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当她睁开眼时,阳光在窗外闪烁,绿叶轻轻随风摇曳着。

有个强壮的男人坐在她床边闭眼歇息,就像过去她受伤时,他总会做的事情一样——一直守在她旁边,直到她痊愈为止。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人在家中,正躺在她的房间,睡在她的床上,但下一秒,她看见床边的点滴,看见手背上插着针头,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她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人在医院中,趴着。

她试图爬起身,但男人的手无声来到了她的肩头。

「别动。」

她抬起眼,只见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温柔的看着她。

「你背上有伤,需要休息。」

他的话,让她想起受伤的过程,想起那个可怕的变态。

一瞬间,忍不住轻颤。

「没事了。」感觉到她的战栗,他告诉她,淡淡的保证:「你放心,那个人已经不是问题了。」

男人说得是如此斩钉截铁,让她没来由的安了心。

当他说不是问题时,那就绝对不会是问题。

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卸醒了吗?」

男人绕过她的床,来到她面前,低头瞧着她微笑:「嗨,小美女,看着我,笑一个。」

她抬眼看他,忍不住也跟着微笑。

「对,就是这样,很好。」他掏出手电筒检查她的眼睛:「记得我是谁吗?」

「阿南哥。」

曾剑南咧嘴一笑,再问:「那旁边这个可怕的光头咧?」

她轻笑出声,道:「我爸。」

「很好,你头会痛吗?」

「不会。」

他伸出手指再问:「这是多少?」

「二。」她乖乖回答。

「我是帅哥吗?」他嘻皮笑脸的再问。

她再轻笑,回道:「是。」

「很好。」阿南直起身子,看着身旁那个拧眉瞪他的猛男,笑着道:「看,她很好,没有脑震荡,没有丧失记忆,脑部和视力都运作得很正常,没有认知错误的问题,只要等她外伤愈合,很快她就会像个跳蚤一样,再次活蹦乱跳——」

她闻言只觉好气又好笑,还没来得及回话,另一个人又走了进来。

「阿南,卸醒了吗?」

韩武麒晃过病床,见她张开了眼,不禁露出微笑,「嗨,美女,你记得我是谁吧?」

她一扯嘴角,又笑:「当然。」

她话声未落,已经又有人探头进来:「卸醒了?她还好吗?」

这一次,是岚姊,然后是凤力刚、帕哥、阿磊、严风和红红,甚至她大哥屠勤都来了,没几分钟,她原本安静的病房里就挤满了人,每个人都七嘴八舌的在抢着说话,确认她的安好,互相斗嘴、争辩她的状况。

这么热闹的景象,实在是让人既熟悉又心安。

她不时会被逗笑,直到发现她已经太过疲倦,老爸才轻咳两声,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老爸扶她坐起来,喂她喝了点水,但她坚持要自己去上厕所。

他咕哝了一下,还是扶着她,让她自己进厕所里解决生理问题,当她走出来时,看见红眼的人都还在门外,老爸也在那里,他们聚在一起讨论事情,但她一出来,老爸立刻走了进来,将她抱了起来,让她上床趴下。

她好累,所以没有抗议。

熟悉的大手紧握着她的,因为安心,她很快就陷入半昏睡的状态。

所以,是老爸和红眼的人救了她?

她的记忆有些混乱,可她似乎,她记得自己好像在逃出来时,看见了杰克?

她以为是他救了她,但他不在这早,她刚刚看过了,他也没有在门口,这间病房里,没有任何他曾存在的痕迹。

他为什么不在?那是……梦吗?

她有点想开口问,却不知该如何和老爸询问这个问题。

半梦半醒的,她又睡了一下,再醒来时,大手仍握着她的手。

这只粗糙的大手,从她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守护支持着她,大手的主人尽了全力保护她的世界,为她撑起一整片天,曾经她以为,真的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

但是,他并不是。

她长大了,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美好,了解事情总无法尽如人意。

虽然担心,在她执意要从事这一行时,他仍教导她如何对抗这个世界,如何保护自己,然后让她展翅高飞。

她总是让他担心,让母亲担心。

说起来,她其实是个很不孝的女儿吧?

仰望着他的面容,曾几何时,他额头上也多了几道皱纹,她八成要为此付上许多责任。

不自觉的,她握紧了他的手。

他再次睁开眼,问:「想喝水吗?」

她摇摇头,只问:「爸,你知道我爱你吧?」

他黑眼悄悄的弯了起来,露出淡淡的微笑,「是的,我知道。」

「我很抱歉。」她沙哑的说。

他捏捏她的手,安慰她道:「意外总是会发生。」

可是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她知道该注意什么,但她却被杰克分了神,忘了不该随便开门,忘了服务生根本不可能在一大早天刚亮时就来打扫房间。

不想让他更加担心,她没将自己犯的错告诉他,只试着撑起自己,改变了话题,问。

「妈咪知道吗?」

她没有把话问清楚,可男人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现在知道了。」知道她趴累了,他协助她坐了起来。

意思是,事发的时候,没人让她知道。

屠欢坐在床边,忍不住瑟缩,几乎想吐舌头,只能悄声再问:「她还好吗?」

「我不知道,她不肯和我说话。」男人平铺直述的再说。

他那几近无毫的表情,让她几乎要笑了出来:「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她的笑容,让他也扬起了嘴角,低低的笑着要求:「等她下飞机时,你记得这样和你母亲说。」

「我会的。」她笑着点头。

蓦地,有人敲了敲门,韩武麒探头进来,道:「屠叔,你的电话。」

屠海洋站起来,接过他手上的手机,走了出去。

「是我妈吗?」她看着他笑问。

韩武麒点点头,走进门在床边坐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递给她:「我想这是你的。」

看见那条内建GPS系统的红宝项链,她愣了一下,想起那个女人,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忙问:「安娜?你们找到她了?其他那些女人呢?你们有看见吗?安娜说他们会移动她们——」

「放心,她们没事,警方协助我们派人将她们全部送到医疗机构里了。」韩武麒告诉她。

她松了口气,这才放松下来。

谁知,下一秒,却听武哥道:「事实上,找到她们的并不是我们。」

什么意思?不是他们还有谁?难道……那不是梦?

屠欢气一窒,猛地抬眼看他,但想问的话,却莫名梗在喉中。

如果不是梦,他为什么不在这里?

「你不问是谁吗?」韩武麒瞅着眼前俏脸刷白的卸,扯着嘴角问。

她抓紧了床沿,喉头紧缩,然后听见自己悄声开了口。

「杰克?」

韩武麒点点头。

所以那是真的,他真的在那里,是他救了她,在她几近绝望完全力竭时,他找到了她,带她离开了那里。

「他人呢?」她心头直跳,哑声问。

「我不知道。」韩武麒老实说:「我们下飞机赶过去时,已经凌晨四点了,那个地方早已人去楼空,但幽灵,我是说杰克,他不知怎地劫持了那辆运输移动她们的车子,直接开到了急诊室,然后就走了。」

说真的,他不得不佩服那家伙。

以前人们谣传幽灵什么都弄得到,他还嗤之以鼻,但一整车的人?那小子他妈的有够神。

「十三位。」韩武麒告诉她,「一共十三位,包括你把项链给她的安娜。」

她哑口无言的看着他,好半晌,才有办法张嘴:「他把她们偷了出来?」

「对。」韩武麒再点头,扯着嘴角说:「他把她们偷了出来。根据安娜的说法,她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门关上前她们才被武装坏蛋押上了车,等车子停下,门再打开,她们已经在医院的急诊室门口,他上了车将她们的脚镣一一解开,然后把她们交给医护人员接手,医护人员说他身上都是伤,他们试图要帮他包扎,但那些女人都是失踪人口,一定得报警,警方还没进门,他就趁乱走掉了。」

「所以,他真的是小偷。」她屏住气息,问:「是幽灵。」

「嗯。」韩武麒瞧着她,道:「但他不是杀人犯,阿震说他是被陷害的,被那个叫大卫的男人陷害。我让红红看过现场,她确定了这件事,有个指纹是在血迹之上,是事后被人弄上去的。红红也指出,杀人凶手拿着火钳从背后攻击死者,如果是他做的,头颅上的伤口应该要更高,她用电脑估计过,凶手大概只有一百六十几到一百七十公分左右。」

「杰克比我高,他超过一百八。」她喘了口气,看着他问:「所以不是他?」

「不是他。」韩武麒笑了笑,问:「那位大卫比你矮吗?」

她回想着,然后确定的道:「对,他比我矮,矮半个头。」

「那么我想阿震听到的是真的,大卫杀了我们的委托人,再栽赃给杰克。」韩武麒伸出手指头,在空中比画着,最后指着她说:「然后他绑架了你,好让杰克把希望之星交给他。」

屠欢握紧手中的红宝项链,只觉背上伤口隐隐作痛。

「不过,过去我知道的那个幽灵,唯钱是命,你要有钱,他才会替你做事,我不懂他为什么会良心发现去偷那十三个女人。」

因为她和他要求的,她要他保证。

屠欢看着武哥哑声说:「我要他答应我。」

「所以他是为你做的。」韩武麒一扯嘴角,道:「我想他真的很喜欢你。」

对这个评论,她无法多说什么,只觉得心口好紧,莫名的疼。

她在要求他时,已经神智不清了,她并不是真的想要他孤身去冒险,她并非真的以为他能飞天遁地,她只是需要把那个消息说出来,她需要让人知道那里还有别的受害者,其他需要救助的女人。

「我不知道他会自己去,我以为岚姊和风哥会和他一起,我以为他会等……」她喉头一哽,再说不下去。

「那不是你的错。」韩武麒安慰她说:「他已经习惯独自作业,小岚和力刚正在陪你,而他知道那些人口贩子只要一出事,就会尽快移动她们,时机是最重要的。」

她咬着唇,视线因水气而模糊。

瞧着那坐在病床上,紧紧握着那条红宝石项链,脸色苍白、眼眶含泪的女人,韩武麒扯着嘴角再道:「况且,我想他不想冒险给大卫喘息的机会,他需要尽快解决那个家伙,避免他又来找你麻烦。」

听到这里,她又一震,颤颤再喘一口气,但蓄积在眼眶的泪却因此掉了下来。

「至于那个大卫,我让阿震挖他的底,很诡异的是,他在成年之前是没有身分的,就连阿震也查不到丁点蛛丝马迹,然后十年前他突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成为捷克地下社会老大的左右手,跟着有一天,他就变成了老大,所有作奸犯科的事他几乎都干过,他贩毒、开赌场、妓院,但他最拿手的是贩卖人口,因为背后有靠山,黑白两道都没人触动他,他很快坐大起来。」

「他的靠山是谁?为什么没有人,没有警方敢动他?」

「那不重要。」韩武麒轻松带过道:「他当时的靠山现在也挂了。」

屠欢盯着他,指出重点:「但他有新的靠山。」

「那个靠山今天早上也垮了。」他一耸肩,扯着嘴角道:「刚刚新闻才在播呢。」

「他凭什么?」她盯着他,喉咙发干的追问:「他如何找到那些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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