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年半后。

睁开眸子，元以旭头痛欲裂，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让他很不舒服。

「该起来了，都快中午了。」元母替他拉开窗帘，斥道。

之前，小儿子去美国打点分公司的事情，处理得相当漂亮，她跟丈夫都很安慰，而始终没有交女朋友的大儿子，也带回一个乖巧的女朋友，正当他们以为双喜临门的时候，提早回来台湾的小儿子却性情大变。

他对他们两老同样孝顺，却不知为何对他大哥仿佛心存芥蒂，都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两兄弟根本没说上几句话。

她与丈夫看得发愁，问了好几回，却依旧不知怎么化解。

「我还想睡。」元以旭闷闷地说。

回到台湾，他就埋在公事中，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此刻唯有工作才能让他将其它事情全抛到脑后去。

「睡什么睡！你大哥今天要带女朋友回来给你看，你给我快点起来，听到没？」交代完毕，元母便下楼准备中餐迎接未来的媳妇。

一听见元母的话，元以旭神情一凛。

大哥的女朋友……是她吧！

他永远也忘不了去年的圣诞节，想给唐明萱一个惊喜，故意跟她说他不能回台过节，其实他已经把工作完成，可以提早回来台湾，哪知等他订好机票提前抵达台湾后，却在她家楼下看见她与他大哥亲吻的画面。

顿时，他整个人仿佛遭到雷殛，僵在原地。

他没有上前质问，毕竟一个是他爱的人，一个是他亲大哥，最后他带着愤恨的心情回到美国，延迟了半年才回来。

在他离开台湾前，她信誓旦旦说会等他、不会变心，哪知他不过才离开一年而已，她竟能每天跟他情话绵绵之余，还同时跟他大哥在一起！？

看来，他真是小看她了。

他以为她是单纯的小白兔，没想到却是只狡猾的狐狸，想游历在他们兄弟间。

况且，他都回来那么久，她应该也由大哥那里听见他的事情，却连个解释也没有，他今天就等着看看那个敢背叛他的女人，要怎么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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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丞和把车子停好，松开安全带，却不见坐在身旁的唐明萱有下车的动作。

「怎么了？」他发觉她的表情有异。

「你没跟我说今天要来你家。」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说了你会来吗？」元丞和对她一笑：「明萱，你们早晚得碰面的，已经一个多月了，你还想躲多久？再说，既然你都决定离开他，又何必连朋友也做不成？夹在你们之间的我会相当为难的。」

「但我实在不需要跟他碰面啊！」

去年的圣诞节，唐明萱对他说要去美国看以旭，却没想到她随即又搭机回来，任凭他怎么问也问不出理由，她只说他们已经分手了，但后来在他的严刑逼供之下，她才道出实情。

后来，以旭回来台湾后，也下见他提及唐明萱的事情，他这个旁观者可真是愈看愈心急，忍不住想帮他们一把。

就算干错万错都是弟弟的错，他仍希望他们有个好结局，因为据他观察的结果，他深信以旭仍爱着唐明萱，只是不知为何却始终不愿承认。

「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还是得见面不是吗？不然，我爸妈会起疑的。」元丞和解释给她听。

唐明萱局促不安地咬了咬下唇，半晌后，终于抬起头，「好吧，那我们进去。」

「明萱，其实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唐明萱摇了摇头，回道：「不可能了，那件事真的让我的心都碎了，我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还继续跟他交往，而且你看他都回来那么久，却也没主动来找过我，想必他已经忘了我，这样不是最好吗？」

「明萱……」

「大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请你别再说了，要不然我不想帮你的忙喔！」她故意以笑容掩饰自己的伤心，然后挽上他的手臂。「我们快点进去吧，别让我未来的爸妈等太久了。」

即使当下她很难受，但就如同父亲的去世一样，时间一久，她也会慢慢淡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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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进门，唐明萱感受到元父、元母热情的款待，却一直不见元以旭。

本已经放松的心情，却在他缓缓下楼来时，又瞬间揪紧。

元母看见元以旭，连忙介绍：「以旭，快来看看你大哥的女朋友。明萱，这是我的小儿子，叫作以旭。」

唐明萱注视着他，轻轻点头，元以旭却是淡扫她一眼，彷佛没将她看在眼底，乍见元以旭这么冷淡的举动，她的心依然很疼。

「以旭，明萱可是幼稚园的园长呢！人可爱、乖巧又孝顺，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孩，你什么时候也能找一个如此懂事的女朋友，让妈早点放心呢？」元母明着称赞唐明萱，暗着骂元以旭。

听见母亲这么说，元以旭目光深沉地瞅着唐明萱，然后道：「还不简单，如果大哥跟她分手，我就让她当我的女朋友啊！」

这么伤人的一段话，在场的人听了全都瞪着元以旭，独独唐明萱没有抬起头，元丞和见状欲化解这场尴尬。

「以旭，我想你太花心，明萱不适合你，她喜欢专情的男人。」

「那我大概结不了婚了吧！女人啊全都是一个样，看见有更好的就会变心，我不结婚也是好，免得让人脚踏两条船都不知道。」

兄弟一来一往地对话，听得两老雾煞煞，最后元母出面打圆场。

「好了，别斗嘴了。明萱别见外啊，他们兄弟就是爱斗嘴，好了，先吃饭吧。」

接下来的一顿饭，吃得唐明萱战战兢兢，她不时得回答元父与元母的问题，还有接收元以旭凌厉的目光。

明明错的人是元以旭，为何她却反倒像是做错事情的人？最后，她镇定心绪，决定不要再受到元以旭的影响。

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唐明萱，元以旭跟她早就没有任何关系，她不需要因他而让自己不自在！

抬起头来，她眼神毫无畏惧。

元以旭见唐明萱迎上自己的视线，更凛凛地注视她。

他们的眼中好似只剩下对方，再也容不下其它人，两老也发现这异状，疑问浮现他们心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元丞和瞧见他们的过招，露出了一抹浅笑，此刻他心中有了决定。

吃完午餐后，他们移驾到客厅小聊了会儿，之后元丞和送唐明萱回家。

这时，元父开始责骂小儿子的不懂事。

「以旭，刚刚在你大哥的女朋友面前，你表现得实在太不得体了，她说不定是你未来的大嫂，你怎能对她这么没礼貌？」

「大嫂！？」元以旭讽刺一哼。

他绝不会让唐明萱嫁给大哥，要他称呼她一声大嫂，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事。

「妈刚才也看见你看明萱的眼神不对，是怎么了吗？」

「去问大哥吧，他最清楚了！」这个混乱的局面，他才不想收拾。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以旭不想开口，迳自上楼。

阔别一年多，唐明萱在外表上没有多大改变，却变得相当有自信，还成为幼稚园的园长，看来她的确很努力，可他对她背叛的行为无法谅解，难道她是因为寂寞才找上他大哥吗？

他明白自己有权利质问她，只是问了有什么用？她的心都已经变了，他是永远都不可能原谅她的。

不久，元丞和回家俊，来到元以旭的房内。

元以旭不太想跟他说话，躺在床上闭目装睡。

「我知道你醒着。」元丞和站在床边说，「我知道你气我什么，但那也是因为你曾经狠狠伤了明萱的心，若非如此，她怎可能会跟我在一起！这点，你到底有没有想过？」

「我哪里对不起她？」倏地睁开眼，元以旭坐了起来。

元丞和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你居然不知道！？」

「我的确不晓得我哪里做错，也不认为我有做错！她居然可以同时脚踏两条船，以为能将我蒙在鼓里玩她的爱情游戏，这种女人我真后悔喜欢过她！大哥，如果你想娶她，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元丞和摇摇头，看着元以旭。

「亏我想帮你挽回明萱的心，没想到你居然不愿承认自己做错，反倒还责怪她！？既然你已经不爱她了，那么我娶她你也不准有异议。从今以后，明萱就让我来保护。」

元以旭不以为然地笑说：「大哥，别忘了她会变心爱上你，也难保将来不会再爬上我的床。」

元丞和视线一收，不再开口迳自离开，等门重重关上后，元以旭又倒回床上去。

大哥竟然说他错了！？

错的人是她，他哪里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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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师，再见。」小朋友发出童稚的声音跟唐明萱说再见。

唐明萱站在门口也回以温柔的笑容，跟他们一一道别：

「小朋友们，再见。」

看着家长们陆续带回自己的孩子，瞧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实在有点羡慕。

「园长，我们先走了喔。」老师们整理完教室，也要回家了。

「小心点，再见。」

一天又结束了，唐明萱不禁露出疲惫的笑容，其实她能顺利成立佳儿幼稚园，全是多亏元丞和的资金、人力赞助，才能让她在短时间内做得有声有色，她对元丞和是相当感恩。

正当她要锁门离开时，突然发觉幼稚园对面停了一台很眼熟的重型机车，车上还坐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身影，看见他这副模样，让她想起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天。

曾经他们很亲密，但如今却什么都不是。

唐明萱回过神，急忙转身要去搭捷运。

突然，重型机车催了油门，然后硬生生挡住她的去路。

「你做什么？」

元以旭扔给她一顶安全帽，回道：「不想让邻居看笑话的话，就给我上车！」

唐明萱把安全帽还给他，抬起下颚回应：

「我没必要上你的车。」

元以旭摘下安全帽，冷讽着：「那么，上我大哥的床是很有必要的事喽？据我所知，这间幼稚园的资金好像是我大哥出的，既然你这么想要钱，当初可以跟我开口，又何必要等我离开才这么做？你怕自己被说成败金女吗？可你现在用身体去换钱，不是一样？」

「你不要乱说！这些钱是我跟丞和借的。」

「那为何不跟我借呢？」似是想到什么，元以旭冷冷地笑说：「还是因为我突然离开，你来不及开口，反正我跟我哥长得一样，找他也是可以。」

唐明萱觉得倍受侮辱，转身就要离开，元以旭却强拉住她的手臂。

「放开我！」

元以旭不放，反而更加紧紧搂住她的身体，还在她耳边低喃：

「我可一点也不输给我大哥！」

他们亲吻的那一幕至今仍留在他脑海，所以她跟他大哥的事，燃起他嫉妒的狂焰，若非那人是他大哥，他恐怕早将对方打倒在地。

被他一抱，唐明萱的背部贴着他的胸膛，僵直着身体不敢乱动。

「他哪里好？我们外表、声音都一样，连性格也差不多，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在床上了。我大哥没什么经验的，他能满足你吗？你还没尝过我的滋味，不想比比看双胞胎在这方面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他恶毒的话狠狠插入唐明萱的心坎，令她遍体鳞伤，毫无反击之力。

元以旭不罢休还想继续说时，手背却感受到有水滴滴在上头，他连忙将她扳过身子，才看见她悄悄落泪，她红着眼眶，满腹委屈的模样，顿时扯紧他的心。

唐明萱咬着下唇，怒瞪着他。

「你凭什么指责我！？你自己做错事，凭什么对我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我没怪过你，现在你却反倒来骂我！？

就算我用我的身体交换这问幼稚园，又关你什么事情？你凭什么管我？我们早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她声嘶力竭地哭喊，将这半年来的委屈一并发泄。

从以前到现在，每回遇到痛苦的事情，她总是吞下委屈，不愿因为自己的关系而造成别人的痛苦，但这次不同，她再也不想忍气吞声了。

就算没人爱他，她也会好好爱自己。

元以旭被她激烈的反应吓到，一时间忘记自己的愤怒，只想将她揽壮里，不想看见她那副勉强勇敢的模样。

他犹记得自己答应要好好保护她，给她一个可以为她遮风避雨的家，现在却变了。

「我不需要你了，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别让我恨你！」

「我是哪里做错了？」

唐明萱抹去了泪水，冷冷注视着他那张毫无愧疚的脸，顿时觉得自己为了他而痛苦真的好不值得。

「去年的圣诞节，我去洛杉矶找你……结果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去年的圣诞节……

他记得那天他因为看见大哥跟明萱接吻的事，所以去了间酒吧喝酒，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躺着一个陌生女子。

该不会……

瞥见元以旭的表情，唐明萱清楚他已经想起来了。

「你电话说无法回来，所以我想去美国给你惊喜。只是我没想到，到了那里的确有个惊喜，不过却是你给我的，一个我永远忘不掉的惊喜。」

那天，她下了计程车，站在元以旭住的地方不远处，外头正飘着细雪，她却亲眼看着元以旭拥着一个女人进屋去，登时她满腔沸腾的血液全凝结成寒冰。

她的身子动也不动地看着他屋内的灯点亮，不久，窗户边显现一对交缠的人影，之后灯灭，她顿时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鼓不起勇气上前按门钤，她只好落荒而逃，对于元以旭所说的诺言，她选择统统遗忘。

拉回回想的思绪，唐明萱又续道：

「我记得自己说过，就算有天你爱上别人也绝对不怪你，你为什么还要来指责我？我不希望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再说你是丞和的弟弟，我们将来可能会是一家人。」

「你说我给了你惊喜，你何尝不是给我一个很大的惊喜！其实，耶诞前夕我提早回到台湾，却意外撞见你跟大哥在你家楼下亲吻的画面。先错的人是你，你要怪我什么？我不过是以眼还眼而已。」

他并不想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倘若没让他看见那幕，他又怎会带个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女人回家。

唐明萱听见元以旭的解释，心顿时一痛。

没想到他们会走到这地步都是因为「那件事」，可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再作解释也没意义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既然你选择不相信我的清白，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就这样子吧，这只能代表我们根本不适合在一起。」如果元以旭真的爱她，就该相信她不是那种会轻易变心的人。

唐明萱欲走，元以旭仍旧不让她离开，「什么叫作我们不适合？难道你不觉得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我不想再说了，放手！」

「不说清楚别想走！」

「以旭，放开明萱。」开车前来接唐明萱吃中饭的元丞和，正好看见他们拉扯的这一幕，连忙下车制止。

唐明萱趁着元以旭分心时，连忙逃离他，躲到元丞和身后。

紧盯着站在大哥身后的唐明萱，他异常地愤怒，她那样怕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会伤害她吗？

「明萱，你先上车。」

见唐明萱坐上车子后，元丞和才对元以旭说：「以旭，明萱是我女朋友，你想对她做什么？」

元以旭看了坐在车里的唐明萱一眼，回道：

「大哥，你明知道我爱她，为什么却要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是你先不懂得珍惜她的。」

「谁说！我很珍惜她的！」他狂吼回去。

「你……」

元丞和还想说些什么，元以旭已重新戴上安全帽，发动引擎扬长而土，他此刻的背影看来格外哀伤。

不久，元丞和坐回车上。

「刚才你们发生什么事？」

「他问我为何背叛他，我告诉他我在圣诞节所看见的一切，而他却说那全是因为他先看见我们在楼下亲吻的事情。」

「你没跟他解释我们为什么要亲吻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唐明萱苦涩地笑，「如果他相信我，当时就会来问我，而不是只相信他眼睛所看见的一切。」

「也许他真的是太嫉妒了。」元丞和忍不住为元以旭说话。

「算了，事情都变成这样，我也无所谓了。」

「你还爱着他吗？」

她拒绝回答这问题，转开话题说：

「我们不是要去吃饭？走吧。」

唐明萱迳自系上安全带，不再开口。

元丞和心中万分自责，没想到因为他私人的事情，却让他们这对情侣变成这样……

不行，他绝对要让他们重新在—起，要不然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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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等元以旭回到家，正好是用餐时间，家人全聚在餐桌上用餐。

「以旭，快来吃饭。」

「我不饿，不吃了。」

元丞和起身，喊住他：「以旭，等等，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件事要宣布。上次明萱来到我们家的时候，我本来就想说，只是后来气氛不对才没有说出口，现在我想应该是时候了。」

元以旭皱眉，转过头说：「我不可能答应你娶明萱的！」

尽管他假装不在意，但事实上他还是非常嫉妒，他根本不想放弃她。

明萱曾经属于他，就算她背叛了他，他仍忘不了她。

「刚好相反。其实，我想说的是——」此刻，他的话成功吸引众人的注意。「我跟明萱已经分手了。」

听见这消息，在场最震惊的莫过于元以旭，

「丞和，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是好好的吗？为何要分手？」元母连忙追问。唐明萱可是她相当满意的媳妇，她本来还以为今年应该就会有个媳妇进门了。

「因为我喜欢的人其实不是她，明萱只是我的挡箭牌而已，况且你们的儿子——爱的是男人。」

元丞和此话一出，让所有人皆倒抽一口气。

这两则消息同时爆开，元以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为听见唐明萱跟大哥分手开心，还是为大哥爱的是男人操心。

但不管如何，他清楚他们兄弟都遇上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