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叶儿将澡桶放进易水寒的房间,让两个帮她送水的男子放下水后离开了。

“水准备好了?”看到她跑进来,正在大堂与飞狐说话的易水寒问。

“好了,你快去洗吧。”叶儿平静地说。

对她温顺的回答,易水寒感到很满意,这还是她第一次不再斜眼睛翻鼻子地跟他说话。于是他不无得意地看了飞狐一眼,趾高气扬地对她说:“等我洗完后你也洗洗,把那身野狸子气洗掉,变得温顺点!”

叶儿低头看看身上,其实她也很想洗澡,可是在这里跟在家时的情形一样,她有做主的权力吗?没有!

见她不说话,易水寒对飞狐说:“你跟我来,省点时间把事说完!”

飞狐笑了。

“皇帝不差饥饿兵,如今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少啰嗦,等会儿咱哥俩一块儿吃!”易水寒的手搭在了他的衣领上。

飞狐也不反抗,嘻皮笑脸地由着他拉进了右侧的房间。

叶儿看着那道门被关上,走回自己的房间,细心倾听着隔壁的动静。

不会有事吧?感觉到心脏怦怦地撞击着胸口,她暗自想着。

“喂,你发什么愣,伺候爷了吗?”门口猛地传来一声带有很浓方言的声音,差点儿没把她吓得掉下炕头。

“你们这儿的人干嘛总是鬼头鬼脑的?”她恼怒地说。

“你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门口的小眼睛鼓了起来。“还不……”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声怪异的惊叫和哗啦哗啦的水声,接着是飞狐毫无掩饰的笑声。

“哈哈哈,英雄大哥成了猴子屁股花斑肚,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哈哈哈,横行四海三江,谁想如今澡桶里翻船……”

青山则仿佛被火烧着似地,猛地跳起奔进了隔壁房间。

随着门的开启,里面的叫骂声和笑声更加清晰地传来。

“呵呵,水寒不寒……”

飞狐的笑声爽朗高亢,易水寒恼怒的吼声同样不低。

“闭上你的嘴!青山,去把送水的杂工抓来!”

成功啦!当看到青山慌慌张张地跑过门口时,叶儿心里偷偷乐着。

可还没等她笑出来,青山又转回来趴在她门上喊:“不要发呆,去找药膏,爷被烫伤了!”说完就一缩头跑了。

找药膏?哼,免了!他那是活该!

叶儿轻轻关上门,在屋子里转了个圈笑了。总算出了口气,看他还要她做婢女吗?!哈,温顺,他以为他真能把她驯服吗?!

她快乐地想着,等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应该是跛着脚,苦着脸,最好再来吊个胳膊,那样他就不能再对她动手动脚,狂妄下令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让他知道她不会老老实实地任他欺侮,如果他敢要她伺候他,那他就得承担风险!

“喂,你过来!”

就在她想得开心时,门被推开了,一对小眼睛出现在开启的门缝里。

“去哪里?”叶儿收起笑容,警觉地问

“跟我走就是了。”小眼睛面色严峻,将门推得更开,高大的身躯立刻填满了门板与门框之间的空间。

“我不去……”

“没有问你去不去,快走!”

见他这样,叶儿不动,心里却在嘀咕:难道他这么快就知道是自己搞的鬼?如果是,那他刚被烫了屁股,正在火头上,自己能过去吗?

嗯,不能!去了等于是去送死!

“你这奴婢好大的架子,非要爷亲自来请你吗?”青山的嗓门提高了。

“我没说不去!”叶儿挺直肩膀说。

“那就走吧!”青山转身带头先往隔壁易水寒大敞着的房间走去。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身后的叶儿一出了房门,竟以飞快的速度窜出了与他方向相反的大门。

等进了易水寒的房门,他回头一看,身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咦,人呢?”

他急忙返回叶儿的房间,可哪里还有人在?

此刻的叶儿要感谢房屋的泥土地面,因为那样的地面掩饰了脚步声,也才能让她轻易地逃出众义堂,逃进了这片她先前就看到的位于聚义堂后方的树林。

天已经黑了,但今夜的月亮很亮,可林密树高,树林里晦暗无光。

她跌跌撞撞跑了一会儿,眼前更黑了,夜风透过树枝吹拂在身上感觉到飕飕的凉意,于是她不敢再瞎跑,靠在一株大树上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可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啊!鬼啊!”她吓得大叫一声,转头欲逃,但身子被黑影紧紧缠住。

“我要真是鬼,你早没命了!”

头顶传来冷然的声音,她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人仿佛一件包袱似地被夹住了。

“嘿,易水寒,我不是故意要烫伤你的……”当明白自己正被他夹着走出林子时,叶儿心慌地解释,同时也很惊讶他怎么没有瘸腿吊胳膊,还走得这么稳稳当当呢。

难道那水还不够烫吗?还是他皮粗肉厚,只烫成了“猴子屁股花斑肚”?

“你不是故意的才见鬼!”易水寒的声音毫无温度。

“真的,我是好心,天气凉了,热水泡泡澡不是很好吗?”

“好心?好心为何要逃跑?”

“就是因为怕被你误解……”看到林子边的火光中有不少人影晃动,她的舌头打结了。

“易水寒,那么多人在看,快放我下来!”

“你还怕人看吗?”怒火中烧的易水寒咬牙切齿地问。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可是这个不及两只澡桶高的小女人,今天不仅连番让他出糗,居然还敢用那么烫的水烫得他跳脚,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能受此窝囊气?

不理会她的絮絮叨叨,也不理睬围着看热闹的人们,他更加用力地勒着腋下蠢蠢欲动的叛逆者,大步走进了聚义堂。

“你要干嘛?”当看到自己被抓进他的房间,而那里正站着帮她提水的两名杂工时,叶儿的声音里夹着一丝惶恐,心知大事不妙,他们一定将她假传圣旨说只要热水不需冷水的事供出来了!

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是赶紧认错吧。

“是,是我错了,我不该烫你,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次吧!”

“现在知道认错啦?害怕啦?”易水寒抓着她,严厉地说:“晚了!”

然后不等她有所反应就扯下她的鞋,将她扔进澡桶,连头带脸地压入水中。

“烫啊!”当叶儿在水里咕嘟了几声才被放开时,她跳起来尖声大叫。

“烫吗?”易水寒直起身子,抓过旁边的布巾擦擦手,冷笑道:“现在可是不怎么烫了,就算烫,如你所说,天气凉了,热水泡泡澡不是很好吗?”

“该死的你!”叶儿站在桶里,湿透的长发往下滴着水。“看看你做的好事,这是我唯一的衣服,现在全湿透了!”

她气恼地脱下浸水后变得沉重无比的羊皮背心,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因为过分沮丧,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除去羊皮背心后,单薄的湿衣服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将她凹凸有致、玲珑纤细的身躯显露得清晰诱人。

“出去!”易水寒心头一阵火起,他恼怒地命令身边那些一个个直愣愣的目光都停在澡桶里那个女人身上的男人。

而他也跟随大家走了出去,还将门给关上。

男人们一出去,外面很快就安静了,叶儿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看身上湿透了的衣服,愁眉苦脸地想,如今怎么办?自己的包袱早滚落山外,现在这样寒冷的秋夜,她该到哪里找干衣服换呢?

站在热呼呼的水桶里,她真的悔恨,悔自己错误估计了那个恶天爷,没想到他竟然那么耐烫:恨他冷酷,竟然将她扔在这里就走掉。

哼,他以为不理我,我会死吗?悔恨中她又生气地想:反正已经惹到他了,那何不惹个痛快,他弄湿我的衣服,我就穿他的!

她想着立刻爬出澡桶,赤脚走过去将门插上,并满意地发现这道门很结实,那根又粗又方的门闩绝对可以堵住任何想无礼进来的人。

插好门后,她迅速脱掉身上的湿衣服,走到易水寒的衣柜前。

要找他的衣服并不难,当打开衣柜,看到那些折叠整齐的衣物时,她想起红绸与易水寒的关系,不由讥讽地想:红绸果真是个尽心尽力伺候主人的好婢女,不仅将他的房屋打理得干净整洁,就连衣柜都打点得一清二楚,黑色是外衣,白色是里衣,腰带则以青灰色为主,冬季棉皮袄裤也都整整齐齐地放在柜子下方。

随便从那叠衣物中找出自己要穿的后,她关上柜子,重新回到澡桶里。

噢,过了这么久水还这么热,她瑟缩了一下,那当时他人水时该有多烫呢?用手拨划着水,她暗自嘀咕。难怪他那么生气,一定是像小眼睛说的被烫伤了。

因为个子矮小,她只能跪在桶里,否则坐下去的话,水就淹过嘴巴了。

就在她清洗完头发时,门上传来敲门声和红绸的声音。

“喂,小不点儿,你干嘛插上门?快打开!”

听到她的声音,叶儿心头一跳,转眼想起门上那根管用的门闩,便不理她。

“去,你去找易大哥,就说那死丫头从里面把门插上了!”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后,红绸命令着什么人。

叶儿知道自己得动作快,谁知道那个天杀的天爷来了会有什么举动?而那个门闩是否是他的对手也是未知数。想到他发起怒来的可怕状,她不得不抓紧时间在他出现前打理好自己。

她将洗好的头发撩起盘了个发髻,再匆忙清洗完身上跨出桶。

易水寒的衣物超乎她想象的大,可是此时此刻她也无从选择,只能将裤腿、袖子一道又一地道挽起,再用易水寒的腰带系紧裤腰。这样虽不成样子,但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而且清洗过后,又穿上干净衣服,人就觉得舒服了。

可是头发是个麻烦,没有梳子,她只能将湿漉漉的头发解散,用手指梳理。

“易大哥,你快来看,她不开门!”红绸的声音告诉她恶爷来了。

果真,易水寒硬邦邦的声音伴随“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显示着他不耐烦的情绪,“叶儿,开门!”

她不理,匆忙将头发松松地辫起来垂在肩后。

“爷,我去打开后面那扇窗户吧?”青山的声音。

“没必要!”易水寒冷冷地说。

“死丫头,你躲在易大哥房间里干嘛?”

红绸的叫骂让她听了心烦,想想还是不要再激怒那个天爷的好,于是叶儿抓着依旧滴水的湿发辫,走去打开了门。

门闩才被抽掉,门板就被猛力推开了,易水寒和红绸还有那个小鼻子小眼睛的青山一起闯了进来。

见来人气势迫人,叶儿机灵地闪到了门后。

“真不像话,公然偷穿易大哥的衣服!”红绸看着她大惊失色地嚷嚷。

易水寒则愣愣地看着她,没想到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会是这样的效果:黑色的外衣将她被热水浸泡过的肌肤衬托得白里透红、细腻光洁,让她的眼睛也更加水灵有神;而衣服的肩膀垮到了她的手肘,袖子挽成了厚厚的一圈套在她的胳膊上,仿佛是故意做成的装饰……她就像一个孝,被大人的衣服团团包裹着。

可是他知道她绝对不是孩子,在抱过她那么多次、在看过她先前湿衣裹身的情景后,只有傻瓜才会把她错当作孝!

“脱下,这是我替易大哥做的衣服,哪能让你糟蹋了?”红绸想拉她。

叶儿闪身没让她抓到。“我的衣服被他弄湿了,就算借穿又怎样?”

“那也不能穿易大哥的!”红绸还想来抓她,被易水寒拦住。

“我让你到小三那儿取的衣服呢?”他问红绸。

“放隔壁那屋了。”红绸闷闷不乐地指指门外,再瞥叶儿一眼。

“易大哥,还是让我伺候你吧,她那么笨,什么都不会……”

“不要再说了,你走吧。”易水寒挥手打断她。

在他们说话时,叶儿弯腰将那些湿衣服放进木桶里,行动间过于长大的衣裤碍手碍脚,忙乱中她踩到了拽地的裤脚,她站立不稳,往地上栽去。

易水寒眼快手疾,伸出长臂将她拦腰抱住。

“看看这笨丫头!”红绸讥讽道:“连路都走不稳,如何伺候爷?”

叶儿惊魂未定,没理睬她,只是用手推拒着易水寒的胳膊想挣脱他,可是只让他将她抓得更紧。

“你不要动!”他警告地瞪她一眼,对身边的青山说:“陪红绸回去,这里没她的事了。”

“怎么没事?我得收拾这里!”红绸固执地说着整理起凌乱的屋子。

看着她利落的身手,叶儿觉得自己确实很笨。

易水寒也不阻止她,拉着叶儿往隔壁房间走。

叶儿想跟上他的脚步,却又踩到裤脚,跌跌撞撞地往前倒,易水寒皱着眉将她横抱起来出了门。

“我可以走,你放开我就好。”叶儿抗议。事实也是这样,只要放开她,让她的双手自由,她就可以提着裤子,不会再踩着裤脚摔跤了。

但易水寒什么都没说,他快步走进隔壁房间,将她放在了炕头上。

发觉炕上软软的,她低头一看。

棉被?只见厚厚的棉被就在她身下。

“我这里怎么有棉被了?”她惊喜地四下看看,这里是她的房间没错。

“还有这个,你先穿着,然后到厨房去吃饭。”易水寒指指炕上的一叠衣服。

“是那个小三的吗?”她欣喜地问。

易水寒点点头,看着她严厉地说:“我得跟你说清楚,如果你不想被野兽吃掉或者死在捕兽陷阱里的话,就不要妄想逃跑!”

知道他说的是她早先逃跑的事,叶儿没说话。

他继续警告她。“凤凰山峡谷长近五十里,谷外有雄关扼守,地形十分险要,野兽很多,而且处处有陷阱,你要是瞎跑乱闯,只会害了自己!”

叶儿还是不语,心里却被他的描述镇住了,可是也恨他把她拖入了这个逃不掉的大陷阱里!

“听见没有?”见她不回答,易水寒提高了音量。

“我没聋!”叶儿忘记了恐惧,瞪着眼睛反击他。

出乎她意料的是,对她的反击,对面的男人没有生气,反而放缓了声音。“这里是凤凰山,就连官兵都难以进出,更何况你这样一个弱女子?”

“那你要什么时候才肯放我离开?”

易水寒没有回答她,却话题一转,再警告道:“以后你少对着飞狐流口水!”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旦让叶儿从炕上跌下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她气恼地说。

“我说什么你自然明白。”易水寒看着她,眼神锐利。

“你要是以为可以勾引飞狐让他带你走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飞狐永远不会背叛我!”

他自以为是的神态让叶儿有种掐死他的冲动——如果她有这个能力的话!

看来那时她就该再把水弄烫一点,一次就烫死他!她忿忿不平地想。

也许是她喷火的眼睛泄露了她的想法,易水寒轻松地说:“如果你想再用今天这种愚蠢的方式跟我斗,相信我,我一定会马上抓住你的头发把你拽进澡桶里!”

“你这个坏蛋!”叶儿明白他是说真的,想想先前的经历,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打不过他,只好恨恨地咒骂着他。

“是,我就是个坏蛋。”听到叶儿的咒骂,易水寒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

“那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放我走?”她赌气地再次追问。

沉默——屋子里只剩一片粗重的呼吸声,隔了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回答。

“等我死了以后!”说完这句话,易水寒脸色阴沉地离开了房间。

等他死了以后?这是什么意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叶儿茫然地想,而且想到他死,她的心里竟涌起一时也说不清的感情。

“他这个人真是怪!”她摇头自语,随即又掐掐自己的脸。

“你也真怪,为什么一跟他说话,就那么容易被激怒呢?”

摸摸身下的被子,看看那包衣服,她相信这些东西都是他替她安排的,看来这个强盗还是有点良心。

可是她又想,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因为把她害得这么惨都是他的错,是他将她强行带来,又逼迫她做他的婢女,还把她扔进水桶里……

这样想着,她心安理得地踢掉鞋,躀附脚丫上了炕,跪在那叠衣服前翻看。

令她惊讶的是,那衣服堆里居然有一把桃木梳子和几条发带!

太好啦!这正是她需要的,没有它她根本就无法理顺满头长发!那个小三可真是个好人,等明天她可要去找到她,好好谢谢她。

但她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她换好衣服去厨房吃饭时,就结识了借她衣服穿的小三。因为小三正是厨房的杂工,是个直爽爱笑的十四岁女孩。别看她年纪小,可身高却跟叶儿一般高,体型也比叶儿略胖。

“你就是叶儿姐姐吧?”看到身穿自己衣服走来的叶儿,小三主动迎上前。

“对,我是。”叶儿恍然明白了。“这是你的衣服?”她指指身上。

小三点点头。“天爷眼力真好,光看就知道咱俩一般高,可是姐姐好漂亮!”

小三的话直率而天真,叶儿心情顿时开朗了,这山里还是有好人呢!

“谢谢你给我梳子和发带。”她真心地感谢。

“不,梳子和发带不是我给你的,是天爷。”

“他?他怎么会给我那些东西?”叶儿真没想到那个凶狠的男人还这么细心。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天爷让我把梳子和发带放在衣服里交给红绸的。”

“原来是这样。”叶儿隐约觉得那个将她绑来这里的天爷还不是那么坏。

就从这次交谈开始,叶儿在凤凰山强盗窝里有了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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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强盗窝的生活一点儿都不像她以前想的那么可怕,这里的生活一如她第一眼看到时感觉到的那样安静而简单。

在这里生活几日后,通过小三的口和自己的眼睛,叶儿明白了很多事。首先,她想跟飞狐学武功的计画彻底泡汤了,因为果真如同大家说的,飞狐几乎不住在这里,从第一天后,叶儿就没再见过他。

再者,她发现伺候易水寒是件很简单的事,除了他不是个挑剔的人外,还因为他的生活跟大家没什么区别,都是在厨房里吃饭、在山里打猎,或者带着几个人不知去干什么,而只要说不清他去干什么时,叶儿就自动将其认定为是去进行抢劫。

因为事情少,做起来也很轻松,所以她有了很多闲暇时间在山寨里乱逛。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事做,大家不分彼此、互相帮忙,同工作、同分享。

冬天要到了,等下雪后要找食物会很困难,因此每到秋季,大家都得为储备食物忙碌。强壮的男人们一早就出门打猎,打猎有时一去数日,有时则当日即回,全凭收获而定;女人则在山上采蘑菇、摘野果,大一点的孩子们则放牧或清洗蘑菇野果。小三告诉她,每年这个时候,她们都要在地窖内储存大量食物。

“为什么要这样辛苦?他不是抢劫到很多东西吗?”叶儿纳闷地问。

小三立刻给她一个不满的眼神。“天爷是劫富济贫,是为了救助穷人!”

叶儿看她不高兴,顿时闭了嘴,她可不想因为天杀的天爷而得罪唯一的朋友。

现在她知道红绸为何要绣那些椅垫,还把聚义堂打扫得纤尘不染了,那是因为时间太多了。可是如果要她每日独守五间空房绣花,那会是最大的折磨。虽说从能捏针起,她就得给自己缝衣做鞋,但那是为了需要,绝非兴趣!

如今,她已经用易水寒给的布为自己做了一身衣裳,而她原来的那些也洗净晾干了,所以她没有必要困守屋内做针线活,她要出去玩!

这天吃过早饭后,叶儿跟着小三和其它女人带着干粮进山采蘑菇去了,两辆独轮车跟在她们身后。

叶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硕大丰美的蘑菇,而充满松脂香的山林里,沾满露水的草叶、五颜六色的山花果树和美丽的风景都一再吸引着她,让她兴致高昂。

“叶儿姐姐,那是‘笑菇’,不能要!”就在她看到自己背上的竹篓子已经丰满,而为自己丰硕的成果感到高兴时,小三将她竹篮里的好几朵蘑菇拿出来扔掉。

“为什么?这些蘑菇那么肥美,怎么不能要?”她诧异地问。

“因为它们不能吃!”

“不能吃?会毒死人吗?”她想起以前听说过蘑菇有的是带毒的。

“不,这种笑菇不会要人命,但吃了它的人会一直笑,笑到浑身发软,而且没有解药,要三、四个时辰才能停住。”小三耐心地解释。

“哦,真的啊?我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奇事。”叶儿昨舌,又捡起那些长得十分可爱的笑菇反复地看。

“可我这一路上看到的蘑菇就属这种最多。”

“因为不能吃,当然就多啰。”小三说着继续往前寻找蘑菇。

时间过得很快,直到晌午过后,两辆独轮车都装满了,她们才往回走。

“怎么有那么多人?”当看到穿寨而过的河流边有很多人时,叶儿问。

小三兴奋地说:“打猎的回来了,准是打到好猎物,正在河边清理呢!”

“真的吗?”叶儿感兴趣地加快了脚步。“那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还没走近就听到易水寒的声音响起。“我的婢女不待在屋里,跑来这儿干嘛?”

叶儿和小三循声望去,看到他正站在人群中。

“我跟大伙儿采蘑菇去了。”看不出他的情绪如何,但明显可看出有丝倦容出现在他眼角的皱纹里,于是叶儿小心地回答。从以往的经历让她知道,当掌握着你命运的人疲惫时,要小心对待他,否则很可能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采蘑菇?”易水寒疑惑地瞟了眼她身后的竹篓,淡淡地说:“但愿你不是另有所图,更不要想藉机逃跑。我告诉过你,在这里你是逃不出去的。”

虽然他的语气淡然,但叶儿听出其中的火药味,不由心里生气,忘记了原本的小心翼翼,立即反击道:“我没有想过要逃跑,不过你刚刚给了我一个好主意,也许改日我该试试!”

她无礼的话不仅让易水寒脸色即变,其它人也都吃惊又不满地看着她。

“小三,以后不许带她出去!”易水寒的声音转而严厉,小三立即点头。

“我不是囚犯,你不可以限制我的自由!”叶儿的火爆脾气被点燃了。

“你就是我的囚犯,我当然可以限制你的自由!”易水寒的态度比她还恶劣。

“强盗!土匪!”叶儿不理会其它人的目光,摘下背上的竹篓摔在地上。

“这些你早就骂过了,没新意。”易水寒看看那些东西,声音不变地说。

“该死的笨熊!天杀的你!”

“这个你也骂过了,换点新词吧。”仿佛戏弄猎物般,易水寒的眼睛里闪动着有趣的光芒,这严重地刺激了叶儿。

她捡起地上的竹篓往他扔去。

“去死吧,但愿朝廷早日灭了你!”

说完,她转身沿着河流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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