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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2)

寄出入学申请后,我们也收到学校寄来的面试通知,我挪出时间陪他去了一趟。

一切都很顺利,齐隽取得入学资格,只等明年春天,他就可以飞往遥远的国度,实现他的梦想。

我为他感到开心,心却莫名地酸楚。

我替他织了一条围巾,打点所需,将那本为他开立的存摺放进行李箱的最底层,最后看着屋内几处空下来的角落发呆。

齐隽洗完澡出来,由身后轻轻抱住我。「舍不得我了?」

「嗯。」酸酸地应声。我是舍不得,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他扳过我的身子,低头吻吻我红红的眼眶。

「我答应过,不会背着你乱来,你也不可以。」

我被他计较的口吻惹笑。「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多笑一点,你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忧郁,可以的话就多接触人群,怕孤单的人就不要一直孤立自己,有什么事情记得打电话回来——」

他没等我说完,低头堵住我的唇。

他离开后的第一天,我下班回来,看着没有饭菜香的屋子,未开灯的房间,悄悄寂寂,一切都恢复到他未出现前的样子。

一整晚,过分的安静,让我极不适应。

入睡前,身畔缺了偎靠的对象,几度惊醒。

凌晨三点,再也睡不着。

我爬下床,打开清空大半的衣橱,拿取一件他穿过的衣物,抱在怀里。

自从确定成行后,一直蓄在眼底的泪,终于滚落颊腮。

我再也、再也无法漠视那强烈的感觉。

我爱他。

与他在一起这一年的点点滴滴浮现脑海,我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对我而言有多特别,却没有一刻这么清晰、这么笃定地确定这件事。

我真的,很爱很爱这个男人。

所以,我愿意以他的快乐为快乐,用分离换取他实现梦想的机会……那是我爱他的方式。

齐隽……

我无声喃唤,让缱绻的情意绕在舌尖,细细品尝。

开始了等待,才知道那有多难熬。

以往,安于一个人的日子,是因为无所垩碍,而现在,心上有了重量,一个人的日子里还会有思念、酸楚随之而来。

有了期盼,会开始一天天数着他的归期,那样的酸疼滋味,没有经历过等待的人不会知晓。

他离开的第一年冬天,清晨准备出门上班前,我接到他的电话。

约略估算了一下时差,这时候维也纳应该是凌晨一点左宕。

「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他喃喃抱怨。「这里好冷。」

「帮你打的围巾呢?」

「围着了。还是好冷。」

光是听着他的声音,我胸口便冲激着软软的浪潮激荡。「等忙过这阵子公司的年底结算,我再帮你织一件毛衣。」

「……」

「齐隽?」

「……想抱你。」

我沉默了。

他也不急着搭腔,两相静默,只要知道彼此就在另一端就够了。

他利用课余的时间打工,每次回台湾都是来匆匆去匆匆,彼此真正能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多,我又何尝不想他?

于是,就在工作大致忙到一个段落后,我请了一星期的长假,远渡重洋。

我知道这太疯狂,但我完全管不住自己的行为,就因为耳边轻回的一句话,鼓动耳膜,震动心房。

他上完课回来,在住处门口看见我时,显得极错愕。

「你……怎么……」

「你不是说,想抱抱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冷静下来想想,好像真的太冲动了,也不晓得会不会造成他的困扰……

他很快地反应过来,几个大步上前,用力抱住我。

那一晚,他很失控,缠了我整夜。

「你收敛一点……」我快窘死了,完全无法阻止他脱缰野马的狂恣索求,同一个屋檐下,还有与他合租的两名室友呢!也不晓得这里隔音如何……

「管他!他们有时也会带女伴回来。」

言下之意不就是——隔音真的不怎么样?!

完蛋了,我明天哪来的脸走出这个房间……

他一直闹到天色朦胧亮起,才放我去睡。

被他弄得浑身疲软,再加上时差问题,我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来,枕边已经不见他的人影。

应该去上课了吧。

我赤足下床,才打开房门,就听见客厅传来对话声。

「玩到天亮,你也太猛了吧?」是齐隽的英国籍室友,我超想找个地洞钻,真希望自己听不懂英文。

「你们三天两头地玩,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讲,才一晚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原来他真的有信守承诺,很乖很安分,没有乱来。

「哪里钓到的?看起来很良家妇女,肯跟你玩?」

「我们是固定的伴侣,不是那种路上随便找的一夜情,你不要乱说话。」

「啧,原来是真的。」

「我早就说过了,是你们不信的。」

他转身准备回房,也不晓得为什么,我下意识赶紧溜回被窝里装睡。

他开门,放轻步伐走近床边,低头亲亲我,我假装被惊醒地张开眼。

「醒了?起来刷牙洗脸,带你出去走走。」

「你刚下课,不睡一下?」他昨晚像嗑了药一样,兴奋地闹我一整晚,不补个眠怎么行。

「不要。睡觉什么时候都能睡。」

但我不是什么时候都在,我听懂了。

他很珍惜和我相处的时光呢。直到这一刻,我才肯定自己来对了,此举让他开心了,虽然脸上没有太多情绪表露。

他带我去看他打工的餐厅,走访几处名胜,牵着手逛街,看见街头艺人帮游客即兴绘画,我看了有趣,也拉了他各画一张。

Q版人物画像,头大大、身体小小,神韵逗趣,掌握了五官特色,乍看之下还真有个七分像。

离开前的那一晚,我在整理行李,看见那张人物画,悄悄留下属于我的那一张,带走了他的。

隔年、再隔年,已经是齐隽离开后的第三年,我三十一岁了。

那一天回家吃饭,被父亲叫进书房私下聊聊。

言谈问,父亲的叹息多了,拐着弯绕半天,才发现他要问的是这一句——

「你要跟他耗到什么时候?」

他很担心我,女人的青春有限,经不得蹉跎。

如果是有目标地等,那还有话说,问题是那个男人什么承诺都没有给我,万一到时候一无所有,我怎么办?

看着苍老的父亲,我怎么也没有办法,违逆一个父亲的关怀。

为了不让他更操心,我允下那场相亲饭局。

有一就有二,开了先例之后,三十一岁生日的前一个月,我几乎都在相亲宴中度过。

回到家,看着冷清的房子,突然好想哭。

日子好漫长,等待像是无止无尽,睡不暖的枕被、深寂的夜像是没有尽头的黑,永远只能自己与自己对话……

我不是不想有人陪,我也想要稳定下来啊!我也、我也有脆弱想依靠人的时候,不是无时无刻都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独立坚强……

蹲下身,抱着早已嗅不到他气息的衣物,无声痛哭。

铃——

不知哭了多久,电话铃声穿越浑沌的意识,进入脑海。

我胡乱一抹泪,慢吞吞地移过去,接起电话。

「怎么这么晚才接?你睡了吗?」

是他!这时听到他的声音,情绪整个大崩盘,我不敢贸然出声,咬着唇,泪水无声狂泄。

我真的、真的好想他……

「不对,现在台湾时间算算也才晚上十点……」他喃喃道:「咏靓?」

「齐……」一发声,便哽咽得无法接续。

「你在哭?发生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想起另一头的他看不见,又补一句:「没有……」

然后抱着电话继续无声狂哭。

「靓,上网开视讯,我要看看你。」

「不要……」我才不要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

「那就说话,告诉我怎么了?!」

我想,我一定是昏头了,居然一个冲动,哭着问:「我们结婚好不好……」

我想结婚……真的,好想。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了归属,只有我,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结了婚,拥有某个人,也被拥有,是不是心就不会那么无助、那么彷徨、那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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