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目送埃尔维斯陪着克里斯廷母子上出租车之后，芷菁回到海滩椅旁，慢慢地收拾东西，疲倦地叹了口气。唉，好累。
以前就听说过后母难为，但亲身领教到丹尼尔的威力，还是让她很伤心。她很爱丹尼尔，很愿意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她知道自己也许做得不够好，不懂孝子的心理，但她愿意学习。
可，丹尼尔今天却故意挑衅她，还在埃尔维斯面前编造是非，真的让芷菁很心寒。
另一方面，她也很心痛，知道这个孩子有多么缺乏安全感。因为母亲要抛弃他了，所以他不敢再信任任何人，除了亲生父母，他把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当成了敌人。
“唉……”芷菁叹了口好长的气，知道未来的路一定更加坎坷，充满考验。但，只要埃尔维斯相信她，她就有勇气一直坚持下去，她会跟埃尔维斯建立一个温暖的家，给丹尼尔一个快乐的童年。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芷菁正打算离开沙滩时，突然瞥见有一只小小的泰迪熊掉落在另一张海滩椅下方，她认出那是丹尼尔最心爱的小熊。
克里斯廷说过，打从丹尼尔一出生，那只小熊就陪着他，是他最喜欢的玩具。不论睡觉或玩耍，丹尼尔一定会把小熊带在身边，就连出国也要带上飞机，睡前一定要摸摸小熊，不然就会大哭大闹。
方才克里斯廷收拾东西的时候可能太仓促了，所以遗忘了小熊。
芷菁把小熊捡起来，打算送到他们下榻的饭店去。既然这只小熊对丹尼尔这么重要，那么她还是赶快送过去比较好。
轻拍了拍小熊身上的沙子，芷菁走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克里斯廷下榻的饭店。
进入五星级饭店一楼的Lobby后，芷菁往柜台走，正想请柜台转交小熊给克里斯廷时，眼角突然瞥到埃尔维斯，他站在一棍罗马廊柱的后面，脸色异常凝重。
芷菁走过去轻轻拉拉他的衣袖。“怎么了？你怎么站在这里？”
看到她，埃尔维斯也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芷菁扬起手上的小熊。“这是丹尼尔的吧？他们掉在沙滩上，我帮他拿过来。你在看什么？”芷菁顺着他锐利的眼神望过去，只见前方的咖啡座里坐着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他表情不耐地望着另一侧的电梯，似乎在等人。
“我们先过去，坐下再说。”埃尔维斯拉着芷菁，也步入咖啡座，不过，他刻意挑选那陌生男人背后的位子坐，两个位子中间隔着一株半人高的大盆景，男人没有发现他们两个。
芷菁一头雾水。“埃尔维斯，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他压低声音，眼神冷厉，眉宇间隐隐酝酿着风暴。“刚才，我陪克里斯廷抱着丹尼尔上楼，安抚不停哭闹的他，他好不容易睡着后，我就下楼来，没想到来到一楼后却看到那个男人神色匆匆地步入饭店。我认识他，他叫法兰克，是我在法国的一个朋友……应该说，他也是克里斯廷的朋友，克里斯廷跟我分手后，曾经跟法兰克交往过。”
啊？芷菁微愣。“那他也是来峇里岛度假的吗？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居然跟克里斯廷住在同一间饭店？”下一秒她就恍然大悟，这不是巧合，这个叫做法兰克的男人应该是专程来找克里斯廷的！
她忍不住朝那男人多看几眼，好巧，法兰克拥有神似埃尔维斯的金发蓝眼，两人身材都高大。可是，法兰克为何会来到峇里岛？
埃尔维斯凛凛幽眸闪烁着冷芒，冷峻道：“我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方才我听到法兰克在讲手机，他很激动地一直吼着同一句话——丹尼尔是我的儿子，把他还给我。”
什么？！芷菁震惊地倒抽一口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丹尼尔的生父是……不，她不敢再猜想下去了！
她紧张地握住埃尔维斯的手，埃尔维斯冷静地道：“不用担心我，坦白说，我一直很了解克里斯廷，在她的眼底，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她我行我素惯了，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是一个很不可爱、被宠坏的女人。只是，我还是想亲耳听到事实，想知道她有这么恶劣吗？居然拿亲生儿子的事说谎？”
芷菁沉默着，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话，只能紧紧握住埃尔维斯的手，传递最浓厚的真情。不管发生任何事，他们都会一起面对，一起度过难关的。
电梯门开了，克里斯廷气急败坏地走向法兰克，坐在他的对面，两人都没发现到盆栽后的状况。
克里斯廷生气地问道：“你来做什么？”幸好埃尔维斯已经离开饭店了，不然，万一让这两个男人碰上面，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法兰克怒气冲冲地骂：“克里斯廷，不管你再怎么任性，我都忍了，但是，丹尼尔是我的亲生儿子，他的体内流着我的血液啊！你疯了吗？你这样还算是一个母亲吗？居然带着儿子去认外人当爸爸，我……我真想杀死你！”他气到额上青筋乱窜。
“你胡说什么？”克里斯廷的眼神开始闪烁，不敢正视法兰克。“我……我只是带丹尼尔到泰国来游玩而已，你想到哪儿去了？”
“你的母亲全部告诉我了！”法兰克愤怒地骂道：“是她打电话到意大利给我，说她怎么劝你，你都不听，就是要把丹尼尔交给埃尔维斯，还要欺骗埃尔维斯说那是他的儿子！你的母亲拜托我赶来峇里岛阻止这么荒谬的事发生，她不希望她的外孙遭受这么离谱的事，而且她很担心日后埃尔维斯发现真相后，会大发雷霆。”
天啊，原来是母亲去通风报信！克里斯廷又气又恼，明白大势已去，怨恨地瞪着法兰克。“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是丹尼尔的父亲？当初在巴黎的时候，我告诉你我怀孕了，你居然冷冰冰地反问我‘你确定孩子是我的？不是埃尔维斯的？’你知不知道，我恨死了，一直怨恨到现在，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法兰克摇头，不敢置信。“就算你再恨我，也不能拿孩子当报复的工具啊！可怜的丹尼尔不是你泄恨的工具！我知道当年是我说错话了，那时我年轻气盛，知道你心里最爱的是埃尔维斯，所以气到口不择言。但，我很快就后悔了。
“丹尼尔出生后不久，我苦苦哀求你的母亲帮我偷剪了孩子的头发，拿去验DNA，检验报告我还随身携带着，铁证如山，丹尼尔百分之百是我的骨肉！”
听到这里，盆栽后两人的脸色已经由青转白了。
芷菁愤怒又震惊，无法相信克里斯廷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天啊，她真的疯了！
埃尔维斯的俊脸彷佛蒙上一层冰霜，眼眸犀利，毫无温度。
法兰克放低姿态求她。“当年的事全是我的错，我再度郑重地向你道歉。这几年我一直想见丹尼尔，是你严厉地拒绝，阻止我去见儿子。我知道你要结婚了，要嫁到英国去。克里斯廷，我只拜托你一件事——把丹尼尔交给我。对于女人，我已经受够了，这辈子很可能都不会结婚了。
“但，不论我未来会发生什么事，都会好好照丹尼尔的，毕竟，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会爱他、善待他，给他最好的教育和生活。你知道我继承了家族事业，经济上不虞匮乏。”
听到男人终于亲口认错，还低声下气地哀求她，克里斯廷也心软了，眼泪汩汩落下，啜泣道：“倘若你当年的态度不要那么恶劣，不要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今天也不会演变成这样，你真是伤我太深了……”
蓦地，一道冷洌阴沈的嗓音响起——
“伤人最深的应该是你吧？克里斯廷。”
埃尔雏斯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浑身辐射出的厉冷气息几乎令空气冻结。
天啊！克里斯廷吓到打翻水杯，裙摆都被水泼湿了，她花容失色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还有站在他身边的芷菁，整个人慌得手足无措。老天爷，他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方才她跟法兰克的对话他们全部听见了？
芷菁不敢相信这么残酷的事居然会发生在一个四岁孝的身上，而且伤害他的，还是他的亲生母亲！她仔细望着法兰克，发现他虽然跟埃尔维斯都一样是金发蓝眼，但法兰克的眼睛较为细长，看到法兰克的眼睛，芷菁就知道他才是丹尼尔真正的父亲。那细长的眼睛和嘴唇的形状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尤其是那一模一样的单眼皮形状。
同一时间，芷菁也联想到一件事——克里斯廷第一次带孩子来见埃尔维斯的时候，看到埃尔维斯一直盯着丹尼尔的眼睛时，表情突然变得好紧张，那时她还不明白克里斯廷为何会脸色僵硬，但此时她终于恍然大悟了，因为克里斯廷很怕埃尔维斯会联想起曾经跟她交往过的法兰克！
毕竟，丹尼尔的外型最酷似的不是母亲，而是生父法兰克。不管是外型、单眼皮的形状、下唇微抿的线条，或是两人身上的忧郁气息，几乎都一模一样。
至于埃尔维斯……只能说很巧合，因为他们三个人都是金发蓝眼，所以克里斯廷才会利用外貌上的神似来偷天换日。
埃尔维斯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个慌张的人，蓝眸宛如冰冻的海洋，严峻地命令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楼上谈。”
他们搭电梯上楼，回到克里斯廷住的商务套房里。埃尔维斯跟克里斯廷单独在会客室谈话；法兰克留在一旁的起居室；芷菁则留在卧房里，守着已经熟睡的丹尼尔。
埃尔维斯浑身迸射肃杀气焰，森冷的脸庞宛如撒，眼神冷峻地望着克里斯廷。“事到如今，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我……我……”站在他面前，克里斯廷吓得全身发抖，膝盖频频打颤。好可怕，她从来没有见过埃尔维斯这么铁青森寒的表情，但，她知道是自己罪有应得，因为她一开始就错了，只要撒了第一个谎，往后就要连续撒一百个谎来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不敢直视他。
“我不想再听什么‘对不起’之类的鬼话。”埃尔维斯没有动怒，可锋利的寒气几乎要将旁人冻毙了。“克里斯廷，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很任性的女人，但我没有料到你居然这么混蛋，竟拿自己儿子的一生开玩笑。我只想告诉你几句话，既然你选择生下孩子，就请你好好善待他，给他一个温暖的家，不要再发生这么荒谬的事了。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也有自尊和感受，请你尊重孩子，不要再把他当成达到某些目的的工具。”
老天，居然只因为他跟法兰克一样部是金发蓝眼，她就异想天开地把孩子赖给他，真是够了！
而且，经过这件事，他也知道克里斯廷在跟他交往的期间曾经劈腿，跟法兰克上床。
说实在的，他的内心已经不会再因这种女人而感到愤怒，也没有必要再跟她算旧帐了。
“我知道……”克里斯廷被骂到抬不起头来，眼泪扑簌簌地直掉。她儿来没有被骂得这么惨过，可是两个男人的严厉目光让她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她真的做错了，她太恶劣了！
倘若不是法兰克及时赶来，她差点就毁了丹尼尔的一生，她真的对不起很多人……
她哭得泪如雨下。“对不起，我发誓会好好检讨，我会善待丹尼尔，不会再伤害他了，请你原谅我……”
埃尔维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眼底尽是憎厌，实在不愿意再多留一分一秒了。
拿着泰迪熊直接走进卧室，把熊熊放在丹尼尔的枕头旁，望着他红扑扑、宛如苹果般的可爱睡脸，他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俯身在孩子身边轻声道：“熊熊还给你，丹尼尔，祝你有个好梦。”
虽然不是父子，但，他还是很关心这个孩子，希望他往后的人生能够平安顺利，快乐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