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醒来时，蓓淇觉得心情比昨天好了一点，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她却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决心不要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她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戴蓓淇是个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一切事情的独立女孩。所以，首先她要除去依然存在的乡村女孩形像，开始表现出城市女孩的独立与自主。然后，她决定要多认识一些人，尤其是男人；还要到知名的报社找一份记者的工作。浴室传来的水声将蓓淇从沉思中惊醒，完了，已经有人在用浴室了。假如是洁喜的话就糟了，她这一待不知要用多久，这样一来，蓓淇上班一定会迟到的，今天特意早点起床、想讨个好彩头的用心不是白费了吗？
蓓淇赶忙跳下床直奔向衣柜，决定要来点特别的打扮。但是，她把衣服一件件地掏了出来，就是没有适合的，柜子里全都是同一个调调的衣服，简直是无聊透顶，她原本想来点与往常不同打扮的计划，恐怕要泡汤了。因为这些从家乡带来的衣服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变不出什么花样来。蓓淇又不能向小娇借衣服来穿，她的衣服对蓓淇来说可能太宽松了一点；洁喜则更不用谈了，她的东西都非常昂贵，蓓淇知道自己一向粗手粗脚的，怕会弄坏她的东西。
看来平价商店是蓓淇唯一的选择了。她可以利用午餐时间去逛逛，这样一来，下班前她就会有个焕然一新的造型了，假如她晚上再到“热闹滚滚”去探险的话，或许可以换换运气。
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然后蓓淇听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的声音。真是太棒了，可见此人一定不是洁喜。蓓淇跑出房间，看到小娇正站在咖啡机前不耐烦地看着咖啡一滴滴地滴下来。
“头还痛吗？”小娇关心地问。
蓓淇看小娇一副无精打来的模样，“没事了，你还好吧？”
“还可以，只是……不来杯咖啡，就觉得整个人还没醒，不知刚才我是怎么把澡洗完的。”
蓓淇笑了。“我了解你的感觉。我得赶快进浴室了，否则万一洁喜起床的话，我就完了。真搞不懂她都在里面干什么，每次都那么久。”
小娇倒了杯咖啡，“蓓淇，有些事咱们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今天早晨蓓淇忙得不得了，从她一进办公室，电话铃就响个不停。玛丽还没到，史先生则仍是一副“少惹我为妙”的表情。看来今天又是难过的一天。
玛丽终于到了，不过已经是９点３０分了。
“真抱歉，亲爱的。”她一面道歉，一面把皮包放下。“今天早上实在是乱七八糟，丹妮起床后就吵着说喉咙痛，我也搞不清楚该不该送她到学校去；结果呢，我们家的花生酱又吃完了，这下我宝贝儿子又火了。更惨的是，丹妮开始发烧了，所以我只好开车带她到我妈妈那里，然后再送丹瑞到学校去。史先拿没有找我吧？”
“还没有，”蓓淇说，“不过，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他今天看起来不是太高兴的样子。”这时，电话铃响了。“不过，电话还是照响不误。”
蓓淇调整了耳机及计算机屏幕。“您早，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然后，蓓淇开始记下对方说的话，接着是信用卡号码。“是的，我都记下来了，我们会把它刊登在下星期二的《今日芝加哥》上。”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你应该把他的话重复一遍给他听才对。”玛丽提醒她。
蓓淇的睑红了，“玛丽，不是我不重复，只是……只是那些话我实在说不出口嘛，你看！”
玛丽看着蓓淇的计算机屏幕，“我懂了，就是有这么无聊的人！我真怀疑，会有女孩子愿意跟这种人出去吗？咦，话说回来，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女孩子对这些广告感兴趣。”
“我今天还接到了一些满好玩的东西。”蓓淇赶紧打断她的话，再不打断这个话题，怕会愈来愈敏感。“已婚夫妻希望会见两人伙伴组，共玩团体游戏……你说这是什么意思？”蓓淇做了个鬼脸。
“代表他们很无聊！”
“还有这个，”蓓淇继续念，“给我一个天使，引导我进入新世纪，让我感受你的温暖、平静与智能之光；让我与你倘佯于星星与森林之间。你愿与我一起探索大自然宇宙之奥秘吗？”
“天使？不过，不会是我就是了！”玛丽笑了起来。“我看他们的头脑大概有些短路，不过，万一你接到像是什么英俊挺拔的青年才子要找一个像我一样，带着两个孝的成熟女人的话，不要客气，一定要在上报前告诉我，我绝对要抢先，第一个打电话与他联络。”
“玛丽！”蓓淇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
“我知道这样做很危险，”玛丽点点头，“不过，要是他真是我的白马王子，就算把饭碗丢了，那又怎样呢？”
玛丽取出耳机，“今天早上很忙吧？”
“嗯。”
“真不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忙！”玛丽说。
“没关系。说真的，有时候我觉得我连自己都管不好，真难想象你还要同时照顾两个孝！”蓓淇说。
“说到这里，”玛丽看了她一眼，“你昨晚该不会又到”热闹滚滚“酒馆去了吧？”
“嗯……”蓓淇不知该如何回答。
“蓓淇——”
“我去了。”蓓淇慢慢地回答，考虑着该不该说实话。
“然后呢？”
蓓淇决定实话实说了，毕竟她还是需要找人倾吐一下这件事。“然后就是……嗯……我遇见他本人了，玛丽……”
“真的？你看到这位神秘的马迈凯先生了？他是不是长得又老又胖，而且还是个完头产……”
“刚好相反，他长得高大、英俊，而且有一身健康的肌肉及肤色，就像我想象的一样，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他？珊珊出现了吗？”
“珊珊没来，”蓓淇回答，“我之所以知道那是他，也是因为我刚好听到他讲电话的内容，才敢确定的。”
“所以，你真的看见他了，你跟他说话了吗？”蓓淇犹豫着是否该老实说，“应该算吧！”她承认。
“什么叫应该算啊？不要这样吊我胃口嘛！”
“不是吊你胃口，只是……，事情的发展真的很奇怪，他以为我知道珊珊的下落，所以变得有些急躁。”蓓淇平静地叙述。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对我大吼大叫，不过不算太凶就是了。”
“那结果你怎么办？”
“因为我有些害怕，所以拔腿就跑了。”蓓淇说。“好了，不要再说了，反正事情都结束了。”
“谢天谢地，好险啦！幸亏你跑得快。”玛丽松了一口气，“不过，蓓淇，一个会在公共场所限陌生人发脾气的人，一定不会是你想要认识的人。”
“我想也是。”蓓淇回答。“不过，我倒是很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暴躁。他认定我知道珊珊的下落，但却不告诉他，所以情急之下，他只好对我凶，希望逼我把实话说出来。”
“你还是把他忘了比较好，”玛丽说，“不管他真是个火爆浪子也好，还是他实在太想念珊珊也好，你最好忘了这件事。”她停下来先接个电话，然后继续说：“你不会已经告诉他你是为什么会到那边去了吧？”
“你以为我会那么笨吗？”蓓淇回答。“他要是打电话给史先生，我不就惨了？”
“所以，你得到教训了？”
“你说得没错，”蓓淇表示，“不过这倒是我到芝加哥之后，第一次碰到这么刺激的事。”
“亲爱的，这种刺激还是不要比较好。”
“对了，这附近比较好的平价商店在哪里？”蓓淇改变话题。
“你想到平价商店去认识男人？”玛丽吓了一跳。蓓淇大笑。“不是，我只是想管自己塑造新形像而已。你看，我这种打扮是不是一看就像从乡下来的？”她继续说：“可是我又买不起名牌的东西，所以只好去平价商店看看，看可不可以挖到些宝贝。”
“好主意，不过我觉得你这样也满好看的啊。”
“没错，”蓓淇皱着眉说，“只是我不希望人家老是把我当‘邻家女孩’看待，我希望自己看起来更世故、更花俏一点。”
“好吧，那我也没意见了。波克街上的圣文森服饰店有一些不错的东西，你可以去看看。”
“谢了，那我午休时间就可以去逛逛了。搞不好下午你就会看到一个全新的我。”蓓淇兴奋地表示。
“但千万不要一下子变得太厉害啊！”玛丽提醒她，“千万记得，一个人的内在美才是最重要的，你就是你，不管是怎么样的打扮，你还是那个可爱、让人信赖的蓓淇。”
这时，指示灯又亮了。
“天啊，怎么这么多电话！”玛丽说，“蓓淇，可不可以麻烦你接一下，我想先喝杯咖啡振作精神。”
“没问题。”蓓淇按下正在闪亮的纽。“早安，可以为您效劳吗？”
电话的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想要登个广告，不过明天一定要注销来才行。”
蓓淇的心脏差点儿从喉咙跳了出来，她虽然还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不过这个人的声音与迈凯的十分相似。在对方还没认出她的声音之前，蓓淇赶紧压低嗓音，以免被他认出来。“对不起，先生，今天打来的电话按规定是要在下礼拜二才能注销来。”
“但我这件事十分紧急。”那个男人回答，现在蓓淇十分确定这个人就是马迈凯。“在明天前我一定要让这个人看到才行，这关系到人命。”
蓓淇想保持镇静，不过却发现很困难。“先生，我先把你要刊登的内容抄下来，然后再看看能怎么帮你，好吗？”
“太谢谢你了，你人真好。”听到这些赞美的话，蓓淇开始觉得全身都要融化了。
“我要说的是：星期三晚上在”热闹滚滚“酒馆与我相遇的那位认识珊珊的美丽女士，请你千万要原谅我的失礼。我真的希望能与你见一面，只要五分钟就行了。这次我保证一定会维持我的风度，请你今晚一定要出现。”他停了一下，又补充：“就是这样了。”
蓓淇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恢复她的职业口吻：“谢谢你，这里总共有三行，您的信箱号码是一二三四。麻烦告诉您的住址跟电话……”
虽然她都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她仍是机械式地把这些资料记下来。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原来他想要再见到我！他对昨晚的举动感到很抱歉，看来，蓓淇有机会向他说明一切原委了，她可以告诉他，其实她根本不认识珊珊，只是……只是刚好接到他要登广告的电话而引起强烈的好奇心而已，她根本违反了公司保护客户隐私权的规定，而且可能会被炒鱿鱼。
“先生，我刚好想起来……”蓓淇有些口吃，“我们这周刚好举办一个……嗯，买一送一的酬宾活动，从计算机资料看来，您不久前也曾经登过广告，所以这次就不算钱了。”
“太棒了！”迈凯那温柔又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至少这个月做事都还满顺的，你一定要帮我把广告在明天的报上注销来，因为我急着要找一个人，我一定要见到她，否则我的心静不下来。”
“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看到这则启事的。”嘴巴虽然这么说，但蓓淇却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把它刊登出来，不过，她又怕迈凯起疑心，万一他真的查报纸就完蛋了。
“太谢谢你了，你不知道昨晚我有多差劲，所以，我一定得想办法补救才行。”
“没问题的。”蓓淇回答。
“希望如此，”迈凯回答，“真是谢谢你了。”
她听到迈凯挂了电话，但蓓淇却还不能从纷乱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只是愣愣地瞪着计算机，一直到玛丽回来。“你绝对猜不到刚才是谁打电话来。”蓓淇虚弱地说。
玛丽放下咖啡杯，看着神情怪异的蓓淇。
“我想，一定是马迈凯先生吧！”玛丽说。“你不知道我会算命吗？”然后，她忍不住大笑。“我想，全芝加哥也没几个男人会让你变成这副模样，他这次又想干什么？还是拼命地想找珊珊？”
“不是，他要登一则启事跟我道歉。”
“他何不干脆在电话里说了就算了？”
“因为他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我啊！”蓓淇回答。“我也不希望他知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她停了一下，玩弄着手中的铅笔。“他希望明天晚上能见到我。”
玛丽轻轻拍她的肩，“蓓淇，听我的话，不要去，我不认为这对你会有什么好处。”
“不会有问题的。我们见面的地方是‘热闹滚滚’，那里人多得很，放心，很安全的。何况我有个邻居是那里的酒保，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我一喊，他马上会过来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玛丽叹口气，“好吧！但你千万、千万要小心，假如他建议要带你到林肯公园去夜游，你可千万不能答应。”
“玛丽，你还真以为我是个白痴啊！”蓓淇回答，“假如一切都还顺利的话，搞不好哪天我会把这个叫马迈凯的家伙带来给你看，这样你就会知道这个人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糟。”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蓓淇想要接，但被玛丽抢先一步，“我来。”
蓓淇突然跳了起来，“糟了！我答应迈凯要赶在明天注销这个启事，我得赶快赶到排版室，否则就来不及了。”
“祝你好运，”玛丽表示，“我看哪，你得祷告有奇迹出现，韩森先生是从来不会容许这种插队的情况发生的。”
蓓淇只顾往楼下冲，差点和史坦德撞个满怀。“哇！”史坦德大叫，连忙扶住蓓淇。“哪里有火灾吗？”
“史先生，我在赶时间，有急事要办。”蓓淇喘着气，“我得趁韩森先生把明天报纸的版排好之前，再塞一则启事进去。”
“明天的报纸？”史坦德开口，“我看搞不好都已经在印了！”
“但是我答应了一个客户，一定会帮他插上的。”蓓淇说。
史坦德看了她一眼，“蓓淇，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千万要和我们的顾客保持一定的距离，希望你不要破坏了这个规则。”
“不是的，”蓓淇急忙解释，“他只是把他的凄惨故事告诉我而已。因为即将失去他梦寐以求的女友，所以他希望明天晚上能再见她一面，否则她就将永远离开他了。”蓓淇编了个故事。
史坦德笑了，“蓓淇，你真是罗曼史看太多了，这些家伙永远都是编这些相同的理由，搞不好是这女人拿走了他的ＣＤ音响，他只是想抓住她而已。”
“你不要老认为人性皆恶嘛！”
没想到史坦德不但没生气，反而还笑了起来。“告诉韩森，要他尽量想办法找个空版面出来，就说是我说的。”
“史先生，谢了！”蓓淇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竟会出自史坦德口中。她又想起刚才她欺骗了史坦德有关与客户保持距离的事，假如他知道真相的话……不过，应该不太可能才是，她告诉自己，而且，我会尽全力不让他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