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随便你了。」
路晓晓忍住想哭的感觉，转身欲走，却被他猛然拉进他的怀里。
「别这样，路晓晓，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你。」倪释天紧紧地抱住她。然后稍稍推开她，抬起她低垂的脸，以指梳开她额前的头发。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突然他的眼神一变，微眯的眼泛着诡谲的光芒。「路晓晓，如果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你怕不怕？」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探究着他的表情，想看出他的心思。
「死当然怕了，能不能不死啊？」看他眼神不善，她赶紧改口。「不过和你一起死，我想我还是可以承受的吧。」
「你确定？」他怀疑地瞄了她一眼。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有这种情况出现。」她犹豫着撇撇嘴。亏得她神经够强，要不然被他整得一会儿失望伤心，一会儿胆惊受怕的，谁受得了！
「本来我还想，如果你不来就算了，不过你既然来了……」
路晓晓眨眨眼，为什么会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对我又这么有企图，说不定可以试试。」
「说服封青云吗？」
他嘲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那没有用。」
「走。」倪释天突然站起来，拉着她往外走。
「干嘛？逃跑？」这里四处像铜墙铁壁似的。
「去见青云的父母。」
又见？路晓晓垮下唇角，不能先说说他的计画吗？让她先休息一下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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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中，封青云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中央，对面的封翟让和施情脸色不是很好看，看样子相谈不欢。
倪释天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推着路晓晓走进来。经过封青云时，两人对看了一眼。
「怎么样，路小姐，你们是否已经作出了决定？」
路晓晓正准备开口，却被倪释天拍了拍肩膀，示意他来说。
倪释天神色自若，抬眼直视封翟让和施情，平淡无惧，镇定从容地开口：「我们要离开。」
「你们要离开？」施情冷笑了一声。「还没睡醒？作白日梦？」
「我当然要离开。」他的神情邪魅起来。「这是早就决定的事。」
「倪释天！」施情厉声呵斥，连封青云也不仅皱了皱眉。「你别忘了规矩，忘了自己的身分！别忘了脱离冥府你就什么也不是！更别忘了你父母是怎么死……」
「我很清楚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他打断施情的话。「所以我决心离开，现在有个人在牵挂我，会千里迢迢来找寻我。」
他看向路晓晓，路晓晓从他的眼中，看出点点流动的情意，不觉心中一暖，握紧了他的手。
「那你们就准备都死在这里吧！」
施情撂下狠话，却见倪释天不急反笑，扬起眉挑高眼尾，诡异地笑看着她。
「如果一定要我们死在这里才能解脱，那也无所谓。」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震！封青云的眉心锁得更深。
封翟让和施情对看了一眼，难道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只有路晓晓低下头苦着脸。哇咧，他干嘛这样说呀！能不能不死啊！
「从我成为阴鬼，就不在乎生死，现在还可以和路晓晓这只什么都不好，却深得我心的小老鼠一起死，有什么问题？」
路晓晓倏地抬起头，瘪着嘴看着他。她真的不是很想死，况且又不是只有死这一条路！
「我不要！」中气十足的声音爆发出来！
她喊完后顿时心虚，因为几道目光同时射向她。
「嗯？」尤其是倪释天，眼睛危险地眯着，似乎威胁地看着她。
路晓晓咳咳两声，才对他解释。「我不要死！我又不是来殉情的！我们要好好的活着在一起，干嘛要死！又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不过是一点小事，只要他肯回来就可以了！」
她伸出手指，笔直地指向封青云。「只要他肯回来，你就可以走了。」
说完她面对封青云。「封总裁，你不是他的朋友吗？你不是也想救他的吗？你只需要回来，并不是多么难的要求，难道作为朋友的你，不肯付出那么一点点吗？你宁愿他拿命来睹？」
「路晓晓！」倪释天低声吼道，声音里压抑着警告。
「你叫我干什么！我又没有说错！」她很不给面子的回吼。
封青云的表情变得有些紧缩，眼神落在膝盖上的手指间，不动声色。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我不可能回来。」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这是你家，他们是你的父母，不管是多么天大的不合，也不会改变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你不是说，你不像你的父母，你把倪释天当朋友，可是你现在做的一切，你的表现，和你父母有什么两样！」路晓晓不顾一切地说着，仿佛积压了许久的怒火和脾气，全都倾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封青云突然抬眼盯着她，眼神利得像想将她刺穿！她吓了一跳，缩了缩身子。
「路小姐，没用的，你不要异想天开了，既然倪释天愿意以死来寻求解脱，你这么喜欢他，就陪他一起去吧。」封翟让冷漠地陈述，并沉声下令。
「薇薇，将倪释天和这位小姐关进那个地方。」
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薇薇，走到倪释天和路晓晓面前。
那个地方？感觉好诡异！
路晓晓见倪释天已经站起来，回头伸出一只手给她，示意她搭上来。
她真的要去死吗？不要啦！
可是……
路晓晓瘪着嘴一咬牙，伸出手重重地搭在他掌上。「死就死吧，反正有你，我也不算吃亏。」
倪释天笑笑，拉着她正准备跟薇薇走。
「等等。」
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只见封青云也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深看了倪释天和路晓晓一眼，转而对向父母，沉吟片刻，冷淡地说道——
「我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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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青云在书房，静候某人。
倪释天走进来时，只见他倒了一杯酒，站在落地窗前。察觉到倪释天的存在，封青云点点头，示意他自便。
封青云走回来，放下杯子，平静地说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倪释天眼微睁，闪过骤亮，瞬间又消逝。「你心里有决定了？」他问得漫不经心，唇边挂着自嘲而恣意的笑。
封青云抬眼看他，两人的视线相撞，看透彼此的心绪。
倪释天眼尾挑高，随意地问：「你已经知道了？」
封青云瑞起酒杯椅着，眼光随着酒红的液体波动。
「从一开始，你就和我爸妈串通好设计我，顺道还利用了路晓晓，你知道以她的个性，如果可以不用死，一定会不顾一切死死针对我，故意利用她来逼迫我妥协。」
倪释天脸上并无太多惊讶，仿佛早知他会看穿，笑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妥协。但是我也没料到，你真的妥协了。」
没想到小老鼠还真的起了很大的作用。
封青云叹了一口气。「也许路晓晓说的某些话，真的刺激到我。」说着又看向他，怀疑打量着。「我早就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回台湾，就是和我父母串通好的。」
「戒心别这么重，我会这样害你吗？起码我被人追杀是真的，遇上路晓晓也是真的。」他说着，脸上露出明显狡猾的笑容。「只除了——我确实答应过他们，劝你回来以换取我的自由。不过路晓晓的出现，竟让过程变得更顺利，这个我也没想到。」
封青云眸光锐利地看向他，见他笑意未减，脸色未变，才缓和了表情，无奈地朝他肩膀打了一拳。「你这臭小子！」
「青云，我别无他法。」
封青云瞥了他一眼，淡道：「我明白。」所以他没有怪他。
倪释天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脸上笑意一闪。「其实你不妨试试，全盘接手，彻底改造。」
「什么意思？」封青云眉一挑。
「与其厌恶不喜欢，不如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既然你可以白手起家建立封氏财团，那么再打造一个你想要的封氏帝国，不会比较难吧！」
将冥府彻底换血，那么，一切就可以重新来过。
「况且，你还有一个得力的老婆。」
封青云眼神深邃，微眯的眼透着深思的光芒，沉思片刻，才抬头笑看向他。
「你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跑得掉。」
倪释天耸耸肩，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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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青云留在美国处理一些事，倪释天和路晓晓得以回台湾。
路晓晓开始觉得有些对不起封青云，原本是他主动陪她去的，她却陷害了他。
「封总裁不会怨恨我吧？」
倪释天专心的看着报纸，没有理会她。
「你说他会不会很惨啊？我看他好像真的十分不情愿回去。」她自言自语，自问自答。「难道不是只有回去这么简单，他们还要他做别的事？」她深思，而后发现身边人根本没理她。
「哎！你的态度很差劲欸！」她一把夺过他的报纸，不满地叫道。
倪释天眼皮一抬，眼神杀向她。
路晓晓抖了一抖，立刻将报纸乖乖地放回他手中。「慢慢看，慢慢看。」
哇咧，好歹也差点共死，怎么又开始怕他了？
「青云是封家的人，这一切迟早他要承担的，阿姨不会太为难他。」报纸后传来凉悠悠的声音。
阿姨？路晓晓奇怪的拧着眉，再次不怕死地扯下他的报纸。
「阿姨？谁是阿姨？」
倪释天微皱眉，不高兴地看着她，一用力扯回报纸，而后，脸上缓缓显出狡猾而又阴邪的笑容。
「我没有告诉你吗？青云的妈妈是我母亲的姐姐。」
呃？路晓晓愕然。
他好笑地故意问道：「我没说？」见她呆呆地摇摇头，他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可能是我忘了。」
忘了？路晓晓拧起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个可恶的老女人是他的阿姨？其实他和封青云是亲戚关系？她心里升起不祥预兆。
她是不是……被设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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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晓晓一回到台湾，便接到黄昏的电话，要她立刻去她家，还要带上倪释天。
这次瞒着表姐去美国，路晓晓本来就心虚，现在更不敢不听话了。
她心惊胆战的来到夏家门口，却畏首畏尾地不敢进去。
「走啊！」倪释天见她走一步退三步，干脆拉着她走。
「不要拉啦！」路晓晓耍赖想要挣脱，却挣不开他的控制。直到他按下门铃，她知道死到临头，才放弃挣扎。
来开门的正是黄昏，看见他们两人没说什么，双手环抱在胸前，只丢下一句「进来」，便转身进屋了。
路晓晓跟在倪释天身后，表现得好像她才是第一次来的客人。
「路晓晓，你属乌龟吗？」黄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路晓晓苦哈哈的走快了一点点，原来表姐还是一样毒。
走进客厅看见一干人等，她愣了愣，垂首开始一一打招呼。
「舅舅好，舅妈好，呃……」
最后的这个陌生男人是……她瞄了瞄黄昏，又看了看笑得很温柔的楮真溪，小声的问：「是表姐夫？」
黄昏哼了一声别开眼不理她，她干笑一声，才对向楮真溪有礼貌的问好。
「表姐夫好。」
楮真溪看这对表姐妹，忍不住笑开。
倪释天在她身后，一手搭上她的肩膀，朝众人打了一个招呼。
「你们好。」
夏天成和曾敏热情地招呼着。「来来，坐呀！晓晓，快招呼你男朋友坐呀！」
男朋友？她怀疑地瞟了倪释天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入座后才发现，成双的！她和倪释天坐在一块儿，表姐和表姐夫在一块儿，舅舅舅妈在一块儿，好像要……三堂会审的样子。
黄昏脸上一直没有明显的表情，不喜不怒不笑，看得路晓晓心里一阵发毛。
「晓晓，这次去美国还好吗？」夏天成关心地问。
她瞄了黄昏一眼，硬着头皮回答。「还好。」
曾敏暗示黄昏轻松一点，别这么严肃。黄昏不理会，开口。「路晓晓，你好大的胆子，敢叫人不要告诉我你的行踪？」
「表姐，对不起……」
「你去找你身边这个男人是吗？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和他勾搭上了？」
呃，勾搭？路晓晓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倪释天也扬了扬眉，唯有黄昏不假辞色。
「我早就提醒过你，他的背景不单纯，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啊……」蚊子声音。
一旁的倪释天欲开口，一只小手却从背后悄悄拍了拍他。他奇怪地偏头看她，见她摇摇头，示意别说话。
「好，既然你很清楚，那我问你，这个男人是不是打算从此接收你了？」
好毒好毒！说得她像没人要似的。
夏天成夫妇左看看右看看，见气氛僵化，不由笑劝道：「女儿啊，不要这么严肃嘛……」
黄昏看了父母一眼。「之前不是你们说，我有责任教育她吗？」
夏天成夫妇一愣，闭口。
黄昏将视线转向倪释天。「我们曾经共事过，我对你没有偏见，但路晓晓是家人，所以我不得不慎重。」
倪释天笑了笑，示意她随便问。
「那我就把丑话说在前面了，你既然决定接收路晓晓，就没有再反悔的机会。她基本上什么优点都没有，缺点一大把，想必你也很清楚，我就不再重复。我要说的是—货既然已经送出去，你也签收了，我们就不再接受退货。」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啊？！她有那么糟吗？有那么惨吗？哇咧！表姐真是太看不起她了。路晓晓噘着嘴。
倪释天斜眼瞥了她一下。「我知道。」
「然后呢？」黄昏扬高眉。
他看着路晓晓，这女人还正在低着头忿忿不平、悄悄的嘀咕着。他看着看着便笑开，转头看向黄昏，眼神坚定的说：「你说的，我答应。」
他说完，路晓晓身体怔了一怔，惊诧地抬头看他。
夏天成夫妇也惊讶他的干脆。
「确定？」黄昏眸光一闪。
「需要写字据为凭吗？」他眉楷轻扬。
黄昏这才松开环抱的双手。「不用，我相信你的为人。」说着又想起什么，添了一句。「祝你好运。」
倪释天忍不住笑开。「谢谢。」
一旁的路晓晓终于忍不住为自己的「大事」发言。「等一下！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关于我？怎么都不问我的意见？」
黄昏懒得理她，环视众人。「今天难得人多热闹，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吧。」
夏天成夫妇立刻热情附议。
「表姐，等一下啦！你刚刚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见黄昏要走，路晓晓腾一下跳起来追过去，将倪释天丢下。
楮真溪笑看一切，才回头对一样被抛弃的男人说：「黄昏只是太爱护家人。」
倪释天看向这个传说中的楮家少爷，已闻名多时，但是两人总是错过碰面。
相传温文尔雅，有着王子般贵族气质的楮少爷，性格温柔，脾气好。不过，能将整个楮家别院掌控于股掌之间，能让黄昏心甘情愿爱上的人，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
「我明白。」
楮真溪笑笑，想起什么，又笑开，说出一句和黄昏同样的话。
「那……祝你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