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叔当真不成亲么?」惺帝实在忍不住,将手中奏折放了下来。
长孙励正在一旁看惺帝批过的奏折,听到他这句话,又黑又长的睫毛动了下,没抬起眼,温声道:
「皇上何出此言?」
「您老人家……不肯接受朕的指婚啊。」惺帝在长孙励面前,总是严守着皇家礼仪。「或者,您看中哪家大臣之女,跟朕提一声……」
「大臣之女?本王尽心辅佐皇上,倒没注意哪家女儿,皇上,你还是看奏折吧,天下事与本王亲事孰轻孰重,皇上自是心里分明。」语毕,长孙励便专心看着惺帝批示过的奏折。
惺帝闻言,也只能放弃跟恭亲王亲近的机会。还说他像儿子呢,见鬼的才怪……惺帝一愣,暗骂庞何。跟庞何太亲近了,连说话都有点神似!
他有点怨地瞄一眼长孙励。
这皇叔跟摄政皇叔个性不太同,他若没看完的奏折摄政皇叔直接替他看了,甚至有时嫌他思考太慢也会替他解决;而励皇叔则否,非要等他这个皇上批完再看。又如,在听政时,他心里有所迟疑时,看向在旁一块听政的励皇叔,励皇叔完全不会给他任何建议……
以脾气来论,励皇叔绝对好过摄政皇叔,但他总觉得他跟励皇叔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过的鸿沟。
有太监静静送上御茶房的苹果。惺帝终究还有几分孝心性,忍不住放松一下,捡了一颗来啃。
宫里的苹果自幼果时就会漆上福寿的字眼,等成果了福寿字自然烙在上面,让人吃了很有福气感。
他想起庞何每次老爱咬掉福寿两个字,不由得暗笑,直觉看向长孙励。
长孙励的目光正落在那盘苹果上。
蓦地,惺上脱口道:
「送一盘上翻书房吧。」又补充:「赏庞国舅的。」
「是。」太监退下了。
惺帝等了等,没等到长孙励阻止,暗松口气,算庞何你幸运了!
没一会儿他又瞄着长孙励。这皇叔身穿官袍时,较为端肃不苟言笑,皇族风范毕现,但平日一身重色长袍,腰间镶玉暗带,倒显得丰采温润,眉目清俊……如果一身锦织白袍,会显得更出尘好看,不知此时他建议皇叔衣着上的打扮,会不会遭来一记白眼?
惺帝思及此,暗笑出声。
他哪敢这样建议啊……等等,这样一想,庞何这小子是不是仿皇叔的衣着?自他认识庞何以来,庞何就是皇叔这样的衣着,千年不换,全是偏向暗系长袍……这庞何也太没品了吧,这样仿皇叔,又不是丑八怪,用不着这样学习皇叔吧?
「皇上用心。」长孙励在旁平静提醒。
惺帝叹了口气:
「皇叔督促朕,朕自当感激。不过,朕也希望皇叔别教朕为难,这几个月,母后那头,一直在暗示朕,那个……相爷的闺女……」
长孙励闻言,抬眸看向他,一笑:
「皇上当真希望,满朝都是太后的人马?」
惺上心一跳,直视长孙励的温和目光,而后轻喃:
「那终究是我母后。」
「皇上也不必烦恼,先皇要本王与皇兄辅政,便是要防堵这种事的发生,本王曾在先皇榻前起誓,不会让天朝沦至外戚之手,也绝不会左右皇上的朝政。」
惺上讶异,而后追问:
「摄政皇叔呢?也起誓了吗?」
「这是自然。」
「可是……」他以为摄政王与母后……
长孙励神色未动,道:
「皇兄自有分寸。但本王可以确保,只要明年密诏一开,相爷人马绝不会再拉拢本王。」
「密诏?」惺上一脸吃惊。「什么密诏?」
长孙励眉目略讶,倏尔望着他。那黑眼微地眯起,良久,才道:
「先皇留下的密诏,至明年皇上大婚时才可公开的诏书,皇上不知么?」
惺帝想了想,摇头。「朕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啊。」语毕,见长孙励那清俊面色,竟是一点一滴沉了下来。
「皇叔……密诏与你有关?」
长孙励那略宽的嘴,此刻紧紧抿着,黑漆的眼瞳直勾勾地望着惺帝,惺帝不由得心头猛跳。
「皇叔?」现在皇叔在看谁?是他还是父皇?为什么这样看他?
有时候,真有错觉,皇叔在提及父皇时,虽是平静,但总是没有什么感情。
「……是在太后手里么?」
惺帝听见这句若有所思的低喃,有点惊讶。「密诏在母后手里?」密诏内容是什么?为什么由母后收着?怎能瞒着他由母后收着?
长孙励回过心神,看见年纪尚幼的惺上,他正一脸迷惘地望着自己。
先皇果然防他,密诏若在惺上手里,他要骗来太容易,密诏在太后手里,分明是要他尽心辅政。
他不由得苦笑。
先皇防他如防贼,无人知晓的密诏交到太后手里,这摆明了什么?
分明密诏里并非他想要的东西!
他沉默半晌,道:
「这密诏确实关系本王,既然不在皇上手上,皇上也不必烦忧。」
原先送苹果来的太监在殿外轻喊道:
「皇上,奴才送苹果上翻书房,不见庞国舅。」
殿里二人同时一怔。惺上自言自语:
「朕是不是太纵容他了?这时候不在翻书房会在哪儿?」
同时,长孙励清声而起:
「去问清楚,庞何上哪了?」
太监领命而去。
惺上又看了长孙励一眼。
「皇叔,恭王府与庞府只有一墙之隔,庞老太傅也曾亲自教导过父皇与皇叔,你跟庞何感情似乎不错?」
长孙励微笑道:「确实不错。」
惺帝有些傻眼,没料到长孙励承认得如此干脆。这皇叔一向很少回应私事的……
「庞何他在外头,总是恶名不断……」跟皇叔你这个天朝栋梁的名声,是天差地远。
「那是他自幼多病,性子多少别扭些,加上庞府里一些不学无术的堂兄弟,造成他今日个性。皇上可以放心,庞何脾气虽坏,却也干不了什么极恶的坏事。」长孙励道。
惺帝眨眨眼。「皇叔……真清楚……」
长孙励一笑:「他是我看到大的,怎会不清楚?」
又笑了又笑了!庞何你何德何能,比他还会让皇叔笑!惺帝内心复杂,不知是该妒忌庞何,还是很高兴这个小舅舅有恭亲王当靠山。他又道:
「其实皇叔与庞何年岁相差也不过七八岁,说是从小看到大,倒也有些夸大了。」
「本王第一次看见他,他比皇上还小,那时本王已是少年,自然觉得他小。」而且小不隆咚,跩不隆咚,野蛮得可以,不把他当亲王看,仿着野书上把他当个师父对待,赖皮得跟个野蛮小小子没个两样。
庞何字勤之,勤之二字便是他取的,要他勤学功夫,但愿他身强体壮,再无病弱之时。
但这些私话,他不打算跟惺帝说。有些回忆,是不容外人插入的,思及此,长孙励面色柔和些,黑眸也蒙上薄薄的悦色。
惺帝目瞪口呆。
「启禀皇上、恭亲王,庞国舅上太妃那儿了。」太监来报。
「太妃?」长孙励沉吟一阵。当年未进殉葬名单的少数妃嫔都搬到太后慈寿宫那儿养老作伴,庞太妃自然也过去了。
他与庞太妃有几面之缘,颇似他母妃的佛心性子。入宫没多久,先帝便辞世,根本来不及怀上龙种。
平日庞何上慈寿宫是要等召见的,庞太妃虽然寂寞也知庞何不受拘束的性子,鲜少主动召他入宫陪伴。
他记得,庞何最近迷上陌凤国的七册小说,每天读得不亦乐乎,还会故意逐字念给他听呢,哪会记得去陪太妃?
「是太妃召见的?」长孙励忽问。
「奴才听说,是的。」太监恭谨答道。这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明白庞国舅在惺帝心里的地位,迟疑一会儿,又道:「奴才回来时也听见宫女说,太后得了小国贡品,想起庞国舅,特地召他过去。」
「太后想召见?最近哪来的小国贡品?」惺帝讶道,直觉看向长孙励,后者眉头深锁,放下奏折。「皇叔你……」
长孙励挥手道:
「皇上看奏折吧,本王先告退了。」
惺帝连忙起身,道:
「朕一块去吧。前几次朕去请安时,太后对国舅有些怨言,多半是国舅在民间抢了某些人的好处,告上太后那去了。又或者,太后总是不喜朕跟外人亲近,所以……」
长孙励瞥他一眼,道:
「那就一块去吧。」语毕,撩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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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啊,你真的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吗?」庞何坐在阶梯上,剥着荔伎问道。
还是宫里荔枝好。宫里有碎冰,冰镇荔枝特别爽口,晚点全带回府慢慢享用。
「这样的日子很好啊。」秀丽的女子慵懒地坐在杨上,抿嘴笑道。
庞何回头看着她,露出闪闪发亮的牙齿。「要这样笑,才开心。」
庞太妃掩嘴笑着:「何弟怎么还是老样子?」
「我这一辈子也改不了性了。」庞何想想,夺过宫女捧着的瓷盘,当着宫女的面前,硬是挤坐到庞太妃身边的榻上。
他双腿盘起,捡了碎冰含在嘴里,顺便送一块到她嘴边:
「太妃,吃不吃?」
庞太妃摇头温笑着。
「你在宫里,真一点也不寂寞?」庞何有点不信。「如果是我,我一定挨不住这样的生活。」顿了顿,又咕哝道:「别说挨不住了,可能我一进宫跟那老皇上拚个你死我活。」
庞太妃闻言,看了看在旁的宫女,挥手让她们站远些。
她柔声道:
「何弟如今长大了,理当成熟些。你不能为庞府开枝散叶,但庞府目前还是仗你生存,姊姊虽是太妃,但若然有一日你出事了,姊姊也没法再救你了。」
庞何猛塞荔枝,鼓着颊,沉默良久,才低声道:
「有些事我看不过眼就去做了,我也不觉得愧疚。我唯一愧疚的,就只有太妃跟那个……那个……我害死的人。」
庞太妃不以为意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多少次,入宫这事,是我心甘情愿,你不能拿你的看法来决定姊姊情愿与否;再者,恭亲王也该跟你说过,当年我本在殉葬名单上,他救下我时,并没有递补的妃嫔上去,你内疚什么?」
庞何不满地低语道:
「天朝妃嫔殉葬是凑喜数的,姊姊下来了,自然有人补上去。你跟师父怕我内疚,我心里是明白的。哼,那老色狼,明明年纪大了,还要娶这么多人,连人走了还贪得无厌带人下去服侍他……」咚的一声,他的后脑勺轻轻被拍了一掌。
可恶,这招八成是跟师父学的,连爹辞世前也送他这么一掌,他的后脑勺很美是不是?庞何耍赖靠向庞太妃怀里。
女子多体香,庞太妃的香气很像娘亲,跟他身上的完全不同。很好闻,也很有安全感。
宫女微地瞪大眼,庞何丢去一眼,宫女立即脸红垂目。
庞太妃不阻止他撒娇的动作。小时庞何与她不亲,后来她主动开口入宫,庞何震惊的表情她永远不忘,从此,庞何待她极亲,甚至在她面前有如孩子一般时常撒娇,她也终于明白小时的庞何,是那种「你主动待他好,他就记在心头赖着不放」的人。
「今天你怎么有空来看姊姊?」庞太妃这才想起这问题。
庞何愣了下,道:「不是姊姊召见我么?」
「没有啊……」
「太后驾到!」
「咦?」庞何被庞太妃轻推一把,立即回神,连忙下阶。他不敢抬头,连忙跪地,道:「太后万安。」
莫名其妙!姊弟叙情,这太后跑来做什么?
「起来吧。」
那声音很尊贵,庞河没有抬起头。天朝祖宗规矩太多,这些养老的妃子与皇上年龄凡差三十岁以下者,皇上与她们见面时,总是有帘子相隔,以防「乱伦」,久而久之,他们这些官员自然不敢抬首仰望,何况,太后才三十多岁,长恭亲王数岁,一点也不老……咳,当然,能爬上凤床的摄政王,绝对可以抬头仰望太后,但这话,他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在当事者面前说出口。
「真巧哪,许久不见小国舅。哀家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小国舅时,小国舅才十七八岁呢,哀家记得你幼年多病,是不?」
「嗯……」庞何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太后是在哪里了。他对不在意的人事一向忽略,遂道:「蒙太后福泽,庞何如今身强体壮。」跟牛一样!
榻上的女人微微一笑,头饰竟无响声。庞何很想抬头看看这人是在真笑还是假笑,但……算了。忍一时之气,保百年之身,划算了!
「哀家记得那时你面色虽白,但美得跟花里妖精似的,哀家还记得跟太妃提过,若不是庞何在京师出名,哀家还真以为是哪儿来的神仙妖精呢……」
庞何暗呸一声。说话就说话吧,拐什么弯?也只有摄政王吃她这套吧!
「哀家更记得,当初先帝就是看见小国舅的相貌,才要太妃入宫,是吧?」
「这些陈年往事没想到太后还记得。」庞太妃笑道:「庞何,你先回去吧,我有家常话要跟太后聊呢。」
庞何才要说声是,哪知太后又道:
「等等,哀家有话跟庞何说呢。」
庞何一愣。
「有件事,想请小国舅帮个忙,但在此之前,你抬起头让哀家看看。」
「臣不敢。」
「有什么好不敢的?」太后淡声道:「哀家要你抬头就抬头吧,难道还要哀家求你不成?素闻小国舅在京师一向率性而为,怎么一到宫里就成了缩头乌龟?」
庞何眯起凤眸,低声下气道:
「太后懿旨,臣不敢不从。」语毕,暗暗骂她个祖宗十八代,猛地抬起头直视高高在上的太后。
他娘的,穿这么华丽,头上插这么多钗子,脖子竟还挺得住,了不得啊了不得,祝你八年十年后脖子还能直成这样!庞何内心继续腹诽。
「何弟,垂目。」庞太妃斥道。
庞何暗哼一声,垂下目光。
「……好美的人儿啊……」太后的声音意味深远:「尤其这双凤目光彩诱人,如果是个女孩家,不知会让多少男子迷恋上?」
不会啊,他师父就没被迷上,庞何哼声想着。不但没迷上,而且从小到大只亲过他两次,令他觉得很乏味。
庞太妃不动声色地笑道:
「不瞒太后,庞何貌色是偏女相了些,但也有不少姑娘被迷惑呢。」
「哦?那怎么至今没有亲事呢?」
庞太妃笑道:「自然是没有看上眼的人了。」
「太过眼高,也不是件好事。小国舅可以先纳妾室,要不,一个男子怎能挨得住漫漫长日呢?」
庞何闻言,差点要掏耳朵了。这也是太后会说的话吗?别因为摄政王挨不住,便以为人人都是如此了……庞何想起近日看的陌凤国淫色小说,又想到先帝色相,再不小心想到师父……师父其实偷偷藏了好几个女人吧?
庞太妃不疾不徐道:
「庞何这小子脾气坏,也有怪癖,只喜欢对他好的人,其他人他是看不上眼的。」
庞何猛地抬头,望向上头的庞太妃,凤眸闪闪发光,亲近之意毕露。
连庞太妃也挨不住这亲热的眼神,玉面不禁发红,连忙以袖掩饰面容。
高榻上,太后轻咳一声,转了个话题说道:
「最近宫里闹鬼,小国舅可有听闻?」
庞何一怔,瞄到庞太妃面色异样,他嘴里应道:
「臣听闻过,但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太后长叹一声:
「好几名宫女亲眼见到后宫有鬼,虽然皇上封锁这消息,但这事总要解决的,目前后宫无主,自是由哀家代管,尤其那鬼又是当年先皇的妃嫔,哀家自然得负几分责任……」
庞何心里咯的一声,讶道:
「鬼是……先帝妃子?」那声音竟有几分发颤。
「是啊,宫女都不约而同提到,那鬼穿着妃服,似有不甘……」
庞何牙齿有些打颤。「不甘?」
「当年妃嫔十有七八殉葬,剩下的都在慈寿宫养老。为先帝殉葬是求之不得的,照说妃嫔鬼魂不该在后宫生怨,是不是当年有谁怀了不甘心之意而去……」
「不甘心之意而去……」庞何低声问道:「敢问太后,那鬼留恋在哪座宫里?」
「宁安宫里,是不?太妃?」
太妃轻轻应了声,庞何脑中顿时轰轰作响。他脾气坏,小恶小奸也不是没做过,唯独不害人,只有一次……只有一次……
他记得,当他得知殉葬名单上有姊姊的名字时,一时又怒又急,求着师父保下姊姊的命……当时名单一路下数,他还不及看见宁安宫,就先看见姊姊的名字,也就是说,宁安宫里的妃嫔排在后头,里头的妃子很有可能是递补上去的……
是他害的!是他害的!
他满面大汗,心跳急促,很像回到幼年的病况。太后的声音仿佛自远方传来,隐隐约约地听不真切——
「男子不进后宫是祖宗规矩,但也顾不了许多。今天一看小国舅,哀家计上心头。小国舅身怀武艺,又有男子阳气,可愿夜宿宁安宫,探个究竟……当然,小国舅得扮成宫女以防消息外露。明年皇上大婚,后宫不能再出事,小国舅可知,在宁安宫遇见鬼的宫女都遭皇上封口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有损阴德……」
有损阴德?那殉葬上百上千女子就不损阴德么?庞何满面怒气。
又听得太后道:
「听说小国舅极爱人偶,自幼家中人偶甚多,正好,邻近小国奉上精致人偶。这些小国真有趣,说人偶里有精魂……就当赏你的,拿上来吧。」
庞何抬眼看见宫女搬来——
蓦地,凤眸惊惧大张。
等同天朝七八岁孩童高的人偶,就在眼前。人偶的脸十分僵硬,嘴角上扬,看似笑得和气,但在庞何眼里,却是笑得阴森诡异,仿佛在说;我回来了!我回来找你了!
「啊啊……」他低声尖叫,接着他连退了好几步,嘴里大叫着:「走开走开!」一个不稳,狼狈地往后跌去。
跌入男人的怀抱里。
「勤之!」
眼熟的官袍宽袖迅速覆住他的双眼,人偶立即自他眼前消失。这味道好熟啊,他怎么想不出是谁啊?他呼吸急促,意识模糊,无法分辨这气味……
「母后你做什么?竟拿人偶吓庞何!」
「皇上!」
「还不快宣太医!」
「勤之,我是谁?」
男人的声音跟气味一样熟悉,附在他耳畔轻轻唤着。
面前一片黑漆,人偶的影像与某人交错着……
幼年有一个人,一直有一个人待他很好,即使他脾气恶劣,那人也是出自真心待他好……
是谁呢……是谁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