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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婚礼取消了?”言炎挑起眉头,狐疑着水家又在搞什么把戏。

“你和水家的女儿,究竟是怎么了?”言父叹了口气,看了独子一眼。

言炎嘴巴一闭,并不打算让父亲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这又是水净的主意?一下子逼我娶,一下子又反悔?”言炎选择用最无情的说法,来解释眼前这一切。

“其实……要你们两个结婚,是我与你水伯伯私下决定的,水净一点儿也不知情。”言父摇摇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言炎闻言一怔,但表情仍是冷漠。

“我不管你们打什么主意,我都不想随之起舞。”言炎简单扼要地说,语气冷酷。

“不会有什么诡计,你也不会再听到任何关于水净的事了。”言父语重心长地开口。“就算你想见到水净,只怕也很难了。”

“什、什么意思?”言炎无法自抑的一震。

言父索性将一切来龙去脉说清,也大致谈了水净留下的书信,当然也没漏了补上一句──水净目前行踪不明,满意地看到言炎的神色一僵。

“我不知道你们又联合起来搞什么?我不会上当。”言炎的声音有着极力忍耐的波动,不相信父亲说的话是真的。

“我没有要你相信什么,我只是把这件事的结果告诉你而已,你不用再发什么脾气,再说什么娶不娶的问题了。”言父淡淡丢下一句,语毕,转身离开,让出空间给言炎好好的想清楚。

寂静。

消息来得太突然,言炎再次觉得被掏空,再一次感觉到那种莫名的恐慌,那种失去她的茫然。

这些日子寄托的埋怨消失了,一切的困扰都不再存在,他却觉得心更慌了。

他用力的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诡计,都是他们串通好的阴谋,但他却突地想起昨晚水净离开前,唇边哀伤的笑容。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但是他的心却莫名的慌了起来。

他的下颚肌肉抽动,神色一变,泄漏了一些激动,但是随即又被冷漠的神情掩没。

他不愿相信她,不愿给她机会,那虚假的爱情,他再也不愿碰触。

他大步的迈向门外,准备过着这些日子以来,既忙乱又忙碌的夜生活。

他一定能摆脱这些,一定能忘记那个哭花的小脸,还有那呈现无辜受伤神色的澄眸。

***

该死!他怎么可能做不到!怎么可能?!

看着报纸上,每天都刊登斗大的寻人启事,内容无一不是希望水净赶快回家的讯息,言炎愈来愈慌,根本没有办法视若无睹。

媒体每天追踪着水家两老,而他们一天比一天还要憔悴的面容,说明了水净的失踪不是骗局、不是诡计,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言炎的心又慌又乱,但仅存的自尊却不停的折磨着他,教他进退无路,他又回到那时在雪梨时,那身在、心魂却不在的空虚日子。

思念一寸寸松懈他的防备,一个礼拜之后,终于击溃了他。

“你告诉我,水净失踪的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言炎挡住了父亲的去路,狰狞的面孔说明他的狼狈。

“一切都是真的,所以不用问我水净在哪里,因为连她的父母都不知道。”言父只是长叹一声,这对小情人为什么选择最难走的一条路,来彼此折磨呢?

“她只留下一封信,说眼前的这一切她无法承受,所以她只能逃,她不想再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因为她知道你恨她,所以她宁可找地方躲起来,也不愿……唉!我不想说了,你们年轻人真是麻烦。”言父手一挥,直接就走人了。

这个回答终于让言炎崩溃了,胸口的疼痛愈来愈烈,想起见到她的最后一夜,她开口要求他再抱她一次。

天啊!

怀里拥着她的深切幸福感觉,与现在每每伸出双手,总是只抓得到空气……

言炎紧紧握住拳头,想给自己一些勇气,无法明白他为何总是像犯了毒瘾般,恨她,却无法离开她。

“不可能!不可能!我恨她……”言炎冲回大宅,失控的在客厅里大吼,双拳用力的捶打着桌面,发出可怕的声响。

“别这样。”言母担忧的冲出来,阻止了儿子继续伤害他自己。

“妈,我恨她,我真的恨她。”言炎像是想让自己相信,只能一再的重复。

“不。”言母轻轻的摇了摇头,拍了拍已经比她还高上一个头的儿子,轻轻的说了一句。

“你只是爱她。”

言炎整个人僵住,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事一样,震惊地瞪着母亲。

言母慎重的点了点头,该让儿子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才不会继续钻牛角尖。

爱她?

他爱她?

想起那些前尘往事,想起他从不曾为了谁心慌意乱,甚至气极攻心,唯有她。

而这些事情的缘由,只因……他爱她,这样而已?

言母知道他需要独处,于是转身回到房间,到了门前,她又忍不棕头看了他一眼。

看到言炎仍站在原地,像是要站到世界末日一般,但她知道,她聪明的儿子,一定会想通的。

“我爱她?我爱她?爱……”言炎在原地,仿佛得了失心疯般直念着这几个字,像是在质疑自己。

十分钟之后,言炎低咒了几声,神情转为后悔。

“该死,我真的爱她!”这句话是肯定句,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

在自我折磨结束后,言炎发现,坦然面对自己的爱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转眸看向桌上的报纸,半版的寻人启事上,还不忘重申婚约已解除的事,水家这么做,为的就是想让水净放心。

她就那么不想当他的老婆,宁愿当个逃妻?

不,他不会同意的,都已经宣布了她是他的老婆,她就只能当他的老婆。

想逃?没那么容易!

不管她在哪里,他一定会把她找回来,弥补他所受的伤害,还有他心灵空虚的角落。

***

一个月后雪梨

重新踏上这块土地,水净的心已渐渐平静,许多朋友兴奋地问候她的近况,突然间,一张脸孔重新映入她的脑海,她的胸口蓦地一抽。

“很好,一切都很好。”前尘往事有太多痛苦的回忆,水净只能轻描淡写的带过,怕那伤疤揭开,又是一次的鲜血淋漓。

大家都觉得她有些不同了,但是她无心解释,就连回忆她都能感觉到伤痛。

曾经,她以为只要远远地逃离,从今以后不要见他,她的心或许就可以痊愈,或许就不会再那么痛。

但她错了,什么方法都没有用,都无效。

人是矛盾的动物,她总是猜着、想着,在她离开之后,他会是欣喜若狂、高兴他能重获自由,还是会有一点点的想念她?甚至难过她的失踪?

由于害怕自己熬不过思念,会忍不住冲回台湾,再次造成他的困扰,除了固定请朋友报平安之外,她不敢关心任何台湾的消息,也因此不知道父母心急的模样。

漫步在公园里,水净遥望着观光船,想着那次跨年夜的相遇,一股又甜又酸的滋味,再度涌上心头。

是需要多少的勇气,她才敢重新踏回这里,只因一次一次都是心痛,但是她却不想忘了这些,更不想忘了他。

她在自虐,她在自我凌迟,但……她却甘之如饴。

她一步步走向登船码头,她想再一次上船,再次回忆那次的相遇。

“你这次……又要向谁勒索高额赌金了?”

一个低沉男音在身后极近的地方响起,水净的笑容陡然凝结,一瞬间几乎连心跳都要停止。

是他?真是他?

半晌之后水净回过神来,迟来的认知教她睁大了眼,整个人颤抖起来。

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她的身边,遮住了刺眼的阳光,水净直接抬起头来,直视着他。

“言、言炎?”她是不是因为思念过度而产生幻觉?

期待、紧张、不可置信的情绪,在水净的体内交错,她用力地眨眼睛,在心里喝令自己绝对不能哭。

“真高兴你还认得我。”言炎困难地开口,低沉的声音因为压抑而沙哑,热切的思念,在那一瞬间,穿透了他的面具。

终于,他终于找到她了!

利用所有的关系,几乎翻遍了台湾,还是找不到她,他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或许她并没有留在台湾。

再次请人查了出入境纪录,这才懊恼的知道,她人就在他熟悉的澳洲,他们的初识地。

快速的飞到了雪梨,他直觉地冲到这里,果不其然,真让他找到那个纤细憔悴的身影。

下一秒,他忍不住用力地将她抱入怀中,他空虚太久的胸膛,终于感受到她柔软的身子,他忍不住满足的轻声叹息。

这甜美的气息,真实得让人鼻酸,在今天以前,他几乎要以为她甜美的滋味,只是他因为过度思念而幻想出来的假象。

“你竟然又逃走?!”言炎质问着,心中蓦地闪过激烈的疼痛,双手抱得更紧,像是怕她又再一次消失。

水净怔忡了。

双臂揽得那么紧,用力得像是想将她揉人体内,这样激动的情绪,这样外露的情感……这会是言炎?这是他吗?!

她用了一些力气将他推离,让她能清楚看清他的脸。

他是言炎没错,只是……他看起来却有些不一样了。

骄傲的神情依旧,不同的是那双黑眸里,没有指责与怨恨,反倒充斥着激烈的情感,贪婪地看着她。

“回答我!为什么又逃跑了?一点消息都不留。”言炎缓慢开口问道,看见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水净垂着头,抖得更厉害了。

她何尝不想留在他身边,请求他的原谅?

但是他始终绝情的态度,让她好难受,她无法抵挡那样的心痛。

她已经试过太多次,无形的伤口折磨着她,那个婚约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只能逃。

“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我知道你不想娶我,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水净紧咬着唇,心里有难忍的痛楚。

“所以你自作主张?所以你决定离开我?问都没问过我的意思?”他无法置信地眯眼,右额上的青筋隐隐抽搐着。“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急疯了!”

水净的心怦怦直跳,听出他语气上的不同,虽然字字句句都听清楚了,心中却仍充满不确定,不敢太快就抱持希望。

“请你……请你说清楚,你到底来做什么?”水净颤着手,因为紧张,不自觉握住他坚实的手臂。

言炎咬牙,第一次面对这么难堪与困窘的情况,两道如火般灼热的视线盯住她的脸。

“我来找回我的逃妻……一而再、再而三从我身边落跑的老婆。”他力图平静地宣布,捧起她美丽的脸蛋,以拇指抚着她柔嫩的红唇。

“找、找我?”水净的身子晃了晃,不太确定究竟听见了什么。“一个你恨之人骨的女人?”

“不,我不恨你。”言炎摇摇头,低头轻吻着她颤抖的唇,再一次将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我只是爱你,好爱好爱你……”

水净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终于听出他话里的坚决,她激动且软弱地咬着唇,眼里不争气地布满泪水。

“怎么会……”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真的爱她,那他又为何要伤害她?!

言炎吻着她的唇,之后疼惜而深情地看着她。

“我气疯了。”像是明了她没问出口的疑问,直接给了答案。

“我一直以为,不告而别的人会是我,那一向是我会做的事。”言炎的声音粗哑而低沉,因为波动的情绪而不稳。

“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日渐增多,我却发现自己愈来愈不能没有你,在这个时候,你却突然失踪了。”想到那时的心情,他胸口一窒,几乎无法呼吸。

“对不起。”水净泪如雨下,无论他今天的出现,是来声讨她过去所犯的错,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个道歉她终是欠他。

“我不想走的……你相信我,真的……”水净泣不成声。

“我信,我信。”言炎捧起她带泪的脸,吻干她脸上的泪痕。“再浪费那么多时间之后,我终于相信你的真心,也终于能重拾自己的信心。”

他到现在才知道,那时的水净真的彻底打击了他。

她的不告而别击溃了他,若不是过于在乎,他不会介意她的离去,那些深切到被误认为恨的情绪,都是因为他爱她。

他是那么、那么的爱她。

水净的泪落得更急了,她投入他的怀里,用双手拥抱着他,将泪水抹在他的衣服上。

“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水净泪涟涟的低喃着,此刻的泪水是因为知悉了他的深情、他的在乎。

“我没那么笨。”现在的他知道,折磨了她,就是折磨了自己,他实在不该找自己的麻烦才是。

“可是你让我好难过。”水净想要骂自己懦弱,想要让自己记着他的恶行,偏偏又克制不住投入他怀里的冲动。

“好吧……我想,我的确是不聪明。”言炎困难地承认,他的确也做了不少错事,害两人绕了一大圈。“不过,我再也不会犯相同的错误了。”

言炎对着自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让这个小女人逃开他的身边。

水净看着他,忘了该有所回应。

“不准再离开我了!”言炎恶狠狠的命令道。

“再也不走了。”水净噙着泪,眸底却含笑地倚靠在他的胸膛上,知道她已经找到了今生最牢固的港湾。

“接下来,你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向我证实你没有说谎,你可愿意吗?”言炎真挚地说出最难说出口的要求,这一生不曾这么慎重过,黝黑的脸上,有着可疑的红云。

水净微怔。

这……这可是这男人求婚的方式?

水净伸手抚摸他的脸,知道自己很难奢望有个浪漫的求婚爱语。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真心大过一切,她开始懂得知足。

“我愿意。”水净咬着唇,害羞的点点头。“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向你证明我的话都是真的。”

言炎闻言,好半晌才有办法哑声开口确认。

“你愿意?”他的眸色瞬间变亮,嘴角轻扬。

“绝不后悔。”水净慎重的点头,一脸的果决肯定。

言炎的笑容逐渐扩大,下一秒则吻住她花瓣般的唇,慎重而温柔地吞入她的气息,顿时胸口被幸福涨得好满。

阳光和煦,幸福的圈圈将他们紧紧地包围着,两人认真感受着彼此的温情。

“对了。”言炎突然出声,打破眼前的宁静,水净疑忖的扬眸,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

“我要打电话。”言炎看了她一眼,随即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

“打给谁?”这么急,是怎么回事?

“打给我妈……当然,没多久也是你妈……”言炎轻点了水净的鼻尖。

水净一怔,笑了。

瞧他说那什么话,像是在逗人一样。

“报平安吗?”她想,她也该打个电话回去了,不知道爸爸会不会被她的胡闹给气昏了。

“不,不是。”言炎很肯定的摇头。

水净眸中的疑惑更深,只听见言炎对着话筒里,以十万火急、火烧屁股般急切的语气,对着话筒里开口。

“妈,我要结婚了,我会订明天的飞机回去,在我到家之后,我要看到明天的报纸上,有我结婚的消息,酒店要订好,喜帖也要准备妥当。”言炎慎重其事的交代。

对儿子天外飞来一笔的说法,言母怔了半晌之后才想到要回应。

“结婚?对象是谁?”

“还会有谁?当然是水净。”言炎凉凉地说道,大手揽着她的肩,缓慢收紧再收紧。

“我明天就带她回去,为了怕她又跑了,我决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她处理起来……噢,你怎么打我?”言炎瞪了怀里的水净一眼。

“什么叫‘处理’起来?”水净娇嗔的捶了他一下。

“好好好,不要说处理,那换个说法,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你‘解决’掉,哈哈哈哈……”言炎一边说,心情愈发好起来。

虽然这说法还是换来佳人一阵胸前按摩,但,言炎的心情还是好得不可思议。

言母在电话的另一端,脸上终于露出安心的微笑。

“好,没问题,这个交给我办,我一定让你们有个最棒的婚礼,日子会挑得愈快愈好。”言母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爱情里总有风风雨雨,但撑过去了,幸福就来了。

言炎与水净,会一辈子珍惜这一切,此生他们除了彼此,再也别无所求。

真爱,弥足珍贵啊!

【全书完】

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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