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那、为什么是我?”康若华沉默了会儿,再问。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她怎么莫名其妙就与这个男人走上论及婚嫁的地步?
“为什么是你?”严浩然一顿,“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你跟我求了两次婚。”她晕红的颊色与在体内发酵的酒精令他心情大好,唇边难得逸出愉快笑音。
“……就这样?”那,换做别的女人跟他求婚他也会答应?康若华闷闷地道。
“当然不是就这样。”严浩然收起笑容,自此思考了会儿。“我想,可能因为我是个十分无趣又严肃的人。”
“这我知道。”回话回的飞快,点头如捣蒜。
“……”这女人真是不懂得委婉为何物,严浩然嘴角抽了抽,隐约叹了口气。“我不懂得说什么好听话,也不懂得制造什么浪漫情趣,我对伴侣的要求很低,只想找一个合我心意的女人,陪我稳稳当当的过一辈子。”
要求很低?这算什么要求很低呀?合他心意这点恐怕就极难达成,而押上的一辈子这期限恐怕也太长……康若华暗自心想。
伸手为他倒了杯浓茶,见平时话少的男人难得有说话的兴致,她索性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等待微醺的男人继续说下去。
严浩然在杯缘啜饮了一口,果然又继续说道——
“我谈过几场恋爱,每次都是无疾而终……我从前的女朋友总是嫌我闷,或是嫌我老是把未来挂嘴边,老去她家做客……”
康若华点点头,这种心态也不难想象,就像,她从前的男朋友也会害怕去她家吃饭一样,心还没定,于是害怕见过对方长辈之后被期待背负的责任。
“总之,后来我就想,反正我还年轻,家人也不是挺认同我,我干脆就在事业上闯一闯,谈恋爱跟结婚还不急……然后……我这样想了好几年,以为自己已经清心寡欲,可以不用谈恋爱了,然后,然后你就出现了……”话音徒然一顿,神情极为不自然,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接续。
咽了咽口水,喉头发出一声好大的吞咽声,又接着说道:“然后,我觉得你人还不坏,好像很显眼,很合我心……咳咳咳!”呛到!“……你问我要不要跟你当夫妻……”捶了捶胸口,把脸转开,朝向康若华的那支耳朵是红色的。
“……”说到底,总归是因为她跟他求婚了嘛!敢情这男人约莫是从小到大都没被求过婚吧?
真不知道听见这种回答是该哭还是该笑?康若华没有回话,心却跳的急且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的沉默令严浩然更显局促。
怪了,他今晚已经比平时说了太多话,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说不清楚?
迟疑了会儿,心宗所想的便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
“我想娶你,是真的想娶你,只是怕……你嫁了我是你委屈……伯父伯母很好,你也很好,而我,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很高的社会地位,没有好亲近的家人,在台湾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你自己想清楚,决定了就没得后悔,我喜欢两个人有同样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决定要走到最后,没有半途反悔这回事,交往是,结婚也是,认定了就是一辈子,不能改……”
康若华怔怔地望着他,隐约之间,似乎明白他从前的女朋友们为什么会被吓跑了。
他是这么坚定执着且不容撼动,难免令还想走走看看,还想约会,多享几年浪漫的女人却步,就像她从前的男友一样,他们并不想轻易踏入一段长久且稳定的关系。
但是她不是这种享乐主义的人,从来都不是。
她突然有点感谢从前的男朋友,感谢他们不想与她走进一段稳定的关系,于是,她才能遇见这么严肃又古板的严浩然。
认定了,就是一辈子,不能改。
她觉得,因着这种目标而结合的婚姻目的,比任何相爱的理由都令她感到务实且浪漫。
“你跟你父母的关系,知道现在还很糟吗?我、我们……若是要结婚的话,真的不需要他们同意,或是先跟他们说一声吗?”法律上当然不需要,她知道,她只是觉得,终身大事应该还是得禀报父母吧?
就像她爸妈,明明说不管她,她自己做决定就好,但还是会希望她把人带回家瞧瞧呀!
严浩然缓缓地摇了摇头。
“就算我想说,他们也不会见我的,这几年来,我打给他们的电话总是被管家或助理挡下,至于信件或包裹,我就不知道了……”苦笑。
“究竟是为了什么会搞成这样?”康若华难以理解地问。
严浩然笑了笑。
“我决定不读医科那年,我跟父母的关系就已经闹得很僵了,后来,他们退了一步,半强迫地要我学商,希望我出国进修,去读工商管理硕士……”
“嗯?”大家都退了一步,这样应该就可以相解了吧?
“然后,我出国是出国了,但是我报名的不是MBA,而是美术设计类的学院。”
呃?康若华大惊,难怪……总监在当总监之前是美术,他书得一手好图……
“你好叛逆。”她下了一个令严浩然哭笑不得的结论。
“我是很叛逆。”严浩然耸了耸肩,看来不以为意,唇边的笑容却有几分苦涩。“所以,你就知道了,我爸知道我跑去念美术时暴跳如雷,我妈被我气到昏倒,他们说再也不想见我,只差没登报作废亲子关系……”
严浩然望着康若华,将那杯因已凉而微苦的浓茶饮下。
“再然后,就是你在公司里听见的那样……我原本只是个小小的美术,因为老板要在北京开设分公司,台湾这里的产品开发部门主管个个都有家累,个个都不想去,所以,我就上任了……”叹了口气,又转回正题。“若华,这样的我,没什么好,没有高薪,没有背景,你还要嫁吗?”
康若华沉默了好久,沉默到严浩然几乎以为她不打算回答了。
也好,女人跟着他,分隔两地总是要吃苦的,他知道以共度一生为目标的闪电结婚是太强人所难了,即便这主意是她提起的……
“你刚刚说,我人还不坏,好像很顺眼,是哪里顺眼?”康若华盈望着他眼,突然丢出这么一句。
“呃?”严浩然猛然一顿,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面颊,脸庞发烫。
他伸手抓了抓短发,摸了摸鼻子,又碰了碰耳朵,想回避这个问题,但是康若华看着他的眼神又热切坚决,充满了殷殷期盼,教他不忍心拒绝。
“本来……你跨年那天打电话给我,我觉得你……咳!”清了清喉咙。“工作态度很认真,人又还蛮有礼貌的……后来,上、上海电玩展的时候,我又看见你那个刚好跟我在工作上有过节的前男友,想说,你怎么那么单纯,人好傻……咳咳咳!”咳的更厉害了。
好烦喔!他到底要不要说呀?康若华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男人一眼。
“我就想,想……你工作能力虽然很好,人却没心眼又善良得要命,我在你身旁可以帮忙照看……你可能有点迷糊,不会做家事也不会煮饭,但是我可以照顾你,不让你被别人欺负……”
原来,原来呀!是她看起来靠不住,欠照?所以她求婚,他就答应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总监。”康若华没好气地说。
“不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
“我跟你说,我很会煮饭的!”康若华忽而愤愤地揪住严浩然的浴袍领口。
本想,他这么大个头的一个人,于是用足了全身的力气去扯,没料到严浩然全无防备,放松得很,被她这么蛮横一拉,整个人便往她身上跌。
男人反应快,双臂一撑,两手立在她颈侧,将她牢护在身下,脸庞与她的距离好近,近得仿佛能闻到彼此的呼息。
呼吸一窒,心跳好像就快停了。
“我,我真的很会煮饭的……”脑子停顿了好半晌,最后只能喃喃重复变成这个暧昧姿势前的一句。
“我知道了。”严浩然笑,丝毫没有改变这个羞人姿势的念头。“煮给我吃?嫁给我?”真是醉了,否则,平时的他哪能说出如此调情的对白?
“……”有人这两个问句一起问的吗?康若华微恼,双颊却晕红,心上不争气地泛过一丝甜腻。
“……嗯。”浅应,语调微弱且娇赧。
男人在她耳边笑开了,决定下得如同在职场上时一样飞快。
“那好,你明天拿特休,我们去公证,找两个公证人,也找你爸妈一道去公证……”伏在她颈侧的低沉嗓音沙哑迷人。“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照顾你……不让别人欺负你……”这句话,他今晚说过好对次、好多次了。
“……嗯。”点点头,又一声娇赧的轻允在他耳边漾开。
严浩然在康若华耳畔问道熟悉的香气,她惯用的香水味,像她当时在上海,为了贪看东方明珠撞进他胸怀时闻到的一样。
他想,她的香味早在当时窜入他鼻间,令他看着、顾着,忍不住想将她的事情往身上兜揽着,在她对他说,她想跟他当假日夫妻时,他的心中便已然兴起一丝荒谬浪漫。
“……总监?浩然?严浩然?”康若华拍了拍身上男人的肩。
好沉……怎么没回应?睡着了?
费劲调整了下姿势,好不容易把魁梧的男人放躺在沙发上,细瞧他呼吸均匀的刚俊脸庞。
真是的,说她欠照顾呢,现在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呀?
康若华翻下沙发,无奈地从一间看起来像是主卧室的房内拿出被子为他盖上。
“笨蛋、教头、大笨呆……睡在沙发上会感冒的。”指尖拂过他短发,滑过他英挺的眉眼,停在那两片意外柔软,平时只会下达命令、今晚却说了好多话的唇瓣。“竟然叫人家明天临时拿特休,老板知道一定电死你……”
唇边牵起甜腻一笑,压低的音量与温柔的指尖早就流泻出太多温柔。
“晚安,我先回家了,不然爸妈会担心的……明天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我已经说要嫁给你了……一辈子,不能改,你说的……”鼓起勇气在他唇边碰了一下,然后起身慌张逃开。
今晚,他们决定当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