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纤手弄烛光,可是无论烛火如何摇曳,唐老爷子书房的光线不会因为一支烛光的颤抖而受到影响。

就像这有着年轻帝王的落日国,即便有那么几个不安定的因子存在,唐家的地位永远不倒。而奠定唐家之位的就是唐家的老爷子,唐前丞相。

唐家上下百来口人,男丁几乎个个在朝为官,除了三代老臣的美名,还有庞大的势力体系。

“饭桶,一个殷夙傲居然把你们弄成这样!”

唐老爷子怒目看着前来禀报的儿子们,握着书信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手握兵权的殷夙傲是当今年轻皇上最有力的靠山,同时他也是个傲慢冷酷的对手,对贵为三代相府的唐家连虚与委蛇都懒得应付一下,每每让唐家丢尽面子。

更要命的是,前些日子暗杀殷夙傲的行动失败后,他现在几乎是盯上唐家的一举一动,时刻等待着机会好铲除他们的势力。

庞大的唐家怎么可能找不到小辫子?很快一连串跟唐家有关的官职买卖案都被揪出台面,虽然后来都被唐老爷子巧妙的推给了替死鬼,可是也让唐家的经济来源少了一半。

这把自认修养过人唐老爷子气得卧床许久,可是想不到他才痊愈没几天又出了其它的事。

“前日里,我爹的人不小心冒犯了殷夙傲手下的一个副将,结果没几天对方就不由分说的把我爹送入大牢……”唐家的一个子弟哀戚的看着唐老爷子,希望他能尽快把自己的父亲救出来。

明知道他烦心还来添乱,唐老爷子更加烦躁了。

“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现在殷贼正四处找唐家的把柄,叫你爹嘴巴闭紧点?!”

求情的唐家子弟愣了下,黯然垂头。一切以唐家面子和地位至上的唐老爷子,怎么可能在此刻冒险救人?何况入狱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在他看来非常不成器的女婿。

“一样是唐家的血脉,为什么你们都不能学学半夏让我省心一下?可惜她不是男人,若是,唐家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每到这时候唐老爷子就开始用这样的开场白训斥儿孙们,而他们也会在心中咬牙切齿的抱怨。

唐半夏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孙女而已,她的父亲虽然是老爷子的独生子,却在二十年前的一个夜里跟没落家族的小姐私奔,而后一直没有消息。

直到五年前,成为孤儿的唐半夏拿着父亲的遗物忽然来到唐家要求认祖归宗,所有人都抱着只当多养一只狗的想法留下她,谁知道她现在居然能得到一向最重男轻女的老大爷的器重。

“早知道就不该让她进门……唐半夏!你来做什么?”

小声的嘀咕忽然被身后的动静打断,暗自抱怨的唐家子弟吓得歪倒一边,也看清了那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又冒失吓到他的女人。

这下,书房里所有的人都回头看了过去。

浅蓝素衣,不做任何装饰只松松挽在肩头的长发,不算精致的脸上永远带着慵懒的浅笑,她或许没有那种高贵的官小姐气质,可是这样风情万种的女子依旧是众人目光追逐的焦点,而她就是如今唐家最受宠爱的大小姐唐半夏。

无视众人的目光,唐半夏漫不经心的用视线一一扫过面前表情各异的脸,最后停在唐老爷子的身上。

“爷爷又在生气了,不是说了您病体初愈不能生气吗?”

唐老爷子冷哼了声,没有回答。

唐家男尊女卑,一般的女眷被绝对禁止进入书房,即使当年唐老爷子的原配在世时,也不过在书房门口唤过他用饭,唐半夏是唯一能进入书房的女人,因此即便唐老爷子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他的沉默就已经是对她身分的肯定。

沉默后,终于有一个比较会做人的唐家人勉强开口了。

“半夏又来照顾爷爷,辛苦你了。”

唐半夏撩了下长发,回首嫣然一笑。

“没有大家辛苦,最近各位的日子不好过吧?”

除了慢慢喝茶的唐老爷子,其它人都面有尴尬。

虽然他们的日子还不至于要进大牢那么惨,但是来自皇帝的压力并不小,而一切以唐家整体利益为首要的唐老爷子,自然不会理会他们这些人的个人得失。

唐半夏抿嘴又是一笑。

“与其求爷爷,不如你们几个人自个商量商量,人只要没死,什么事都说不准的。”

几道视线或狐疑或期待的看着她,而唐半夏却把注意放在唐老爷子身上。

“爷爷,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唐老爷子的茶碗稳稳放下来。

“半夏,这些信你拿去看,过几天告诉我你的想法。”

说着,他把桌上那些信都推过去,完全不在乎其它人不满的神色。

辛苦搜集来的情报以及朝中的动态,即使是他们这些已经跟从唐老爷子几十年的男人们也没有权利去看,而唐半夏,一个平空冒出来的私生女为什么能得到这样的器重?

在众人羡慕的视线中,唐半夏回头静静看着唐老爷子的眼睛,又是一个轻轻撩发。

“您忘记了吗?明日我要去礼佛参禅,这样的日子不适合看这些。”

几不可闻的几道抽气声响起,这家中若还有一个人敢对唐老爷子说不,那就一定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唐半夏。

可是唐老爷子没有大怒,只是微微点头。

“五年了,你还要继续礼佛?”

“是啊,不去的话心会不安。”

唐半夏笑得轻松而悠闲,仿佛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冒犯了唐老爷子的威严,抑或者,是否冒犯她根本就不在意。五年前,因为父母双双被瘟疫夺去生命,成为孤儿而不得不来投奔唐家的女孩子,当时就是这么一张无所谓的表情,来投亲也只是顺便来说一声似的,无论怎么对待她都没关系。

“那么,这个等我有空的时候再看好了,放心,我一定会看的。”

说完她迳自悠然转身,穿过跪了一地的人群走向书房门口。每一个动作都非常自然,丝毫不因这鸦雀无声的书房而刻意放轻自己的力道,直到那一声咿呀后书房的门被关上,唐老爷子的茶碗才猛地摔在地上。

“饭桶!都是饭桶!你们这些蠢货如果有她一半的气度,唐家以至于没落到这个地步引?!

跪着的唐家子弟们偷偷落下了冷汗,他们知道接下来又是一场暴风雨般的训斥。

富不过三代,唐家从崛起繁华到唐老爷子正好是第三代。唐老爷子虽然看不起女人,倒也从来没否认过女儿们的血脉,因此这些女婿和他们的儿子还是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可惜这些年来,每一个人都不得他的心思,唯一得他心思的却又是私奔儿子所留下的孤女,这怎么能不让他怒火高张。

“如果你们再不成器,就别怪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半夏!”

一语既出,又是一片小小的哗然。

怨怼、不甘,在每个人的心里,却不敢表现在太老爷面前。可是面对唐半夏时,他们又偏偏感到跟面对老爷子一样的惧怕。

那个女人可是一个不亚于老爷子的深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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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吗?唐半夏回首看着怒吼声不断的书房,那张原本无所谓的脸上带着平静的漠然,仿佛在压抑着如海翻腾的情绪。

即使人人嫉妒她的地位,谁又知道,她为了能出入这个书房努力了多久?

对于等待觅食的野兽来说,面对自己的猎物隐藏起利爪需要更大的忍耐力。可是快了,收获的日子快来到了,胜利的果实一定美味到令她舍不得吞下。丰厚的艳唇勾了起来,正要转身离开,贴身的丫鬟上前禀报。

“大小姐,账房的陈先生有事要向您请示。”

她拉回视线,略微讥讽的笑了下。

“这些事情怎么不通报大夫人?”

大夫人,就是唐半夏的大姑妈,一个处处想讨好公公却始终不得其法的可怜女人。

唐老爷子,一妻三妾,许是他坏事做尽,生了六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可想而知,那唯一的独子曾被赋于了怎样的期望,自然是把婚事仕途都铁腕的安排好,如果不是那场私奔的丑闻,那个被寄予厚望的独子现在也该是权位在身了。

当年唐老爷子真的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向乖顺的儿子会反抗他而私奔,让唐家成为落日国最大的笑柄。他在愤怒过后很快宣布,跟儿子脱离父子关系,同时连续给六个女儿招赘,要从外孙中寻找继承人。

唐家独子的离开,可以说让很多人看到了希望,但是这个希望也在唐半夏归来的一年后再次破灭。原本应该被憎恶的她意外的得到唐老爷子的欢心,甚至此她死去的父亲更加得宠。

虽然,这种宠爱在大家族里有时候不见得是好的,反而是一种杀机。

比如此刻,唐半夏知道这又是姑妈找的借口,目的就是要制造麻烦。

丫鬟垂头不敢说话,大宅里主子们的勾心斗角不是她这个下人有资格去插手的,只是跟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命,虽然才被派到大小姐身边不久什么都不懂,但至少她知道大小姐绝对不是一个会为难下人的人。

“算了,你跟着我去庙里参禅,有人问起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为难一个小丫头没什么意义,而且适时的培养一些心腹也是必要的选择。

听到不必去面对大夫人恐怖的脸,小丫鬟一下子抬起头来笑了。

“大小姐,需要准备什么吗?”

“没什么,那里很无聊,带一些针线,你可以在那里打发时间。”

“好!”小丫鬟笑得一脸天真,唐半夏看着她的灿烂笑容有些失神。

单纯的女孩子,希望这次她的命能够长一点儿,别再被人当做她的替身给毁了。

唐半夏沿着长廊慢慢走出去,沿途的下人们看到她都恭敬的停下来问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即使现在全家人都对大小姐敌视又怎样?她的地位至少在老爷子死去之前都是高枕无忧的。只要老爷子挺她,任何人都不敢欺到她头上,所以对她献媚绝对没错。

“大小姐房里的帘子也旧了,不如换上韩家缎庄的新货如何?”

唐半夏停了下来,玩味的看着面前媚笑的下人,虽然记不得他的名字,可是认出他是在府里比较飞扬跋扈的小管事。

“韩家商行的东西是谁买的?”

落日国最大的三个家族,分别是:流香楼的夏家、神农医馆的杜家,还有就是绸缎行的韩家。夏家一向对进献金银珠宝唐家进贡,杜家虽说不曾献金,但凡是唐家的人到医馆诊治一向很少收费,交往也算友好。

只有韩家。

韩家的韩京墨从不在意跟唐家交恶,不但不买唐家的帐,还公然和殷夙傲交好。唐家有时候会给不少商家行一些方便,但却总是被韩京墨揭发,然后把殷夙傲的人给引出来闹事,偏偏怎么查也查不出韩家和殷夙傲勾结的证据。

所以,韩京墨算是唐老爷子除了殷夙傲以外最头疼的人。

这次唐家会有韩家的绸缎真是稀奇,若是被唐老爷子知道又是一场大怒。或者说,当他发现她用了韩家的绸缎做帘子一定会发怒。

唐半夏有趣的扬起眉。幼稚的陷害手段!这个被利用的下人是真不懂还是在装笨。

那下人还乐孜孜的说着,“回大小姐,这布料是有人特地送来的,老爷子看人面子收了下来。家里一向不买韩家的布料,可是那布料美得的确名不虚传,难得老爷子决定收下,小姐和太太们都抢疯了。”

他为了讨大小姐的欢心,才狗腿的想替她留了一点儿。

唐半夏的脚步半点没有放慢,低垂的眼脸下又浮现出嘲弄的光泽。什么要分她布料,只怕是有人想用韩家的布料,又怕找不到替死鬼给老爷子骂,所以就怂恿这人来拉她下水吧。

“也好,你派人顺便把老爷子房里的也换了吧,有剩下的再给我房里换上。”

哼,既然敢找她的麻烦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她唐半夏从来就不是一个甘愿挨打的人!

脚步骤然加快而又忽然停下。

廊外长空如洗,饶是釜的唐家也抗拒不了这湛蓝的晴空。

唐半夏怔怔看着,忽然觉得困顿。

在唐家五年了,当年的十四岁少女带着满腔的仇恨而来,如今仇恨一点点的渗入骨体,进而腐蚀着她全部身心。到目前为止应该是顺利的,如今的她在唐家已经爬到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可是这样勾心斗角的日子却太累了,她也越来越觉得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最初的隐忍布局,到现在的收网反击,一步步消除障碍的感觉如此甘美,却也让她开始忘记自己的本意,甚至让她越来越渴望着打败敌人的嗜血快感。

“你天上看着,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低喃如同云絮散在空气中,唐半夏垂头闭目。

好想离开……

参禅不过是借口,她需要的是沉淀自己,为了权力、为了丑陋的地位和利益而战斗没什么不好,但如果因此迷失了自己,“她”一定会生气。原来七天一次的礼佛已经不够,她现在真想离开,去参禅……去那个能让她彻底放松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回首看着一直跟在身后的小丫鬟。

“春儿,吩咐下人,我不等明天了,今天就去大佛寺。”

小丫鬟慌忙的点头,然后在她准备要离开之前又怯怯开口。

“回大小姐,我……我是喜儿。”

“……知道了,你去吧。”

这是她身边的第几个丫鬟了?之前的那个春儿,甚至更多的丫鬟都不知不觉的消失在这大院里。那些想要对付她的人往往习惯拿她身边的人开刀,只是她从来没信任过唐家任何一个人,所以也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人的来去,更不曾费心记过谁的名字。

喜儿转身快步离去,唐半夏则垂眼慢慢定回自己的寝院,一路上射来的目光有着各种神色,就连那些不时遇到的所谓家人都带着惧意。可是她知道,即使他们怕她,在背后也从来没停止过对她议论。

一个私生女,凭什么可以在这个深沉如海的唐家立足?可是没人能否认她的能力,她十五岁那年,老爷子被死对头禁锢在刑部三天三夜,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是她一个人独闯刑部将人带了回来。

十六岁那年,唐家被殷夙傲的手下围困,又是她献策救了唐家。

从此她就成为老爷子书房的常客,他的很多命令根本就是她执行,这样的宠爱别说是对一个私生的孙女,老爷子这辈子何时这样器重过谁?

可是……在低低的议论声中,唐半夏的唇边浮出冷笑。五年了,五年来她用尽手段,终于爬到现在的位置。当年必须低眉顺眼看别人脸色的女孩子,如今已经换别人看她的脸色,可是她还必须继续的努力下去,毕竟她最后的目标是整个唐家。

缓慢的脚步忽然停住,她回首看去,指指点点的下人们都尴尬的顿住了。

“大……大小姐有何吩咐?”

唐半夏慵懒含笑。

“我房里缺个小厮,叫总管给我安排一个人。”

当大小姐的小厮?那不就是可以直接跟着她在老爷子面前露脸了?所有人立刻竖起耳朵,在唐半夏悠然离开后,一窝蜂的涌入总管房自荐。

人性就是这样,一有利益,就算对方是他们眼中的恶人也可以成为他们的主子;一旦失去利益,就算对方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可以随意抛弃。

厌恶再次充斥她整个心情,而她的脚步加快踏入房内,砰的一声关上门后,她长长吁了口气。

心,已经到了那处她唯一的净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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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寺是落日国都里最有名的寺院,香火鼎盛到连宫里的人都常来上香,更别说整国都的达宫贵人们。

几年前的一场大火几乎把整座寺院烧毁,之后有个神秘的富商捐钱再造了寺院。重建的寺院不但更加宏伟,而且为方便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上香,或者更实话一点的说,为了多赚取香油钱,寺院里设有很多专门的厢房,只要捐了一定的香油钱就可以有一间舒适的房间,参禅礼佛期间都可以住在寺庙里。

身为唐家的大小姐,或许私生女的名声不够高贵,可是如今已经得到唐老爷子专宠的唐半夏,自然不会少了厢房。

而虽然唐老爷子风评不佳,寺里的人倒是不厌恶这个大小姐,毕竟她跟其它有了专属的厢房只是做表面工夫的小姐不同,她可是没几天就要来小住几日的真正好佛之人。

打扫厢房的型尚早就算好唐半夏来的日子了,自从四年前她捐了大笔香油钱后,每十天半个月会来这里住上几天,一直如此。

“这几天唐大小姐应该就要来了吧?”

型尚嘀咕着,把房门口的落叶扫干净。洒扫完的时候看看紧闭的房门,忍不住上前从门缝向里窥视。

听说唐大小姐是为了被瘟疫夺去生命的父母消业障,可是她每次前来却从来不许别人进入她的厢房,平日里更是鲜少看她在寺里走动。

“莫非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型尚忍不住把门缝推得大些,可惜门窗都挂着帘子,除了黑洞洞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他正在着急,忽然背后响起轻咳,他吓得慌忙转身,发现一个女人靠在长廊的柱子上。

她衣着简单,身上也没什么多余的首饰,脸上甚至连时下风行的胭脂妆都未施一点,但无论打扮多么的简洁,那张总是似笑非笑的脸、那玲珑有致的身材,怎么看都觉得异常娇艳。

可是看到这么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型尚却忍不住滴下冷汗。

“唐……唐大小姐,您来了。”

唐大小姐说过,就算打扫也不可以进入厢房,刚才他的偷窥应该被抓了正着。

唐半夏却笑了。

“看到什么好东西了吗?”

她在寺里的身分一向神秘,这位于寺庙最深处的厢房常常流传着无数诡异的故事。

比如她是一个带着死亡气息的妖姬,害死双亲之后来祸害唐家,这个厢房就是她修行之处……

“什么……什么都没,我去叫人准备迎接大小姐。”

型尚连忙收起扫帚,慌忙落跑。

唐半夏无意去为难一个好奇的孩子,她不急着进屋,反而向寺庙外看了看。

寺庙其实临着闹市,外围就是一排两层建筑的商行。她的眼睛在商行的二楼梭巡着,终于看到了她想看到的身影。

那是一家商行的二楼,竹帘把窗口遮住一半,只有在风吹动的时刻,于窗口的那个人影才会完全的显露出来。

唐半夏静静的看着,心情刹那间沉淀下来,所有的烦躁迷惑都被净化。

窗口的他在看着什么?沉思的侧面一动不动,只是不安分的风总是把他的发吹得悠长,他时而会轻轻把它们拨弄到耳后。又是几阵风起,长衫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唐半夏眯起了眼睛。他的身体好像又单薄了些,难道又病了?

她恼怒的站直身子就要进门去。就在此刻,风一下子急了起来,窗口的人终于不堪这风的侵扰起身关窗。关窗的刹那不经意看到那抹在寺里抬头远眺的身影,于是他改变主意顿在那里。

沉默的两人就隔着闹市的喧嚣和寺庙的红墙绿树对看着,最后很有默契的一个关窗一个进门。

没有人发觉这短暂的一幕,或许四年来,从来没有人真正明白过唐半夏来参禅的目的。

就像从来没人了解过,国都富商韩京墨为什么要老跟权势遮天的唐老爷子作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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