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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秋天的气息,有股清冷、萧瑟的感觉。秋风吹拂,将路边的黄色枯叶卷成一圈圈的小漩涡。片片落叶洒在人行道两旁,整个景色一片秋黄,毫无生气。

秋天的降临是为了预告冬天的到来,度过了冬天就是春的来临。

新生的春天,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四季会交替,可是……他的心,却是永远的孤寂、落寞、没有生气,他的心情,停滞在秋天。

他的生命不会再有另一个春天,他生命中的春天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

留着满脸胡髭的单浩龙坐在咖啡馆内的落地窗边,手中拿着香烟,指间沾着淡淡的烟草味。

坐在他正对面的女人率先打破沉默。“浩龙,对不起。”她的头垂得老低,不敢看向他刚毅无表情的侧脸。

从她进来到现在,他连一眼都没瞧她,这是她自找的,是她利用了他。当初和单浩龙重逢时,刚好杨震康的事业遇上瓶颈,所以她才会想要利用单浩龙得到商业情报。

没想到,最后被识破,阻止了即将到手的并购计画。

现在,反而害杨震康吃上官司,看着眼前这个八年前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她的心却是冷的,连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女人是会变的,曾经爱得深刻的男人在她的心里早就不爱了,现在也只不过是颗拿来利用的棋子。

她身为杨震康的妻子,当然处处站在丈夫的立场为他着想。

“离婚也是假的?”单浩龙看着外边的景致,他本来不想赴约的,可是看在他们曾经是深爱过的情人的分上,他还是来了。

“不,是真的。我知道是我不对,拜托你撤销告诉好吗?不要告震康。浩龙,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她激切地抓住他的大手,她知道单浩龙很爱她,一定会听她的话。

“为什么我要帮你?”他转过头,用着陌生的眼神看她,他怎么会将泰姬玛哈当成她了呢?她们一点都不像,他竟然残忍的为了眼前的女人伤害了他真正应该把握的女人。

“浩龙,只要你愿意帮震康,我答应你我会立刻离开他,和你在一起。”她知道单浩龙一定会原谅她的背叛。

为了她心爱的男人,要她和不爱的男人共度一生她也愿意。

单浩龙就像听到笑话般笑了,然后残酷地咧开嘴角,她的泪、她的脸不再牵引他所有的心思,他之前到底是发什么疯,竟以为自己爱的人是她?!八年了,他只是爱着八年中自己在脑海中塑造的幻影而已,多可悲啊!

他甚至不如白子玲,至少她清楚明白自己爱的人是谁!而他,直到失去最爱的人才恍然大悟。

“帮帮震康,不然他会坐牢的。”为了杨震康,要她出卖自己她也愿意。

一直以来,他以为他真正爱的女人,原来只是为了别的男人利用他,可是他却不感到难过、气愤,只觉得很空虚,整个心好像被什么掏空似的。

空洞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

“浩龙,求求你说话啊?我可以当你的女人,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了,只要帮我这一次就好。”白子玲脸上布满泪水,却无法打动他。

“不需要。”他的声音很冷静、陌生。

白子玲吓住了,被他冷情的拒绝吓着了,他的表情看不出生气、暴怒,更无吃醋等情绪,只是冷静平淡地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眼前的男人不是被她迷得团团转吗?怎么现在他的眼神竟是冷得没有感情。

“你不是很爱我吗?还说非我不娶?”她生气了,原先爱她爱得要死的男人怎么不见了?!

单浩龙皱着眉,看着她愤怒咆哮的嘴脸,只是冷笑。

非你不娶。这句话他也曾对泰姬玛哈说过。

“单浩龙!你是魔鬼,竟然这样对待你爱的女人?”她好不容易让单浩龙将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她身上,让泰姬玛哈没有丝毫余地存活在他的心里。

“我以为我爱你,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爱的是八年前的你,不是现在的你。”他一直将过往美好回忆套在她身上,可是时间会改变一个人。

没错。他是魔鬼,一个没有心的人,竟然为了眼前的女人伤害了他应该好好珍惜的天使,他的心……被魔鬼腐蚀了。

“你……”白子玲瞪大眼,以为自己将这枚棋子掌握得很好,怎么现在却不管用了。“不管!你一定要救震康,我求你,至少念在我们八年前的情分,至少我们曾经相爱。”她只差没有跪地求他了。

她不要她的丈夫入狱。

“我会帮他的,算是一个结束。”他说完话后不等白子玲道谢就站起身快步离开。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心中最爱的人是谁,其实他很佩服白子玲对爱情的执着,自始至终都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

反观他,连自己做错事还不自知。停下脚步,摊开掌心,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双手,曾经有双小手牢牢地、坚定地放在他的手心,是他硬生生将那双小手推开了。

他要上哪去找那一双温暖又坚定的小手呢?

***

三年后

泰姬玛哈就像从人间蒸发似的。

他动用所有的关系找她,不求她原谅他那可恶的行径,他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为什么老天爷不给他一个可以补偿她的机会。

他走投无路,唯一的办法只有去找沙穆,所以他专程从台湾飞来印度。

“稀客啊,单先生来我这里有何贵干?”沙穆冷冷地反讽,语气微酸。

他之前从报章杂志得知单浩龙被白子玲背叛的消息,这根本就是一桩商界大笑话,果然老天有眼让这男人吃了苦头。

而他这次来印度不会是要来找泰姬玛哈,求她重回他的怀抱,再让泰姬玛哈当个影子情人吧?

说什么他也不会让单浩龙找到泰姬玛哈的。

“泰姬在哪?”单浩龙不想拐弯抹角,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不知道。”他打定主意绝不会向单浩龙透露泰姬玛哈的下落。

“我想和她道歉,我想见她。”单浩龙眉心紧蹙,他头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话,他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

他知道沙穆一定有她的联络方式。

一时间,沙穆有点不能适应单浩龙的低声下气,他所认识的单浩龙一直都是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要他求人,向人低头,根本是不可能的。

“她结婚了,你找她是没有意义的。”沙穆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

沙穆在说什么?他听得不是很清楚。

“我说她结婚了,你可以滚了!”

确定听到沙穆所说的话,单浩龙表面虽然没有任何反应,可是心里的震撼却是极大。

为什么她会结婚?!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隐隐地发抖,周围的空气好像被人抽干似的,呼吸有些不顺,心好像被人紧紧地用手掐得死紧。

“单先生,已经过了三年,泰姬结婚也不足为奇吧,难不成要她一直等你这种烂人,将自己的一生赔在你身上吗?你也有点同理心好吗?”

单浩龙抬起眼,沉痛地看着沙穆,话哽在喉际说不出口,他想问:泰姬玛哈是嫁给你吗?

“我没那个福分!”沙穆毕竟是单浩龙多年的好友,看他的表情也大概猜得出单浩龙心理的疑问。

“我没某人那么有福分,有机会把握住那么妤的女人,却放弃了她!”沙穆凉凉反讽,就算泰姬玛哈早不恨单浩龙了,可是他就是想替她出口气,算是替泰姬玛哈报仇。

“她过得好吗?”单浩龙的打击很大,他没料到她竟然结婚了。

“很好,生了一个女儿,很幸福,她的先生很疼她,你还想问什么?”沙穆明显就是想赶人。

她结婚了,还生了孩子,过得很幸福,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恭、恭……”恭贺的话他说不出口,突然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像是捂住心上的伤口,泪水终于忍不住地落下。

为什么要结婚?

沙穆看到单浩龙的反应后当场愣住,为什么他要在失去了泰姬玛哈之后才发现自己心里的最爱呢?

等到心情稍稍平复后,单浩龙深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替我将这些信转交给她,好吗?”

沙穆收下信,看着单浩龙带着很深、很沉的背影落寞离去。

失去就是失去了,时间是不可能倒转的。

***

一个月后

“你看起来气色很好。”沙穆坐在纯白色沙发上,双手环胸,悠哉地环顾泰姬玛哈在台湾买的房子。

“托你的福,过得还不错。”泰姬玛哈甜笑,美丽的脸庞比三年前来得更为成熟娇媚。

她将刚煮滚的热水冲入花茶内,热水与干燥花接触的瞬间,淡淡的玫瑰花香溢了出来,她将冲好的花茶斟了一杯给远从印度来的好友。

“这次到台湾是来谈生意的吗?”看到远道而来的好友,泰姬玛哈的心情显得很兴奋。

“是啊,所以一定要来看看你。”看到她过得很好,他就放心了。之前他心里还挣扎着要不要将单浩龙的信转给她,毕竟她已经有了全新的人生。

不将这些信交给她,对她而言也许才是最好的吧。

“看来你在台湾住得很习惯嘛,有打算回印度吗?”

“现在台湾的课程排得很满,都已经排到明年了,我根本没有时间回印度。”她很感谢之前Bar里的老板娘,要不是因为她,她才没有机会在台湾从头发展,在台湾教舞立足。

“哇!现在是泰姬玛哈老师了。”

聊了很久,沙穆才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要不是公事缠身,真想和你一起吃顿饭。”毕竟他们三年多没有见面了。

“下次吧,工作要紧,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泰姬玛哈一边说话,一边送他至玄关。

突然,沙穆走到玄关处时,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你的心情平复了吧?你可以不用回答,我只是问问。”看到泰姬玛哈的表情愣了一下,沙穆连忙蹲下身将皮鞋穿好。

“都过去了,现在的我很幸福。”她朝沙穆甜甜地笑开,现在的她很珍惜眼前的幸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永远埋在心底吧。

“那就好,有空回印度别忘了找我。”

“放心,一定找你。”泰姬玛哈给沙穆一个朋友间的拥抱。

最后,直到沙穆上了飞机,他还是没告诉泰姬玛哈单浩龙曾经来找过他,要他将这些信转交给她。

他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现在的泰姬玛哈是幸福的,他不希望单浩龙的出现打扰了泰姬玛哈的新生活。

毕竟,单浩龙欠泰姬玛哈的实在太多了。

***

会议室内飘荡着来自印度当地的乐曲,黑羽扬穿着一身当地的黑色纱丽在大家面前舞着她最近刚去学的印度舞蹈。

那神韵、摆动的姿态都让坐在椅上的单浩龙深深震撼,那舞蹈简直和泰姬玛哈如出一辙。

“小扬,赞喔!上哪学的?变得很有女人味喔!”黑羽华痞痞地称赞妹妹黑羽扬。

黑羽扬停下动作,兴奋地迫不及待拉着黑羽华的手腕。“哥,你要不要学?看你肚子都那么大了,一起去学可以让你减肥喔!”黑羽扬忍不住想和四周的亲朋好友分享她学习的心得。

“我肚子很大,我老婆都没嫌了,你也太多管闲事了吧,一个大男人没事学什么娘儿们的舞蹈!”一向超重视外貌的黑羽华一听黑羽扬说他肚子变大,忙不迭地找镜子看看自己完美的身材是否变形。

“浩龙,要不要一起去?”黑羽扬将主意打到会议室里另一个男人身上。“你不是有去过印度吗?那位舞蹈老师真的很赞耶!她可是当地正统的舞娘喔!”一提到她的舞蹈老师她就显得神采飞扬。

单浩龙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黑羽扬的话。

“你不知道,教我的舞蹈老师说有多美就有多美,她真的好漂亮喔,那五官、身材真的是女人中的尤物,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女子。”黑羽扬说得口沬横飞,眼睛炯炯有神。

她说得如此神采飞扬、活灵活现但却无法打动单浩龙,这个世界上不可能还有女人比泰姬玛哈来得更美丽了。

“哇!美女耶。”一听到美女,黑羽华拉长了耳朵,凑了过来,他最爱正妹了,有正妹他岂有不分享之道理。

“不是我在说,全世界没一个女人比得上她,对了!你们都有见过她啊!”

黑羽扬这句话拉回单浩龙所有的心神。“你说什么?我们都认识?”单浩龙激动的抓宗羽扬的肩头。

“浩龙,你干嘛那么激动抓着小扬啊?”黑羽华也被单浩龙突来的反应吓到。

自从单浩龙被白子玲背叛后,整个人就像转了性般,完全不修边幅,对女人更是连看都不想看,唯有公事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活着好像只是为了公司。

连以前喜欢和他斗嘴的个性也都灰飞烟灭,个性变得沉稳,也不再冲动火爆。

然而此刻单浩龙的反应却让黑羽华觉得奇怪。

“什么叫我们都认识?”他现在只想知道黑羽扬在说什么。

黑羽扬抓抓头。“酒吧老板娘三年多前不是曾经请印度当地的舞娘表演吗?那位舞娘后来就留在台湾教舞啰!”她也是因为老板娘的因素才有机会和泰姬玛哈老师学习。

“舞娘?她叫什么名字?快说!”不会是泰姬玛哈吧?

“嗯……泰姬玛哈。”

真的是她!她竟然留在台湾,怎么可能?

单浩龙震惊得瘫坐在沙发上,怎么可能!泰姬玛哈难道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带我去找她,快!”他想见她,想要见她的心情冲破一切。

难怪他之前动用所有的关系在印度都找不到她,原来她一直待在台湾,那么近的距离,心却离得好远。

“我晚上才有课耶。”黑羽扬也被单浩龙莫名奇妙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

“现在带我去,立刻!”他沉不住气地向黑羽扬命令。

他要见她,没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来得更重要了。

***

泰姬玛哈微鬈的发丝随性地盘在脑后,看起来清爽宜人,身穿透气材质的浅色洋装,手提着篮子在生鲜超市买食物。

她逛得很专心,一点都没有发现在她身后一直有个男人跟着她,男人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深情地凝望她的背影。

也不知道为什么,泰姬玛哈总觉得有种闷闷的感觉,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她微微地侧过身想查看身后有什么人。

只见一个男人满脸的落腮胡,不修边幅的模样乍看之下还真像流浪汉,若不是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全是名牌,还真让人看不出他是个高阶主管。

他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就算此刻不可能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如此狼狈,但是这张脸孔,这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因为他是她这辈子用情最深、最爱的男人。

她没有闪躲,因为她知道他们迟早有天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相遇。

只是这天来得太快,让她毫无心理准备。

泰姬玛哈走向他,站定在他面前,有礼貌却又疏离的打着招呼。“好久不见,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

单浩龙看着她澄澈的双眸,仿佛其中的光芒亮得可以照亮他寂寥的世界。

他终于找到她了。

她的气色很好,看起来过得很幸福,摸摸自己脸上的胡子,失去她,他反而过得很不好,甚至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

他失去了一个他应该把握的女人。

“你一直都在台湾?”他想问的是为什么她从来不找他?他们的距离是如此的近,为什么就这样错过了整整三年,让一切都变了。

“我现在中文说得很好喔!”泰姬玛哈保持一贯的微笑,本来用英文沟通,现在改用中文与他沟通。

他没想到她的中文会说得这么好。

“讲得很好。”不会是她先生教的吧?一想到她结婚了,有另一个男人深爱着她,他就好嫉妒,嫉妒得快发狂。

整颗心好像被一大桶醋倒下去,酸透了。

白子玲背叛他时都没有这种感觉。

泰姬玛哈不解地看着他黑瞳中的沉郁,他怎么了?为什么要用如此悲伤的眼神看她?她无法忽视他眼神里的痛苦,她以为经过三年的时间,即使两人再度重逢,她也可以很坦然的面对他,可是事实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连忙将视线移往身旁的冷冻食品,不想直视他空洞的眼神。

“你……过得好吗?”看着曾经如此亲密的她,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他知道自己欠她太多,现在的她已经有个幸福的家庭,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再出现在她眼前。

他刚才只是想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就满足了,没想到他的身体却叛离自己的心,刻意地越靠越近,存心想让她发现他。

“嗯,在台湾发展还算顺利。”泰姬玛哈垂下眼眸,看着地板。

沉默的气氛在四周流窜,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过得好吗?”其实她一直都有向老板娘打探过他的消息,三年前那次丑闻爆发时,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去找他,想去安慰他。

可是,她却步了,因为在他的心里她只不过是白子玲的替代品,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看过她,就算她再次出现在他身边也只是替代品罢了!

不好,失去你就不好。

他想这么说,可是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没有资格。“有空吗?那么久没见面,一起去附近的餐厅喝杯饮料好吗?”

他刻意避开她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他过得很不好、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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