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落叶归根
金莹莹上前询问进展,修墓人的嗓门比较大,只是对金莹莹说的话,到安绯音四人那边竟也听得非常清楚。
“还有十分钟就到吉时了!”
吉时,迷信中指吉利的时辰。
中国从古至今,嫁娶、乔迁、丧葬大多都要先看看吉时。金莹莹本就不信神佛,何况这个时候心乱如麻。“现在就开始吧!快一点。”
“还是等一会儿吧!不差等个十分钟!”四位经验丰富的抬尸人还没有发话,倒是云峰竟然出声说了一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他,云峰是彻彻底底的混世小子。私生子,亲娘死得早,后妈看他不顺眼...这些标签在他的身上一贴就是十多年,即使现在也仍然没能被撕掉。
以他长成了这么叛逆的趋势,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样子,但是他却几乎是在下意识地就说出了口。
修墓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大叔们,一般的年轻人也不愿意干这个营生,一来又脏又累,二来害怕冲撞了神明。虽然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谁都说不清,但有时候就是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发生。“是啊!等会儿吧!不差这么一会儿。”
“等一下吧!”几人都赞同了,金莹莹也就点了点头。
毕竟是她母亲的墓穴,她虽然对吉时、风水什么的一窍不通,但此刻站在马上就要被竖立起来的墓碑前,也无比希望母亲在这里能住得舒服。
安绯音小声地说了一句,“真看不出来,云峰还信…这个!”
这里的‘这个’当然是指一些超自然的事情。
熊杰正挡在安绯音和云峰中间,仰着头慢悠悠地插了一句,“我们信仰的是马克思主义。”
“我还以为你们信仰的是实力呢!”
“也行!”熊杰目不斜视,话倒是回得飞快。
安绯音的声音更小了一点,甚至还拍了拍站在她另一边的左恒,“你们说…”
云峰听着耳边忽远忽近的对话,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
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带着孩子的生活,没有人比云峰更能体会到其中的艰难。这种艰难,不一定是经济上的,更大程度上是来自别人的眼光和指指点点。
云峰的妈妈很漂亮,肤若凝脂,面若含桃。即使生活拮据,仍将她自己和小云峰打扮的干干净净、美丽英俊,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反而更给了别人说那些话的由头。
尤其云峰妈妈为了挣钱贴补家用,经常整夜不回家,其实也就是在24小时便利店当当收银员而已,但传出去味道就完全变了。
升初中的那一年,云峰妈妈生了一场大病,骨瘦如柴。云峰当时就吵着要辍学去打工,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叫来了那个所谓的父亲。
是的,即使是小时候哭闹着要的父亲,因为别人说一句‘没有爸爸的野.种’而把别人往死里打,无数次幻想能从天而降的爸爸…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次的他,突然又出现在云峰面前的时候,云峰愤怒得像个小狮子。
但最后云峰还是被他爸爸带走了,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格。
在她的病床前,在流着眼泪的她的面前…那个可怜的女人。
即使那个女人是云峰的妈妈,云峰还是想这样称呼她。
不久的后来,再回去的时候就是那个女人去世之前了。只凭这一点,云峰就发誓定要叫云家不得安生。
那一夜,蹲在廉价破旧的房间衣橱里,云峰抱着相册哭了整整一夜,也绝望了整整一夜。
那个可怜的女人小时候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的时候说,天黑后外面百鬼夜行,一定不可以外出,不然会被吃掉。
那个可怜的女人还说,人要有信仰,佛教、道教、基督…希望、梦想、财富…总该有一个信仰才能活得下去。
她又说,小峰,要开心,不要心怀仇恨,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在她临死之前。
所以,云峰相信…相信在看不见的地方,有恶灵、小鬼、或者天使…什么都好,他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人。
人死后,肉体会随着时间而消亡,但只要还有一个人能记得他,这个人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在想什么?”熊杰碰了云峰一下,这家伙怎么还发起愣了。
云峰摸了一下鼻子,他觉得鼻头竟莫名有点发酸。“没事!”
似乎是到时辰了,因为除了金莹莹外都不是死者的家属,所以大家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
修墓人也是抬尸人,四位大叔嘴里齐声喊着完全听不明白的歌,随着节奏将黑漆棺木放在早先挖好的洞里。
绷直的粗麻绳子一软,棺木放在了正中的位置。
金莹莹几乎在同时直挺挺地跪下去了,擦了擦脸,才知道脸上已经全都是泪水了。不知道是哪位大叔递了纸钱到金莹莹的面前,她才想起来还需要烧纸钱。
铜钱洒在棺木上的声音,叮叮当当。
还有很多步骤全都省略下来了,第一把混合着不知名的黑白色散土洒在了棺木上,一把一把,一铲一铲,盖起了小小的黄土山丘。
最后放鞭炮,左恒上前点火。毕竟修墓人不可能做这些事情,而安绯音放烟花还可以,放鞭炮总觉得很危险。
熊杰、云峰、左恒三人,又属左恒年纪最大,左恒当仁不让。
金莹莹这些年打拼得很辛苦,母亲的病她也早就知道了,但她一直以为没严重到这种地步。因为每次回来的时候妈妈的状态都不算糟糕,没想到上一次见面竟然就是天人永隔,究竟还是因为可笑的事业、工作、所谓的前途而疏忽了最重要的家人。
如今暮然回首,子欲养而亲不待,唯一的亲人也音讯全无。
落叶归根,金莹莹回到她最初的地方,却发现这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了。
不知道跪了多久,金莹莹没有哭出来一嗓子,直到双腿完全麻痹,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他们。
回头看的时候,四人或坐或靠,安静地一直等在一边。
“莹莹!”安绯音察觉到金莹莹的目光,赶紧站起来走到金莹莹的面前。
金莹莹吸了吸鼻涕就要站起来,但是双腿麻痹多时又起得太猛差点瘫在地上,安绯音上前赶紧接住金莹莹。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等那么久。”
“没关系!”安绯音将金莹莹扶着站好就放开了手,她在树桩上坐久了感觉屁股也有点痛。
墓地下方砌上两层青石,然后涂上一层水泥,把墓碑竖好,也就修得差不多了。
安绯音随意撇了一眼,墓碑上面刻着:孝女金莹莹,孝男金维良。
“我们先回去吧!”金莹莹说完就走去跟忙碌着的四位大叔说:“几位忙完了,就到我家吃个便饭…”
一行五人,下山时就没有人领路了。
这么一弄太阳早就升到了正空中,估计下山就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没想到刚回来,就看到金莹莹家门口有两个民警。
看到安绯音一行三男两女的出现,民警指了指金莹莹家大门,“你们谁是这家业主?”
金莹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有点忐忑,“是我家…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上午收到有人报警,这边有人聚众斗殴,你们看见了没有?”
还不是早上来得那些跟哥哥要债的人,金莹莹刚准备开口。
“我们没看见啊!刚刚从山上下来,一身灰呢!这边出了什么事啊?”熊杰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
云峰和熊杰对视了一眼,“大白天的还有人聚众斗殴啊!看来这边挺乱!”
安绯音也拉了拉金莹莹,让她不要露出破绽。
左恒虽然对他们配合默契的谎言不屑一顾,但这个时候去局里走一趟,估计也挺烦人。
两个民警有点疑惑,报案的公民说,虽然中途逃走了两个,但至少还有十人。他俩出警前还特意去申请了枪支,到这边搜索了这么长时间,结果竟然连根可疑的头毛都没有发现。
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地上也没有血迹,完全找不到线索。
“进来坐一会吗?”金莹莹打开了大门,做出邀请大家进去的意思。
“不了,我们还要执勤。”两个民警向门里看了看便先后离开了。
金莹莹松了一口气,原来还可以这样解决啊!
午餐叫了外卖,金莹莹吃完就觉得困得厉害,也许是疲惫的,坐着都直打瞌睡,干脆让她睡觉去了。
安绯音对着三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干脆窝到左恒身边玩起了手机。
没过一会儿,四位修墓大叔也回来了。
这次外卖本来就点的比较多,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稍微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熊杰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瓶酒,还和他们喝了起来。
刚刚在山上的时候,安绯音愣是一眼手机都没有看,只是跟他们三人闲聊了两句,现在坐那儿玩手机,竟然就一声不吭了。
“酗子,你是不是那姑娘的什么啊?”大叔们说话比较含蓄,但是这里的姑娘自然是指金莹莹了,毕竟安绯音就坐在不远处,如果指她的话,手指一指就行了。
安绯音乍一听,这个主意看上去好像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