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

爱情是世界上最困难，最复杂，最矛盾，最脆弱，也最牢靠的东西，这一点，成就了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

拂月问了知镜，你是法师，为何会喜欢上一个死魂，不是妖不是魔，只是靠着别人的魂魄生存于世的死魂。

知镜喜欢花玥，这是知镜人生中犯的最大的错误，也是知镜觉得他做过最对的事情。

他喜欢去百花会，便是因为在那百花会上与花玥的初次相遇。当日，正是夏季，百花开的正艳，可当他看见花玥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眼睛里只剩下了那个如花般的女子，只是这花，开的甚是凄美。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花玥，可花玥，只是趴在亭子里，看着满池的荷花，他以为花玥是个惜花之人，可惜他没看到花玥的表情，她倒是很想毁掉这看似纯洁无瑕的东西。

“在下知镜。”

许久，知镜开口，惊了这画中的女子。

“花玥。”

二人的初遇就是这样，平淡无奇，却都在对方心里惊起波澜。你是否有过一种感觉，在万人之中看到一个人，便觉得他便是你的命中注定，他也许不一定要出众，可在你心里，独一无二。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也或许，月老在他们相视的那一刻，为二人连上了红线。

所以说，月老为何是个老人，因为他总是老眼昏花，牵了不该牵的红线，想要解开又纠缠不清。

知镜是个法师，普渡众生不敢想，却也至少可以做到简单的降妖伏魔。而花玥是个死魂，对这世间并没有太多的留念，只是剩了一丝执念而苟延残喘着。婆婆说百花会上也是百花艳烈，所以她才来这里瞧个究竟。

可，这里并没有花玥喜欢的花儿，也不可能会有。或者说她喜欢的花过于稀奇，很多人也只是听说过，并未见过。

那种花极其芬芳美丽，气度非凡，妖红似火，或许你也听说过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的这种奇特的花。说到这里，或许你心里已经有了它的名字，彼岸花。花玥偏爱红色，正巧在那忘川河边见到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它。

人们争相赏花，品花，作诗，一时间热闹非凡，沸沸扬扬。可这一切都未曾听进知镜耳中，也未曾在花玥脑海中留下一丝痕迹。

花玥安静地坐在池塘边上的亭子里，观赏着那河里的荷花，它绽放出拒绝着你的纯净高贵，这便是花玥最讨厌的花，花玥每次看见它的时候总是在想，若这样的花被鲜血浇灌的话会怎样呢。

“在下知镜。”

像是要打断她邪恶的妄想，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花玥转头，有些茫然。

“花玥。”

知镜坐在她的对面，这才发现，她不是凡人。师父曾说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从未理解过这句话的意思，师父也说过，出家人应断了六根，清静修仙。他可能是没什么资质，这六根也没断个干净。

怦然心动，这是知镜此刻理解得最深刻的词。

“你为何留恋在这世间。”

“法师大人，你若是来超度我的，就请别费力气了。”嘲讽的语气，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知镜。

知镜只是想，这样或许能了解到她，她是个怎样的女子，她究竟是为什么而显得如此悲戚。

“我是御前法师，总是宫中有些冤魂厉鬼帮忙超度，偶尔会观星象，算一算国命，五年之久，我一直是这么渡过的。”

知镜自言自语，也是在说给花玥听，他说着自己的事情，没头没脑，说了许久，从他记事起，说到一些他见过的亡魂，说到他们的故事。

花玥只是静静地听着，自己活了几百年，什么没见过，可，从他口中说出的事情，都变得稀奇。也许是因为，她除了婆婆之外，很少与人谈过话，也很少听到谁讲过这么多的话。

他们二人照着正常的剧情发展着，相识，相知，相爱。唯独不正常的，便是他们的身份。

又是一年的百花会。又是相同的环境和人。

知镜抱着侥幸的心态，没想到，又看到了她，内心很是雀跃，却假装得一本正经。

“你也在。”花玥注意到有人看着她，没曾想转头看见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熟人。

“好久不见。”知镜走向前去。每次见面都只是这一句话，他每次这百花会上见到她。

一时无语，知镜也只是静静地坐在花玥旁边，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第一次见到花玥的时候已然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够，此刻，他只是想坐在她身旁。

知镜知道他喜欢上了她，可，知镜是一个法师。这一点，让所有的可能都变得脆弱不堪。

“我还未曾问过你，你来这百花会，这里可有你喜欢的花？”花玥开口。

“没有，我曾在书上看过一种花，却也只是在书上见过。”不知是画师画得太过出奇，还是这花本身就美得惊人。

“哦？什么花？”花玥很好奇，这里没有的花。那便是唯独在天界或是在地界生长的花了吧。

“彼岸花。”知镜说。因为我看到这种花，总觉得像极了你。

花玥笑了，她很少笑，却不知笑起来样子被别人看见，怕是被迷得失魂落魄了吧。知镜看呆了，说来，是第一次见她笑呢，笑起来更美，不是么。

“看来，我们也真是有缘呢。”花玥说，“竟是喜欢着同一种花。既没有你喜欢的，你为何会来呢？”

因为我每次都想，或许你会在这里。知镜没有回答，他不知该怎么说。

“我来这里呢，是因为这里总是会有很多人，很热闹。我可以感觉得到或许我还活着。”这个时候，这里的死魂也会有很多，我可以带回去给婆婆种花。

“你……”知镜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女子。

“除了你，没有人能看见我。”花玥陈述着这个事实，就好像，他们相望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两个人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们的相遇，都在对方心上开出涟漪。

她一说，知镜才注意到。也是，像这样的一个女子出现在这里，多多少少会有一点轰动的吧。那些赏花的书生才子一定会上前搭讪的吧。

“抱歉。”知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道歉，但是他仍想知道一件事情。“你，是为何留恋在这世上呢？”

“不是留恋，知镜。是我被拒绝了转世。”花玥低下头，眼眸透出些许悲伤。

“为何？”会有这样的事吗？知镜只知道有人不愿转世而留在这世间，却没有见过愿意转世而被拒绝的。

“作孽太多吧。”花玥被知镜这样一问，想起了自己在尘世的事情，本想忘记的，却被如此轻易地勾起了回忆。花玥有些难过，

作孽太多吗，世上那么多的恶人都可以轮回，花玥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花玥起身离去，天色也有些暗了，该是觅食的时候了。

结果，留下知镜在原地发呆。

她本不该有这样的命运吧，知镜想。或许，我可以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