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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原本打算一大早逮住他,把话说清楚的,然而早上七点,他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一定属猫,不然我明明就睡在客厅,怎么可能没听到声音。”艾娃坐在餐桌边抱怨着。

真有够孩子气的,就因为这种小事也能冷战?

天啊,真是教人不敢相信,这可是她毕生头一回被人冷落呢。

“别生他的气,好好跟他解释清楚就好。”许美芳在厨房张罗着早餐。

“我想解释啊,可是他摆明了不想听。”她想到就一肚子火。

他是忘了她今天要销假上班了,还是希望她干脆都不再上班?否则以往总是会送她一起去公司的,为什么今天却丢下她?

“还是……我去跟大哥说清楚?”坐在对面脸色青白,仍在严重宿醉中的敖克谦眉心紧拢着。

“不用了,我怕事情更复杂。”

“真是抱歉。”他昨晚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要不是一早听她和妈一来一去的对话,他还搞不清楚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闯了什么祸。

“你干么抱歉?这不是你的错啊。”艾娃接过许美芳递来的三明治,说了声谢谢之后,随即豪迈进食,仿佛把火腿三明治当成敖定杰,一口一啃地将之咬得粉碎无渣。

“可是,要不是我喝醉了……”他头痛地一看到鲜奶就忍不住想吐。

“是你大哥把你扛到二楼的。”她可没本事把他扛到二楼。

“是大哥把我扛回房的?”他诧异极了。

“不然会是我跟妈吗?”他高头大马的,两个女人哪扛得动啊?顶多是把他丢在客厅沙发上而已。

敖克谦先惊后惋。“这明明是一个好的开始,但怎么会被我给搞砸了?”

“是我搞砸的,又不是你搞砸的。”艾娃配口鲜奶把一肚子委屈用力咽下去。

“不对,搞砸的人是他自己,关我们什么事啊?”

“可是,大哥会扛我回房,这是一大突破,以前他通常是视而不见的。”以往就算他醒来是睡在家门口,背上再加两个脚印,他也不会意外。

“你可不可以别这么委屈啊?”到底谁才是灰姑娘?那家伙真是太嚣张了,非跟他把话彻底说清楚不可。

“可是,毕竟是我们伤他在先。”

“不能因为犯过错,就一味以讨好的姿态乞求他的原谅,这么做,反而把他宠坏了。”对,没错,那家伙就是个被宠坏的孝!“人要有知错能改的勇气,也要有宽恕别人的胸襟,他就是做不到这一点,到现在还在钻牛角尖。”

“你把事情说得条理分明,却没有把感情计算进去。”敖克谦沉默了一会,才说出他的看法。

世界上有许多事确实是代入公式便能解,但只要有感情的牵绊,公式的计算便容易出现误差。

“加上感情,确实是很复杂。”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

还记得当初答应要嫁给他的时候,她还提出了不同房、不同床、下同进出的三不条件,岂料却样样砸锅,她甚至还天天把脸洗干净等着哪天辛歆愉冲进她的办公室,吐她口水,指着她大骂她又抢了她的男人。

她自认为不会感情用事,每一件事都是她理智而反复思考过后才进行的,以为不可能爱上他,但偏是爱上了,明明就不爱他的个性,偏又被他其它的特点给吸引。

唉,人心啊,难以捉摸,尤其是他的。

他那颗被伤得体无完肤又压抑过度不懂解放的心,易懂,却难以掌握,让她偶尔感到生气、偶尔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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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杜绝冷战,上班之后,艾娃努力抓住每个时机,然而,一大早的早餐会报之后,又接着两场主管会议,等会议结束的时候,已过了吃中餐的时间,想邀他一道去觅食,才发现他消失了。

很好,他虽没有读心术,但显然是有瞬间移动的特异功能,否则怎可能在她的紧迫盯人之下人间蒸发?

“大哥呢?”

见她鼓起腮帮子站在电梯前,正准备下楼的敖克谦上前问着。

“你说呢?”艾娃眉眼凝霜,冷得很邪恶。

她成熟地要停止冷战,而他竟逃了。

她的办公室就在他旁边,但从一大早,两间相隔的玻璃墙,却被及地的百叶窗遮去了视线,如此孩子气的动作,心思一目了然。

“开始,她只觉得好笑,但是经过一整个早上的忙碌,会议上他视若无睹外加凭空消失,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加油吧。”敖克谦对她举了下拳头。

“放心,今日事,今日毕,我绝对不会把问题丢到明天再处理。”看他一眼。

“反倒是你,脸色还是不太好,要是真不舒服的话,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没事,只是还没习惯宿醉。”

“这种事不能习惯。”她像是个老大姐地拍了拍他的肩。“别再喝酒了。”

“是,嫂子。”

敖克谦下楼之后,艾娃站在电梯旁想了下,转进秘书室里,查清楚敖定杰今天下午的所有行程,然后很努力地主动出击。

然而,她每赶到一个部门,他肯定才前脚离开,反正不管她怎么赶,永远都扑不管公司这么大,他却像是故意跟她玩似的,让她怎么也找不到他,所以,她改变策略,躲到停车场,来个守株待兔。

果然如她所料,下班时间一到,他出现了。

因为他今天下班后有场饭局,他肯定会开车外出。

“敖定杰。”见他出现在驾驶座旁,艾娃立即自另一头闪出。

敖定杰顿了下,坐进车内,立即按下中控锁,把门窗锁死,不给她可乘之机。

“喂!”艾娃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不过是一点点的小误会,现在不解开,是打算滚成一颗大雪球,把两个人砸成重伤吗?

“敖定杰,你给我开门。”她猛拍着车门,见他置若罔闻地发动车子,眼看就要开车离开,干脆火大地抬腿踹他车门,岂料车子的移动,教她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车头倒下。

“娃!”他立即拉住手煞车,下车查看她的伤势。

将她扶起,瞧她很哀怨地投注怒气,他心念动了下,但犹豫只是瞬间,随即又将她放开。

“好痛。”她坐在地上,赖着不起。

敖定杰回头,看她一眼。“你不是不说谎的吗?”他看过了,没伤,她只是顺势倒下,逼他下车罢了。

“是心痛。”她说了哪里痛吗?“拉我。”

昨晚以前还浓情蜜意得很,为什么今天竟是风云变色,翻脸不认人?

不认这么做,她就会胆怯退缩?错了,大错特错。

看着她伸出的手,他无奈叹口气将她拉起,瞬间,她立刻钻进驾驶座,反客为主。“上车吧,我陪你一起去。”

敖定杰双手环胸地注视着她。“我可以搭计程车去。”

“好啊,我刚好可以跟在后头。”她见招拆招,今天是铁了心要赖定他。“不过,丑话说在先,我的开车技术并不太好,要是车身出现凹陷或挂彩,还请多多包涵。”

挣扎并没有太久,他等着她自动移驾。“坐过去。”

艾娃乖乖地移到副驾驶座的位于上,等着车子驶到外头的街上,才开口问着,“喂,你在吃醋啊?”

车子倏地加速,如银色箭翎朝前方急飞,眼看着快要撞上前头的车,才又赶忙紧急煞车。

瞪大了眼,她脸色瞬间刷白。“看起来,你的开车技术也不怎么样嘛。”

等了半晌,身旁的人没反应,她移开眼,瞧见他红透的耳垂,轻呀了声,有点了然于心。瞬间,车子再次往前急驰,忽左忽右,在街上旁若无人的疯狂蛇形,着实吓出她一身冷汗。

直到到达目的地,她才回神。

“喂,你要把我丢在车里啊?”她赶忙下车,发觉双腿虚软无力。

这人以前是飙车族的吧,否则,开起车来怎会如此狂野?

“你搭计程车回去。”他自皮夹里抽出一张大钞。

“第一次见你,就是这个嚣张的动作。”希望她再把钞票揉一揉,丢回他身上吗?“不要在饭店门口拿钱打发我,很难看的。”

“我有重要的事。”他沉声道。

“我知道,就一场要谈代理二代黑莓机的饭局嘛。”老早就查过他行程了。她偏着头看他。“有个女主人陪你出席,失礼吗?”

敖定杰张口欲言,然而话在舌尖上翻几回,还是决定闭上嘴。

“走吧。”

不得已,只好带着她到十七楼的颐园。

进入包厢,厂商早已赴约前来。

一晚上,又是介绍、又是说笑吃喝,主餐撤下之后,准备进入主题。

艾娃垂敛眉眼,努力地听着两方的对话,却突地感觉脚边有阵骚动,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轻触着她的脚。

不是错觉。

从她坐下之后没多久,身旁的男人就不断在骚扰着她。

不动声色地看了那男人一眼,只见对方颔首微笑,她则是脸皮微微抽动,把视线拉回,摆在面前的果汁上。

太无耻了!刚才不是明明介绍过,她是敖定杰的妻子吗?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做?她老公不就坐在她身旁吗?

骚扰人妻,是这么有趣的事吗?艾娃心里不悦透顶,但碍于现场协商气氛却又不便动气,就怕砸了代理权。

有上回的前车之鉴,所以,忍,非忍不可。

“代理不是问题,只是二代黑莓机目前并没有中文软体,在使用上可能无法很便利。”厂商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是明显听得出来对方的意愿并不是很高。

“但据我所知,中文软体已经在研发中了,不是吗?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敖定杰带着客套的笑容,拐弯抹角地刺探对方的底限。“如果上市的时间无法预定好,只怕到时候开卖时,新机已经变旧机,反而得不偿失。”

大圆桌上,只坐了五个人,两人在他左侧,一人在艾娃的右侧。

今晚的艾娃异样的沉默,让他感到古怪;在会议上,她向来不是个高谈阔论的人,但像现在这样闷不吭声的,还是头一回。

有什么问题吗?心里狐疑想着,趁着谈话中断的空档,侧身看了她一眼,四目对望,只见她挤出很勉强的笑,他更加不解了。

思忖着,余光瞥见坐在她身旁的男子微微往后挪移了下,她的眼也翻动了下,显得很紧张……

他眉心拢起皱折,身子跟着往后一倾,眼尖地瞧见那个男子的脚正不安份地在她如白玉般的小腿上上下摩挲着,挑逗意味浓厚——

敖定杰目眦欲裂,不及细思,身体早理智快一步行动,不由分说地将那男子推倒,红木椅连人摔落在大红地毯上头,所有人都惊动地站起身,其中最为震惊的莫过于艾娃。

她眨了眨眼,瞧他横过她,大有蛮干一场的狠过于随即揪住他的手臂。

“喂,你冷静一点。”他突然这么激动,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

“你要我怎么冷静?”他暴咆着,犹若猛虎出柙。“这家伙在对你性骚扰呢,你怎能无动于衷,任由他得寸进尺?”

就觉得奇怪了,这家伙刚才明明坐在他左边的,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右边来?

若是猜测无误,他八成从一坐下就开始对她进行骚扰,真不知道她这一顿饭到底是怎么吃下的?

“我哪里无动于衷了?我在忍啊!”她一脸冤枉。

她也知道何谓大局,也懂得识时务的,之所以忍,也是为了顾全他。

“有什么好忍的?”那时面对蔡总,她不是想也没想就送上辣巴掌吗?

“今天的状况不一样,是要谈代理权的。”

“因为那份该死的代理权,所以你就要忍受被骚扰?!”他气得握住的拳头微微发颤,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再张眼时,如黑曜般的瞳眸是绝不后悔的决绝。“这种代理权,老子不要了!”

话落,拉着她就走,压根不管之后的事该怎么善后。

“欸,这样子好吗?”坐上车后,艾娃心有不安地问着。

都怪她不好,肯定是她不小心把感觉流露在脸上,才会教他发现的,二代黑莓机的代理权,同行无所不用其极地争夺着,如今能够跟业者吃上一顿饭,跟其它对手相比,已算是拔得头筹了。

可谁知道,拔得头筹的下场竟是如此,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她就不硬跟了。

“要不要我回头再补个两脚?”说着,车子减速下来。

“不用、不用!”她头摇得像波浪鼓,不用他真的会折回揍人。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的?

大眼直瞅着他,却见他似乎没有答腔的打算,她撇了撇唇,又问:“欸,你是不是很气我今天硬跟,结果砸了代理权?”

“这场交易,不管你在不在都不会谈成的。”他沉声喃着。

“是吗?”

“还让你白白不管豆腐。”说着,他将车子停在路边,一脸神色冷肃,外头路灯在他脸上反射出银白冷光。

艾娃见状,赶忙拉上手煞车,好怕他突然来个大回转,回到饭店上演行凶杀人的戏码。

“你冷静一点,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你不要一直往胡同里头钻,其实不就是磨磨脚,那根本就……”话未完,他厚实的身躯贴上,紧窒地拥着她,像是要将她嵌入体内般的密实。

“我快要气死了,我这一辈子还没有这么生气过。”他喃着,像是耳语。

她在他心目中的存在性,远超过他的想象,甚至凌驾在他的生命之上。

“是气我没有反抗吗?”她小小声地问着。

“是气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他闷哼着。“更气自己为什么昨晚无端端地和你冷战,毁了原本该以快乐收场的夜晚。”

天晓得他有多懊恼,可他偏又拉不下脸,放不低姿态。

“……你真的吃醋?”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地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以更紧实的拥抱回应她。

“傻瓜,跟克谦吃醋很没道理的,我又不喜欢他,我对他好,是因为你啊!”

尽管被拥得快要喘不过气,但她还是满脸感动的笑意。

“不管是为了谁,我都不准你跟我以外的男人太亲近,不准帮任何男人脱鞋子、拉掉领带……”

“领带是妈拉开的。”她好笑地制止他狂乱而没有条理的宣言。

“记住,你是我的。”他勾起她的下巴,黑眸仿佛是荡漾在湖底的黑曜石般绽出光芒。

她原本是想要反驳她并不属于任何人,但他的吻狂肆如疾雨般覆上,唇舌重重地纠缠而缠绵着,鼻息呼吸之间都是属于他的气味,在她的嘴里、身体里放肆地来回游走。

算了,看在他今天英雄救美的份上,她就原谅他的霸道吧,只是……

“喂、喂,我们在路上耶。”她轻推着他,小声嗔斥着他怎能在不知不觉中把她的椅背给放下去了。

“回家继续。”他粗嘎喃着,轻嚿她的唇一口,快车离开。

“嘿,开慢一点。”不过着眼前的夜景快速往后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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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到了。”

下了车,艾娃挽着许美芳的手,将敖家两兄弟丢在后头,迳自走进义卖园游会场。

时间还很早,人潮不算太多,敖定杰闷不吭声地跟在后头,冷眼看着她跟许美芳像是亲生母女般,亲密地交头接耳谈论商品,时而低笑,时而咬起耳朵,彻底把他还忘。

“大哥,收敛一点。”

“什么?”敖定杰不悦地瞪去,才发觉弟弟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

敖克谦看了四下一眼。“你的眼神很怨恨,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刚才,他发觉有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因为对到大哥的视线,被吓得放声大哭。

“哼。”他冷哼了声,耳垂微微发红。

难得的风和日丽,是个绝佳的出游之日,而一早,他的心情也好得没话可说,但好心情只维持到一个钟头前。都怪娃,无端端邀了两个电灯泡,害得他的手臂没人挽,觉得好空虚。

“艾娃真的很不错。”两人并肩走着,敖克谦突然道。“这种女人不多见。”

“要是到处都有,那不是很恐怖?”他冷哼着,视线穿越人墙,缠在艾娃的背影上。

“她爽朗的笑声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而豪迈的加油声更是教人印象深刻,那样的女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敖定杰突地停下脚步,阴恻恻地看着他。

“你在挑衅我?”

敖克谦一愣,张口结舌,“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

“你的说话方式不清楚,连一句话都解释得混乱含糊,是要怎么让厂商签约?”看他仓皇失措得紧,不由得摇了摇头,终于明白终于何每晚应酬必是醉酒而归。

“大哥,你的个性不太好。”这才发觉他刚才是在吓他。

“你以前的个性也不怎么好。”他哼了声,又继续往前走,发觉刚才一停顿,似乎没跟上她们的脚步。

敖克谦想着,微微笑了。“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这样并肩走路,这么没有距离的聊天。”仿佛没有半点隔阂,好像打一开始,他们就是一对感情还不算太差的兄弟。

“是啊,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比我矮,告诉你,娃比较喜欢身材高一点的。”字里行间透着露骨的暗示。

“我想也是。”敖克谦很识相地顺着他的话说,看他满意地点头,不由得笑出声。“妈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爸执意要艾娃嫁给你,现在,我也明白了。”

“什么意思?”侧眼看着他,却突地听见艾娃的尖叫穿破喧嚣而来,凌厉地扎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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