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大清早，天才蒙蒙亮，卓慕桓就开车上路，前往柯芷筠的住所。
原本他该因为昨晚的莽撞行为而避开她的，但只要一想到她昨晚喝醉酒又没人在一旁照料，他就没来由地感到不安。
再忆及昨晚她无助又哀伤的泪水，他戴上蓝芽耳机，打了通电话给远在美国的魏颖川。
电话响了好几声之后才接通。
「喂，我是魏颖川。」魏颖川的语气有点不悦。
「颖川，是我，慕桓。」一想起美国那边现在是晚上，他可能忙着写报告，卓慕桓的口气放缓不少。
「喔，有事吗？」依旧是平板而没有温度的语调。
「昨天是芷筠的生日，你为什么没打通电话给她，甚至连通简讯也没有？」卓慕桓直接切入主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是芷筠要你向我兴师问罪？」
「没有，她什么话都没说，是我自己决定打这通电话。」
「既然她都没抱怨了，你在穷紧张个什么劲？！」魏颖川冷嗤一声。
「颖川，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她是你的女朋友，她生日你没送礼物就算了，还不闻不问，你这算哪门子的男朋友？！」听到好友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卓慕桓忍不尊气上涌。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卓慕桓以为断线了，想挂断电话时，魏颖川才又开口。
「对不起！我承认最近忽略她了，但是我忙着写论文，根本无暇想太多。」
「只是一通电话而已，耽误不了你太多时间的！」他就不信他真的忙到抽不出时间打通电话。
「我怕一听到她的声音，我会分心，没有办法专注在课业上。」
这会儿换卓慕桓沉默了。虽然他不知道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他有什么权利替芷筠指责他？
「算了，你好好准备论文吧！早点回来台湾才是最重要的事。」只要魏颖川一回来，他的任务就算圆满达成了，到时候他就能将柯芷筠交还给他。
能吗？他真能潇洒地看着芷筠回到他的身边吗？
质疑的声音在心中不断响起，扰乱了他的思绪。
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叫唤，而且是女人的声音，
「颖川？」他用手拨了拨耳机，以为对方的电话线路受到什么干扰。
「好了，我不跟你多聊了，我赶着写论文，bye。」魏颖川匆忙挂断电话。
卓慕桓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暗暗揣测，刚才听到的女人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颖川忙着写论文，应该没有什么时间搞七捻三，唯一的可能就是和同学讨论课业。
找到了自以为合理的理由后，他踩下油门，加速驶往柯芷筠的住所。
一路上，他不停的想着，芷筠对颖川一往情深，颖川以前对芷筠也是疼爱有加，他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然而时光匆匆流逝，两年的时间已过，他心中的笃定似乎已经开始动摇。
如果颖川真的变了心，芷筠该怎么办？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一想到她可能会悲痛莫名，他的心就揪成一团。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快乐，就算要他付出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他只愿看她展露笑颜，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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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绕到早餐店买早餐之后，卓慕桓搭乘电梯来到柯芷筠的家门前，按下电铃，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仍等不到她来应门。
他以为她因为宿醉尚未清醒，又按了几下门铃，约莫等了两、三分钟后，大门才被打开，柯芷筠的小脸从门缝中露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慕桓，你来啦！」
将门打开，她侧身让他进入屋内。
「我买了早餐，快点来吃吧！」他边走向客厅边举高手中的袋子。
柯芷筠闻到食物香味，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落坐后，见她仍呆站在大门边不动，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子，「快来沙发坐下。」
「喔，好。」她迟疑了一下，才关上门，拖着步伐，一拐一拐地往前移动。
卓慕桓看到她不良于行的样子，睁大眼，震惊地问：「你的脚怎么了？」他赶紧迎上前扶着她。
「我……」她支支吾吾，因为实在有点丢脸。
「快说。」他忍不住催促她。
看到她走路一跛一跛的，他心疼极了。
这两年来，他几乎是将她捧在手心上呵护，深怕她冷了、饿了，或心情不好，如今看到她受伤，他忍不住开始指责自己的失职。
「就……昨天半夜觉得口渴，我想起来喝杯水，走到厨房时突然头晕，不小心摔跤，右手肘跟右脚踝擦伤，导致行动有点不方便。」她的伤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该死！」他低声诅咒一声，痛恨自己昨晚为什么没有留下来照顾她。
「对不起啦！我以后会小心一点。」她缩着肩膀，眯起眼睛，小声道歉。
都怪她昨晚喝太多了，才会在半夜跌倒，被骂也是应该的。
「啊？不是，我不是在骂你，我是在骂我自己，昨晚应该要留下来照顾你！」他的眼神放柔，说话的声音也轻柔许多。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要喝醉的，我活该受伤。」明明是她的错，他却硬要把过错往自己的身上扛，这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话不能这么说，颖川既然托我照顾你，你受伤了，我难辞其咎。」他紧皱眉头，脸上充满愧色及悔恨。
柯芷筠听他这么一说，更加难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包袱、是个累赘，专门替他找麻烦。
她敛下眼，有感而发地说：「慕桓，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你原本美好的生活都被我破坏了，这让我很过意不去。」
如果不是她，他不会至今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如果不是她，他这两年可以快活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让她养成了事事依赖他的习惯，再这样下去，对两人都不好。
「照顾你，我心甘情愿。」而且，甘之如饴。
他甚至想对她说，他情愿就这么照顾她一辈子……
「再过不久颖川就要学成归国，我能照顾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感叹地说，别开头，不想被她察觉他眼中的怅然若失。
柯芷筠静默不语，细细咀嚼他的话。
是的，颖川就要回来了，她日思夜想的人就要回到她的身边了。
届时，慕桓就会离她而去，不再关心她是否吃饱穿暖，是否心情不佳，他会再找到属于他真正的幸福，并将所有的关注与爱都放在另一个女孩的身上。
莫名的失落感胀满胸臆，男友即将归来的喜悦一点也无法鼓舞她，她只是不断的想着，没有慕桓的日子，该会是多么孤寂与落寞。
她早已习惯身边有他的陪伴，习惯他每天开车载她上下班，习惯他说话的方式，他每天固定的嘘寒问暖，及他聆听自己说话时温柔的神情……他的一切一切，她都再熟悉不过。
卓慕桓强颜欢笑，「怎么了？想到颖川要回来，高兴到说不出话？」
「不是，只是想到你对我的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对他的调侃，她不以为忤，她知道等魏颖川真的回来了，他会笑笑地祝福他们俩。
「这两年你吃我的喝我的，现在才想到要回报，不嫌太晚吗？」他扯唇一笑，忍不住揶揄她。
「哎呀，人家就是后知后觉嘛！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回报你？」小脸闪过一抹赧色，她拉着他的手臂撒娇。
「让我想想。」他伸出食指在额头上敲了敲，假装认真思考的样子。
「快说！快说！」她一脸兴味的瞅着他，只要他说得出口，她绝对会做到。
突然，他倾身靠近她，让柯芷筠心跳加快。
「如果我要你当我的女朋友，你会答应吗？」他眼神认真的瞧着她。
她一脸紧张，脑中一片空白。
奇怪，这双墨黑的瞳眸她看了两年，为什么今天在他的盯视之下，她会突然心跳失序，呼吸急促？
「这……」她该怎么回答呢？
这两年来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从来不认为优秀的慕桓会喜欢她这种依赖性太重的女孩，他适合独立自主，凡事有主见、有担当的女性。
她压根儿不觉得自己配得上他！
但是如果……如果他真的爱上她，她该怎么办才好？
没给她太多的时间考虑，他突然朗声大笑，「哈哈哈……我是逗你的，瞧你那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捏了捏她小巧挺翘的鼻尖，用笑容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怅然。
「什么？你是开玩笑的？真是太可恶了，害我还一直苦恼着该怎么办！」她气呼呼地嘟起嘴。
「你刚才……真的认真思考了？」他收敛笑容，正经地问。
「当然是真的。」她笃定地点头，抚着泛红的鼻尖。「不过我仔细一想，觉得你根本不会喜欢上我这种类型的女孩。」她诚实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何以见得？」他挑眉。
他爱她爱得几乎发狂，她竟然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我依赖性太重，迷糊兼神经大条，连家事都做不好，谁要是当我的男朋友，注定倒大霉！」她咯咯大笑。
「这么说，颖川岂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成为你的男朋友？」顺着她的话，他笑着调侃。
「啊？」柯芷筠惊愕地张大嘴，仿佛遭到一记当头棒喝，圆亮的大眼瞬间蒙上一层水雾。「颖川一定是厌倦我了，才会逃到美国。」
她怎么从没想过，颖川会离开她到美国念书，有可能是因为他厌倦她了！
「钦，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呢？我是逗你的。像你这么出色的女孩，人见人爱，没有人会舍得离开你的，颖川是为了前途不得不暂时与你分离，我相信这两年他一定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着你。」他神色慌张地安慰她，深怕她的眼泪真的滑落脸颊。
「真的吗？」她眨了眨水眸，表情认真地问。
「当然是真的。」他不知道她那些谬论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你……也不讨厌我啰？」她小心翼翼的瞧着他，发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失序。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特别在乎他的想法？
「一点都不讨厌。」他说得斩钉截铁。
她紧盯着他的双眸。「那就是说……你有一点点喜欢我罗？」
「我……」卓慕桓迟疑着，始终无法坦然对她说出自己真正的感情。
即使明白她只是在问心安的，但他就是无法将喜欢两个字轻易地说出口。
除非他有把握能给她幸福，否则绝不轻易许诺。
「你根本就是骗人的，明明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口是心非的诳骗我？」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她就知道，他分明只是在安慰她。「你走吧！我不想再拖累你，成为你的负担！」
她忍着手伤脚痛，吃力地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硬将他高壮的身躯推向门口。
卓慕桓见她吃痛拧眉的模样，再多的坚持也在瞬间溃散。
「好吧！我是喜欢你！」他转身，将大手搁在她的肩膀上，制止她再胡乱地出蛮力推他离开。
依他的体型，她这么做只是白费力气，他根本不痛不痒。
柯芷筠整个人愣住，虽然只是无意间的玩笑话，但是由他性感的薄唇中说出来，仍然让她感到震撼不已。
他喜欢她？是怎样的喜欢？有多喜欢？
脑海里不断蹦出问题，却都让她不好意思问出口。
「像兄长对妹妹般的喜欢。」仿佛听到她心里的疑问，他又补充一句。
移开眼，他不敢看向她澄澈透亮的双眸。
他说谎了！
什么像兄长对妹妹般的喜欢，全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他明明很爱她，却又怕吓坏她，不得不隐藏自己的真心。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她微扯唇瓣，露出淡笑。
虽然这样的答案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她总觉得心头空空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过总比她原先认为的他也讨厌她来得好。
「这么一来，我就不会觉得一直赖着你很不安了，兄长照顾妹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说是不是？」吁了一口气，她总算化解了心头的忧虑。
「那是当然，以后别再认为自己是个负担了。」他摸摸她的头，动作间充满宠溺。
「嗯。」
她握住他的大手往下拉，将脸偎在他的手背上摩挲着，她好喜欢握着他的大手的感觉，粗糙的肌肤触感让她觉得好安心。
卓慕桓忍住用另一手抚轻她的脸颊的冲动，沉默地看着她这种类似撒娇的动作。
他不想制止她这么亲密的举动，只因为他也喜欢她软嫩的脸颊触及他手背的感受，令他的一颗心刺痒着、骚动着，却又有股甜蜜胀满胸口。
「肚子饿了吧！快来吃早餐。」他扶着她的肩膀，再度在沙发上坐下。
「好。」她顺从地点点头，拿出袋子里的三明治递给他。「一起吃。」
两人在温馨的气氛中，解决了早餐。
「你的脚在痛，我先抱你上床休息，待会儿我会帮你打电话到公司请假。」他动作俐落的拦腰抱起她。
她一时间还没会意过来，惊呼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好丢脸！她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人家抱。
她不自在地扭动身子。
「听话，不要让我更加担心了，好吗？」他俯首，紧盯着她。
她身材娇小，却曲线曼妙，要抑制住心头的蠢动诚属不易，然而他却这样忍了两年。
柯芷筠停止挣扎，只是睁着大眼看着他。一想起这两年自己好像总是依赖着他，她就觉得好愧疚。
可是……她又越来越觉得依赖他的感觉真好，令人安心。
她在他的怀里动了动，尴尬地开口，「我……我想先到浴室。」因为脚痛的关系，她已经忍了很久都没上厕所。
「好。」唇角微扬，他转身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他将她放在浴室里。
「需要帮忙就叫我，不要客气。」他不忘叮嘱。
柯芷筠双颊绋红，羞赧地点点头，然后赶紧关上浴室的门。
老天！真是太尴尬了！
还好她只是伤了一手一脚，要是四肢都不方便，她不就得麻烦他帮忙脱……呃……她羞窘得不敢再往下想了。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直到卓慕桓过来敲门，她才缓缓打开浴室的门。
「怎么了吗？」他盯着她潮红的双颊。
「没……没事，可以扶我到房间吗？」她低着头，小小声的问。
「当然没问题。」只要她开口，他绝对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到达房间，她就在衣橱里翻找着，还一副苦恼的样子。
「糟了！」
「在找什么？这么急？」他站在她的身后，却很君子地没有窥视衣橱里的衣物。
「我……我在找方块饼干。」
真是糟糕！她的生理期竟然好死不死地在今天来报到，偏偏上个月好像刚好用完卫生棉……她真是迷糊，
「方块饼干？哪个牌子的？我去帮你买吧！」看她找得这么急，难道是刚才早餐没有吃饱？
「你要帮我买？」她倏地转身，嘴巴张成O字型。
「只是买个饼干，需要惊讶成这样吗？」他挑眉，双手环胸，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不是，我说的方块饼干是……女性生理用品。」原来他会错意了，难怪刚才
毫不考虑便说愿意帮她买。
「啊？原来是代称。」他搔搔头，脸上出现一抹不自然的红。
「今天是五号，你上个月好像是四号来的，我记得你上个月四号有请假。」对于她的事，哪怕是像这么私密的事，他一向牢记在心。
「你记得啊…」察觉脸庞又热了起来，她低下头，低声呢喃。
颖川从没记过她的生理期，她对慕桓的心细如发，着实感到惊讶。
「我去帮你买吧！这附近有一家药妆店，很方便的。」他看过广告，知道在这家药妆店买女性生理用品，店员会用纸袋包装。
「那……不太好吧？」要他一个大男人替她买生理用品，那不是很尴尬吗？
「没关系，我不在意，总不能让行动不便的你去买吧！」他无谓地耸耸肩。
为了她，再怎么尴尬，他都得忍下。
「慕桓……」她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像他这么好的男人，又为什么身边没有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
「慕桓，我帮你介绍女朋友，好不好？」这么体贴又出色的男人，合该有一个足以匹配他的女人。
她不能继续无条件的享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了。
「不必了，只是帮你买包女性生理用品而已，不需要这么慎重地答谢我。」他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以为她在说笑。
「我是认真的。」她神情坚定，话语诚恳。
看着她笃定炯亮的眼神，卓慕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答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