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干嘛像个受虐儿一样离我这么远?我又不会吃了你!”终于忍无可忍,陈晓非黑眸犀利地扫向躲在车门边的亚曦。

其实他最近不断在想,老天爷是公平的,乍看之下好像他以欺负亚曦为乐,事实上真正被气得七窍生烟的人是他,他才是那个受气包。

“你一副想把我生吞活剥的样子,我当然会紧张。”更往车门边挤去,亚曦没好气地咕哝。

又不是传说中恐怖月圆夜,怎么有种身旁的男人一直快变身的错觉?

“想把你生吞活剥?”陈晓非挑眉,下意识揉揉脸。

不知道是她的感觉太敏锐,还是他凶恶的表情藏不住?!的确,他是想将她生吞活剥,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把她抓起来打屁股。

常听人说女人善变,却没想到可以变得如此彻底。前一晚像只小猫腻在他身边要他别走,现在又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呵呵呵!他是快抓狂没错。

“陈晓非,你脑袋里在转什么坏念头?”眼看他忽然笑得奸险,亚曦戒备地眯细美眸。

“没有。”他绝口否认。

“你骗人。”亚曦摆明不信。

“关于昨夜,你还记得最后是怎么回家吗?”陈晓非将话题绕回,状似不经意的问。

既然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有个结果,他就不再处于被动模式,亚曦最好有心理准备,他接下来的表现都会非常直接。

希望她的心脏更强壮有力。

“坐车回家啊!”亚曦皱眉,仿佛他问了蠢问题。

“坐谁的车?”像在教幼稚园大班的小朋友,陈晓非一步步诱导。倘若亚曦不幸患有选择性失忆症,他不反对帮她恢复记忆。

“坐你的车。”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处处是陷阱,亚曦小心翼翼的回答。

“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然后就看医生,吃药睡觉……

“该不会坐上我的车后,你所有的记忆都是空白的?”他语带暗示。

她对他说的话、她主动拉住他的手……这一切的一切,她多少应该有些印象吧?

忽地,亚曦陷入沉默,非常非常认真地看他,表情难测。

“陈晓非。”好半晌,她唤。

“嗯?”

“难道我昨夜——”亚曦欲言又止,眉心紧拧。“做了什么蠢事吗?”

蠢事。她居然用这词来形容昨夜发生的事,亏他开心了一整夜,以为他们的关系终于有了新进展。

以为终究是以为,他一个人白开心一场。

闻言,陈晓非俊颜微变,薄唇抿紧,完全不想说话。他担心再说下去,脑血管会瞬间爆光。

“没有,你什么都没做。”冷冷的,他回答。

再迟钝的人都感觉得出他身上迸发出来的怒意,亚曦不明所以地望住他的侧颜,不知道自己究竟又是哪里惹怒他了?

关于昨夜的事,她真的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吃过药后的她睡得极不安稳,睡梦中好像有人陪着她而已。

话说回来,他应该不会对她作的梦有兴趣吧?!

“你的客户在前面,”陈晓非平稳地将车停妥,过于平静的声音反而让人觉得恐怖。“事情办完后打电话给我,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亚曦吓一跳。他居然要在这里等她,难道他没有其他事要办吗?游手好闲也没这么闲吧?尤其他现在面露狰狞,她完全不想再跟他多相处一分钟。“没关系,我自己回去……”

“我等你。”冷冷的桃花眸迎上她的,警告她最好别有其他意见。

传说中谭大姑娘的火爆脾气对他完全没辙,只要是碰上陈晓非,她的倔脾气最后都是落得雷声大雨点小的下场。

“我不知道要多久。”果然,她气弱的回。

“我等你。”陈晓非还是老话一句。

眼看上诉无效,拍板定案,亚曦闷闷关门下车,屈服。

今天陈孔雀心情阴晴不定,像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她光想象还要同坐一台车回家就暗暗叫苦。

唉!人家她不要啦!她还是病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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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艳阳高照,已经是连续几天的好天气。

“晓非,你的服装展准备得如何了?”柏宇慢条斯理地将冰块丢入杯中,他闲散地靠在吧枱边,笑吟吟的朝好友开口。“这可是你第一次的个人首展,应该准备得很充分吧!”

“没进度。”只手托腮,陈晓非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桌上是散乱的草稿图。“这两天我根本没去看会场。”

“出了什么事吗?这么消极不像你。”柏宇微讶。

依陈晓非的个性,首次个人服装发表会应该是雄心万丈才对吧!

“我在思考爱情的真谛。”他撇唇。

“噗!爱情的真谛?”听见他的回答,柏宇失笑。“好严肃的问题。”却不像他思考的问题。

“是很严肃,所以我到现在还没找到答案。”头也没回,陈晓非仍是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别告诉我号称情场不败的你也遇到感情问题。”柏宇不信。

陈晓非的女人缘好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下从三岁奶娃,上至八十阿婆,只要他肯笑一笑,没有不迷上他的。

闻言,陈晓非仰头看他,漂亮的桃花眸里讽意闪过。“那是外界对我的误解。”严格论起来,他相当洁身自爱。

当他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对身旁的女人不再来者不拒,他收敛起男性费洛蒙,不再有事没事露出骗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这一切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谭亚曦!偏偏她却……

该死的!不提也罢!

“说来听听吧!”他烦恼的模样让柏宇更好奇了,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女人可以抗拒陈晓非无远弗届的魅力。

“没啥好说的,总归一句话——”陈晓非嘲弄地扯动唇角。“我败了。”对于个性好强、脾气特倔、神经又超粗的女人,他一筹莫展。

“胡说!这种轻易认输的个性不像你,”柏宇移坐到他身边,他越是沮丧,他越是好奇。“究竟是哪名美女不买你的帐,要不你对她笑一笑。”

要是这么容易就好办了!他也不会被气得脑血管全爆。

“她免疫!”陈晓非咬牙回道。

她可能是全世界唯一对他桃花笑免疫的女人。

“这么猛?!”柏宇眼睛一亮,兴趣更浓。“对方是谁?有机会我能拜见一下吗?”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听见他遇到对手,柏宇好像莫名兴奋?!

“你也认识。”陈晓非瞟他一眼。

“我认识?”柏宇更惊讶了。他何时认识这名猛将而不自知?!“是谁?”

“谭亚曦。”陈晓非不甘不愿地说。

“谭亚曦?!”此时震惊两个字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他像九官鸟呆呆的重复。

这个消息太过骇人,没想到陈晓非心仪的对象竟然是死对头谭亚曦!

老天!爱情果然是种神奇的东西啊!

“该不会你已经暗恋她很多年?!”柏宇直接问出心底的问题。

额角青筋不住爆跳,陈晓非确定自己听见脑血管壁出现龟裂的声音。“并没有!”他瞪。

他绝没有暗恋亚曦!这是事实,也是面子问题。想他陈晓非行情好、风度翮翩,喜欢他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他怎么可能暗恋暴力女?!

亚曦对他也是有感觉的,他敢拿项上人头担保。她对他有喜欢的感情存在,只是神经太粗而不自知。

她若真对他完全没感觉,依他俩誓不两立的状况,当年他远在国外,她就不会动不动就捎来只字片语借故询问他的近况;她若真对他完全没感觉,更不会在咖啡厅看见他跟其他女人卿卿我我时,恼怒的变了脸色;她若真的对他没感觉,在高烧不退时就不会抓住他的手不放,希望他陪在身边……

她明明喜欢他,偏偏又做些极端相反的事情,害他、害他……

害他完全拿她没辙!

“你的意思是亚曦也喜欢你?!”这个消息更劲爆,柏宇真担心等会儿出现更惊人的八卦,他脆弱的心脏会负荷不了。

亚曦不是常嚷着一句话吗?既生曦,何生非?!没想到……真是想不到啊!

“应该多少有点意思。”陈晓非答得含蓄。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根神经没接好,非得把两人的关系僵在原地不可。

“既然你们互相喜欢,那问题的症结点在哪里?”柏宇突然糊涂了,在他看来事情再好办不过。

两人彼此心仪,那就在一起就好啦!有啥烦恼?!

“问题在于亚曦不知道她喜欢我,应该说……”陈晓非睇他一眼。“就算打死谭亚曦,她也不会承认对我有好感。”

对她来说,或许好胜心比一切都重要。

“也对。”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依他对谭亚曦的了解,要她承认喜欢陈晓非,可能教大熊织毛衣还比较容易些。

“问题我们谁也不肯先认输,不愿先说出喜欢两个字,”陈晓非眸光又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除非有决定性的赢家出现。”

这场爱情拔河无限期,到底如何才能成为真正赢家?真是伤脑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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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幸福夏卡尔的草莓大福真的是最好吃,您真有口福。”

下午四点整,果子屋传出诡异的惊叹声,亚曦冷冷抬眼,一副很忍耐的表情。

“没错吧9是夏卡尔幸福果子屋的大福最好吃,是其他地方尝不到的好味道。”站在一旁的王妈妈附和。

嘴里咬着皮Q馅软的大福,就算是吃甜点,陈晓非的表情还是帅到没天理。“王妈妈,您真内行。”他竖起大拇指。

“陈晓非,你会不会太夸张?”终于再也忍不住,亚曦咬牙出声。

大姊至今尚未回国,她和亚茵轮流过来帮忙顾店,没想到人才进店门就遇见陈晓非,让她不禁怀疑他是特地来堵她的。

眼前的男人个性诡谲多变,教人完全无法掌控,上回才莫名其妙发她脾气,现在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出现在她面前嬉皮笑脸,他究竟想怎么样?欺负人也不是这种欺负法。

阴晴不定的家伙,认识他真是冤孽。

“亚曦,难道你不明白月是故乡圆的道理吗?”陈晓非漂亮的桃花眸子瞥向她,意有所指。“这里有的东西,是其他地方没有的。”

“圆你的大头!”亚曦冷哼,宁愿低头和满满的数字拚命,也懒得多看他一眼。

唉!所谓对牛弹琴就是这个意思吧!陈晓非一阵无言。无论他如何明示、暗示,亚曦全都接收不到。

“午安,亚曦,我来上班了。”江和美充满朝气地推开店门,站在柜枱前的极品俊男立刻眩惑了她的眼。“咦?”她掩唇低呼。

好帅的男人啊!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午安,和美,”头也不抬,亚曦简短的替彼此介绍。“他是陈晓非。”

“你好。”陈晓非勾起唇角,淡淡和她打招呼。

“嗨!”江和美被他笑红了脸,腼眺的走进后方烘焙室更衣。

江和美不自然的态度没有逃过亚曦眼下,她看看脸红进房的江和美,又看看神情自若的陈晓非,怪异的感觉再次爬上心头,像是有千万只小虫在啃……

冷不防,大美人美丽的脸庞浮现她眼前。

“陈孔雀,别说我没警告你——”莫名其妙心情变差,亚曦语带威胁地回头瞪他。

“干嘛?”陈晓非皱眉。他可什么事都没做。

“陈孔雀,收起你的狼爪子,别对我店里可爱的小美眉下手。”危险的眯细明眸,亚曦咬牙警告。

谁不知道陈孔雀无远弗届的魅力?随便勾唇一笑,就逗得无知少女心花朵朵开,如此邪恶!真该被彻底歼灭才对!

狼爪子?!他如此修长漂亮的大手哪里像狼爪了?陈晓非无奈。

“我什么事都没做,我只是微笑——”

“对!就是连笑也不行!”不让他有把话说完的机会,亚曦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反正现在见到他,她眼前就浮现他和乳牛美人甜蜜的模样,怒!

“……”他十分确定亚曦今个儿心情欠佳,无论他做什么都动辄得咎。

“你到底来做干嘛?”越想越心闷,亚曦没好气地问。

世界很大,小北商店街很长,陈孔雀哪里不去,为啥非得在她眼前碍眼不可?

“如果我说来买草莓大福,你信吗?”陈晓非挑眉。

“不卖!”完全不考虑,亚曦回答的斩钉截铁。

无奈地叹口气,陈晓非发现她真的很难搞定。

“……亚曦!亚曦!”耳边忽然传来细不可闻的低喊,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只见江和美面露羞色地频频招手。“亚曦,你过来一下。”

“怎么?”一脸狐疑地走过去,亚曦不明白平时超大方的江和美何时变得羞于见人?

“亚曦,原来他就是你等了六年的青梅竹马恋人啊?”咬咬唇,江和美眼底泛起可疑的光芒。

“并不是,”亚曦努力维持心平气和的语气,虽然还是不小心跑出磨牙的声音。“他不是我什么青梅竹马的鬼恋人!”

“没想到他长得还真好看。”江和美不忘又探出头去偷偷觑了陈晓非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

“嗯,他也只有那颗头可以看。”倘若陈晓非听见自己这样形容他,可能会气得直跳脚、怒爆脑血管吧!

光想象就觉得太快人心,亚曦粉唇微弯。

陈晓非最讨厌她把他形容成装饰用宠物。

“亚曦,陈晓非他——”

“和美,无论你对他存有什么期待都可以死心了。”亚曦截断她的话,语气微酸,不知道究竟是酸给自己听,还是酸给和美听。“他名草有主,身旁已经有名乳牛美人了。”

“不是!”江和美用力摇摇头,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感到十分惊讶,她从包包中翻出时尚杂志。“我是要告诉你,陈晓非大有来头呢!”

“大有来头?”亚曦一脸不信。整天游手好闲的,能有什么来头?!

“你看,日本服装设计新人大赏第一名,”江和美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正是一脸桃花粲笑的陈晓非。“被誉为服装界的天才设计师……”

吓!

瞪着那张照片,亚曦整个人瞬间石化僵硬,原来整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碍眼的陈晓非是炙手可热的设计师啊!

那么话说回来,这名天才好好的事情不做,干嘛整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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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晓非今天去店里找你,是真的吗?”晚饭时间,谭母体贴地帮老公布菜,状倒不经意的问。

“不知道,我一进店门就看见他了。”陈晓非不傀是狠角色,连和王妈妈都可以聊得很开心。

“是吗?”悄悄和丈夫交换彼此才懂的眼色,谭母暧昧的笑容浮现唇边。“最近倒是满常看到他的。”

“我也这样觉得,”亚曦明眸半眯。“不管去工作还是上市场买菜都能碰见他。”怪了,小北商店街真有这么小?走到哪儿都看得见他的人!他不是服装设计师吗?难道设计师都这么闲?!

“看来这孩子还真有心。”谭母掩嘴偷笑。

“心?什么心?”亚曦没想太多,一脸狐疑。

“还能有什么心,当然是对你有心啊!”谭母送她一枚大白眼,不懂自己怎会生出神经超大条的女儿?“晓非应该在追你吧!”

他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

“耶?”哐啷一声,饭碗自亚曦手中掉落,她震惊地看着老妈,像是受到极大惊吓。

坐在一旁默默吃饭的亚茵则是闷笑到快抽筋。

“亚曦,你看看自己多不小心?”谭母立刻从厨房拿出抹布收拾。

“老妈!你这是哪来的怪念头?”才没有心情管饭桌的惨状,亚曦大声抗议。“我跟他才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可是死对头啊!别忘了我从幼稚园小班到高中的悲惨生活!要不是他,我会多快乐!”

死对头会在生病的时候紧抓着人家不放?这算哪门子的对头?!

谭母不以为然地轻哼两声,瞪她。“别忘了从小你跟晓非的默契就特好,简直是天生一对。”

吓!这句话快吓死她了。

“老妈,那是冤孽好吗?”如果能够选择,她也不想跟陈晓非有同样的反应、同样的喜好。

“晓非喜欢你不好吗?瞧你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就算求学生涯里因为陈晓非拿不到第一名又如何?第二名也挺好啊!真不懂她这种好胜的个性是遗传谁?绝对不是她,她很随和的。

“陈晓非喜欢我哪里好?”亚曦清丽的脸庞微微扭曲,光想象那种情景就浑身不自在。

“哪里不好?陈晓非要人才有人才,对你也挺不错的,你究竟是不满意他哪一点?”谭母双手叉腰。

“他——”

“别又说他抢走你第一名那种蠢话,”她来不及开口,谭母先狠狠念一顿。“都几岁的人了,净记些孝子的事情,给我其他的理由。”

“他……我……”想说的话被老妈给堵住,亚曦狠狠瞪向用力偷笑的亚茵。

居然敢幸灾乐祸!

“想不出理由吗?”谭母挑眉。

“他很爱找我麻烦,爱欺负我。”咬咬牙,亚曦小声回答。

“欺负你?明明是互找麻烦吧?”谭母摆摆手,驳回。“你们不是一见面就非得斗个你死我活不可?那不算欺负。”

所谓的欺负是单方面受委屈,亚曦跟他的相处模式分明不是那么回事,他们相互制衡。

“总而言之,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也不要跟他是那种关系。”说不过老妈,亚曦索性耍任性。

他跟她是冤家、是仇人,绝对不会是——

情人。

“亚曦,你——”真搞不懂这孩子到底在倔哪门子的脾气,她明明很喜欢人家的,真是一点都不坦率。“随便你,我不管了。”

谭母懒得多费唇舌,继续坐下吃饭。

她这个难搞的女儿,就交给陈晓非去伤脑筋吧!相信他已经很习惯了,反正他还有一辈子的岁月要跟她慢慢耗。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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