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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

「佑书啊,你中午有空回家一趟吧。」

星期天一大清早,韦佑书便被母亲打来的电话硬是给吵醒。

他瞄了眼床头的时钟,才早上六点多。

「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打来?」自妏蔷过世后他没一天睡好,每天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色泛白,持续了快半个月,如今一大早被吵醒,打来的又是母亲,他只得抚着疼痛的头从床上坐起。

虽然早早就自立门户并搬出家里,但其实他和父母的关系还不错。

当然他觉得这其中多少有「距离产生美感」的因素存在,否则真要他日日住在那讲究规矩的家里,不天天吵架才奇怪。

「还不就你哥的婚事。」韦母没好气的道。

「婚事?」他一怔,「可妏蔷不是已经……」

韦佑书可不认为自家大哥会想冥婚,甚至他根本不觉得韦佑伦对妏蔷是真心的,否则前几天在丧礼上不会是那种反应。

他的疑问很快被证实。

「是啊,人家妏蔷过世还不到半个月,他就迫不及待想娶别的女人进门,真不懂那浑小子在想什么。」韦母的口气听起来非常不悦。

「别的女人?」韦佑书忽然想起在丧礼上看到的那幕,脱口道:「难道……是他秘书?」

未婚妻过世不到半个月就打算另娶,大哥是存心让妏蔷死不瞑目?

「你也知道这件事?!」韦母提高了音量,「那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那女人听说都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所以你大哥才急着把人家娶回家,天知道她怀的是不是我们韦家的种……」

「三个月……」那就是妏蔷还活着时,大哥就脚踏两条船了?

韦佑书的眼眯了起来,他原先就觉得大哥没好好待妏蔷,如今这件事更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

哼,大哥以为先前那几拳就是代价了?韦佑书冷笑着。

想和别的女人双宿双飞?可以啊,他倒想看看大哥有多爱那女人。

「我明白了,妈你先别气,我中午会回去的。」他对母亲道,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放下手机后,韦佑书又坐在床上想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起身拉开窗帘。

看起来是天气晴朗的一天,但才早上六点他却心烦意乱,没了睡意。

韦佑书中午准时回家。

当他走进客厅时,发现韦佑伦已经回家了,身旁还坐着袁予情。

「爸、妈,大哥。」他淡淡打过招呼,扫了一眼,将现场僵凝的气氛看在眼底。

韦佑伦见到他脸色一变,转头面对母亲,「妈,是我要结婚,你叫佑书回来做什么?」

他可记得很清楚上次在妏蔷丧礼上被打的事,弟弟出手不轻,他身上有多处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韦母立刻怒道:「什么结婚?门都没有,我就是要佑书回来阻止你的!」

「我真不懂您为什么非要阻挠我和予情不可?」韦佑伦也恼了。

「开玩笑,那种女人怎么能进我们韦家?」

「什么那种女人?予情怀了我的孩子啊!」

「哼,明知老板都准备要结婚了还硬是勾搭上,分明居心叵测,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眼见母子俩争执起来,韦佑书开口,「妈,大哥要娶袁小姐就让他娶吧。」

韦母和韦佑伦齐齐诧异的望向他。

「你怎么还帮你大哥说话?」韦母不敢置信,她叫小儿子回来可不是为了要他站在大儿子那边的。

「大哥都那么大的人了,想必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是吧?」他望向韦佑伦。

韦佑伦虽不知弟弟为何突然替自己说话,却仍忙点头道:「当然,我可以负责!」

韦母眉一扬,正想说什么,但韦佑书却先一步抢道:「很好,既然你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么想必公司连年亏损做假帐的问题,你也能轻松解决,不需要我多事插手了。」

韦佑伦闻言,脸色变了,「韦佑书,你……」

「等等,什么做假帐?」韦父捕捉到关键字,突然插口问道。

他前几年就把公司交给大儿子,目前处於半退休状态,虽知公司这几年做得不是很好,亏了不少钱,但他总觉得应该给儿子磨练的机会.因此不大出手干涉,却不知竟还有做假帐一事?

「爸,你别听佑书胡说,我哪、哪有什么做假帐?」韦佑伦急道,心底的不安却迅速扩大。

他不懂,这事自己明明做得隐密,佑书早早就自立门户,压根没经手公司事务,他是如何得知的?

这得说回三年多前,那时他看中了某块郊区的地,据一位元自称是政府相关单位人士所言,那里日后很快将有开发计画,若先一步买下土地,待该地区开发起来后,土地价值必然立刻翻上数倍,利润极可观。

他本想以公司名义买下它,然而董事会却质疑他的判断,不愿出资购地。

韦佑伦深信该情报无误.不愿错失良机,因此决定自己将地买下。但由於他手边能动用的资金不足,於是勾结会计做假帐,暗中挪用大笔公司资金,又向银行借了不少钱,硬是买下了那片土地。

之后的结局当然很好猜,他用较市价高了三成的钱买下那块荒地,可是半年后新的都市计画出来,上头却未包括这块地所在的地区。

他被骗了,那位元什么「政府相关单位人士」其实根本是原地主派来的,拿了钱后便迅速出国,让他再也找不到人。

韦佑伦起初不甘心,打算把土地先放着,存着有没有机会增值的想法,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还款日逼近,如今他却是想贱价出售都卖不掉了。

这期间唯一对他这块地表示有兴趣的买主,直接将他的开价往三折砍,摆明了要狠削他一顿,尽管他还不愿松口,却心知自己如今不过是在做垂死的挣扎。

这也是当初他急着娶崔妏蔷的原因。这事他不敢告诉父母,只能期盼透过崔妏蔷自崔家的口袋挖钱出来。

韦佑书仅用一种轻鄙的眼神睨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冷笑,「是啊,你没有,是我诬陷你。」

韦佑伦被他阴冷的语气震慑得说不出话。

「佑伦,你弟说的是真的?」韦父皱眉道。

韦佑书不等兄长开口,抢先接话,「爸,大哥都说了他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您就当我刚才在胡言乱语吧,反正就算真被我蒙中了,最后大不了也就是进去吃个几年牢饭而已,没什么。」

韦佑伦闻言,脸色更难看了,「韦佑书,你别太过份……」

韦佑书并不恼,只是微笑,「既然大哥问心无愧,那我这做弟弟的,就先预祝你和袁小姐百年好合了。」

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韦佑伦想娶袁予情可以,但就别想他会在挪用公款这事上帮他一把。

韦佑伦极好面子,若换作以往,肯定宁愿咬牙撑着也不愿求人,可如今情况不同,现在就算把手上的地全卖了,也不足以将挪用的公款填补回去,如果弟弟或父母不愿出手相助,恐怕他就真的得去坐牢了。

思及此,他又怕又怒。

韦佑伦恶狠狠的瞪着弟弟,「哼,你以为这么做是在为妏蔷抱不平?我早看出来你喜欢她,只可惜她似乎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在任何方面赢过这优秀的弟弟,除了妏蔷。

他和妏蔷交往、甚至后来的求婚,除了想得到崔家帮助外,另一方面也是想藉此打击弟弟。韦佑书在其他方面胜过他又如何,崔妏蔷还是选择了他呀!

韦佑书在听到兄长揭破自己心意时微沉了脸,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

「是啊,我是喜欢妏蔷,也承认自己是在为她报仇。」他大方承认了,「但那又怎么样?你尽可不理会我,和袁小姐结婚去,我绝对不会出声阻挠的。」

他太了解自家兄长,韦佑伦除了自己谁也不爱,最后一定会放弃袁予情。

果然,韦佑伦的脸色由红转白,犹豫了半天,咬牙切齿的开口,「如果我不和予情结婚,你就会帮我?」

「不,你得辞退她,并和她分手。」反正那袁予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点都不同情。

「佑伦,你不会真的答应他吧?他根本是见不得你好啊!」袁予情揪着男友的衣袖嚷着。

「闭嘴,这哪有你开口的余地?」韦母厉声道,怎么看怎么讨厌她。

韦佑伦没理会两个女人,只盯着弟弟,「要是我和她分手了,你真的就肯帮我?」

他知道弟弟的能耐,只要弟弟愿意出手,事情或许真能解决。

韦佑书没直接回答他,却望向母亲,「妈,你怎么说?」

「只要别让这女人进门,那点小事算什么?」韦母不耐的挥手。

其实她本来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儿子去坐牢,毕竟韦家丢不起这个脸.因此就算心底再不高兴,对外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他。

不过若能藉机除掉那个袁予情,她求之不得。

「大哥,你听到了?」韦佑书再度转头瞧向他。

事实上韦佑书了解自己的父母,他很清楚他们若知道韦佑伦出这么大的包,恼怒归恼怒,最后一定还是会出手帮忙,自己本不可能在这事上给予韦佑伦什么重大打击。

他故意挑这时间点把事情爆出来,只是想逼韦佑伦亲口说出放弃袁予情的话。

果然,韦佑伦在得到母亲的承诺后,迟疑了。

他是喜欢袁予情没错,可区区一个女人,值得他用自己的前途交换吗?

先前他不敢对父母说自己捅了楼子的事,但现在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他也没什么好顾忌了。

「佑伦,你不会真的要和我分手吧?我可怀了你的孩子啊!」袁予情急了。

然而韦佑伦只是望了她一眼,慢慢抽回被她拉住的衣袖。

韦佑书觑着他们的互动,在心底冷笑。

想劈腿、当第三者,就得付出代价,他们欠妏蔷的,他必定会一一替她讨回。

***

「喀啦喀啦……」

小小的客厅里,充斥着打蛋器与玻璃容器碰撞的声音。

经一番整顿后,这客厅不再像过去那样布满灰尘,虽然仍只是简陋的摆了张矮桌和沙发,但至少窗明几净。

这是崔妏蔷这几天努力的成果。她本不擅长家务,再加上脚受伤行动不便,花了好几天才把客厅整理起来。

没办法,她生性爱乾净,无法忍受脏乱,而且这几天她心情很糟,一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只得拚命找事情做。

今天是假日,此刻她正跪坐在地板上,手拿打蛋器,低头努力搅着淡黄色的皂液。

一滴透明的液体掉入盛着皂液的玻璃容器里,很快消失在稠状的黄色液体中,她没理会的继续搅拌,可过没多久,又有第二滴、第三滴不断掉进。

她终於忍不住的脱下手套,掀起放在旁边的卫生纸,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

自从参加过「崔妏蔷」的丧礼后,她的情绪就一直处於极度低落状态,连搅皂都没法抚平心情。

她的肉身死了,灵魂却寄宿在别人身上,只能看着亲朋好友为她伤心难过,这项认知让她难过极了。

她很茫然,不知该如何度过往后的日子。

不是没想过回去认父母,但他们生性保守,从不信怪力乱神,她不知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离奇遭遇。

再者即便她说了,他们也相信她是他们「死去」的女儿,未来她又该以何种身份活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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