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待将军府外的难民潮退去后,余瑜拉着慕容飞云进入书房密商。
事情既然发生,慕容飞云在初始惊诧后,已恢复镇定,招牌浅笑挂上唇边。“我不在这里要去哪里?莫非……嗯,如果余姑娘想邀我至闺房一叙……”大将军瞬间变登徒子,还是淌着口水的那种。
余瑜一掌劈向他肩膀,幸亏他也不是软脚虾,吃豆腐的同时,警戒心没有放下,及时侧身避开。
“你玩够了没有?外头难民喧哗的事,保证不出一天必传人慕容钦耳中,他可不是什么明君,也许七、八天,拿你进京问罪的圣旨就会来到,届时你想逃都没地方逃。”
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两肩一耸。“那你要我怎么办?”
“离开南朝。”
“然后投奔凤帝,替他训练水军,反过来攻打自己人?”
“凤皇朝一统天下已是必然之势。”
“忠臣不事二王,我慕容飞云再不肖,也晓得‘忠义’二字怎么写。
“良禽择木而栖。况且你侍候的根本是个是非不明、黑白不分的昏君……”
“住口。”他隔着衣襟握紧怀里的残玉,双目透着血色的艳红。“瑜儿,君恩九鼎重,莫非你忘了?”那可是镇国将军的遗言啊!
她愣住了,十三年前,那漫天的火海、漂流的鲜血再度浮现眼前;他曾经年少轻狂,冒大不讳,救她一命,而今,轻狂少年的脸却怎地与她那忠直不屈的父亲慢慢叠合,最终变得一模一样……
“君恩九鼎重,所以臣命一毫轻吗?”他或许以为她劝他走是为了执行凤帝的命令,但她心里真正在乎的是他的安危。
从知道镇守襄城的大将军是那个曾经救过她一命的少年后,她就天天提心吊胆,怕他有朝一日会步她父亲的后尘。
现在,听到他亲口说出她父亲临死前的最后一句遗言,她胸口胀痛像要爆裂!为什么他们都只想着慷慨赴义?不想想身后有多少人会为他们哭干泪眼?
“我没忘,父亲死前也是这么说的,但……一定要这样吗?除了碧血证忠魂外,没有其它选择?”
慕容飞云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说:“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
她强忍多时的泪溢出眼眶。“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所谓忠义,就仅止于忠心一个君主吗?那些百姓呢?衣食无着的难民呢……谁想过他们?谁想过对他们忠义?”
她奉命保护他十三个月了,他不时出言调戏,可只要论及君臣,万千情爱尽可抛。她究竟算什么?
“瑜儿,你听我说……”
“是你听我说才对!”她双目通红,十三年的辛酸血泪,那是此山高、比海深的悲哀。“你为什么忠君?是为了青史留名?还是为了高官厚禄?”
“不是这样的。”南朝百姓受苦,他心底何尝不苦?
他不顾皇上议和的心意,筹谋抢劫凤军粮草,又私开官仓救济难民,心慈固然是一大原因,但更重要的是,看着流离失所的百姓,他就想起十三年前小小年纪就家破人亡的她。
救助难民对她面百,就好像当日抱她出火场一样;他之所以放不下这些难民,就因为心里牵挂着她。
他一心私欲,从来不是为公;只有一点……“我生在南朝、长在南朝,是这块土地抚育了我,我无法背弃它,你明白吗?”
祖国吗?她瘫坐榻上,纤手抚过底下织锦,俏目环顾四下摆设,窗边一枝水莲,几上一壶吓煞人香,旁边还有一盘糯米团子……她懂得的,身在凤皇朝时,她无数次怀念南朝的一切,衣食、茶饮、服装……甚至凤皇朝知名乐师弹奏的曲子,她都觉得不如十三年前他吹给她听的一缕萧音。
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没人比她这个飘泊天下的游子,更能理解这句话的真义了。
“其实你一直清楚我的来历对不对?”她恍若失魂。
慕容飞云沉默半晌,掏出怀中半块残玉,半个“俞”宇在空中闪过。
看见那块残玉,她浑身一颤,半晌,也解开腰囊,摸出同样的残玉,只是上头刻的是个“王”字,与他的合起来就是“瑜”,她的名字。
两块玉,隔了十三年,越过千山万水,终于在今日重逢。持玉的二人心头万千感慨,诉不尽的相思在两人交错的目光中流转回荡。
他激动的眼神锁着她,像是永远也看不够,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她星眸如水,哽咽几声。“我……还记得你的救命大恩……”所以千里迢迢来寻,所以万千情丝缠绕,所以想尽办法要保他周全,没有私心,真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爱他。
“那是我应该做的。”镇国将军没有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或者说,现在除了慕容钦,就只剩他了解昔日冤情的真相了。别说救她,要他为她上刀山、下火海,都是他应尽之责。
“每个人都会随着岁月而改变,只有你……十三年了,莽撞性子始终不改,就专爱挑欺君大罪去犯。”救她是这样,私开官仓济助难民也是这样:要说他太过善良?还是太过愚蠢?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笨家伙让她日日怀念、年年相思。
“镇国将军没有罪,本不该诛其九族;我只恨自己无力,救不了其它人。”对她,他永远于心有愧。
“我也相信父亲无谋反之心,哼……”全天底下的人都懂得“这反”两个字是啥儿意思,大概就她那迂腐忠义的爹爹不解其义吧?“可惜啊!父亲不明白功高震主的道理。”
原来她以为镇国将军的死因是功高震主。他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出真相,不过重点是,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有几人会信?
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暂且放下那事,问道:“可以告诉我当年你是如何离开王府的吗?府内守卫如此森严,是谁有那种通天本领带你出去?”
“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提醒你,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赵乙?”当年他虽下令府内诸人不得擅入他寝室,但赵乙不同,他二人虽名为主仆,却情胜手足,也只有赵乙可以入他寝室,将她带走,但是……“赵乙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也是为你好。他认出了我的身分,想要捉我送官府,可惜我们才出王府,就遇上了当时微服南下的凤帝,凤帝救了我,请人授我武艺,这才造就了今日的金箭凤凰。”谜底其实很简单,只是太多巧合凑在一块儿,这才弄昏了人脑袋。
“赵乙怎会认识你?”没理由啊!贤亲王府与镇国将军从无来往,赵乙怎么会知道她的身分?
“我告诉他的。我偶然得知你是贤亲王世子,不知该不该再承慕容氏人情,后来他闯进来,问我来历,我便一五一十说了。”
“而以赵乙不拐弯的脑袋,定不问是非曲折,一得知你钦命要犯身分,立刻拿你见官。”但令他讶异的是……“凤帝为何微服私访盛京?他从十三年前就开始图谋南朝了吗?又为什么要救你?”
“凤帝有心天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想到那个雄才伟略的君主,余瑜心里有着无比的钦佩。“为了准确地行军布阵,凤帝曾亲身走遍天下,几历生死,绘得完整地图,这才打下偌大山河。”
“哼,凤帝若真如你所说的厉害,怎会三年攻不下一座小小襄城?”他不禁有点嫉妒她对凤帝的推崇,忍不住想要泼点冷水。
“那是因为凤军不擅水战,兵士们一上了船,战斗力瞬间下降五成,再遇到你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怪胎,才会让南朝苟延残喘了三年。但你身为南朝大将军,应该清楚,现在凤军水战的能力已提升到与南朝军队相差无几,再配上先进船舰、新式兵器,南朝已无优势。”
闻言,他越发不高兴了。“你不是来劝降的吧?”
她凤目一瞪,收起残玉,转身就欲出门。
“瑜儿!”他也算天不怕地不怕了,唯独惧她一人。“我……我只是吃醋,所以……”
她娇颜烧成一片火红,星眸底下,银光流转,艳艳正似春花怒放。
他迟疑一下,握住她的手。“瑜儿,我……”
她微用力抽了几下手,但他握得很紧,看他眼露情意,唇畔淡淡浅笑,俱是怀念与眷恋,心头也软了,任他握着,螓首低垂,声如蚊蚋。
“不管你投不投靠凤帝,我只想说……走吧!离南朝越远越好,我不想再一次看见一杯鸩酒赐死一名功臣这种事……算我求你了,不要这么傻,好不好?”
“我知道。”她的担心他明了,很感动两人不过在十三年前相处了三个月,她却能一心为他着想,但她显然忘了一件事。“我毕竟姓慕容,也许皇上不会追究我这些小事,我们不过是在杞人忧天。”
她看着他坚定不移的眼神,真的像极她父亲,忠君爱国……爱国是对的,但一片忠心真的只能对着金殿上那个君吗?万千百姓岂不及一名昏君?还有她山高海深的关怀呢?他真舍得抛下她赴死?
“如果慕容钦要杀你怎么办?”
“不会的。”他摇头,想着那个皇帝,也许不算圣明,但好歹有几分亲情在。“从小御史没少弹劾我,奏章都堆得有我一个人那么高了,陛下也没质问过,可见还是很念旧情的。”
“我只是举个例子,也请你假设性回答我。”
“这……”他洒脱一笑。“我不知道。可我好奇,凤帝究竟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为他卖命?你毕竟是南朝人啊,瑜儿。”
“南朝与我有灭门之恨,凤帝却救我性命,为我延名师、授武艺,我不该为他效命吗?”况且她在凤皇朝可是真正挂了名的三品大员,凤帝用人唯才,如此明君,才值得人尽忠。“但我为凤帝效命跟劝你远走高飞是两回事。”她只是不想看他死,就这么简单。
他却有千般疑虑。“你知道余家出事、赵乙掳你出王府、凤帝救你……这其中要多少巧合才能成事吗?说不定凤帝救你,就是别有所图呢!”
“别把每个人都当成慕容钦那昏君,凤帝救我是意外。当年我无法接受你慕容氏的身分,借赵乙之手出王府,一出王府,来到集市,我就趁人多,赵乙分心之际逃了,就近找一辆马车躲藏,后来被发现,对方也没赶我,我便一路跟着他转遍南朝,最后回转凤皇朝,始知恩人身分。凤帝问清我身世后,本想派我做女宫,是我自己提出要练武,凤帝因此为我延名师,待我学有所成,便至重阳城参军,抵御蛮族。可惜蛮族狡猾,年年袭击边关,总是一掠即走,来去如风,凤军屡次追捕,皆无所获.于是我献计混入蛮族,利诱大单于合诸部落之力攻重阳,而凤帝则趁此良机击溃蛮族各部及大单子,总算换得边境数年平静。”她也是自此役后,才真正获得凤帝重用,领三品官衔,可惜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只能隐在暗处。
赵乙闯了这么大祸居然只字未提,这个莽汉也不是那么笨嘛!慕容飞云想到他十三年相思竟是赵乙一手造成,一时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原来这才是金箭凤凰在蛮族一战如旋风崛起的真正原因,那么你……”
“怀疑我来襄城也是为了做奸细?”
“哪敢?”
“襄城的奸细已经够多了,何须我多插一脚?我是奉命来保护你的,凤帝怕刀剑无眼,害了军神一命,阻碍他发展绝世水军大计,于是派我随身保护你。”她没说的是,这项任务是她主动争取来的,并且分文末取,为的不过是一缕牵绊了十三年的思念。
“算了吧!你我功夫只在伯仲间,如果真有致命危险,我自己挡不住,拉上你,也只是拖个垫背的,毫无意义。”他很感动余瑜的牵挂,至于凤帝,因为余瑜太看重他了,令他对凤帝异常不爽。
“能明着害你的人,普天之下也没多少个,不过那背地里的暗箭就……天晓得。”
说来绕去,她还是暗指慕容钦会害他:其实慕容钦虽不好,也没坏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啊!至少慕容钦对诸宗亲是很宽容的。
“我相信陛下自有圣断。”
“但愿如此。”可惜她对慕容钦一点信心也没有,甚至她有百分百的把握,今日难民当众呼喊大将军万岁之事,一旦传人慕容钦耳朵,夺命圣旨必然立刻传下。
不过她不会让慕容钦如愿的,拚死也要保护慕容飞云,即便他自愿慷慨就义,她也绝不同意。
必须让慕容钦有所戒惧,只要他知道杀死慕容飞云所须付出的代价是他无法承受的,那么慕容飞云的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她脑海里转着诸多救人的方法,最后定在一个人身上——凤帝。如今能救慕容飞云的,仅凤帝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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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南朝皇室御用密探八百里加急,送来慕容钦御笔圣旨,着令慕容飞云即刻进京,不得有误。
说实话,慕容飞云看到圣旨上没有一个斥责字眼时,微微松了口气。
他虽在余瑜面前极力保证慕容钦会念在血脉之亲,不下令革杀他,但心头却是没把握的:慕容钦贪花好色、志大才疏、又重疑心,那是全南朝都知道的事,因此慕容飞云一接下兵符,成为大将军,立刻放弃袭爵,就是怕自己权势太过,惹皇帝猜疑。
现在慕容钦召他回京……慕容飞云猜,这道圣旨有一半是做给凤帝看的,毕竟他在议和之际还发兵夺粮,不斥责一番,如何对凤帝交代?
所以慕容飞云接了圣旨便整装收拾,准备回盛京。
余瑜得了消息,险些昏厥,急匆匆奔向他寝室,见着慕容飞云,劈头就问:“你真的要回盛京?”
“大胆,你是什么身分,竟敢质问大将军?”赵乙不在替慕容飞云收拾衣物,见她门下敲一下就贸然闯进,以为是刺客,差点就拔刀砍过去了,幸亏慕容飞云阻止得快。
但他拦得住赵乙,却挡不了余瑜雷霆电闪的攻击,只见她一抽腰间软剑,匹炼似的银光直取赵乙面门,赵乙侧身躲避,余瑜的手指却已等在他身落处,一指点中他穴道;登时赵乙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有一双怒目瞪如金刚。
收拾了赵乙,余瑜不再理他,只问慕容飞云:“你执意回盛京?”
慕容飞云看了赵乙一眼,暗暗吐舌,看来余瑜很讨厌赵乙,每次对他下手都这么狠;所以说天下间,什么人都可以得罪,千万别得罪女人。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陛下有旨,我自当遵从。”
“慕容钦要杀你啊!”
“不会的,圣旨上没有任何斥责,陛下该是为了安抚凤帝之心,才召我回京,此去顶多幽闭数月,不会有大碍。”
“才怪。”看他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一谈到这种事脑子就短路呢?如果可以,余瑜真想打晕他,直接扛着他逃命了事,可惜他二人要打起来,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慕容钦若不介意难民们口呼万岁一事,怎不光明正大命钦差执令、内侍携旨来宣,要让密探传旨?他分明不安好心!”
“命钦差宣旨,沿途穿江过省,耗费时日,也许陛下是心急,才让密探八百里加急前来宣旨。”他这话有点没气了。她没提起,他也真没想到,为何这道圣旨要宣得遮遮掩掩,也不令摆香案、沐浴熏香,却是违了礼仪。
“怎么不说他让密探宣旨,是怕你在百姓中名望过高,无故召你回京,会惹民变?”
会这样吗?他不想承认,但心里却也认同她所说有理,辩驳益发无力。“陛下也算是看着我长大,应当知道我从无不臣之心。”
“人心隔肚皮,你又知道慕容钦心里想什么了?”她冲动地上前拉住他的手。“听我的,千千万万不能回盛京,你这一去,断无生机。”
他瞧着她忧心的面容,里头是真真实实的关怀,哪怕时已入秋,他心暖如春。
“瑜儿,如果我抗旨不遵,哪怕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好,我只问你,慕容钦若要杀你,你要怎么办?”
“瑜儿……”
“不要逃避,当外头那些难民对你口呼万岁时,你就应该有所觉悟。所以,回答我。”她的手在抖,好怕他的选择与她父亲相同,一句君恩九鼎重,就把一切皆舍弃。密旨未下前,他可以抗辩慕容钦对他没有杀意,但现在呢?他一样执着吗?
没有多少人真正视生死若浮云,她向老天祈祷,他也是怕死的。数日前一番视死如归的话不过说说而已,他不会真的去做。
他低下头,不愿弃祖国再侍二主,与其做个卖国求生的小人,他宁可……“瑜儿,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我……”
她眼一眨,成串珠泪滑下,落在他手上,像烙铁那么烫。
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抿紧了唇,除了不停地掉泪,却是难发一语。
“瑜儿……”他又惊又急,哪怕镇国将军被抄家时,也没见她这样哭过,如今却为他泪落如雨,怎么不令他心痛如绞?“我跟你保证,我会尽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绝不轻言舍弃,你别哭了。”
“你拿什么做保证?”气苦地憋了许久,她一语吼出:“什么叫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你给我出来!”她发狠地拖着他出将军府。“看看这些难民,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他们现在那一口饭是谁给的?是你,一旦你不在了,你知道他们会有什么下场吗?也许饿死、也许流离到不知名的深山成为野兽的果腹粮食,更可能被视为乱党,一并诛除。你想救人,结果只是害他们死得更惨!”
这种话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吗?慕容飞云也急了,硬拉着她回府,将军府大门砰地,再度合上。
但那些已出口的话语却是再也收不回来,耳语纷纷而起,从襄城一路传到全南朝各地,慕容飞云之生死再难由自己控制。
慕容飞云将余瑜拉进了最近的书房。
“我知道慕容一氏愧对镇国将军满门,但瑜儿,你好歹是南朝人,对于这个国家,哪怕不爱,也该有一丝留恋吧?”
“你错了,我就是喜欢这里的人、这块土地,才不让你去盛京送死。慕容钦已经没有资格为王了,他现在是这块土地上的毒瘤,是祸害百姓的元凶,他不死……”
“够了。”他一身冷汗,湿了重重衣衫,那句句大逆不道的话一旦为外人知晓,他百口莫辩啊!“我心意已决,不会更改。”
“你……”忠,到底什么是忠?她父亲是这样、他也是这样,这不是忠,这是迂腐啊!她姑娘家的脸皮也不要了,哭着扯住他衣裳。“你不念百姓,不念部属,也……不念我吗?”
“瑜儿……”他心一动,拉住她的手,就要将她搂进怀里。
她用力推开他。“如果你没有为我留住性命的觉悟,就不要抱我。”
“瑜儿,你不要叫我为难,这事儿……”还没定局的事,非得吵成这样吗?
“我知道了。”她狠狠甩开他的手,凄然的眼底,无限的绝望。“你要寻死,我也阻止不了。”说罢,转身走出书房。
“瑜儿。”他快步追上。“你要去哪里?”
“再好的保镖也保不住自寻死路之人,我无法完成任务,唯有回大都请罪。”顿了下脚步,她掏出腰囊里半块残玉丢给他。“此后一别,再无相见之期,赠予君留做纪念。”
“瑜儿……”他还想留她,她身已如凤凰飞起,挣破彩笼,冲天而去。
“瑜儿!”今生真已无再见之期?看着手中残玉,怀想镇国将军满门抄斩,再回忆幼时慕容钦待他的宽容,难道圣恩真如初春的天气,变幻难测?“不会的,我一心为国,陛下当会知晓。”他不信伴君如伴虎。
“瑜儿,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为国尽忠是对的,他没有错。
慕容飞云握紧手中残玉,准备启程回盛京。
话说另一头,凤皇朝大都,凤帝接到他的金牌保镖兼杀手余瑜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讯息,说是取南朝时机已到,请求凤军全力进攻襄城,仰天大笑。
“余瑜啊余瑜,你可真会打算盘,要朕全力攻南朝,以慕容钦之胆小,他敢在国家最危难之际,斩了唯一可能为他守住江山的慕容飞云吗?为保情郎,你可也是机关算尽了。不过有何不可?朕早想天下一统,也可乘机测试慕容飞云是否迂腐不通之辈,果真如此,他就不值得朕委以重任,是生是死,但凭天意。”
是日,凤帝下令举国之兵攻南朝,襄城危如累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