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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公主殿下,是该有所决断的时候了。”

是日,曹承熙趁着承办公务之便,再次向真雅提出要求。

真雅没立刻答话,在一份文件上落款后,这才缓缓扬首,明眸迎向面前凛然肃立的男子。

曹承熙,兵部令曹仪之子,曹家年轻一代最受瞩目的俊秀,亦是跟随她多年的心腹。

他去世的兄长曹承佑,曾被希林百姓封为用兵之种,亦曾是她的挚友、她的导师,是她芳心之所慕,但对于一直渴望取代兄长的他,她却无法生出任何不寻常的情愫。

“我一定设法说服我那些家族长辈们全力支持殿下成就大业,殿下应当也知晓,除了军事力量外,我们曹氏家门亦在圆桌会议上控制不少席次,您会需要我们的。”曹承熙热切地游说。

“我明白的,承熙。”

他说的,她都懂,只是──

“若是您对与我……”曹承熙尴尬地清清喉咙。“若您对与下官成亲有所疑虑,下官愿保证,我对殿下一片赤诚,当上驸马后,亦会对您百依百顺,极力扶持,助您称王。”

他字句斟酌,即便私下与她独处,仍不忘使用敬语。

真雅明白,这是他端方严谨的个性使然,或许终其一生,他都不会有所改变。

她静静地望着他。“我从没怀疑过你对我的忠心。”

“那殿下还犹豫什么?莫非……”曹承熙顿了顿,带着几分犹疑的目光梭巡于她冰清容颜。“殿下另有意中人?”

她怔了怔,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这含蓄的反应已足够说明一切,曹承熙急了。“不可以是他!”他嘶声喊,神态焦灼。“殿下,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就他,不行吗?

真雅默然,心口沉甸甸的,泛着冰凉。

曹承熙见她沉默不语,更焦急了。“殿下,您明知无名的真实身分,他是申允太子的血脉,背后还有一群残余的旧势力,他只会成为您的麻烦,事实上,您早该除掉他──”

“他并无意成王。”她悠悠地打断他。

“就算他无意好了,他背后的势力容得他为所欲为吗?”曹承熙言语如刀,一刀见骨。

真雅隐隐地痛。

“殿下,您要留他在身边,下官无法反对,但万万不可与他成婚啊!”

“……我没想过许他婚约。”她早立志,她的人,她的心,都是属于这个国家的,而他,绝对不是能与她共享王权之人。“我很明白,我的婚姻不由得我私心作主,你退下吧!让我好好想想。”

屏退曹承熙后,真雅独自坐在执务室里沉思,思绪千丝万缕,终究理不出头绪。

果真到了该拿她的婚姻作为政治筹码之时了吗?她曾想过,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婚,现下已到了那一刻吗?

她懊恼地叹息,一时之间心海波澜起伏,无法冷静。她离开兵部,来到马厩,跃上最钟爱的骏驹,策马疾奔。

一路穿过宫外大片园林,来到湖岸边,意外地发现有个熟悉的人影早坐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逍遥自在地握竿垂钓。

是无名。

她俐落地下马,将缰绳圈在一株树干上,朝他走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无名回过头,朝她笑出一口白牙,笑得她有些眩目。

“你怎么也会来?”

“很闷,出来透透气。”她答。“你呢?”

“看不出来吗?”他甩了甩手中的钓竿。“我在钓鱼。”

她眯眼,仔细瞧了瞧空无一物的鱼钩。”钓鱼怎么不用饵?”

“我这叫‘愿者上钩’,不愿也不勉强。”他话说得潇洒,笑容爽朗,她看着,郁闷的心房彷佛拨开了云雾。

“我瞧你是钓好玩的吧?”她笑道。“有成果吗?”

他一摊手。

“看来这湖里的鱼儿都很聪明,不愿上你的钩呢!”她戏谑。

“要不你来试试?看这些鱼儿遇上你会不会便傻了?”他玩笑似地邀请,她没多想,便点点头。

他伸手,一个轻巧的回旋便将她也拉上石头,两人并肩坐着,他将钓竿递给她,自己则从怀里摸出一颗糖球,抛进嘴里。

“我也要。”她说。

他笑着又掏出另一颗糖球,塞进她的樱桃小口。

◎◎◎

天色蔚蓝,天空浮着一朵朵胖乎乎的白云,云影映在清澈的湖面,轻盈她随水游动。

两人都不说话,享受片刻的静谧,真雅握着钓竿,钓竿无饵,果真一动也不动,看来湖里的鱼群都不傻。

想着,她笑了,笑过后,心房又淡淡地笼罩忧郁。

“还记得吗?”她蓦地扬嗓,嗓音沙哑。

“记得什么?”他问。

她没看他,定定地看着钓竿的鱼线在湖面上微微颤动。“我们说过要一起去看沙漠飞雪,都快走完那片大草原了,只差几天,便能抵达沙漠。”

她忽然提起往事,他有些惊讶。

“记得吗?”

“嗯。”当然记得。

“是我坚持要回来的。”她说。

“嗯。”他应。

她望向他,水眸迷离,漫着烟雾。“你会不会气我?再晚几天回来就好了,再晚几天,说不定我们便能亲眼见证沙漠飞雪的奇迹。”

他摇摇头,笑笑。“早几天晚几天有什么分别呢?还不就是下雪嘛,看不看也无所谓。”

可总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若是有朝一日她当真坐上希林王座,这愿望,怕是永无实现的一天了。

她忧伤地睇他。“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有啥好对不起的?”他撇撇嘴,一副很拿她的多愁善感没辙的样子。“还以为你征战沙场多年,比大男人还爽快,怎么也跟一般娘们一样,婆婆妈妈的!”

“别这么对我说话。”她故作不悦地眯眯眼。“我可也是个公主。”

他耸耸肩。“我从来没当你是公主。”

“那你当我是什么?”她顺着他话锋问,可话才落下,便后悔了。

他亮灿如星子的眼眸大胆放肆地盯着她。“我当你──是我的女人。”

果然,她就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将话题导往这般暧昧的方向,是她的错。

真雅敛眸,试着端出冰凝的脸色,这曾是她的招牌表情,但面对他,她愈来愈难以装冷淡了。

相反的,她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脸红。“你……还有糖吗?”

“你还要吃?”

“对,还要。”她徙劳地想转移两人之间浮动的异样亲昵。

“刚才那是最后一颗了。”无名可惜似地叹道,顿了顿。“要不吃这个吧!”他拾起搁在身旁的一方食盒。“这是我出来前请膳房帮忙做的点心,我跟厨娘她们说是要跟你一起吃的,她们可巴结了,做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呢!”

“你啊,就只有想吃甜食的时候会抬出我这个公主的名号。”她揶揄。

“此时不利用,更待何时?”他还理直气壮呢。

“呿。”她赏他白眼,接过食盒打开,里头琳琅满目地装满各样精致点心。“还说要跟我一起吃呢,若是我今天没遇上你,你不就一人独享了?”

“本来就打算独享的啊!”他一副可惜的表情。”这些东西,我一个人吃还嫌不够。“说着,他拿起一个豆沙包填入嘴里。

她也跟着拿起另一个。

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像孩子般地抢食,倒不是真的饿了,只为了那番说不出的乐趣。

为何跟他在一起,就算是做这等幼稚的傻事也觉得开心呢?

真雅感叹地寻思,凝睇他有棱有角的侧脸,心弦牵动,他曾忝言自己生得俊俏,要说俊俏,他肯定是比不上承熙的,却有股难以言喻的性格,尤其当他这般满不在乎地笑着的时候,那微勾的峻唇总是透着几许邪恶的魅惑。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重男色之人,但每每望着他分明的五官,看着他肌肉匀称的身材,以及散漫微敞的衣襟下露出的一截古铜色胸膛,心韵便会不由自主地加速。

这实在不是个好现象啊!

◎◎◎

想着,真雅又抓起一个糖酥点心,咀嚼着,不知为何,愈吃愈是心跳狂野,全身臊热。

“怎么这么热?”无名蹙眉,展袖抹去鬓边逸出的汗水,又更敞开衣襟。

“你也觉得吗?”原来觉得臊热的不是她一个。她摇动双手在脸颊边摄风。

无名转头看她,见她颊染霞色,水眸含春,红唇若初绽的芙蓉微张,心脏不觉猛烈悸跳,撞击胸口。

“无名,我觉得好奇怪……”她迷惘地望着他,犹疑片刻,忽地探出素手,指尖轻轻地触碰他裸露的胸膛。

这一碰,如野火燎原,灼烧他体内不安分的血流。

他蓦地展臂拥抱她,她没有抗拒,主动偎近,健臂如钳,逐渐收紧,锁住她柔软的娇躯。

她贴着他的脸,嗅着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神智晕蒙,几乎不知所之。

肌肤相亲原来是如此曼妙的滋味,她还想更靠近他,跟他黏得更紧,想揉进他体内,与她骨血交融。

她不知所措地在他怀里扭动身子,每一个磨蹭都是对他最严苛的考验,最极致的诱惑。

他心荡种驰,不觉埋唇吻她,她生涩却热烈地迎合着,与他相吮。

他想要她。

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以天为幕,以地为席,与她尽情缠绵,满足最原始野性的欲望。

大手松开她衣带,滑入她衣襟内,探索她细腻如丝的肌肤……

“不可以,不能在这里……”真雅努力把持最后一丝理智,推开他,她伸手拉拢自己的衣襟,显得又是羞愧,又是郁恼。“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这不像我。”

无名瞪着她。

的确不像,以她的端庄自持,不可能这般主动对他投怀送抱,除非……

他神智乍醒,脑海闪过清锐的念头。“有人在点心里下药!”

她震慑,倏然扬眸。“你说什么?”

他绷紧身子,双手握拳,鬓边坠下大颗冷汗。“是我师父跟希蕊王后,他们要我跟你……生米煮成熟饭。”

“什么?怎么会……”她不敢相信。

他亦是不敢置信,当时他们提出这荒谬的提议时,他分明已经严正拒绝了,不料他们竟会来阴的。

无名恨恨地咬牙。

真雅瞠视他。“你知道这件事?你明知道……怎么还……”

“你莫误会。”他拧眉。“我也没料到他们会……真的下手。”

“你怎会料不到?”她尖锐地反驳,又急又恼,一面又要跟体内令人羞耻的情欲对抗。“你那么、那么聪明,万事都在你……预料当中,”

她娇喘急促,每一句都是对他严厉的指控。

他觉得受伤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咬唇,费尽千辛万苦往后退,拉开与他的距离。“如果你以为得到我的身子,便是……得到我的人,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在说什么?!

他瞪着她,见她蜷缩着身子,阵阵颤栗,明明面临排山倒海的欲望,却倔强地以双手环抱自己,宁愿唇瓣咬出血来,也不许自己投降。

是啊,她冰清玉洁的身子是属于这个国家的,不容他玷污。

她说过,即便她留他在身边,她的心也不可能全给他,她的心里已有了这片江山,有了黎民百姓。

“即便你不想我嫁给承熙,也不该这么做──”

“在你心目中,我是这种卑鄙小人吗?”他打断她,嗓音沉哑,胸口凝冰。“不错,我是不屑所谓的正道,不惧于走邪道,但你以为我会为了得到你,便用活种手段吗?”

她震颤地望他,听出他话里蕴着愤恼,以及某种深刻的落寞。

“真雅,你未免太小瞧我。”语落,他从怀里摸出一把利刃,迅雷不及掩耳地往自己一条臂膀刺落。

“你做什么?!”她惊骇地尖叫,连忙倾过身察看他伤口。他这刀刺得好深,猩红的血自伤口汩汩流出,她心疼不已。“你为何……要这么做?”

“你别过来!”他推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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