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馡瑶要离开颜府了。
不知是幸或不幸,今天她大哥和齐亦都出府去了,她可以随心所欲的离开,不必怕被他们发现。
今儿个很冷,就像她冷寂的心一样,而如今的她,已淌不出半滴泪来。
“可以上路了吧?”钱雁雁已在大门外等着她。
馡瑶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临走前,她忍不棕头又看了眼颜府,好几次她都想离开这里,可如今真的要走了,她的心情却是如此沉重。
两人走了一段路后,馡瑶忍不住恳求,“请你一定要保护齐亦,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都不要伤害他。”自从知道齐亦的身分后,她直担心着他的安危。
“我看你是疯了。”钱雁雁睨她一眼,“为他牺牲到这种程度还不够吗?说实话,我钱雁雁是没什么良心的人,瞧你这样更明白你有多笨了!”
“没关系,随你怎么想都行。”她垂下脸,“只要齐亦平安就好。”
“别一直提他,快走吧!”
“对了,那位姑娘呢?”馡瑶想起那位要交换的姑娘。
“你放心,我会负责带她去跟对方换回解药。”
“我能相信你吗?”她转过身望着钱雁雁,很直接的说道。
“要不你还能信谁?坦白说好了,虽然齐亦的身分对我是种麻烦,而我也可以趁这机会除掉他,但我还不想这么做。”
“他的身分?”馡瑶装作不知情,想试探她可否知情。
“你不知道吗?他可是……算了,你知道了也没用,快走吧!万一你哥回来就麻烦了。”钱雁雁直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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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雁雁换回解药回到颜府,齐亦也回来了。
不等她去见他,他已经找上她,打算好好质问她。
“钱姑娘……”她经过前院时被他喊住。
她定住脚步,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心头一惊,而后故作轻松地道:“原来是齐大侠,好几天不见了呀!”
“是呀!最近太忙了,知道我在忙些什么吗?”他淡淡笑问。
“呵呵!要我猜吗?”看样子他并非为了馡瑶而来,钱雁雁于是笑着走近他,倚在他身上娇笑着。
“你猜猜看。”他眯起眼。
“光是猜一点儿也不好玩,不如咱们来小酌一杯,边喝边猜如何?”钱雁雁提议道。
“也好。”反正他有话想和她摊开来说。
“那我这就命人准备去。”
钱雁雁唤来颜府下人,命他们准备酒菜送到她房里,而她则先行返回房里,将手中的解药掺在他的酒杯中。
不一会儿齐亦到来,两人相对而坐,钱雁雁举起酒杯,“齐大侠,我敬你一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齐亦也执起酒杯一饮而下,她见了不禁松口气。
“现在你可以说说这阵子到底在忙些什么了吧!”又为他斟了杯酒,她对他勾媚着笑眼。
“近来我听说钱姑娘家的镳局接了桩大买卖。”他饶富兴味道。
闻言,钱雁雁的脸色一变,“你……去我们家的镳局?”
“没错。”他挑起眉,“你们打算再次以押运棺材之名,行运送女子之实对吧!”
“呵!看来你比我想象的厉害嘛!”钱雁雁仰起下巴,“竟然调查出这事,如此行来,你之前对我示好全是装出来的?”
“你接近我不也是想调查我吗?咱们是礼尚往来。”
“算你聪明,不过你虽知道,却拿不出证据,对吧?”她家的镳局行事谨慎,做任何事绝不会留下把柄。
“如果找到那些姑娘,就不需要多余的证据。”齐亦一双利眸睇视着她,“你说对不对?”
“你还真可怕。”钱雁雁赫然尖笑,“看来我真不该答应那个姓秦的傻丫头救你。”
“什么意思?”他的表情一凛。
“听她说你被要胁服下毒药?”她的眉儿轻撩。
“是馡瑶告诉你的?!”齐亦的眸心轻闪一丝诡光,“钱雁雁,你究竞把她怎么了,快说!”
“我哪能把她怎么了?是她来求我,主动说要拿她自己交换那位姑娘,要我放了那位姑娘,好去换回解药,救你一命。”她指着他面前的酒杯,“刚刚我已经将解药掺入你的酒里让你喝下了。”
听到这儿,齐亦猛地站起,直奔馡瑶的房间,也不管钱雁雁的叫唤。
“馡瑶,你在哪儿?你快出来……”撞开馡瑶的房间后,他进去找了遍,却不见她的踪影,“秦馡瑶,你不要再躲了,我要你出来,马上出来……”
“不用找了。”钱雁雁随后到来,“她已经走了。”
“她去哪儿?”齐亦急违喘息着,眸中带着警告,“如果她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那你也杀了我吧!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她?或许是想藉此让她离开你吧!”她畏惧地迎视他危险的目光,“原以为你并不在意她,没想到……竟是我看走眼了。”
“废话少说,快告诉我馡瑶的下落,还有她为什么要和那姑娘交换?”他深深吸一口气,胸口酝酿着一股风暴。
如果她想继续考验他的耐性,他绝对会杀了她!
本想拖延时间的钱雁雁在面对那冰寒蚀骨般的视线后,居然有一股凉意从脚底窜起,让地本能的退了一步。
“钱雁雁——”他大声吼了出来。
“好好好,我说就是。”向来自负的她难得心慌,只好道出实情,“我们要找的是极阳日午时出生的女子,而她正好就是。”
“极阳日午时出生?你们有何目的?”齐亦眸中的光影变得更加犀利。
钱雁雁直摇头,“别问我,我不会说的!”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他拔出腰间长剑抵住她的颈子。
钱雁雁闭上眼,就是不肯再吐露半句。
“你该知道为了馡瑶,我可以做出任何事来。”他冰冷的吐出威胁之语,剑尖更往前刺入。
“我知道,但是那个人比你更残酷,他要一个人死绝对是无所不用其极,若真要死,我情愿被你杀了,也不要受他凌迟。”她绷紧神经,哑声说道。
“你……你真不肯说?”没错,他不够狠,无法狠下心杀一个女人。
“对,我不能说。”
“你——算了,我自己找去。”齐亦收回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在追去应该还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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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亦找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回到颜府,他发现颜士彬尚未回来,而钱雁雁也跑得不见踪影,他只得回寝居思考解决之道,却发现桌案上留着一封信。
他心头一绷,连忙拆开信,看着信上娟秀的字迹——
齐亦:
你不用找我,只要好好活下去,继续你济弱扶倾的工作,那就够了。
对了,我想还你一样东西,这东西陪伴在我身边已经有七个年头了,看见它,你应该会想起什么吧?
这可是你母亲留下的遗物呀!
而今后,不管我在哪儿都会想着你、念着你,和过去的日子一样,希望你也不会忘了我。
保重。
馡瑶
“我娘的遗物?昌齐亦将信内的东西倒出来,当那个穿了红线的翡冷戒映入眼帘时,他的心猛地一震!
蓦地,他想起来了。
当年他下山,路过扬州市集时,正好看见一个小女孩拉着琴要卖身葬父,记得当时天候酷寒,她单薄的身子在冷风中摇摇欲坠,他见了不忍心,于是将身上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给了她。
虽然那是母亲给他的遗物,但为了帮助她,他仍是狠下心割舍了。
“没想到她就是那个小女孩,更没想到她还留着这戒子,难道当初她并没有把它卖了?!”齐亦在心底自问。
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抓着戒子便冲出房间,正好看见颜士彬回到府中。
“齐大侠,看你似乎很着急?要去哪儿?”颜士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去找馡瑶。”齐亦直逼视着他,开门见山便问:“告诉我,被你们挟持带走的那些姑娘现正被运往何处?”
颜士彬心口一惊,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噎着,“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为何要挟持那些极阳日午时生的姑娘?”齐亦每说一句就让他的心漏跳半拍。
“你……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他眸子一湛,“老天,我懂了,是雁雁告诉你的?”
“哼!”齐亦没有回答,“快告诉我,否则馡瑶会没命的。”
“馡瑶?她怎么了?”
“她代替了其中一个姑娘,就要被送走,你该知道她去哪儿了,快告诉我。”齐亦眯起眸,全身带着肃杀之气。
“你说馡瑶是那时辰出生的?不……不会……绝不会……”颜士彬心口一弹,“你骗我的吧?”
“我没必要骗你,难道你要等着看馡瑶出事吗?快说呀!”
“可是……这时间她们应该已经上船了。”
“上船?!”齐亦眉心一锁,“去哪儿?”
“到附近一座小岛,那儿正在炼药。”颜上彬望着他杀人的眼神,嗓音不自觉地颤抖了。
“真该死,究竟是谁要炼药?”齐亦这才想起,他曾听说有些人为了炼长生不老药,抓了许多童男童女,更有人说要极阳日午时出生的女子才有效。
“我……我不能说。”他直摇头。
“你怎么跟钱雁雁一样,就是不肯说出对方是谁,快说……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他又往颜士彬靠近一步。
“我们先去把人追回来。”颜士彬吓得立刻转身就跑。
齐亦只好跟上,当两人来到岸边,船正好驶离。
颜上彬望着渐渐远去的船影,懊恼地说:“来不及了……”
齐亦直视着前方,下一刻不做多想的拔高身形,施展轻功朝船的方向而去。
颜士彬看得目瞪口呆!
原以为这么远的距离,齐亦定会直接掉入湖里,没想到他竟安然的飘到船上。
一上船,齐亦便小心翼翼地找着馡瑶,就怕打草惊蛇。
“馡瑶……馡瑶……”最后,他在一间暗房内找到了她。
满脸脏污的馡瑶一见到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迟迟没有反应……
“馡瑶!”又一道低低的叫唤,才震醒了她。
“齐……齐亦……真的是你!”她站了起来,“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个坏丫头,怎么可以这么做呢?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他握住她的手腕,急道:“快,快跟我走。”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上来的,但我确信是走不了了。”她指着一旁的小窗,外头是一片湛蓝的海。
“那好,要去小岛是吗?我就跟你一道去。”他索性找了个角落坐下,“瞧瞧这小小的空间堆满了杂物,除了这扇小窗外,几乎无法与外面接触。”
“你还是快走吧!我怕你会被发现。”她急着上前握住他的手。
“刚刚不走,现在已走不了了,反正我正好可以救出所有的姑娘。”他这才想到,“为什么只有你一人?”
“我们被分别关在不同的房间,我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儿。”馡瑶咬咬唇望着他,“你为什么要来涉险?”
“因为担心你。”
“真傻……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你,你干嘛还要追来?”馡瑶难过地瞅着他,“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瞧她因为他又哭了,他不舍的将她拥入怀里,轻拍她的背,“别哭,我们一定会脱离危险的。”
“可是……”
“再说我有好多话还没对你说,怎么可以让你就这么走了?”说着,他便将怀里的翡冷戒拿出来,重新套在她颈上,“既然这戒子陪你这么久,你就继续将它留在身边吧!”
“可是,这是你娘的遗物……”
“我娘说了,日后我如果找到喜欢的姑娘,就把这个送给她,难道你要我送给别人?”他半眯着眸,嘴角勾勒起一丝温柔的浅笑。
“当然不行,那时把戒子留给你时,我都哭惨了。”馡瑶轻轻抚弄着戒子。
“瞧你喜欢成这样,还逞强。”他笑着揉揉她的发。
“齐亦!”馡瑶主动扑进他怀里,将他抱得好紧,“如果逃不掉,你该怎么办?我真的好怕……”
“我就陪着你,无论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会陪你。”齐亦很坚决地说:“况且我们会不会死还是个未知数。”
“我们真不会死吗?”她指着外面,“我刚刚算过,船上的姑娘约莫有七、八位,看管的有五人,只是船上是否本就有人手我就不清楚了。”
“他们不绑着你们吗?”
“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所以他们就省了。”方才她听见有人这么说。
“你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吗?”他问。
“呃……我那点功夫,实在没信心。”她瘪着小嘴儿,绞着十指,“外头那些看守的人一个个高头大马的,我……:”
“功夫不是要比蛮力,而是要取巧,你只要稍稍帮我就行,全都交给我吧!”齐亦握住她的手,给予鼓励的一笑,“要有信心,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
倘若是过去,他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和对方拚斗个你死我活,可现在有她在,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她。
“齐亦!”她紧握着他的手,“好,我一定会努力。”
“等船靠岸之后,我们再见机行事。”他又透过小窗往外头探了探。
“可是靠岸的地方是座小岛,我们又能逃到哪去?”她不免担心。
“虽然只是座小岛,但也不至于小到没有藏身之处吧!放心,我们会找机会逃出去的。”他边说边将她搂进怀里,给她一个有力的拥抱。
贴在他胸前,她微微笑说:“其实只要能跟你在一块儿,无论是上天或下地狱都没关系了。嗯……若能一辈子闻着你的味道,我就算不吃饭也没关系。”
好香……为什么他连流汗都这么香,让身为女人的她是既妒又羡呀!
“闻久了不厌吗?”过往的伤痛重回他心底,他沉重的问出口。
“怎么老是这么说呢?怎么会厌呢?如果大家讨厌香味的话,那还有谁会种花儿呢?”她鼓着腮睨着他,“以后不准再这么说了。”
齐亦干涸已久的心滑过一股暖流,他激动的搂紧她,“好,我不会再说了,不过真厌了可别忍受,要说呀!”
“讨厌!”她推开他,“你是来救我还是惹我生气的?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能拥有你身上的香味。”
“你是女人,有香味不算奇怪。”他闲逸地看着她赌气的俏模样,早忘了他们现在正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哦!你的意思是说我身上没香味,不像女人吗?”她说着竟委屈万分,“没错,我得抹花粉才会有香味儿,你嫌我吧X头如果有机会你就自个儿逃吧!别管我了。”
她的抽噎吓了他一跳,怎么都没料到这丫头居然会因为他随意的一句话哭得这么伤心!
“你……我没嫌你过。”
“才怪!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嫌我嫌得要命,恨不得都别见到我?”她只是不翻旧帐,如果真要翻,可是有一大笔一大笔的帐。
“那是因为我对陌生女子会不自觉的提防。”老天,在这种状况下,他们闹什么别扭?
“提防我缠着你?”她仔细瞧着他。
“笨女人!”他将她锁进怀里,“不是提防你缠我,而是提防自己喜欢上你、爱上你。”
“为什么?”馡瑶眨了眨眼。
“因为我曾告诉自己,这辈子绝不能再为女人动心。”他眯起眸,想起那段过往还真像梦一般。
“我不懂,为何不能再为女人动心?”馡瑶真的好想多了解他一些,尤其看见他紧锁的眉心,她就很想为他抚平。
“算了,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反正我现在心中的结都解开了。”他撇撇嘴,“你上回说想要一辈子,如果我愿意给你,你肯给我你的一辈子吗?”
她心酸地吸吸鼻子,“当然……我当然愿意……如果能活下去,我一定会陪你一生一世,绝不让你伤心。”
“这可是你说的。”齐亦随即又将视线转向窗外,远远地看见前方的一座小岛,“快到了!”
她也赶紧凑过去看。
“记得,等会儿一得空就跑,别迟疑,知道吗?”他再三叮咛。
“我会的。”她点点头。
他点点头,“那就好。”
不久后,船行的速度慢慢缓下来,眼看小岛愈来愈接近,齐亦藏身在门后准备伺机行动。
好半晌,船终于靠了岸,外头传来脚步声,当门一被推开,一名男子走进,齐亦立即一掌击昏他,拉着馡瑶便往外逃。
一到外头甲板,便看见许多姑娘被押出来,“齐亦,你看,那些姑娘都是。”
“我知道了,但是现在没办法救,我们先逃走再说。”他急切道。
话才说完,就有人发现他们,“有外人……咱们船上有外人,快来人哪!”
随即七、八名大汉拿着大刀冲了过去,齐亦眼看人数比馡瑶预估的还多,他立刻朝他们射出飞镖,趁隙带着馡瑶逃离。
“怎么办?他们追来了。”
跳下船后,他们直往岛深处奔去,馡瑶不时看向后方,望着对方愈来愈逼近,心底更慌了。
“别往后看,尽力的跑。”
因为馡瑶跑不快,耳闻后头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齐亦倏然旋身朝那些人挥剑,这时有人趁馡瑶落单想上前抓她,馡瑶想起齐亦的提醒,就算害怕也要全力反击,没想到她之前的辛苦有了代价,居然打退了对方。
她心底一阵雀跃,但是齐亦知道以她的功夫无法对付第二个,于是他一鼓作气地将那些人全部击退后,再一次抓住馡瑶的手往山里直奔,直到进入深山,在树林的掩护下,两人才得以喘口气。
“我们安全了吗?”她眨着眼问。
“暂时安全了。”他安抚她不安的心。
“那真的太好了。”拍着胸脯,她重重吐息。
“不过他们一定会守在山路口等着我们,我们不可以掉以轻心。”齐亦回头望着,“就不知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手。”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拍拍她的肩,而后朝山的更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