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园洛杉矶。

“他们还是查不到任何有关古天涯的消息吗?”邵南星的拳头重重地槌在办公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整整二个礼拜了,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们不能放任古天涯继续逍遥下去,否则事情将会更棘手,而终至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外号黑狼的杰克,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精明的绿色眼眸不停地闪烁着。在美国情报界打滚将近三十年的他,当然深深明白捉不到古天涯的严重后果;还有,如果让古天涯潜逃出美国的话,想要布线再捉回他又得花费更庞大的力量。陷入沉思的僳克默默地不发一语。

“傈克,让我去!他的习性只有我最清楚,由我来布局,我会让他掉进我的陷阱,他逃不掉的!”邵南星向他的上司开口要求。

“不行!”僳克这回倒是想都不想,斩钉截铁的严词拒绝了邵南星。

“僳克!”邵南星不放弃地开口,郜又被傈克阻断。

“古天涯目前的处境可以用强弩之末来形容,全美国各地的警察都在全力通缉他,而他现在一定躲藏在日月敦的某个据点,做最后的挣扎;也就是说,此刻的他是最危险的!狗急跳墙这四个字的意思你该懂;狡猾奸诈的古天涯如今就像是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会引爆。而那威力必定十分惊人,我们不可以莽撞,更不能盲目地去涉险,否则反而会掉入他的诡计里。我们只能耐心地等,等他自己沈不住气,等他自己先露出尾巴来;也唯有如此,我们才会有胜算。”

杰克的话不无道理。而楚扬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他只是凝视面色沉重的邵南星——他不会甘心的!更不可能轻易收手。他们全担心邵南星会沉下住气私自跑去逮古天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失去冷静的他绝非古天涯的对手。

杰克何尝不明白?所以这两个星期以来,搜查古天涯的行动都没有让他参加。

邵南星并没有继续坚持己见下去,他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般颓然倒在沙发上,说:“我很明白,以我现在的状况,可能真的无法对付古天涯。为了下再增加你们的负担,这阵子我不会强行私自行动,我会照你们的指示去做。”他无奈的轻道。

杰克嘉许地点点头,稍感安心。“很好!看情况,再过不久你就能恢复往常的水准了。”

楚扬倒了杯酒递给了邵南星。“放轻松点!事情总有解决的时候。你真的足太累了!所以你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好好的休息,把自己的体能调整到最佳状态;擒拿古天涯仍然得靠你!”

邵南星将酒杯里的白色液体一仰而尽。“在这段休息的日子里,我会仔细想想下一步的计画。”

杰克从抽屉里抽出一对信交给了他,说:“台湾来的急件,刚刚收到的,你拿去看看。”

邵南星撕开信对,看完内容后,说:“妈咪寄来的,她对我下了最后通牒,我要是再不回家的话,她说她会立刻登报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他当场愁眉苦脸地。

楚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闲闲地笑道:“来得可真是时候。”

“楚扬!你少幸灾乐祸的!我看你也奸不到哪里去。我敢跟你打赌,不出三天,你妈咪的追踪电话一定准时到达,她若不狠狠地臭骂你一顿的话,我就随便你!”邵南星胸有成竹,笑眯眯地回答他。

楚扬捣住耳朵,那样子就好像他母亲已经站在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他垮下来的脸可称得上是难看至极。

“OK!就这么决定。”杰克不容邵南星反对地说:“追踪古天涯的行动就由我来指挥调度,这段日子你就先回台湾探视父母;算起来,你也将近一年没有回去过了,也难怪他们要生气。”

“可是——”

“别婆婆妈妈的了!难得捞到假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你还下懂得把握!你就听杰克的,别再三心二意了。”楚扬可是比他还要着急。

“你有什么企图?瞧你那副急样,好像巴不得我赶快离开美国回台湾似的。”邵南星翻翻白眼,看着一脸奸诈的楚扬,说:“你这个家伙!脑筋转得可真陕;要我先回台湾,让楚伯母逮住我,然后拉着我问长问短地做疲劳轰炸!你可真有良心,拿我当代罪羔羊,替你被臭骂一顿。喂!你可真的是有难同当的好儿弟。”

“别这样子讲嘛!我才没有那么卑鄙,只下过是想拜托你走一赵,顺道替我看看家里是否一切平安,只是如此而已呀!”

邵南星悲惨地摸摸鼻子、挖挖耳朵,心下甘情不愿地道:“我的耳朵要是长茧的话,你看看我会不会轻易饶了你!”

杰克用爱护的眼神,看着这对正在抬杠的得力部属。他一向信任他们的能力,也深信只要有他们两个帮忙,再怎么刁钻、难办的案件都能迎刃而解。

******

“台湾?”古天涯震怒的咆哮:“有没有搞错!挑这种时间叫我回台湾?不!我不同意。”

“你没有反对的余地,组织已经下了命令,要你立刻动身。”电话里传来的语气已经有点下耐烦了。

“韦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否则为什么突然要调我回去?”古天涯仍下枚弃地追问;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下轻言离开美国一步。

邵南星!这个令古天涯咬牙切齿的名字,突然从他的脑海闪过。

这几天他寝食难安、食下下咽,更常常在睡梦中被这三个字给惊醒。

如果他现在离开美国一步,下正表示他输了?输掉这十年来在美国所打下的江山。

他双手的指关节被他弄得卡卡作响,脸上的肌肉更是下由自主地抽动着。不!这个仇他不能不报!他自十岁起涉足腥风血雨的江湖生活,十五岁开始在日月敦内崭露头角,至今虽然只有三十岁,却从没有遭受过这种挫败与奇耻大辱.他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这阵子他夜夜难安,满脑子全是构思复仇的计昼。就等待最佳时机给邵南星致命的一击,但组织却要他回台湾。

“喂!你到现在还下死心啊?本教在美国的地盘已经被破获得差下多了.你居然还要在美国赖着下肯走!你还嫌下够凄惨是下是?”电话里的声音转成揶揄。

“韦海——”这个人在日月教里只是蓝色火焰的传令兵,竟敢以如此态度对他,他的忍耐已到达极限。

“哼!别对我吼,也别把怨气发到我头上来!事实就是事实,任谁也改变下了。哈!你也该庆幸了,组织居然没给你严厉的惩罚,反而让你回台湾另有任务,你还有什么下满意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条千古不变的定律。即使他的谋略机智在日月敦内可说是首屈一指的,也不管这些年来他为日月敦立下多少功劳,却仍然禁不起一次的失误。一次的失败就让他尝到威名扫地、冷嘲热讽的滋味,甚至连一向畏他如天的韦海也胆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想稳住自己在日月教的地位,他就必须要全力反扑;从哪儿失败就得从哪儿再站起来——邵南星就是他唯一的目标!

“替我转告组织,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日月敦将重新掌控美国华人帮派。”古天涯仍然在做最后的挣扎。

韦海短暂的沉默后,说:“你敢抗令,显然你是下把敦规放在眼里了?”他强硬地道。

“我没有——”古天涯的态度软化了下来;正确地说,是他根本下敢再有异议。

“既然如此,你就按照指示去做,详细内容等你到了台湾之后,自然有人会转告你。”

台湾。

晨曦乍现,肩并肩的两个身影正沿着行人红砖道走着。多运动让体能达到高峰,是艾晓语和尚可茵每日必备的自我训练课程;四至五分钟的自由花式表演,绝对是需要体力的。

“休息一下好不好?也不晓得怎么搞的,老是觉得头昏眼花的。”艾晓语弯下腰去急遽喘着气,香汗淋漓。

“你该下会是着凉了吧?老天!过几天就要比赛了,可没有时间让你感冒。”

“我知道啦!”艾晓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随地就坐在有树荫的红砖道上。清晨五点半,马路上的车子更是寥寥可数,这个时候绝对下会有人用怪异的眼光打量坐在红砖道上的她。

“喂,你也淑女一点嘛!大马路上席地而坐,难看死了。”尚可茵可不想跟着她丢人现眼。

“有什么关系?现在又没什么人车的。不会有人指指点点的啦!你也坐啊——”

“我才不要呢!”

“那你就站着继续虐待自己的脚吧!等我顺顺气,脑袋灵光了,再回去。”

尚可茵拿她没办法,站在她身旁陪伴她,不过嘴巴仍然不断的抗议着:“真的很难想像,在溜冰时你那模样是高贵无比、不可侵犯的,结果一离开溜冰场,你活脱脱像个不懂事的孝子!你简直就是双重性格嘛!”她咕哝哝地抱怨着。

“老大姊,我求求您就别再嘀嘀咕咕了!等绿灯一亮,我们就过马路回宿舍去好不好?”艾晓语一边槌着那双匀称的长腿,一边回应街呵阅的抱怨。

“老大姊?”尚可茵双手环胸,怒目相视,道:“你叫我老大姊?”她特别加重那个‘老’字。

“对啊!也只有‘老人家’才会喋喋不休的念个不停。”艾晓语早预备好了起跑的姿势:她得机灵点,尚可茵那双拳头的力道可是不轻的。

这时,一辆艳红的跑车突然如旋风般急驶而来,快得吓人。

令人十分怀疑那位驾驶的眼睛是否色盲?他难道看下见现在是红灯吗?

尚可茵和艾晓语全被突如其来的尖锐喇叭声给震慑住。

车子却毫无停下来的意思,它依旧风驰雷掣的急驶而来,似乎想强行通过十字路口,甚至不管正站在斑马线上的两个年轻女孩。

出于本能的,尚可茵拉了艾晓语一把,并顺势推开了她。

或许驾驶者终于良心发现,车子突然来个急转弯避开了直接的冲撞,尖锐的煞车声响彻云霄,但是车头依然扫中了来不及闪避的尚可茵。

“可茵——”艾晓语凄厉的尖叫出来,并立刻飞奔到街可茵身旁。“伤到哪儿了?”她的声音颤抖着,紧张得冒了身冷汗。

“还好啦!”尚可茵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她用手按住右小腿,一条十公分左右的裂痕正不断地渗出鲜血。

“你的脚流血了!”艾晓语眼眶湿润,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别紧张!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尚可茵反倒柔声安慰她。

“既然没事,那就好!我可不奉陪了。记住!以后过马路眼睛要睁亮点.命只有一条,可不是每回都能那么幸运的。”由车上走下来的驾驶以冷冷地、带着谴责意味的声音在她们身后说道。

“什么?”尚可茵和艾晓语杏眼圆睁,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她们同时回头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人有着一头黑缎般的及肩长发在清晨的和风中微微飘动着。他深邃的轮廓是满吸引人的,但那一身冷傲的气息却又带着几分诡异,令人很不舒服;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北极的冰柱,有种无法言喻的阴森难测,不由令人望而生畏。

尚可茵的心神有点恍惚了;这一刻,她如陷入一张网子里,就算再怎么挣扎、怎么呼救都挣脱不开,反而被裹得愈紧,令她快无法呼吸了。

“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你看不见是红灯吗?你还要硬闯!你到底懂不懂交通规则呀?我们都还没说你呢!你居然恶人先告状。喂!我要你向我们道歉。”艾晓语拭去眼角的泪水,也不管那男人的脸色是多么的暗沉可怕,散发出十足的嗜血气息,她仍下畏惧的据理力争。

一抹骇人的光芒在他眼底闪烁,很深、很沉,深沉到无情的地步,更甭提他有任何道歉的举动了。

“喂!你几时又变成哑巴了?”艾晓语无论如何也要他低头道歉。

“晓语!”尚可茵嗫嚅地喊着她,拉扯她的衣角,阻止她继续开口。

尚可茵感到不对劲!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不对劲。看他的外表、谈吐以及不可一世的强悍气势,在在都显示了他绝不是一个正常人!尤其是他那眼底的光芒更不是正常人所能散发出来的。

男人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将眼光移到尚可茵身上。他仔细地打量她,那艳丽的容颜令人激赏,而且看来她不只单有外貌,想必智商也不低。

“喂!你快点道歉。”艾晓语才不理会尚可茵对她又拉又扯,拼命暗示要她住口的举动;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要下是可茵推了她一把,现在倒下去的人不会是可茵而是她自己,搞不好还已经气绝身亡了!而这种下遵守交通规则的人渣还不知这会危害多少人命,不告他蓄意谋杀就算是便宜他了!他居然连一句道歉的话也不肯说。

艾晓语仰首逼视他;她打定了主意,只要他不道歉就休想离开半步!“你快走吧!不然警察来了,你就脱下了身了。”尚可茵手搭在艾晓语的肩上,吃力的用左腿站起来,并催促他赶快离开。

“可茵!”艾晓语吹胡子瞪眼睛的!怀疑她是不是把脑袋给撞坏了?

这回他倒是没有异议地立即上了那辆红色跑车,油门一踩就呼啸而去。

尚可茵楞楞地、不舍地望着那抹从视线中消失的红色。

“你是怎么回事?吃错药啦!你的腿是被他撞伤的,你还放他走?”艾晓语简直气得快吐血了!被他撞伤了腿居然还轻易地放走他,甚至连最起码的道歉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尚可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对这名陌生的男子,她的心思全被期待给占满了,至于期待什么?她又不敢深入去想。他只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和他的缘分可能也仅止于这次的惊鸿一瞥,或许这辈子他们都再也不会见面了。

她哪里晓得命运之神正作弄着她?她连作梦都不曾想过会因为这次的邂逅而毁了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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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要回来?”邵孟情佯怒地瞪视提着皮箱刚踏进家门的儿子,“我还以为你把家里的两个老人全给忘了!”

放下皮箱,堆出满脸讨好笑容的邵南星见情形不妙,拼命地向正坐在大皮椅内抽着雪茄、看报的邵叩舷使眼色、求援。“爹地!”

邵叩舷继续埋首报纸堆里装作没听见?在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冒险介入他们母子之间。孟情隐忍一年的怒火已达到最高点,他要是不识相的替儿子求情的话,后果可能是——比儿子死得更惨烈!唯今之计,只有明哲保身做壁上观,谁叫儿子愈来愈不像话,把他妈咪的话全不当一回事。

年轻时的邵叩舷就有个相当富裕的家境,可以说三辈子都不必为吃穿发愁,而邵家的人更视他如命,将他捧成天之骄子。但他总有一丝还憾——当初他胸怀大志的去报考警官学校,想一偿为民除害、保家卫国的夙愿。不料,一向无往不利的他这回却踢到了铁板,无法称心如意;并非是他能力不足考不进去,而是因为邵叩舷是邵家三代单传——唯一的男孩。

上至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亲戚、朋友,下至公司所有员工、在邵家帮佣的下人们全卯足劲的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强迫他从学校退学,放弃这个伟大的宏愿;他们可不能让邵家断了后。拗下过强大的阻力,邵叩航终于屈服于亲情的压力之下。

尔后,他娶妻孟情——一位才华洋溢的名门闺秀;钟情于溜冰运动,并且是最有希望得到奥运奖牌的年轻女子,却因为一次不知道是蓄意,或是偶发的交通意外事故而被弄伤了腿,也撞碎她满怀的雄心壮志,而她一心所系的溜冰事业也到此为止。

后来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基于有志难伸的共同心理,他们决定把自己无法完成的心愿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他们说好,如果生下的是女孩,必将女儿训练成一位扬名国际、为国争光的溜冰女将;但若生下的是男孩,那就让他继承父志,成为打击罪犯的克星,以你补他们的还憾。

不过这些计画的前提——当然是必须获得儿子或女儿的同意。

结果天从人愿,邵南星真的秉承父志承续了他父亲的宏愿,再加上邵叩舷的好友陆腾——曾任台湾情报界的最高总指挥;虽然他在三年前就退休了,但与各地的情报界首脑仍有来往。也是经由他的牵线,邵南星才会到美国与杰克共事。

三年前,邵南星临去美国前,邵孟情与他达成协议,每半年至少要返回台湾一次;三十岁之后就必须完全退出这个圈子。虽然她明知道儿子能力出众,但他从事这种危险性极高的工作,做父母的依然会挂念,放不下心来。

偏偏她儿子太沉溺于打击犯罪的满足感里,可谓是深陷其中而乐此不疲。要命的是,还把他自己跟她达成半年回家一次的协议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经她三催四请的结果——他一年才勉强回家一赵,而每次回到家里,待不到三天又急匆匆地返回美国了。

这下可把她惹火了!她甚至威胁他若不立刻回来,那以后就别想再踏进邵家大门一步。

邵孟情又好气,又好笑的看儿子猛低头赔不是,又在她肩膀上东槌槌、西按摩的讨好她,那对晶亮的眸子仍然下死心的向他爹地示意,央求他赶快开口替他求情。

“求爹地也没用,你给我坐下来。”她转头吩咐在厨房里的厨师:“多准备一点菜,替少爷洗尘。”

“妈咪!”邵南星先下手为强,搂着母亲的肩,说:“看看您都瘦了,公司的事累着您了吗?其实您不必太操劳的,邵氏企业都已经上了轨道,您和爹地就别太费心了,有事交给底下的人去执行就可以了。你们应该好好享享清福啊……”他劈哩咱啦说了一长串,企图转移母亲对他的兴师问罪。

“是啊!饭前先别影响食欲,以免消化不良,坏了肠胃。”邵叩舷含糊其词的替儿子求情。

邵孟情微嗔地扫过这对父子一眼,只见他俩一搭一唱的好不融洽!

“逃得过一时,避下了一世的!我既为人妻、为人母,是该替你们的健康着想,就这么办吧!饭后再上这盘‘精致大餐’吧!”邵孟情步伐优雅的进了饭厅。

邵叩舷同情地拍拍儿子的肩,给他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邵南星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该来的,任谁也躲不掉。

他又见情况已无法改变,饭后只好乖乖地坐在客厅里,聆听他妈咪的‘敦诲’。

他正襟危坐,不敢开口回嘴,深怕会因此而拉长了训话的时间。连他父亲也无法脱身,睡眼惺忪的陪在一旁直打呵欠。

话训完了——壁上的挂钟正指着十一点三十分。

“不要怪妈咪唠唠叨叨的!你从事这种特殊行业,总会让我们放不下心,这点你知道吗?”邵孟情显得相当无奈与伤感;就算做父母的再想得开,也仍然无法避免那时时袭卷而来的胆颤心惊。

“妈咪!相信我,你儿子懂得保护自己,绝对不会抛下你们的。”邵南星亲吻他母亲的脸颊,信心十足的安慰他母亲。

更何况,自信心一向是他们情报员所必备的要素。

“好了!好了!别把话题弄得愈来愈僵、愈来愈伤感好不好?”邵叩舷伸伸懒腰,打破凝重的气氛,轻松地开口问道:“这回在台湾预计待多久?三天?四天?五天?”

“我也不知道。”邵南星耸耸肩,因为他得等待美国方面的消息。“可能会有一阵子吧!”他第一次没有立刻赶回去。

“一阵子?”这回换邵孟情满脸的喜出望外,她和邵叩舷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神秘兮兮的,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诡计。

“斡什么?你们的样子好诡异。还有啊!离我三十岁的底限可还有几年的时间,在我休假的日子里千万别打我的主意!我可不去邵氏公司受苦受难,还被一大堆公文整得晕头转向。”邵南星嗅到阴谋的味道,赶忙将话说在前头。

“我看你根本关不住,你有可能乖乖待在家里不出门吗?”知子莫若父,邵叩舷一针见血说道。

“我哪儿都可以去的。我正打算去找陆伯伯,探探他是否有需要帮忙的案子。”

“你放心!你陆伯伯没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反倒是邵家,邵家才真正需要你。”邵孟情的眼底尽是笑意。

“邵家?”邵南星当场傻眼,“我没听错?”

“没错!就是邵家,邵叩舷的家。”邵盂情以为他听不懂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重说一遍。

邵南星环视邵宅一周,又看着父母藏不住的盈盈笑意,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你以为我们两个闲着没事寻你开心啊?当然是有需要才会找你!你仔细听清楚了,邵氏企业要正式聘请你。”

“聘请我?”邵南星扬扬浓眉开始觉得有趣,“什么职位?”

“保镖!”

“保镖?”邵南星咽咽口水,有种被人设计的不安在心里隐隐浮动;他该不会是掉进某种不可预知的陷阱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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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你站在这里多久了?”艾晓语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问着斜倚在栏杆旁的陌生男子,但她的语调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而那个外表看起来优游自在,帅得有点——有点会引人遐思的陌生男子郜恍若未闻,根本不答腔,只是又换了个站立的姿势。

他站在这里其实已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了,只不过一直专注在练习上的她浑然未觉,而他也不原意破坏了这美好的时刻。

这女孩投入的心血可以从她认真的眼神中感受得出来,而她那认真的神情也令他动容。

他静静地欣赏她优雅的一举手,一投足,以及曼妙的凌空旋转,具有足以撼人心房的力量!

艾晓语抿抿唇,从冰场中央滑到他面前,深吸了口气,说道:“你怎么不回话?这是私人场地,陌生人是不许进来的。”这回她的音量又大得惊人,还把自己给吓了一跳。更糟的是,她心跳跳得好快。

怪难堪的!她拍拍身上的冰渍,依然控制下住心神不宁的情绪;她第一次懂得心神不宁这四个字的涵义。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向他那双饱含兴味的眼眸。

“小姐,我已经进来,而且也坐下来了,那现在该怎么办?”邵南星潇洒地坐在看台椅子上,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眼前这名我见犹怜的美丽女孩;她细致得如同一个陶瓷娃娃,似乎轻轻一捏就会碎裂了,不过她的性子可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温柔。

艾晓语这下可急了!在他目光灼灼的注视之下:她浑身更是不对劲。她左顾右盼的四处寻找救兵,不过,最后她也放弃了。今天是好不容易才轮到的休息日,一个月也才这么一天,其他团员早做鸟兽散各自寻欢作乐去了!根本没有人会来练习,也怪不得他们,谁都想松弛一下比赛前的紧绷情绪。而本也该出现的可茵现在正在宿舍里静养,她得医好那在右小腿上十公分长的伤口,让它尽速愈合。听以,偌大的溜冰场上如今只有她一人……不!还多了个不认识的男人。

“喂!你赶快离开,否则我可要打电话报警了。”事到如今,她也只好使出杀手锏来吓吓他!不过,她嘴里虽然吐出凶巴巴的威胁话,但却有两朵红云浮在脸颊上,那模样真是不搭调。

“报警?”邵南星眼角扫过溜冰场一眼。“你要打电话报警,那我替你算一下,你可能得先脱掉脚上的冰鞋换上鞋子,再跑到休息室里打电话报警;我想你可能得花上一段时间,如果我真想做什么的话……”他露出个邪邪的奸笑,还伸出手来,说:“嘿!你跑得掉吗?”

这话可把艾晓语给吓着了!她向后退滑了一大步,暗骂自己粗心大意,居然没把大门给锁上,让这个陌生人轻而易举的闯了进来。

看她好像当真了,邵南星不忍心继续捉弄她。她脸上那抹惊悸的神色令人于心不忍;美丽的女孩他见过不少,不过能让他心醉的这可是头一位。“小姐,可否请教芳名?”他收起玩笑,用正经严肃的语气问道。

艾晓语又往后滑退一大步,离他更远了;人不可貌相,长得好看的男人并不代表他也是品行端正。

“你别紧张啊!哎!我道默,我刚刚全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仔细看看,我的样子像个坏人吗?”邵南星用最温柔的语调向她解释,想化解她对他的误会;这下子邵南星是既悔又恨,暗骂自己不知发哪门子的神经,竟会穷极无聊的乱吓人!

艾晓语戒备的用眼角余光瞄向他:她仍然没有勇气用正眼迎视他,因为她担心那颗紊乱的心会不争气地从心口跳出来。

“艾晓语!求求你赶快恢复正常吧!”她在心里嘀咕着。

“我老实告诉你,我是邵氏企业正式聘请的保镖,专门保护你们安全的。”邵南星看她一直不答腔,只好全盘托出。千万别让这女孩子讨厌他!是他现在脑海里涌上的唯一念头。

“保镖?”艾晓语怪叫一声,有点哭笑下得的说:“你要说谎,也请你费点心思编个像样一点的好不好?你当我是三岁孝子,会轻易相信你的胡说八道吗?”她总算恢复正常了。.

“我何必对你胡言乱语?更何况,我也没有欺骗你的理由,我的的确确是邵氏企业正式聘请来的保镖。”邵南星一本正经地说道。

听他的口气又好像确有其事;不过,他们只是寻常的溜冰选手,哪里需要动用到保镖来保护安全?这也未免太夸张,太小题大作点了吧!艾晓讯在心中暗忖道。

“我和你一样也深有同感。”邵南星无端端冒出回应的话来。

艾晓语不可思议地张着嘴,用满是问号的眼神看着他——老天啊!他居然会读心术。

他哪会什么读心术?只不过向来没心机的艾晓语早把心里的想法全写在脸上了。

“我也觉得很莫名其妙;大概是有人觉得我太闲,所以故意整我的吧?”邵南星自顾自的说下去,但却没有表露身分的打算。

“可是你真的一点也不像保镖耶!保镖不都长了满脸横肉,体型十分魁梧壮硕的吗?”她斜睨了他一眼,说:“你打得过人家吗?”

艾晓语这回不再质疑他的身分,她现在的疑问是——有明星气质的他,怎么会是当保镖的料?虽然他的体格是一等一的棒,但跟印象中保镖那高头大马的形象实在是差距太远了。

“你可以等着看喽!如果有让我表现的机会,你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担任保镖的资格了。”

“下!还是别试得好。”纵使他的笑容总令人充满安全感,但仍然教人替他担心。“我觉得你还是适合当少爷。”她好意的建议着。

这下换邵南星哭笑下得了。他在心中暗忖道:“她可真的是看得起我呀!”

“我叫邵南星!做个朋友好吗?”邵南星伸出友谊的手,自报姓名。

“我叫艾晓语。我要考虑考虑……”她的手缓缓放进他温暖的掌心中。

刹那间,她感到一股电流窜过全身,顿时觉得全身麻酥酥地——火辣辣的燥直烧上她的耳际。

而奇妙的情愫却和无形的恐惧感相互交错,直在邵南星的心中翻涌和剧烈的撞击,留下一个深深矛盾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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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可茵换掉练习服装,穿上短裤坐在椅子上,她那艳丽的脸庞上有几许落寞的苍白。她失神地发着楞,直盯着右小腿上残留的伤疤。

“还没有痊愈吗?”艾晓语也蹲在她身旁,眉头纠结在一块儿。“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是伤口还在痛吗?”

“从来没有这样子过!我拿手的动作全都做不出来……”尚可茵的神情仿佛世界末日般的黯淡。“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一同事?”她又自言自语的自间着。

艾晓语被她语无伦次的话给弄得一头雾水,正当她想开口问她到底在讲些什么时,她又突然冒出话来了。

“我明白了!心理作用。一定是心理作用的关系!”尚可茵忽然变得很激动。“一定是右脚的伤痕烙印在我的心里,每当我想做高难度的动作时,受伤的景象就会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担心伤口会复发,因此心里有所顾忌,怀疑这伤口会阻碍我的动作。晓语,你知道吗?只要畏惧和害怕的念头一占据我的心头,就再也挥不去了!”她颓丧的将头埋入膝盖间。“我也下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害怕,好像自己再也无法跳跃起来一样。”

“可茵。”艾晓语愧疚地望着她痛苦的表情,心想:如果当时可茵不是为了要救自己,她一定能够避开那辆该死的车子,也不至于把腿给弄伤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艾晓语轻声低喃。

尚可茵没有回话,迳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艾晓语愈想愈内疚,就从领口里掏出跟着自己十多年的翡翠玉佛。她解下练子,挂在尚可茵的脖子上,说:“送给你。”

尚可茵泪眼婆娑的对她道:“你一向都很珍惜这个玉佛,从来不轻易拿给人家看的。你也曾经对我说过这玉佛是你的守护神,既然是守护神,又怎么能随便转送给别人?”可茵取下玉佛,说:“还给你,我不可以拿的。”

“就因为它是守护神,所以我才希望它能保佑你。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比亲姊妹还要深,所以我们不该分彼此的!它跟了我十多年,也保佑了我十多年,现在我让它来保佑你。”艾晓语重新替她戴上。

“谢谢!”看着那个翡翠玉佛,尚可茵心中的感动无法形容,她忘情地拥住她。

“哇!”门口传来年轻男孩怪腔怪调的叫声:“两个女生在一起搂搂抱抱的,好啰心喔!我快看不下去了。”

“小皓!”她们同时擦掉脸上的泪珠,对着来人大喊一声。

“你们在干什么?演话剧啊?这么悲情。”岳小皓吊儿郎当的走近她们身边,歪着头打量她们,霸气十足道:“有人欺负你们啊?是那个家伙那么大胆?告诉我,我会让他好看!”他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一带的舞厅、PUB、撞球场几乎都奉他为神明,谁也不敢得罪岳小皓。要是不识相惹火了他,那就别想再在这里混下去了他生来高头大马、威武无比,除了偶尔可以从他的眉宇间捕捉到一闪即过的稚气外,实在无法相信他只有十八岁的年龄。

岳小旷与艾晓语、尚可茵出身同一家孤儿院,而自从她们俩被邵氏集团收养后,三人虽然不能常碰面,却仍然不曾间断的保持联络。

尔后,岳小皓也在十五岁的那一年离开孤儿院,独自在外头生活。

艾晓语视他如弟,常常劝他别老是在外头鬼混、不务正业,要找一份正当工作才是正途。他口头上是爽快的答应了,但实际上却是依然故我,三年来仍然过着不太正常的生活。

“小皓,彤彤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一道来?”艾晓语没看见那脸上长着雀斑的可爱女孩跟在他身旁,因此奇怪的问道;他们俩向来都跟连体婴一样总是黏在一起。“彤彤在阿秋那里,那两个女人只要聚在一块就嘁嘁喳喳没完没了的,是标准的长舌妇,我不想被她们的口水淹死,只好溜出来,就顺道来看看你们,顺便替你们打气,听说你们比赛的日子快到了。”

“嗯!比赛当天你跟彤彤一定要去会场替我们加油,听到没有?”艾晓语命令道。

“NoProblem!你们可是恩慈育幼院之光,我当然会去替你们加油,你们放心好了,到时候可不只我一个人,我会带一大票人去替你们助威呐喊。”

“小皓,加油归加油可别太夸张,我可下想丢人现眼。”尚可茵边说边整理散落地上的冰鞋和服装,此刻她的心情突然觉得轻松踏实多了。

“可茵姊,你脖子上戴得翡翠练子好漂亮,那儿买的?我也买一块送给彤彤。”岳小皓眼尖,看见她脖子上带了块好玉。

“是晓语珍藏十多年的宝贝,刚刚才割爱送给我,这可是非卖品——世界上也只有这么一块你买下到的。”

“晓语姊,你太偏心了吧!奸东西就送给可茵姊,那我呢?”岳小皓伸出手掌,谄媚地道:“我也要。”

“啪”一个巴掌打在他的手心上。“等到你找到一份正当的工作,我一定送你更好的礼物。小皓,其实你年纪也下小了,也该懂事点,你继续混下去,对你不好的。你——喂!我话还没说完——别走啊——喂……”岳小皓脚底抹油,一下子就溜得不见人影。

“这小鬼真会跑。”艾晓语满脸无奈地咕哝道,她年龄虽只长他两岁,但她谆谆训人的模样可是充满了慈母的光辉。

“算了吧!你就随他去。你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尚可茵早就看透,也懒得理他。

艾晓语耸耸肩,充满了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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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拜托你别一直跟在我身后好不好?”艾晓语突然一个转身,手叉在腰间怒目相视。

要不是邵南星动作敏捷的立刻停下脚步,这回绝对会跟她撞个满怀。“你都这样走路的吗?突然来个紧急煞车!你习惯这样吓人吗?”

“我问你!你干嘛闲着没事老是跟着我?”

“你得了健忘症啊?这么快就忘了我的身分和我的工作职责了?”

“我没忘,也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不习惯有人一天到晚跟在我身边。其实团员又下只我一个人,你还有别人可以去保护;比方说欧立修啊……”

“他是男人,男人不需要我来保护。”

“那也还有林杰威和白漫凌。”

“他们本来就是一对情侣;我想,他们不会喜欢有我这个电灯泡介入他们之间。”

“好!那总还有个可茵吧?她可是一位如花以玉的大美人。最重要的是,她身旁没有男朋友保护,这下子你该没有理由可说了吧?”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难道不清楚她的个性吗?这种女孩子只会保护人,不喜欢被人保护的。”邵南星记得第一眼见到尚可茵时,心头突生一股奇特的感觉,却又讲不出问题是出在哪里?她的确长得美,但那种骄傲的美他可不欣赏。

当初答应当什么保镖的,其实也只是虚应一下,哄他妈咪开心,不想忤逆她,尽一点孝道而已。却没想到,初见艾晓语就被她那娇憨甜美的气质,和溜冰时倾尽全力投入的迷人风采所吸引,还有……

天啊!我怎么能愈陷愈深呢?现在不是时候,这种时刻是不容许陷进感情的漩涡中的,绝不可以的!邵南星如此告诉着自己。

“怎么你每个都有理由被你拒绝!那我呢?我身强体壮、反应灵敏,同样也不需要你来保护啊!”艾晓语被他的论调揽得晕头转向,忽略他刚才挣扎的眼神。

“谁叫你那张睑孔长得就像是需要人保护的模样。”他又收回放出去的情思。

“胡说八道!邵南星,我跟你简直有理说下清。要不这样,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打赌?赌什么?”他眼眸闪着顽皮的光彩。

“如果我能穿过这条马路到达对面骑楼,都很安然无恙的话,那你以后就不要跟在我身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好不好?”她不敢明说,因为在他深邃眼眸的注视下,她总是心猿意马,根本无法专心练习。

邵南星看看这条八米宽的大马路,有斑马线也有红绿灯,照道理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既然她执意想甩开他,那何不顺她的意思呢?就成全她吧!纵使他有满腔的不舍。

“Ok!成交。”邵南星苦涩的回答。

艾晓语翻翻白眼,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看两旁有无来车,小心翼翼的等待绿灯亮起,再小心翼翼地走过马路,在举步维艰之下,她终于走到对面商家的骑楼下。

她摊摊手,对着邵南星嚷道:“你看!我都没事……”她话尚未说完,手就被他抓住,一个踉跄,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在她仍搞不清楚状况的同时,“碰!”的一声巨响传进她的耳朵里,加上路人此起彼落的尖叫声、议论声,马路上显得一片凌乱,闹烘烘地。

待她回神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宽阔的男性胸膛充满了温暖!第二个反应是——他醉人的男性气息在她脸上吹拂,感觉很舒畅;再则,她陶醉完之后回眸一看——她脸色转成一片苍白——她刚才所站立的地方正躺着一台支离破碎的冷气机;一台会砸死人的窗型冶气机!

“你输了!”邵南星笑嘻嘻地对她道:“天意注定!这下你没话好说丫吧?”

艾晓语脑子嗡嗡作响、四肢冰凉、眼前发黑;心想:配戴在身上十余年的翡翠玉佛才刚转送给可茵而已,怎么马上就天降横祸?要不是被他拉了一把,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未免也太玄了吧?不!是巧合,这只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巧合。

“你该不会吓傻了吧?”邵南星见她半天不答腔,轻轻抬起她的脸蛋,关心地审视她。

待她神游的心绪归回原位后,她惊悸地逃离了他的怀抱;他凝视她的目光令她浑身不自在。

“你的头顶有长眼睛吗?否则你怎么会看见上面有一台冷气机掉下来?”她两排浓密的睫毛低垂着,仍在回味刚才靠在他胸前的感觉,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你不该怀疑我的能力。别忘了!我可是无所不能的超级大保镖。”他露出如假包换的促狭笑容,说:“走吧!我送你回宿舍。我看这辈子你都得在我的羽翼下生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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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星斗一闪一闪的绽放出微蓝的光芒,嘲弄似的俯视万丈红尘,窥探芸芸众生内心里的喜怒哀乐。

静——令他难受、无法呼吸,却从来没有人相信他会害怕静悄悄的感觉。然而上苍又最爱戏弄人,你愈害怕的东西反而愈容易遇上。

他又轻轻地叹息——同样的,也没有人可以想像出陆腾叹息时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因为从来没有人看过陆腾叹息的样子。

聦明过人的陆腾、刚正不阿的陆腾、打不倒的陆腾、不会掉泪的陆腾,是他在情报界打滚四十年的评价。殊下知,这些评价全是自我强迫出来的一种伪装;他也只能在层层的伪装下,才有生存下去的勇气。

拿伪装自我来换取生存!这话听起来简直荒谬而不可思议,但他又的的确确是靠着这样的伪装而多活了十五年。

落地窗被柔和的月光蒙上一片朦胧的晕黄,煞是美丽。陆腾往后躺入椅子里,拿起摆在书桌上的相框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并满怀心事的细看摆在相框里头的那张泛黄照片。

满山满谷的杜鹃花点缀着新春,姿容秀丽的年轻少妇右手拉着一位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立在杜鹃花丛前,脸上有满足的幸福笑容。小女孩那圆圆粉粉的小睑蛋如天使般,眼眸笑得化成月半弯,嘴角还黏着一小块白白的棉花糖,头发扎成两条小辫子甩在脑后。这是一个温馨的画面,却也是一幕无法重新上演的记忆留痕,这张相片也是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最后一项东西。

他打开以密码锁住的书桌抽屉,轻启摆在抽屉内的一只小珠宝盒。在台灯的光线照射下,一块栩栩如生、价值不菲的翡翠玉佛在他手上发出晶莹璀璨的光彩。玉佛原是一对的,是陆家的传家至宝,本是他们夫妇各持一块,但在女儿出世之后,陆腾便将自己所拥有的玉佛挂在女儿身上,希望能保佑她一世平安。

他细心地加以抚摸,玉佛依然完好无缺、依旧完美,只不过这块玉的主人却在十五年前香销玉头了。

缅怀前尘往事不胜唏嘘,他的爱妻桑云命丧人烟罕至的深山丛林中,没留下只字片语就撤手人寰,只留下至今生死不明、不知下落的女儿,和她紧紧握在手掌心中的这块翡翠玉佛。

陆腾遭此打击,他没有呼天抢地的怨天尤人,也没有悲愤莫名的流下眼泪;并非他无情,也并非他无义,只是椎心刺骨的创伤痛得他再也没有发泄的余力了。从那一刻起,他疯狂地将自己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公事中,他发狠似地直捣所有罪犯的基地,吓得他们个个胆颤心惊:江湖人物只要听见陆腾这二个字,无不个个退避三舍,不敢捋其虎须。

他把悲伤化为力量,用来你补心灵上的创痛,也在夜深人静的晚上独尝无人陪伴的寂寞滋味,他用这种方式来做为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陆腾将玉佛放回珠宝盒内重新锁上抽屉,又再度叹了口气。

细若蚊蝇的微弱声响从落地窗外传来.,他虽然已退休三年了,但他的专业能力依然在,那敏锐的耳力和高度的警戒心并没有减退。

一条快如闪电的身影从隔壁房间的花台上急速掠去,还从窗外朝书房里的陆腾开了一枪。

落地窗应声碎裂,陆腾一个翻滚,身手不减当年的躲过对方准确无比的射击。

“砰!”第二声枪响随后扬起——那是陆腾迅速的反击。

有神枪手盛名的他虽然是在一刹那之间射出了一枪,但他清楚的知道入侵者已经被他击中了。

陆腾原本以为接下来将会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没想到却很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要不是眼前玻璃碎成片片,若不是书房内仍然飘散淡淡的烟硝味,真的会让人怀疑刚才所遭遇的一切只是一种幻觉。

陆腾面露担忧的扫过书柜一眼,那个书柜有着铜墙铁壁般的防卫系统,因为在它的夹层中有一份极重要的名单;看来日月教已经有了警觉,也开始行动了!宁静的生活也将就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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