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那些温暖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接近四月中旬，樱花只有短短几天的花期，早已经凋谢了，长出茂密的叶子。玉兰树上如白色鸽子的花朵也早已经枯萎，枯黄色的花朵伫立在枝头，像个清癯消瘦的老人。
校园里关于她的谣言像是彗星的末尾，被时间掩埋了大半，只残留一点痕迹。
正是下课时间，路上走着一群人，偶尔会有几个同班同学遇见她，只是古怪的看看她，然后纷纷把视线放到她的腹部，有的看完之后便一声不吭的离开，有的还不好意思的笑笑，转身便是一阵咕哝。苏禾大概察觉到了什么，却只能不动声色，用最快速度，脸上带着最正常表情跑到宿舍。
从宿管阿姨那边经过，拿床卡，爬楼梯，转弯，开门就看见空荡荡的宿舍里面，就只坐了林欣一人。
苏禾眼皮一跳，忍不住放慢了呼吸，却又觉得不是很妥当，刚想说几句话缓解气氛，就听见女生的声音：“你奶奶好些了吗？”
“奶奶恢复很好，谢谢。”苏禾边说边把书包放下，把包里的书整整齐齐放到书架上，借林欣的书把笔记给补上，开始埋头复习。
等到外面的天基本上暗了下来，才想起来什么，拎着热水壶下楼泡水。
从三楼到水房，不是很长的路程，苏禾走着走着，却又失了神。
奶奶这个要强的老人，为了不耽误她的学业，便在某一天单独去找叔叔婶婶他们。
这对夫妇自从奶奶生病住院之后，就只出现过一次，连最基本的医药费用都不曾拿出过一点，理由还是那句，小店收入一直不好，儿子刚上幼儿园，婶婶心气高，非要自己租房子带彤彤去S大附近上幼儿园，就是每月的租金都要花费好多，这么大笔开支连他们自己都快难以揭锅了。
苏禾很难想象，奶奶那天得有多大勇气才去找他们。用奶奶的话来说，她的叔叔婶婶，就是她前世欠做的孽，就是现世报。这么两个她看不起的人，而今却为了苏禾而上门去找他们，这对奶奶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那天下午，奶奶很晚才回来，手里却没拿走的时候带去的风琴，这个老人，心里就是不高兴，还是慈祥的笑着，说：“刑，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对于跟学校请假的事情苏禾跟奶奶说的总是很含糊，她知道，如果奶奶察觉她为了她放弃去瑞典交换的机会，请假在家的话，奶奶一定会赶她走的。
“学校那边还能说说，晚点再走也好，您刚做完手术，一个人呆在家里我不放心。”
奶奶沟壑纵横脸上却忽然没了微笑，说：“刑，奶奶是老了，却并不糊涂，你每天晚上看课本看到这么晚，平时一有时间就看课本，做笔记，用笔在上面做标志。奶奶知道，你平时看书，不会在书上乱涂乱画，只有看教科书时才会做标记。你是不是打算，这一个学期都不去上课，就到最后考一场试？”
苏听了有些发懵，既是惊讶，又是感动。寥寥数语，却说出了她的所有打算还有忧虑。
“奶奶，，”苏禾不敢看她了，眼眶有些酸涩，“这个打算其实挺好，学校里也会同意的。”
“不好。”老人说的义正言辞，“你以后是要参加工作的，就考一场试有什么用？就拿考试来说，你不是要做实验的？你就是再熟悉书上内容，怎么考试？”
苏禾小声辩驳了几句，一句都没能说过她，最后奶奶叹了叹，像是无奈，“我去找过你叔叔婶婶了，以后他们会照顾我。”
“可是，，”蓦地，她的心脏，忽然狠狠跳了下，“他们……也不容易。”
“你叔叔起码是我身上掉下的肉，这事你就别担心了，你叔叔明天会来接我。”
老人的理由说的很牵强，苏禾却没有理由怀疑。
雾气不断上升，浓密的水珠蒸着女生的脸，苏禾只是失神的望着不断跳动的显示器。等到滚烫的热水倏忽溅了出来，她才连忙拿走饭卡一边在身上蹭了蹭刚刚烫到的地方，盖上塞子。
她忽然想到在M市，同样是烫伤，连她自己都不以为意，他却很快拿了冰块包在她手上，微微皱眉，轻声询问，那么的挂心。
想到这儿她忽然鼻子有些酸涩，记忆中连她小小的烫伤都会细心关心的，也只有他了。
拎着热水壶才走到宿舍楼底下，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杜承希。
苏禾单手手指划过屏幕，接通电话。
他知道她在M市时大概到这个点会合上书，所以常选在这个点打电话给她，这样不会打搅到她。
“在做什么？”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传了过来。
“在回宿舍的路上。”她说着，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微笑，忽而想到了什么，皱了下鼻子，说:“抱歉，事先没跟你说。”
“那奶奶那边呢？”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停顿，也就是没有介怀。
“叔叔婶婶答应照顾奶奶了，等手术恢复好了再回去。”她说。
“那很好。”
苏禾轻轻咬了下唇，走到宿舍楼中心的草坪上面，把水壶放下来，坐到秋千上。
“回到学校，功课还跟得上吗？”
“嗯，还好。”她用腿蹬了一下，秋千很快荡了起来，女生的心也像是随着秋千飞了起来似的，“杜承希。”
“嗯。”他应了一声。
“想你了。”等到说出来之后她才发现她真的是很……厚脸皮。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
女生见他许久没有回应，脸颊不免红了起来，真是……“口不择言”。
“真的……”他像是在笑，“想我了？”
这还能有假？女生对着电话做了个鄙夷的表情，心里觉得暖暖的。
“什么时候有空？”他问她，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女生顿了下，把秋千扬的高高的，“周末吧。”“你要做什么？”她记得他说过，没有时间和小女生谈恋爱，所以应该不可能是带她去约会。
“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说。
“谁？”秋千渐渐停了下来，女孩儿不由得惊讶了下。
，，难道要去见家长？
“那个人你见过，是我表姐顾蓉。”
“不是认识么？”女生心下有些疑惑。
“如果真要在一起的话，起码想得到她的亲口祝福。”他顿了顿，忽然说:“不过，你什么时候打算成为杜太太呢？”
“……”
这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苏禾踢了下地面，荡了荡秋千，嘴上扬着微笑:“不知道。”
“真不知道？”
他有时候真的很让人，，很揪心。
女生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便只好转移话题:“接下来要去医院实习一段时间，就要从宿舍搬出来了。”
“你不是才大三？”
她成功把他的注意力移到了别的话题上面。
苏禾换了只手拿手机，说:“我们这个专业就是这样的，大三下半学期就要去实习，学校安排的。”
“会被分到哪里？”
“现在还不清楚，大概各个省份都有。”女生已经完全停下来了，拿了张纸，蹭了蹭手汗。
等到那边再次传来他的声音的时候，苏禾很是得意的笑了笑:她成功让他担心起来了。
谈话最后杜承希说了周末也就是明天聚餐的时间，地点，还不忘问一句：“实习的医院能不能自己选择？”
女生故意清了清嗓子，很无奈的说:“这是院里面安排的，我也无能为力啊。”
电话那边大概听出了女生的语气，反倒不再问下去了。
回到宿舍，姜怡就像饿狼见到小绵羊一般扑了过来。“喂，你怎么了？不会受刺激了吧？”苏禾身子僵着，错愕的问她。
姜怡很快恢复过来，在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做了个痛定思痛的严肃表情，说：“苏禾，我的确是受刺激了了。”女生很是严肃认真的呆了两秒钟，然后转过头看向她，说：“我失恋了。”
虽然那表情不像是失恋后的表情，不过鉴于姜怡不是个正常人，苏禾还是选择相信，并且安慰说：“不就是个男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姜怡闻言，立刻看向苏禾，苏禾被她看得愣了愣，她坚定的眼神里面立刻流露出一种幽怨，扶着座椅后背，说：“可是，他就是我喜欢的style，苏禾，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有多难吗？”
“为什么分手？”苏禾放下水壶，面对着姜怡坐在她的椅子上，“这样看来，不是你要分手的吧。”
“他说我们不适合，就提出分手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伴随着淡淡的落寞。
“没事儿，很快就会忘了的。”
“多久？”姜怡叹了口气，
“几个月吧。”
“别说的你有经验似的。”姜怡瞪了她一眼，忽然像打了鸡血一般，精神忽然变得异常昂然说：“苏禾，我要追回他，我不会放弃的。”“咱老祖宗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么？我一定能行。”
她这么快就完全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