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勿念身世
乱离看到这一段,十分诧异,原来,眼前这个威严的君王竟是个杀手出身!“断魂崖一别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他不由问道。
羌王抚在画上的手突然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白发少年,他,竟可以知道他的过去……这是他从未和任何人提及的。不愧是鬼谷传人!
“再一次知道十七的消息,已经是她离开云门的五年之后了……”羌王似是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终于又翻出了他隐藏多年的往事……
门口飞进来一只白鸽,在大殿上盘旋许久。终于落到修长的指尖上,即墨枭半裸着身躯,身旁的美人,宛如灵蛇般缠着他,两人的青丝交缠,衣衫凌乱。他将美人探入胸膛的手拿出。取下信笺,看了看,因纵情声色而疲倦的眸子转瞬亮如星辰,如窥见猎物的豹子般。身后的美人凑过来,将头枕在他的肩上,触到他冰冷的眼神,充满鄙夷,仿佛方才在床上和她缠绵的是另一个人,她瑟缩地退了下去。
即墨枭披了件长袍,走到火炉旁,看了一眼手臂上因靠近火炉而不断扑翅的信鸽,翅膀上殷红的血液将白色的羽毛凝成粘稠的一块,多亏是训练有素的白鸽,不然消息恐怕传不到他手上了吧,“不完整的东西,留着还有什么用!”他一挥手,将白鸽投进火炉中,贪婪的火舌疯狂地将挣扎的信鸽吞没。
他握紧了手中想信笺,似要把它揉进血液中般用力!五年了,湛沪终于有消息了!她……还活着!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便大步朝外走去,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有十七的消息的人!然而,当他瞥见插在门口的一块黑色令牌时,他才想起来,他要先去帮鬼王杀一个人!
夜空下,整片林子像是用繁密的树叶遮起来的一个大筛子,从中稀稀疏疏地漏进微弱的月光。林间,一个樵夫打扮的中年男子在急匆匆地赶路。突然,他感到异样,放慢了脚步。环顾四周,寂静一片,和往日并无差别。这条回家的路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走了多少次,然而还从未像现在这般令他觉得漫长!
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他的家,篱笆围起的院子里面那简陋的小屋,透出微弱的烛光,让他感到温暖。尾随的气息突然消失了,随即,屋里传来的声响,使他加快了脚步,激动地朝屋里跑去……
“站住”清冷的声音从身后的林中幽幽传来。
篱笆外,一着黑色劲装的高大男子闻声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额间一道刀疤令人触目惊心!
“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即墨枭嘴角一扬,将指间的两片枯叶揉碎。
“呵,你这是干什么?”劲装男子冷笑道。别人不知道这白袍翩翩美男子是谁,他九宫可知道!
云门的势力如虬丝布网般,盘根错节,埋藏在各个角落。街上当垆卖酒的无名小卒,出谋划策的官府幕僚,雄踞一方的绿林豪杰……这些不过是鬼王赐予他们的身份。只要一接到命令,这些人便都会变回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正是这样的布局,才使得云门的力量从未被曝光天日!眼前这个人,即墨枭,那一次断魂崖……十七逃走,便是他故意放的消息。即墨枭果然跑去救人了,明明眼见两人都坠入无极深渊,本以为他必死无疑。不死也逃不了违背鬼王的残忍下场。没想到,他不但没死,还被鬼王指定为新一任的扶叶城主。得到支配扶叶城和羌国之中所有杀手的权利。
“借我一炷香的时间,如何?”即墨枭道。
“一炷香?”九宫戏谑道:“你难道不知道,一炷香的时间,有多少亡魂要上路,我为什么答应你?”。
“你知道……我来,也是为了了结他的性命”。
“既然如此,就不该挡我的道!”
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九宫缓缓拔出腰间的软剑。剑身发出如毒蛇吐信的丝丝声。
“不自量力!”即墨枭嘴角扬起冷笑,如同黑暗中妖冶的鬼魅。
风动,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气息,飘浮在两人之间。
九宫跃到树梢上进攻,大批大批的树叶抖落,沙沙作响。即墨枭两手一扬,一片片树叶骤然化作一把把锐利的暗器,嘈嘈如急雨,朝九宫射去。九宫腾空翻滚,挥剑斩挡,躲开那如雨般的暗器。
打了十几个回合,对方还未拔剑,九宫惊于来人的实力,手心开始冒汗,他的武功竟然到了如此之境!
“一炷香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多谢”。即墨枭从树上跃下,负手而立。
突然,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夜空。
即墨枭笑道:“这,便是一炷香的意义”。
屋子里的男人,方才赶回来的樵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没有一般樵夫的粗野之气,反而生得白面俊秀。他左手紧紧抱了抱襁褓中的婴儿,他的右手早已经在多年前废掉了!是个男孩,刚出生的婴儿全身的肌肤还未舒展开来,皱巴巴的脸蛋哭得通红,孩子的每一声哭声,他都觉得万分揪心。通红的双眼氤氲着感动的泪水,这是他作为男人第一次流泪!
“夫人,他能看得见我吗?会记得我吗?”他颤抖地问着躺在床榻上的妻子。
妻子披散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脸上却挂着幸福,他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看着眼前的丈夫和孩子。女人虚弱地笑了笑。“傻瓜,孩子还这么小,看你急的,给他取个名字吧”。
男人脸上的喜悦此时却化成了凝重,他用粗粝的指腹刮了刮那稚嫩的小脸“勿念,嗯,就叫他勿念好了”。
“勿念”。
…………
他将孩子放到母亲身旁,孩子闭着眼睛将可爱的小舌头伸出,吐着泡泡,转瞬已经熟睡。也许是新生的小生命融化了他,也许是因为屋外正在等他的人,他决定对妻子说出他的秘密……
…………
樵夫走出屋子,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即墨枭,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此刻却跪在来人面前,为他的妻儿屈膝,他知道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们曾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但也只是为了他们共同的主人卖命,并无太多交情。眼前这个比他年轻的的男人却是主人最重视的心腹。“我的妻子和孩子都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放过他们!就当是看在我们都是从孤儿的份上,留孩子一条性命!”
他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失手,大难不死,被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所救,与她结为连理,本想在这个渺无人烟的地方了此残生。不想,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你,是在教我怜悯?”即墨潇嘴角一扬,冷笑道。“不该啊,才离开云门多少年,你竟是把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是不是该在你临死之前再让你见证一下什么叫做冷血!”
“呵呵呵……看来我儿是难逃一劫啊!我居然忘了,云门除了十七尚存一丝人情,其他人都是魔鬼!真不枉我当初为了救她毁了一条手臂。如若今日她在,必会承我一诺,护我妻儿!”樵夫惨笑道,眼睛里充满无望之色,他已经不再抱有希冀了!
“虽然你已无心起浪,但你……还是要死!如果每一个逃出来的人都能得到幸福,那么谁还会想呆在那样的地方,我不过是想告诉其他人,如果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必须成为最强的人,否则,他只会连累更多的人”。即墨枭冰冷的话语传入他的耳膜,令他绝望。
即墨枭望了一眼旁边的九宫,“动手吧,人头是你的”。
九宫握紧了拳头,这种口气!那种优越感般的施舍,给了他极大的侮辱。
“一个杀手怎么可以摆脱黑暗呢?不管主上赐予我们多么光鲜的身份,像我们这种人,只有黑暗才不会舍弃我们!”
他轻轻拍落贴在肩上的落叶,朝院子里走去,不再理会。对于一些事,他只看重结果,并不执着过程。他走进屋里,不由一惊,他也是来取那个杀手的头颅的,却并不想伤害其他人,更是为他争取了看孩子一眼的时间。也许,他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这点可笑的仁慈。那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苍白无气的脸宣告了她的死亡,床边散落的金锭,是男人打算留给妻儿的家当吧,白皙的脖子凸起的一块,是她选择的死亡方式。被褥在动!他快步过去,掀开一角,婴儿的小手在翻动着,额间长着一块栗色豆粒般大小的胎记。张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在冲着他笑。他突然笑了,“小家伙”。
自己当年也是这样被捡回来的么?
当他抱着孩子从小屋出来,前方从空中飞来一个四周垂着白幔的轿子,如同一个漂浮的孔明灯。四个不过是十六七岁左右的童子打扮的人,分别扛着一角,转眼轿子便落到即墨枭跟前。
“城主!”
即墨枭满意点头,上了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