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思思、思思?」

急切的叫唤声在耳边响起,华思思扇了扇长睫,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我怎么了?」华思思茫然的望向身旁一双盈满焦虑担忧的黑色瞳仁。

「你昏倒在路边,是彭婶发现后扶你回家的。」奚怀谷解释。

「我昏倒了?」华思思一凛,手不自觉往肚子探去,好险没什么不对劲。

「嗯,我一收到消息马上就赶回来,幸好你醒了。」奚怀谷低柔的噪音让华思思听了眼眶一红,差点忍不住落泪。

「怎么了?很不舒服吗?」见她神色有异,他忧心仲仲,眉头紧撑。

她赶紧摇头,挤出抹虚弱的笑道:「没事,我这只是贫血,你不用担心。」

「不行,还是去看一下医生我才放心。」奚怀谷坚持。

「不要!」

她慌乱拒绝的模样让奚怀谷不由得困惑。「为什么?」

「呃,我真的没事,而且我现在只想躺着休息一下,不想再动来动去了。」华思思眼珠子一转,随口说了个理由。

奚怀谷考虑半晌才缓缓点头,「好吧,不过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们马上去医院,懂吗?」

「知道了。」华思思轻吁口气,双手始终轻放在肚子上,好像这样就可以安抚腹中的孩子似的。

「以后你要去哪里都要告诉我,我若没空,会叫司机接送。」奚怀谷不放心的道。

「不用了,我也很少出门,顶多只是跟若亚聚聚。」华思思连忙反对。

「照我说的做,别让我担心。」奚怀谷坚持。

华思思怔怔的看着奚怀谷,而后豆大的泪水突然如断线珍珠般滑落脸庞。

「思思?」奚怀谷的心猛地一揪,伸手拭去她的泪水,神色严肃的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很不舒服?我们马上去医院。」

华思思拉住奚怀谷的衣袖,摇摇头,哽咽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你如此对待。」

「傻瓜。」他在她身边坐下,弯起手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新再来一次,怎么会不值得?

「如果我爸他……」在看到奚怀谷骤地冷硬的神色时,她住了嘴。

「你身体不适就先睡一下,我还有点工作要做,先去书房忙了。」奚怀谷好像没听到她刚刚讲的话似的,轻轻扯唇,站起了身。

「你永远不会原谅我爸,对吗?」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她忍不住问。

那背影有瞬间的僵硬,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有抹让华思思都不忍再看的悲哀与憎恶,「我们可以不要谈他吗?」

「他是我爸,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华思思像在说给他听,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奚怀谷的下颗紧了紧,他没有再答腔,直接转身离开。

一等奚怀谷消失,华思思再也无法压抑的将脸埋入枕头低泣着。

其实她也知道那是白问的,连她都无法接受父亲的阴险狡诈,又怎能奢望受害者原谅?

一边是血缘至亲,一边是深爱的男人,她谁都不想伤害,唯一的方式就是离开了。

但是轻抚着尚未凸起的小腹,华思思在心中悲叹着,孩子,妈妈对不起你,要让你当个单亲的孩子了……

奚怀谷很烦恼。

看着华思思好不容易才丰腴些的脸,最近不知为何又开始消瘦苍白起来,让他很不安。

那双晶亮的瞳眸也像泛了一层雾似的,总是灰蒙蒙的,让他无法将她的情绪瞧个真切,而每当他想多了解她的想法时,她却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摇头说没在想什么,就连他尝试跟她讨论她父亲时,反而是她避开不谈了。

「唉。」奚怀谷不自觉的逸出轻叹。

「怎么又开始叹气了?前阵子不是跟她和好了?」蔚绍华打趣的看着他。

「别提了,我真的不懂女人在想什么。」奚怀谷自嘲的苦笑。

「所以孔子才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蔚绍华感慨。

「你好像心有戚戚焉?」奚怀谷胜了眼好友。

蔚绍华耸耸肩,不置可否,将话题拉回奚怀谷身上,「别说你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你又搞懂自己在想什么了吗?」

「上次你已经问过了。」奚怀谷淡淡的道:「我的答案还是不知道。」

「人家说当居者迷,旁观者清,你要是不爱她的话,就犯不着在乎她想什么了,而且你还眼巴巴的跑来外带我的麻辣锅,想要回去讨好她,你还能说不爱她吗?」蔚绍华很佩服自己这么会分析别人的事情,但自己那堆烂帐……还是算了。

「我跟她之间的问题若只牵扯到情爱,那要解决就简单多了。」奚怀谷眉问染上抹凝重,「她开始怪里怪气的那一天,我跟她曾为了她爸的事情有点不愉快。」

「这个症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看你对她的感情有没有比仇恨还深了。」蔚绍华安慰的拍了拍奚怀谷的肩膀。

他轻叹口气,黑眸微微黯了下来。

「你说什么?你要我帮你什么?」容若亚错愕的看着华思思,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所以好友的脑袋才会烧坏了。

「你也知道我平常是个宅女,没有什么朋友可以帮我……」华思思一脸苍白。

「帮你当然没问题,但是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等等!难道是奚怀谷不认这个孩子?」容若亚气愤填膺的卷起衣袖,「我帮你找他理论去。」

「不是,我没跟他提起孩子的事情。」华思思摇摇头,一脸黯然憔悴。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还莫名其妙的要我帮你这个忙?」安若亚困惑了。

「若亚,我爸又出现了。」华思思眼眶微微泛红。

「你爸?!」该死,这个折磨人的怎么又出现了,「他想怎样?」肯定没好事。

「他要我帮他偷奚怀谷公司的机密文件。」华思思的声音轻如蚊呐,跟心中厚重的郁塞之气截然不同。

「这个死老头……」安若亚发现自己口误,但实在气不过也就不管了,直接开骂道:「他是怎样当人家爸爸的?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把你害得多惨吗?现在你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过着安稳的生活,他竟然又跑出来乱……人家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我要说他就不是个好爸爸。」

好友的责骂虽然是针对父亲,却好像鞭在她的心上似的,让她替父亲难受极了,「若亚,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爸。」

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过火,安若亚平复了情绪,长叹了口气道:「所以你这傻丫头又打算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我绝对不会替我爸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走投无路,而我留在奚怀谷身边也只会带给他噩运,一点好处都没有。」华思思茫然的眼神穿过安若亚,看着远方。

「所以你想离开?」安若亚又叹了口气,「那孩子怎么办?」

「孩子我自己会抚养成人。」她虚弱苍白的脸上闪过抹坚定。

「你想清楚了吗?」安若亚不放心的问。

华思思沉默了几秒,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吧,反正孩子还有我这个干妈,怕什么?」安若亚拍拍胸脯道。

「谢谢你。」华思思眸底盛满感激。

「只是,偷偷走掉就算了,真的要这样做吗?」安若亚迟疑的道。

「不这样做,我怕他不会放我走,我也不会死心。」只有让他不只恨他爸爸也恨她,他们之间才有可能完全断绝关系。

「不后悔?」安若亚轻声问。

华思思摇摇头,瞳眸突然亮了起来,「只要是为他好,我永远不会后悔。」

或许是这阵子劳神伤心,华思思发现自己有些微不正常的出血状况,担心的回医院找医生询问,得到的结果是头三个月本来就属于不稳定期,加上超音波显示她的子宫突然长出了个大大的肌瘤,虽然目前对胎儿没有太大的影响,但还是要密切追踪观察,开了安胎药并要她回去多休息。

怎么什么事情全都挤在一起发生?华思思多希望能像那些有老公陪着待产看诊的孕妇一样,全部心力只需要放在肚里不断成长孕育的新生命上就好。

不像她,只能自己偷偷摸摸回诊产检,还要想办法推掉奚怀谷硬要派司机接送她的命令。

「小思。」

才走进庭院雕花铁门,华思思又听到了父亲的叫唤声,她顿了顿,无奈的转向躲在角落的父亲,慢慢走过去。

「爸交代你办的事情怎样了?」华守义急切的问。

华思思低垂下头,没有回答。

「还没有进展是吗?」华守义的脸色倏地沉下,「怎么会这么慢?你们到底有没有睡在一起,应该可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下手啊。」

华思思的脸涨红,忍不住道:「爸,我以为你不会愿意看到我成为奚怀谷的情妇。」怎么现在好像巴不得她每天都跟奚怀谷在床上打滚似的?

华守义脸上闪过抹尴尬,随即解释道:「爸也不忍心啊,但是为了达到目的只能暂时忍耐,所以只要你越快把东西偷到手,就可以越早脱离这种难堪的境地,懂吗?」

华思思心寒的苦笑道:「那要是我偷不到呢?」

「偷不到?」华守义楞了楞,「不可以,非偷到不可,否则……」

「否则什么?」

「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华守义虽然脸上闪过抹不忍,但跟利益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他还是只能如此。

「爸,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怕?」她记得小时候爸爸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爸不可怕,只是为了求生存。」华守义又放软声音道:「爸只有你这个女儿,你不帮爸谁帮?等事成之后,爸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爸……」华思思深深的看着父亲,轻声道:「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你、你……」华守义瞠大了眼,错愕的看着女儿。

「我肚子里有奚怀谷的孩子,也是你的外孙。」华思思的眸中漾起一丝丝的期盼,「你可以看在孩子的分上,不要再逼我了吗?」

华守义的脸上闪过某种柔软的神色,但想起逼得自己快跳楼的债务,又硬起心肠道:「这样更好,他一定会对你更松懈,说不定以后还可以用孩子威胁他来得到好处。」

「爸!」华思思真的对父亲绝望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他是你的外孙,不是让你拿来利用的工具。」

「爸知道,这只是假设。」华守义安抚女儿,「好了,快进屋吧,记得一定要赶快完成爸交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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