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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连几天,靖武山庄看来是风平浪静,晴心很聪明不谈杜乔宣献身的事,而承哗也绝口不提,两人相安无事,不过,独居在东厢房的杜乔宣一直心事重重,硕仁看在眼里却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尽他所能的守在她身边,但才一个没注意,还是出事了——

书房里,晴心正塞一块糕点进承晔的嘴巴,硕仁却急匆匆的开门闯了进来。

夜暮已低垂,但还有残余的霞光,承晔看到一个模糊的蒙眬身影,但随即又暗了,他忍住狂喜的激动,这一、两天,他的视线慢慢能感觉到光感了,他深吸一口气,正要问弟弟什么事?那个该死的女人又趁机塞食物到他嘴里。

“什么事?”晴心问着因为见到她喂食他亲爱大哥这一幕,而目瞪口呆的硕仁。

“呃——”他这才反应过来,焦急的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乔宣留书出走了,她说与其要她嫁到北方去,她宁愿离开。”

“那是她的选择,随她吧!”承晔面无表情。

“哥,她是一名弱女子,又无亲无戚,她能去哪儿?”

“你说的对,我陪你去找。”晴心也觉得不太好,她随即站起身来,跟着硕仁走了。

刹那间,承晔似乎又看到两人模糊的身影步出书房,他顿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出去。

齐心、齐力才看到少福晋跟二贝勒走出去,没想到主子也出来了,“贝勒爷?”

他丢下这句话,也转往马厩走去。

晴心跟硕仁才各自骑上马,就看到承晔,“你怎么也——”话还没说完,他就翻身上了马背,坐在她身后,“你?”

“我也去,她若看到我一定会现身的。”他不想又发生另一件憾事。

他接过缰绳,策马疾奔,她再回头看着还搞不定马儿、远远落在身后的硕仁,受不了的仰头一翻白眼,难怪杜乔宣的心一直留在承哗身上,他也太不长进了吧!

因为放不下心,所以即使是坐在承哗的怀中,她仍不时的回头看,承晔的视力虽然仍看不清楚,但偶尔能看到模糊的影像,因此对她这个动作很不满,他知道硕仁是斯文儒雅,与他的桀骛狂妄截然不同,但她明目张胆的在他怀中频频回首,到底算什么?!

胸臆中莫名的怒火燃起,他突然伸手扣住她的纤腰,“别再给我回头!”

“什么?干么突然——”她吓了一跳,正想回头看看他在搞什么,但还没回头,他的手竟蛮横的往上扣住她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

“你到底在做什么?!”

但他根本不回答,让马儿继续在森林里奔驰,她莫可奈何,吐了口长气,算了,既然被扣住了,就放轻松呗。

承晔讶异的感觉到她将整个身子放松的靠在他身上,一个心不在焉,他竟然忘了该右转。

“天啊,前面有棵树啊!”

她急得大叫,他也急拉马缰,马儿发出长鸣声,前脚一仰,两人眼看就要摔落马背了,他拥着她翻转而下,他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但他把她护在怀中,因此她并没有受伤,起身后,她便忙着扶起仍倒在地上的承哗,“你没事吧?”

他摇头站起身,“马儿呢?”

“跑了……呃,”她突然感到一点一点的雨滴从天而降,她抬头一看,什么时候天空竟是乌云密布了,“不会吧?”这个林子跟她有仇吗?两次进入这里都遇到大雨?!

“下雨了。”承晔也被雨滴到了。

“是啊!怎么走?”她忙问。

“我们在哪里?方向呢?”他也问。

她忍不住的呻吟一声,“不会吧,你明知道我不会形容这里的树的。”

也对,但记忆中,那好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你试一……”

话语未歇,倾盆大雨突然从天而降,晴心看了看,算了,就走直线好了,她一路拉着他的手狂奔,经过一个又一个窄小路径后,好像还左弯右拐的拐出一片浓密林荫,眼前突地出现一个大大的洞穴,右边还有一个被满地野花包围的小池塘。

她把他带进山洞里,终于不必淋雨了。

“我们在哪里?”

她拉着他到一个石块上坐下,“一个很美、很有诗意的地方,烟雨蒙蒙下,如梦似幻,”见他一脸困惑,她笑道:“是在一个山洞里,但看出去有小池塘,还有好多花呢!”

“有这种地方?”

她一愣,“你不知道?”

他摇头,那这里肯定是靠西北方的那一边了,他比较少往这边来。

“那太好了,这就是我的秘密花园了,你知道吗?我们公主帮——”

“公主帮?”

“呃,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

也对,瞧他只待在靖武山庄,怎么有机会知道声名大噪的北京公主帮,而且以他的个性,也没有人会无聊的说她们的故事给他听的。

“算了算了,不管公主帮,哈、哈啾!哈啾!”她一连打了两个喷嚏,一阵凉风又从洞口吹了进来,“好冷喔,我们好像躲错地方了。”

“你知道就好,哪个山洞不冷的?”他的表情就像在说她是个大白痴。

“什么时候了,你还骂人?”她拚命搓手臂。

“不然呢?”

“有点良心好不好?你手伤时,是我喂你吃东西的吧。”

“我没求你。”

“对!是我鸡婆,然后没事去学洋文,受惠者又是你,还有还有,上回你落水,我也跟着跳,哼,随便说上几件事,都知道我是个有情有义的妻子,哪像某人。”

他没有回应她,但并不代表他真的那么铁石心肠,他起身,在洞里摸来摸去,终于让他捡拾了一些干树枝,他又找到两颗石头。

“喀!喀!”在忙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感觉到温热,知道他点着火了。

“还真的让你点燃了呢!哈啾!”晴心也凑了过来,她当然有看到他在忙什么,而且也放手让他去做,反正这个洞穴还算平坦,让他表现表现也是应该的。

她双手搓着手臂,只是虽然就待在火堆旁,但洞外凉风呼呼的吹,外头雨势又不停歇,她还是频打喷嚏,“哈啾!哈啾!”

他蹙眉,终于还是开口,“过来。”

“干么?”天啊,好在他看不见,不然她连鼻涕都流下来了。

他抿抿唇,“我不想让人批评无情无义。”

那跟她过来有什么关系?她擤了擤鼻子,起身靠近他,没想到他大手一扣,将她整个人一拉,她跌靠在他的胸膛,听到他规律的心跳声,她莫名的脸红心跳,想要起身,“不需要啦!”

“就这样!”他的口气冷硬不容辩驳。

好吧,聊胜于无,因为真的太冷了,而靠着他也的确温暖多了,只是两人的衣服都湿湿的,风从洞口吹进来后,还是感觉冷飕飕的。

“把衣服脱了。”他突然开口。

她一愣,心有灵犀吗?怎么他们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不要。”

“我看不见,你有什么好顾忌?”

意思是女性矜持皆可抛?“话是没错,但是——”还是很怪嘛。

“你不脱我帮你脱。”他还真的要动手。

她脸色一变,“不用,我自己来。”

她安慰自己他看不到,她也不想冷死在这里,于是轻解罗衫,只留下肚兜跟亵裤,而他也已脱去外袍及单衣,那壮硕的赤裸胸膛莫名的让她的心怦怦狂跳,“呃——我把你的衣服也拿到火边去烤一烤。”

他点头,她则静静的将衣物都放到火堆旁后才出声,“好了。”

“过来。”

“嗯。”她暗暗的吐了一口长气,这才窝入他怀中,他很自然的将她抱着。

老实说,不讨厌,还挺温暖的,像个天然暖炉,晴心微微一笑,像只慵懒的猫儿找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胸膛。

她的身子有股淡淡的处子香一直在撩拨着他,而他并非柳下惠,在相依相偎下,他甚至感受到她柔软的胸脯就隔着薄薄的布抵着他坚硬的胸膛,他暗暗的吸了气,以抑制那突然在血液中窜起的欲念。

此时此刻,他突然好想看她、好想知道她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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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滂沱大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不一会儿,便见星月交辉,空气中还有一股雨水洗净过的清爽气味。

承晔跟晴心的衣服也半干了,担心其他人找了来,两人很快将衣服给穿上,她拿起一根燃烧的粗木充当火把照路,牵着他的手离开了她的秘密花园,而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很微妙,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温暖流窜在彼此之间。

走了一小段直直的路后,很幸运的,一眼就瞧见他们的马儿就站在一棵大树下,两人上了马,由于已经入夜,承晔主张先回山庄,虽然看不见,他大概知道在什么方向,所以他们很快的回到山庄。

才进大厅,一眼就看到杜乔宣哭哭啼啼的坐在椅子上。

听林姨说,他们出去没多久,她就回来了,说她没亲人、没朋友、没有家,不知要往哪里走?

硕仁看着流泪的杜乔宣,再以哀求的眼神看向嫂子,希望她能代为求情。

晴心咬着下唇,看着脸色淡漠的承晔,“我想,她才十五岁,就让她多留在这儿一年再嫁人,好不好?”

他抿唇不语。

“要不,她动不动就走人,到时候她婆家来找我们要人也挺麻烦的,是不?”她边说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见那张俊脸上没啥波动,她粲然一笑,“林姨,就这么办了,那桩婚事就先取消吧。”

“可是贝勒爷?”她不放心的又看向贝勒爷。

承晔听她哭得那么难过,再想到是自己让她在世上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恻隐之心再起,他也不忍强迫了,“就这么吧。”

杜乔宣惊愕的抬起泪眼,一脸的不敢相信,但晴心反应可快了,就怕承晔后悔,“听到没?爷说话了,你还不快回房休息去?”

她笑中带泪的朝晴心点点头,在硕仁的搀扶下,回到东厢房去。

承哗则问晴心,“你很高兴?”

“不行吗?”她是很高兴,语调中都带着笑意。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他以为女人都是善妒的动物,例如杜采宣,她是被妒火杀死的。

晴心听这句话有些儿困惑,“虽然我平常很聪明,但你指的到底是什么?”

他没替她解答,只是莫测高深的一笑,就回一清轩去了,而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愈来愈期待见到她的那一天。

晴心柳眉一拧,“到底什么意思?话只说一半。”

“我想贝勒爷是赞美少福晋吧。”在一旁的林姨笑笑的这么说,排排站的小柳跟何总管也笑着拼命点头。

她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好吧。反正是好话就好。”

那天晚上,硕仁跑来找晴心,鼓起勇气请她教授追女孩的方法,因为他不希望杜乔宣再出走,他希望她能永远留在山庄,更希望能向她表白,让他照顾她一生,不过,“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总是尴尬。

“没问题,我有一个连你哥都不知道的好地方呢。”当然,如果她找得到。

所以从隔天早上开始,承哗前脚到森林去练武时,他们后脚也跟着到她的秘密花园去,两个地点刚好是一南一北,她也难得的没有迷路,展开了硕仁真心告白的秘密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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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晴心的生活过得好充实,充实到她都忘了要联络公主帮询问她们的航海计画准备得如何了?就在这一天,公主帮捎来讯息了。

今天晴心被承哗留在书房念了一大堆帐务资料,才被“恩准”离开一清轩时,小柳立即迎上前,“少福晋,有人送信来,说一定要亲自交给你呢。”

“人呢?”

“格格!”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地响趄,她眼睛倏地一亮,看着从亭台跑过来的小香,她是兰轩格格的贴身丫鬟,“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香笑笑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这是我家格格要我交给你的,还说要你斟酌斟酌,写封信让我带回去给她。”

她展信一看,公主帮已计画在下月十五搭船启航,如果她可以脱身,就到刘家港集合……

她看到这儿,先将信收好,“我明白了,小柳,小香是从北京来的,舟车劳顿肯定累了,你先带她去吃点东西,安排客房让她休息。”

“不用了,格格,如果可以的话,我老家就在苏州,我很想回家见见我爹娘。”

小香不好意思地说。

“原来……我想兰轩格格让你来送信,也是让你回老家看看的吧。”

她笑着点头。

“那你先回去,明儿个傍晚再过来拿信。”

“谢谢格格。”

晴心要小柳送小香出去后,随即回房。

她坐在床上,再一次细看这封字迹娟秀的信。

启航时间是下月十五,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她们将按照郑和第一次下西洋的路线航行,第一站到达占城,再到爪哇、旧港、满黥加等地,而绕上这么一圈少说也要一、两年……

这么长的时间?她柳眉一拧,整个人往后躺到床上,可以吗?承晔那么霸道,一下子要她做这个,一下子又要她做那个,她怎么离开?何况还有硕仁的红线没牵好——

不对不对!她烦躁的又坐起身来,这是她的梦想啊,她该做的是她能否在一个月内让承晔懒得理她?让他记得他曾撂下的狠话——说要让他的妻子自生自灭……

可是他那么需要她,他的世界又那么弧寂,好不容易才开了个小门让她进入,她这一走出来,不等于又将门给关上,她怎能如此残忍?

她的脑海浮现两人在洞穴里相依偎的情形,脸上蓦地一红,这些天,他们都有默契没提那件事,可是他们之间的气氛的确比以前更好,承晔脸上的笑也比以往都多……

怎么办?她的心沉甸甸的,该怎么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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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黄昏时分,承晔待在书房里,何总管刚将锦汇商行的一些进货资料及零售帐单送进来后又走了出去,就在此时,承晔突地看到一抹照射入内的橘红色霞圮,他眨了眨眼,惊觉到之前那层仍半掩着眼睛的白色薄雾竟然不见了!

他难以置信的再眨了眨眼,倏然起身的看着书本上的字、看着古董花瓶上细腻的纹路、山水图上栩栩如生的燕子……天啊,他既惊又喜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炯炯有神的黑眸再次来回的看着书房,他看见了,他真的看见了!

晴心!

他笑开了嘴,没错,他想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未曾谋面的妻子,这个感觉是如此强烈,他一路脚步未歇的直奔云影楼。

“发生什么事吗?”

齐心、齐力不解的互看一眼,他们在贝勒爷的身边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那是迫不及待、欣喜若狂的,可为了啥事?

承哗一路来到云影楼,却见到一名小眼睛、塌鼻子的红衣姑娘从里面走出来。

他脸色不一变,直觉的停住脚步,迅速转身靠在大树后方,但浓眉随即一蹙,他在想什么?他怎能如此肤浅?!

即使其貌不扬,但她的内涵绝对比那些空有差丽外貌的女子还更值得珍惜,他微微一笑,正要走出来时——

小柳的声音突地响起,“那就麻烦小香姑娘了。”

“不客气,我自己出去就行了。”小香忙摇头。

“不行,少福晋要我送你呢,走吧。”

她不是晴心!承哗的心弦突然又绷得紧紧的了,在看到她们走远后,他直接走进去,但并未看到人,倒是有股淡淡的香味从里面的房间飘了出来,他顺着香味来到她的闺房,打开门,见到一个帘帐屏风,他没想太多便拉开帘帐,没想到映入眼中的竟是一名美如天仙,而且是全身赤裸的美人站在浴桶边。

晴心还没意识到房内多了一个人,她整个脑袋里都在想她回信的内容,公主帮的成员在知道她竟然放弃航行海上的梦想后,肯定觉得不可思议吧!

可是她真的放心不下承晔,曾几何时?他竟然成了她心中最大的牵绊?

她叹息一声,低下头,一脚正跨入浴桶时,眼睛却不经意的瞥到帘帐下那一双乌皮长靴,她先是一愣,随即飞快的抬头,诅料,竟然对上承晔那双惊愕的黑眸!

空气在一瞬间凝结了。

她怔愕的瞪着他,他则瞪着她这身凹凸有致的美丽裸体。

“天啊!”突然,她回了神,惊觉到自己的赤裸,吓得赶忙跳进浴桶,水花四溅。

承晔炯亮的眼神仍盯着她,他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娇艳动人,肤若凝脂、唇儿嫣红、一双翦水秋瞳更是熠熠发亮……

晴心脸红心跳,吓得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不对啊,她突然重重的拍了自己的额头一记,他又看不见她,她干么自己吓自己!

她吐了一口长气,没了戒心的从浴桶里起身,“爷,你进来怎么没声音、也没叫小柳通报?你应该听得到水声吧?我在沐浴呢!”

他何止听到?他还看到了!这一幅芙蓉出浴,让他的心脏狂跳、浑身发热,偏偏她还慢条斯理的拿着毛巾擦拭身子,那诱人的美丽曲线及私密处全都一览无遗,他应该非礼勿视的,可是他竟然移不开目光——

“你不介意先出去吧,我穿好衣服就出去。”总还是觉得怪怪的,她转身背对他。

他没说话,因为体内不仅燃起熊熊欲火,甚至还有一种连血液都为之沸腾的强烈渴欲在流窜着,突地,他逸出一声低喘,一道热流竟从鼻腔内急涌而出,他用手一碰,黑眸顿时瞪大,他——他竟然流鼻血了!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连忙捂鼻转身跑出去。

她回身,莫名其妙的看着甩动的帘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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