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苗家的客厅从来没有显得这么小过,满屋子都是穿西装打领带的都市人,联通环球集团的南区总经理谷定维正在跟辜至酷通电话,他向对方确定他们真的找到人了!
「总裁,请您马上跟我们回去,辜先生迫不及待要亲眼见到您,确定您真的没有事才能够相信您安然无恙。」
辜至美沉吟着,头部仍然昏沉,他脑中的记忆片片断断,思维并你清楚,他知道自己必须做更进一步的检查,而这些是待在这里无法做的。
「总裁,夫人要跟您通话。」一名部属把手机恭敬地送到他面前,他接过手接听。
「是至美吗?」手机那头,辜夫人焦急地问:「你真的是至美吗?」
「妈,我没事。」是他母亲的声音没错,记忆一件件的回来了,想必等他见到家里其他人,他可以拼凑更完整的记忆。
「至美……」辜夫人喜极而泣的喊着小儿子的名字。「你人在哪里?这阵子你都住在哪里?妈有好多问题要问你,你快点回来,妈好想你……」
「我知道了,我会尽早回去,您不用担心。」
才刚跟母亲结束通话,另一支手机又送了上来。「总裁,至雅先生从美国打来的电话……」
跟四哥讲完话,电话又来了。「总裁,三少奶奶要跟您说话……」
跟他三嫂说完,一支手机再送到他面前。「总裁,芷柔小姐坚持要立即过来接您……」
火妮惆怅地遥望着他,感到突然之间,他们的距离变得很遥远。
他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人,都对他诚惶诚恐,他们开口闭口地叫他总裁,总裁耶,那不是电视里才有的职称,他竟然是间大公司的总裁,她真的好意外……
「总裁,您的东西在哪里?我派人去替您收拾行李。」谷定维问。
「不必了。」因为他还会再回来。
火妮的心一紧。
他说不必了,他不想带走他们买给他的那些东西吗?
也对,既然他是一个大总裁,家里一定什么都有,怎么还会希罕他们买给他的便宜货,她真是笨得可以!
「那么,需要我派人先去买一套现成的西装给您换上吗?」谷定维不确定地问。
总裁身上的衣着实在太不入流了,总裁对眼装的品味向来是很高的,之前是因为失忆才那样穿吧,现在恢复了记忆,自然没理由再穿那种衣服。
「派人到家里请香姨挑一套西装送到俪晶玫瑰,回台北後直接先到饭店梳洗,南秘书呢?为什么没有一起过来?叫南秘书准备公司这阵子的所有文件……」还没吩咐完,蓦地一阵头痛朝他侵袭,他撑着额,感到极度不舒服,不但晕眩,还想吐。
谷定维关切地趋前探询,「总裁——」
辜至美无法回答,他的头好晕……好晕……
意识渐渐模糊,他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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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至美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室柔和和寂静,轻薄的蚕丝被和羽绒枕,完全符合人体工学的昂贵床垫,触目所及皆是要价不菲的古典家具,圆桌上置着水果与鲜花,房间充满欧式风格,并且整理得一尘不染,还有恒温空调。
这是他的房间。
感觉上,他好像很久没在这个房间睡觉了,过去的那两个多月,他天天睡在硬邦邦的木头床架上,已经习惯了那种坚硬,现在反而不太习惯这床昂贵的寝具。
他的房间没有任何的改变,所有的物品都在原来的位置上,只不过簇新的家具都贴上了喜气洋洋的双喜。
好庸俗的东西,是谁在他房间贴那种丑东西的?他蹙了蹙眉。
忽然之间,他想起来了。
这是新房,他的新房,部份全新的高级进口家具是女方的嫁妆,而双喜字则是香姨所谓的习俗,他同意暂时贴上去,等婚礼结东就撕下来,因为他无法容忍双喜破坏了原有的美感。
蓦地,金色门把转动,房门被打开了,一名穿着护士服、样貌普通的女子走进来。
「噢……啊……呃……抱、抱歉,您、您醒啦……」护士手足无措的解释着,「因为管家说,您不喜欢有人用您的洗手间,所以我去外面的洗手间……对、对了,我得通知大家您醒了,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慢着——」他叫住她,「你先出去,暂时不要通知任何人。」
「知、知道了。」护士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这位先生俊美归俊美,却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冽气质,存在感超强烈,在他面前,说话不知不觉会结巴哩。
难怪了,这栋豪宅里的佣人都再三警告她,等他醒过来后,千万不要多废话,因为他最厌恶废话多的人了。
「出去吧。」辜至美看着她,随口说道:「辛苦你了。」
「哦——不、不会啦——」护士受宠若惊的张着嘴,看到他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又连忙阖上嘴,迅速开门退下。
辜至美眸光不解的看着那道火速消失的白影。
在怕什么?他有那么可怕吗?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起身,套上搁在一旁的深蓝色丝质睡袍,下了床,巡视着房里的每一个角落,手指轻轻抚过光洁的家具,记忆一点一滴的回来了。
是的,他是辜至美,辜家对完美要求最高的「完美富豪」。
他的人生是一件最最完美顶级的艺术品,从小就是科学天才,二十岁就从美国的研究所毕业,拥有俊美容貌、优异IQ以及傲人家世,过去他从来不允许自己出错,今後也要一直完美下去,他向来是这样生活的……
然而此刻,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些摆放得一丝不苟的家具毫无人气?而且他身上的丝质睡袍也柔软得太过份了一点,一个大男人穿这种软趴趴的衣服像话吗?房间这样香香的像话吗?
他拉开窗帘,再拉开里面那层薄纱,窗外是黄昏景象,修剪得宜的树木,维护得很好的如茵草皮,整整齐齐、乾乾净净,一切假得像风景图画。
他脑海里蓦然浮现另一幅田园风光,青翠的果树下,孝赤脚的追逐跑跳,风中有淡淡的稻香,蝴蝶在空中翮翮飞舞,他闭了闭眼,一张生动俏丽的面孔忽地跳现眼前,他震动了一下……火妮……
「小子!」
辜至帅不由分说的打开了房门。「醒了居然叫护士小姐保密?如果不是我在走廊遇到她,她又很不会说谎,你要保密到什么时候,存心急死我们吗?」
辜至美定定神,这是……至帅,他的三哥。「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失忆了两个多月,你静得还不够久吗?」他开玩笑地说。
「我不在的时候,公司还好吗?」辜至美看着他问:「失踪那么久,一定引起一阵骚动吧?」
「公司很好,老大暂时接管了你的职位,那些股东和投资人都被他安抚住了,因此什么乱子也没有,你可以放心,倒是——」辜至帅坏坏地一笑。「你的新婚妻子哭得死去活来,一直很担心自己会成为克死你的众矢之的,你应该首先想的是她而不是公司才对吧?」
由此可见,这小子心里根本没新婚妻子,他的婚姻果然建筑在很不稳固的基础上。
迎娶前的车祸就像老天有意拯救他跟不相爱的女人结婚,这也算是件好事吧,虽然没有人会这么想的,毕竟辜家的「完美富豪」和百成集团的长千金是一对门当户对的佳偶,谁会认为他们的婚姻会不幸呢?
「芷柔在哪里?」这问题令他明显感到心烦意乱。
是的,他完美的未婚妻——梁芷柔,上流社会最美最得体的顶级名媛,家世可媲美辜家,集美丽、秀雅与端庄於一身,他们是人人称羡的佳偶,一对万众瞩目的金童玉女。
可是,为什么现在想起了她,那个原本该会令他满意的未婚妻,竟像有块石头压在他胸口上一样的难受呢?
「你出事後,她在这里哭了一个星期,因为吃不好睡不好,所以被父母接回去照顾,要见她很容易,只要上她家就行。」
辜至帅三言两语交代完梁芷柔的事,看着弟弟的笑眸底浮现另一种兴味。「梁芷柔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苗火妮你打算怎么办?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辜至美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火妮?」
「你被送回来之後,你身上带的那支手机一直在响,因为你要做脑部断层检查,我暂时替你保管,苗火妮一直打给你,我不小心看了看,你手机里有她的照片,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比芷柔看起来健康多了。」
「手机呢?」他急问。
他在苗家昏倒,被直接送回台北,火妮一定很着急,他必须立刻跟她联络!
「喏,这里。」辜至帅有备而来,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丢给他,嘴角扬起了笑。「可是没电了哦,我看你应该也没那么神,把备用电池或充电器带在身上吧,快点派人去买吧。」
辜至美接住了手机……
一支超级廉价的手机,他以前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使用了。
「对了,芷柔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虽然老大交代暂时对外保密,但纸包不尊,她很快就会知道。」说完,辜至帅朝他眨眨眼。「我在说什么你应该懂,一切就看你自己的决定跟你自己的取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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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妮啊,我们出去散步,耀祖说它很想去河堤那边走走……」梅淑珠在女儿面前晃来晃去,一下问这,一下问那,嘴都不会嫌酸。
「你找仲芳去吧。」火妮懒洋洋、无精打采的扯着桌巾。
耀祖是一只狗,它当然不会说话,她知道是母亲担心她想不开,努力的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然而她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光宗……不,是至美才对,他都被家人接走三天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打他的手机原本无人接听,后来又一直关机中,她真的很担心他。
「傻孩子,你也不要想太多,一定是还在检查啦,光宗突然恢复了记忆,头又会痛,这一定要好好检查检查的嘛。」苗大顺也加入劝慰的行列。
火妮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别担心,我很好。」
梅淑珠和苗大顺对看一眼——她看起来很不好。
该怎么办才好呢?他们又不知道光宗在哪里,不然也可以打个电话叫他过来看看火妮,看那天的排场,他家里好像很有钱,而且那些人都尊称他「总裁」,那不是管公司的人才会被叫「总裁」吗?
难道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光宗是一间公司的老板?
哇!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了,将来如果农庄维持不下去,火妮嫁给光宗也有个依靠,那他们就放心了。
「大家都在啊!」凌仲凯反戴着棒球帽,吹着口哨,心情看起来很好,手上不知道去哪里搬来一台中古电视,接上线,像夜市卖膏药的人一样拍拍手,集合大家。「整点新闻很精采哦,来来来,大家一起来看!看到赚到,不看会後悔哦!」
他在死党阿健家看到一段令他瞪大了眼的新闻,就硬是把阿健房里的小电视给「借」了回来。
「什么新闻那么精采啊?」阿泰叔第一个感到好奇。「又有人带孝自杀啊?那些当人家父母的,真的很不应该耶……」
「拜托!阿泰叔,带孝自杀的新闻不叫精采,那叫悲情好不好?」凌仲凯纠正着,他口沫横飞地说:「等一下整点要播的那段头条新闻,保证你们一个个下巴全都会掉下来。」
火妮不感兴趣地站起来。「你们慢慢看,我要去睡了。」
「等等——」他拉住她。「那段新闻你一定要看,因为跟你有很大的关系。」
她愣了愣。「是有机作物又有什么新法规了吗?」
「看了就知道。」他硬是把她拉着重新坐下来。
「来,大家吃水果。」凌仲芳端着一大盘水果出来,当然也是他们自己种的,天然没农药哦。
八点,整点新闻播出了,凌仲凯精神一振,掩不住兴奋之情,还「嘘、嘘、嘘」的叫大家安静,
首先为您播报头条新闻——失踪长达两个半月的联通环球集团总裁辜至美平安归来,据闻他已经秘密入院做过精密的健康检查,目前确定身体没有大碍,今天联通环球集团对外召开记者会,说明辜至美复职总栽之位的各项事宜,并发表下一季的投资重点,辜总裁的新婚妻子——百成集团梁百成先生的孙女梁芷柔小姐也现身会场,面带喜悦的微笑感谢各界对夫婿的关心,两人是在两个半月之前结婚的,但很不幸的,结婚当天辜总裁就发生了重大车祸,以至於行踪成谜……以下是记者史康镇的详细报导……
看完这条新闻,阿泰婶第一个叫出来,「原来这个光宗有老婆啊!」
「而且他是黏通球的幕後大老板!」苗大顺更是张大了嘴无法置信。
「哎呀,光宗这孩子穿上西装怎么这么帅啊?简直就跟火妮爷爷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啊。」苗奶奶很没重点的自己在一旁乐。
梅淑珠张口结舌地瞪着电视,「联通环球不就是那个……那个一直逼我们卖农庄给他们盖化工厂的坏公司吗?火妮?」
火妮强颜欢笑的对苗大顺说:「小叔叔,这么一来你可以放心了,光宗失忆不是被你撞的,原来是他自己发生了车祸……你们聊,我先回房了。」
她苍白着一张脸,呼吸急促,快步走出大厅。
「火妮!」凌仲凯追出去。
他在外面追上她,拦住泪眼婆娑的她,她生气的甩开他的手,尖锐的痛楚在她体内流窜,她好痛、好痛,痛得快无法呼吸了。
「凌仲凯!你达成你的目的了!我看到了!都看到了,他有老婆,比我漂亮、比我高贵,还有了不起的家世,我确实被伤到了,也确实很难过很伤心,伤心得快死掉了!行吗?你还想怎么样?可以放过我了吗?」泪水疯狂的奔流在脸上,但比起她的心痛这根本不算什么。
他有老婆,而且才刚新婚而已,虽然知道不能怪他,他不是存心骗她,是失忆了才会这样,但她真的好难过,整个人痛到发起抖来。
她知道,他们已经结束了,他恢复了记忆,回到原本的位置,回到妻子身边,跟她的感情就只能当成没有发生过……
「我打听过了。」凌仲凯以蛮力拙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强迫她听他说话。「他跟那女的不算夫妻,他们还没有完成结婚仪式,当时他是在去迎娶女方的路上发生车祸的,而且他们是相亲结婚,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火妮怒瞪他,「那又怎么样?你想说什么?」
「很简单。」他哼道:「既然他跟那女的不算夫妻,他又不爱她,如果他真的爱你,他就应该回来找你,然後把你介绍给他那些有钱有势的家人,跟你结婚。」
她越听越迷糊。「仲凯,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如果他从此不再回来找你,那就表示,他选的是那个女的,跟他门当户对的那个女人。」
火妮总算听懂了。
忽然之间,她的心不再感觉那么痛了。
原来他还没真正的结婚,原来他不爱那个高雅美丽的名媛,他会回来找她,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找她!而她会耐心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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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通环球集团是栋楼高百层的摩天大楼,总裁室位在第四十六楼,这是风水大师找的旺财旺命方位。
辜至美手中握着一支没有开机的廉价手机,沉沉的黑眸俯瞰着落地窗外栉比鳞次的高楼。
他看不到半只鸟在空中飞翔,灰扑扑的天空累积着乌云,似乎快要下雨了。
回到台北已经十天了,三天前,他回到工作岗位,回到这间办公室,熟悉过去两个多月以来公司里发生的事。
工作对他而言不成问题,然而开启电脑跟啜饮着香醇热咖啡的感觉却是那么的陌生。
坐在牛皮高背椅里,身上穿着合身舒眼、剪裁得宜的手工西装,他的双足不再接触泥土和大地,而是隔着义大利小牛皮皮鞋,踩在高级的荷兰进口地毯上。
一切是那么的舒适,这是他所熟悉的环境,他早上才召开了主管会议,席间他驾轻就熟地掌握了会议的进行,再次证明主治医师的话没有错。
他只是脑部受到重击,有血块没有消散,所以才会失去记忆,现在一切都没事了。
「总裁,梁小姐来了。」秘书以内线通知他。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身。「知道了。」
他们要重拍婚纱照,今天要去试穿婚纱。
女方家长认为先前拍的那组不吉利,所以他才会出车祸,因此他们要求重拍,还要求婚期要在下个月月中举行,梁夫人说,那天的时辰对他非常好,如果那天结婚,可以兴旺六十年。
叩叩叩——
门外响起了长短一致的叩门声,简短,有礼。
梁芷柔巧笑倩兮地走进来。
辜至美的目光凝视着她。
昂贵的洋装和高雅的名贵手提包烘托出她的身价不凡,耳上的钻石绝对是价值连城的珠宝,颈上的那串粉红色钻石项链也很出色,在低调中透着华丽,那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品味,绝对不下庸俗。
她的步履非常轻盈,体态婀娜多姿当中带着落落大方,美丽的唇角扬着适当的微笑,眼眸也是温暖的,是个绝对可以带得出场的女伴。
他的人生除了发生车祸的插曲之外,一切都相当顺利,按部就班地朝着他的规划走下去。
等跟她结婚之後,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们会生儿育女,他主外,管理联通环球集团,她主内,为他生一男一女,扮演好辜家得体女主人的角色。
爱情不重要,爱情会在时间中消逝,专家说,人类的热恋期最长只能维持三年,所以他的选择是对的,把爱情的因素排除在外,他要一个最高境界的完美婚姻。
只要他定下心来,一切都会很完美。
只要他定下心来……
「可以走了吗,至美?」梁芷柔倾慕地看着未婚夫,像他这么俊美的男人,天下找不到几个了。
他能活着回来真好,她真的是很感谢上帝这么厚爱她,没有让她变成一个克夫的女人。
「可以走了。」他把手机搁在桌上,走出办公桌,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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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天我要和母亲、表姊到米兰订制下一季的新装,母亲说,我结婚之後会频繁地陪你出席社交诚,特别订制才不会跟别人撞衫。
「下星期我舅妈举办了一场慈善募款晚会,晚会会在玛丽皇后号上举行,你知道吧?我舅妈是世界公益基金会的执行长,她嘱咐我一定要邀请你参加她的慈善晚会,到时我再跟你的秘书联络。我打算穿白色晚装,你穿白色西装,白色很适合你。
「我们的新婚戒指已经从义大利送来了,你还没看过款式呢,不过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很素雅,戒身特别刻着我们的中文名字,很有纪念价值……」
宽敞的车後座,梁芷柔的声音絮絮不断,辜至美蹙着眉,视线落在车外,雨珠滴落下来,行人慌张地闪避着这场急雨。
米兰、晚会、婚戒……这些话题怎么那么无趣?难道她想不出更有品味的话题可以跟他聊吗?
他想知道菠菜发芽了吗?他想知道青江菜长得怎么样了?育苗之後有没有冒出别的问题?他想知道民宿和饭店介绍的客人喜不喜欢有机农庄的行程,他们满意买回去的有机蔬果吗?他想知道……
「至美?」梁芷柔发现了未婚夫的心不在焉,因为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说,他都没有表示意见。
他回过神来。「你在叫我?」
她迟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他望向她,对这个即将与他共度—生的女人感到无比陌生。
他一点都不了解她。
不知道她喜欢喝茶还是咖啡,不知道她喜欢牛排或是海鲜,不知道她的兴趣是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答应与他结婚,不知道她有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在她心目中他占有什么样的地位,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她很完美。
以前他认为单凭这一点就够了,然而现在他却无比的不确定。
在她公主般的外貌下,卸了妆之後,她会是什么模样?脱下华衣美服後,她又是什么样子?
他从来没有看过火妮化妆的样子,她的保养品是别的有机农民送她的丝瓜水,每天早晚洗完脸後,就只用丝瓜水在脸上轻轻拍一拍就算保养完了。
他也从来没看过火妮穿裙子,她的腿很美,笔直又匀称,但都是露在短裤下,穿上洋装的她,不知会是什么模样,一定很好看……
「至美?」梁芷柔美丽的面孔上布满了无奈。
他在看着她没错,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没有真的在看她,他的灵魂出窍了,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他透过她在看别人,那是属於女人的第六感,她感觉得到,他在想别的女人。
他有别的意中人吗?如果有的话,他又为什么主动请社交界的金牌媒人向她父母提出以结婚为前提来相亲的要求?
她真的、真的很不懂他耶,甚至有时候,她是有点怕他的,他太俊美了,无形中有股冷漠的气质,让她不晓得怎么跟他亲近,而他也总像在跟她保持着距离,连吻都没吻过她。
她当然不会相信他爱她,但她母亲说的,爱情不重要,两个人在一起,家世相配才是最重要的,家世不相配,很多价值观和生活习惯都会不同,那会很辛苦。
可是,他们之间连一点点叙花都没有,这样就决定结婚好像太轻率了,当时她被辜家最俊美又零缺点的「完美富豪」主动提亲,高兴得冲昏了头,跟他相处过後才知道,完美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实在很难以亲近。
唉,都快结婚了,想这些都太晚了,她只能安慰自己,结婚以後再慢慢培养感情吧!
可是,婚後真的就可以培养出感情来吗?
天哪!她真的要嫁给他吗?跟这么完美的人结婚,她越想越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