大头了。

向着回廊的尽头走去,小静打开左侧最后一间厢房的房门,看到床上的身影正在挣扎。

她似乎快要清醒了!小静赶紧杷桌上沾有迷药的手巾往床上女子的脸上蒙去,把春药调在茶水里,灌进女子的喉咙。

——这分量够你展现一晚的骚劲儿了。也许你能讨今晚爷儿的欢心,再把你带离这是非之地。

小静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有同情心了,因为她在妓院看太多了,良心早就被狗吃了。看着床边换下来的衣服,小静随手收拾到橱柜内;或许她明天醒来还会穿得到吧。

小静总觉得床上的女子不属于妓院,并不是因为她长得美,而是那气质与美好的肌肤,根本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子该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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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美女抱满怀,汉斯看着强尼脸上微酣的表情,知道他准是乐透了。

李广粗鄙地询问:“要不要到后面包厢和美女好好相爱?”

强尼投了个询问眼神望着汉斯,汉斯不置可否地耸肩答覆,强尼就被两名伶妓拉着往后厢走去。汉斯则抱着徐,不断地举杯喝酒,反正他们言语不通,又不是来聊天的。

“徐姑娘,前厅的楚大爷在等你。”徐嬷嬷的一句话,打醒了一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

汉斯只觉得怀中佳人要离去,他忍不住低声讲了句:“罗苹……”

徐爱娇地回首在他额上亲了一下,汉斯才惊觉到自己失态了。

一旁的李广赶紧解说:“她有其他的客人。”

汉斯只好放手了。他看得出来徐并不想离开,可是他也没办法帮她的忙。

“伍德光生,鸨母另外帮你安排了位干净的小姐,在后厢房里,咱们就各忙各的吧。要离开时,鸨母会替你备轿的。”

李广和他的两名同僚皆起身,各自拉着身边罗衫半解的姑娘分别走向右侧不同的厢房。

汉斯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也站起身蹒跚地向门口走去。

“爷,你喝醉了。”

汉斯听不懂门口陪侍的婢女在说些什么,他往后门一比,表示自己要先走了。只见两名婢女摇头,扶着他往左侧走廊行去。

汉斯走进一间香气四溢的房间,汉斯误以为两名婢女要陪他上床,赶紧拿出一些碎银,打发已经在帮他更衣的两名女子。他虽然醉了,可还是很挑的,即使是买春,他也从来不随便找个女人就上床。

也罢,反正自己有点累了,就先睡一下,等强尼醒来再一起回去。脱下自己仅余的贴身衣服,汉斯在房间内备好的澡桶很快地冲净身子;拿起搁在一旁的布巾,擦拭身体。吹熄桌上的烛火,汉斯拉开床帘,倒头睡个好觉。

床上有人!?

汉斯一下清醒不少。对了,李广曾告诉他,另外帮他在房里安排了位姑娘。昏暗的月色下,躺在身边的女子他看得并不真切。

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散落在枕边,那似乎是张绝色的容颜,长得好像罗苹。想到此,汉斯不由得嘲笑自己,罗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

那柔嫩的肌肤,触感真好!当他用手抚弄她遮住脸颊的头发时,床上的美人娇喘出声,看着她鲜红欲摘的小嘴,汉斯欲望逐渐高张,忍不住俯身狂吻她……

汉斯的热情得到床上女子热烈的反应,一声声娇哦喘吟,让汉斯双手毫不犹疑地上下肆虐;他解开那多余的肚兜,用力揉捏她粉红的蓓蕾。

床上女子忍不住痛吸了口气,汉斯放缓手劲,充满歉意地询问:“我弄痛了你吗?”

女子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扭曲着身体,希望汉斯再接近她一点。

汉斯脱掉她的亵裤,用手指温柔爱抚她的私处,女子禁不起刺激大声吟哦;汉斯吻着女子因激情而颤动的双峰,对着女子说道:“叫我汉斯。”

床上的女子迷茫地问道:“你是汉斯吗?”

“对,叫我汉斯。”

“汉斯!”

失去自制力的汉斯,完全释放自己的欲望,激情地声声呼喊:“哦,罗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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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的女孩,原来就是指处女!

汉斯对东方人的价值观,不敢苟同。

如果这是在世界上任何国家,他可以不计代价,花钱替这女子赎身。但是在中国,他却一点把握也没有,只因为他是个外来者。

想到过了明天以后,床上的美人就要开始生张熟魏的灵肉生活,汉斯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望。或许明天和李广商量看看,是否可以花点钱,带女孩离开这里。想到自己无力掌握事情发展的无奈,受制于人的痛苦,让汉斯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接近凌晨时分,睡在汉斯身边的女子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好热、好难过。”

睡意迷蒙中,汉斯用手拍拍女子的背,示意她再多睡一点,因为他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一个简单的安抚手势,却唤醒女子身上残留的欲望,她抓紧汉斯的手,赤裸的身体不断向汉斯靠近。正值血气方刚之龄的汉斯,哪能抗拒如此温香满怀的诱惑,一个翻身,迎向娇弱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满足彼此的需要。

清晨的燕好,让汉斯精神大振。起身舀起澡桶内的冷水,将身体擦拭干净,汉斯很快着装整齐。

强尼大概还没起来吧?

想起一晚的欢愉,汉斯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美女的背影;他想趁着明亮的晨曦,仔细观看这名带给他充分满足的奇妙女子。

——怎么会是罗苹?

——真的是她,我没有喝醉?

——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同时在汉斯的脑海中浮现。

——赶快将她带离这里!

拉开被单,罗苹赤裸姣美的身材尽收眼底。

——得先帮她穿衣服才行!

汉斯不由气恼自己,怎么像个白痴一样的不知所措;他慌乱地在房间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可以让罗苹蔽体的衣物。终于,在橱柜中找到一套长衫,他急忙想替罗苹穿上衣服,他不希望有任何人看到罗苹赤裸的身子。

——天啊——自己做了什么?她满十五岁了吗?她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看到罗苹身上一块块欢爱后的瘀青,汉斯觉得自己像个恋童症的大淫魔;她大腿上残留干涸的血迹,像控诉他的罪行。这些年来自己内心虽然喜欢她、欣赏她,可从没想到要侵犯她,更不敢妄想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汉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该是高兴还是难过?他知道不管是在中、西方,清白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可是在中国,他这个低下的外族人哪有资格可以对她说:他愿意负起娶她的责任吗?

拿着湿手巾,汉斯细细擦拭罗苹全身,洋溢青春气息的娇躯在阳光下更形动人,罗苹发育的很好,丰胸、柳腰和俏丽的臀部,让汉斯失神地用手温柔地膜拜;这实在不像是她外表的年龄所应该有的身材。

突来的欲望让他想起,他还有比做爱更重要的事情!

他扶起罗苹上半身,七手八脚地帮她将肚兜先穿好,再慌乱地把衣服一件件扎实地往她身上穿好。罗苹的衣服上还残留淡淡的迷药味,汉斯知道她被人下药了,难怪罗苹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可是昨晚她很热情啊,难不成有人给她服用催情的药物?

想到这些可能,汉斯不由心悸,是谁要害她?或是害他?

——莫非昨晚的一切她都是不由自主的表现?

汉斯不由感到一丝难过也觉得羞赧。现在只有先把她唤醒,再想办法把她送出去吧。只是,他该如何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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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用水泼我的脸?不要拍我的脸!不要捏我的鼻子!

——谁在叫我?是汉斯吗?汉斯!?

圆圆完全清醒过来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作了好奇怪的梦,在梦中汉斯亲她、抱她、让她觉得温暖,可是,怎么可能?再一睁开眼睛,汉斯帅气、焦虑的脸孔,赫然映人眼中!

——难道我不是在作梦?汉斯怎么会和我单独在一起,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连串的疑问,让圆圆顿时慌乱无措,她看着汉斯无助地询问:

“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哪里?”

汉斯困难地开口:

“罗苹,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春满楼,我想你可能是被人绑到这里来了。”

“妓院?我父亲怎么了?”圆圆突然想起,她出门是因为爹和汤师傅出事了。

“你父亲?昨天下午在商馆碰面后,他和汤师傅就先回家了。”

看着汉斯疑惑的表情,于是圆圆说明了自己外出的原因。两人不禁疑惑,这到底是谁在搞鬼?目的是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儿?”圆圆好奇地问。看着自己躺卧的床上一片狼藉、斑驳的血迹,让人触目惊心。“你受伤了?”

他总不能告诉罗苹他是来嫖妓的吧?而且那位小姐刚好是她!虽然男人寻欢被视为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要和自己心仪的小女人解释,却是令人难以启齿。

“是关税大人找我来的,我的朋友强尼也来了。”停顿了一下,汉斯艰涩地继续说:“我没受伤,那是你流的血。”

“我?”圆圆好奇地看看自己。没有受伤,只是下体很酸痛,她觉得有些怪怪的;然后,她突然懂了,娘曾对她说过一些事,该不会是自己失去清白了?难道那似幻似真的温存不是梦……

“你……”

“是我!相信我,这是个误会,我不是故意的!”汉斯羞愧地急切承认。

——他难道不该讲些承诺的话吗?他是不是该温柔地安慰我?我失去的可是最重要的清白啊!

圆圆突然觉得难过,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因为自己被欺负了?还是气他没抱着自己说些甜言蜜语?

“对不起!”汉斯无措地表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给她什么保证;纵使自己万分愿意负责照顾她一辈子,可是在外国人没有任何权力的中国,他不知道自己能给她什么保障,而且他配吗?中国人搞不好会认为他连帮她拿鞋的资格也没有。

但是他会尽全力保护她。汉斯想着眼前该如何让罗苹先离开这里。

“走,我们先出去找到强尼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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