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她猜到了!

他静静地想着。从她那最后的僵硬表情,他看明白了。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虽然并不清楚她是如何知道的,又是在何时知道的,总之,龙倾城即是黑衣人的事,她知道了。

现在,她是要一个证明!

忍着波动的情绪,要他证明——他没有骗她!

他如何能证明呢?

他可以为她而死,这点毋庸置疑,可是在这之上的深层意义呢?

关于他的身份,他所有的过往,他的确一直在隐瞒着啊!

不出手,死!出手,便证实了谎言,承认自己骗了她!

他怎么忍心去伤她的心呢!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他的感情啊!这四年来,他好不容易才看到幸福的光点啊!难道,真的要他亲手打碎这才出现的小小幸福,打碎她心中的龙倾城?

冰珀——

行至下端最后的一个平台上,在慢慢朝他涌来的野兽群中,他抬头望着最高处的她,美丽的星眸溢着温温深情。

冰珀,为了不让你失望,为了信守承诺,我宁可成为傻瓜。

赌上性命的代价,也要做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龙倾城!只做那个——你喜欢的无赖龙倾城!

伴随着几头老虎的恶吼,猛兽顿时扑涌而上。

鲜血——霎时红了她的眼!

不——不可能!

猛烈的刺激,令她骤然清醒。她,她都说了什么!她竟然——要他去送死!

倾城!

来不及呼喊出声,水绿色的身形已从高台上一路掠下。狠狠地踢开几头老虎,将浑身是血的他扶入怀中。

怀里的人微微抬了抬颤抖的眼皮,“没……骗你吧……倾城可以……为、为冰珀而死……”

“倾城……”感觉到他的呼吸声逐渐混浊,她的声音顿时哽住。抬头,周围被血腥刺激到的野兽又慢慢聚拢。

形势,陷入一片混乱的危机中。

万分紧迫关头,一道翩然身影掠在他们面前,那人打出几个指示,令野兽退后了几步。接着,他又昂首朝高台处的人无影行礼。

“门主!”终于找到机关赶来得风无痕庆幸自己来得及时,“门主,龙公子已经受伤,请门主手下留情,放他们走吧!”

人无影本就没料到会弄成这个血腥场面,一声叹息下有些心软,却因有所顾及,仍不肯开口应允。

“如果门主是担心他们出去后会将红雀门的秘密泄露,那么无痕愿意紧随他们在旁监视,并以性命承诺永远不会让他们泄密!”他自然知道门主心中所想。保红雀门的安全,是门中自上到下所有人的首要任务。

“你真的要以性命承诺吗?”风无痕之前为他们二人所做的事,他自是知晓。而风无忧的病逝,也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当初若不是他要他们兄弟二人去卧底,风无忧现在应该还活着。

事事,总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一变再变,其间夹杂着令人措手不及的憾事。

“无痕,你可知道如此行事后的变化?这意味着你必须终身跟随他们二人身侧,很难再有机会回红雀门!”监视并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他不舍放他离开啊。

“门主,这么多年来明暗沉浮,无痕真的累了,如果门主肯将这一任务交托于我,无痕感激不尽!”说完,他深深地弯下腰,鞠一躬。

沉思片刻,人无影手一挥,“罢了!你既心意已决,我又如何能改变得了!无痕,外面江湖凶险,以后自己多多保重!”

说话,他不做迟疑,伸手打开墙上的机关。

顿时,自地下室底部中央升起一块圆形小平台,风无痕见状,立刻帮着冰珀将已昏迷的倾城一同抬上,之后两人也一起踏上。

平台越升越高,最后竟到达了透光的顶部,在平台停稳后,透光顶部徐徐分开,他们立刻提气跃出。

在他们踏出后,那顶部又缓缓合上,不留丝毫缝隙。观望四周,他们正身处密林深处的一块平地上,地上有无数细小通风孔,光线便是透过它们射入地下室的。此处人迹罕至,即使偶尔有一两个猎户经过,也绝对想不到那地下竟有如此宏伟建筑。

只是,冰珀现下已无心去感叹这些。倾城受伤处太多,尽管她已点穴止了他的血,他却依然没有醒来。

风无痕回头,只见她一副痛心慌乱的模样,根本没了冰山圣手原本的气势,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他叹息一声,道:“先去我的竹楼为龙公子疗伤吧!”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细细绵绵地下了一夜,将山野装点成纯白色。

一间两层的竹楼小筑内,炉火烧得正旺,裹着厚厚冬衣的清美男子靠在窗前欣赏外面美景,心情却仍不见佳。

“讨厌的家伙,整天都在,害我什么事都不能做!”说话的人,自然是死里逃生的无赖男龙倾城,他口中的家伙,便是这间竹楼的主人,也就是他目前的情敌——风无痕!

当他知道他们离开红雀门的唯一条件是必须在以后的日子身边都多个风无痕时,他可真是悔不当初啊!

早知道,在皇城一行后,他便应该出现在冰珀面前,说自己逃脱了,然后和她一起回家。

现在,不光弄得自己一身伤,还沾上了一个甩不掉的家伙!这是不是叫自作孽不可活?倾城郁闷地想着。

窗外的那片纯白中,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渐渐出现在他视线内。见到他们一起回来,他脸一沉,不太高兴。

竹楼的门开了又关,伴随着冷萧的西北风,那雪中的两人已进入竹楼内。

脱下身上的斗篷,撒落沾上的莹莹白雪,冰珀自怀里取出采摘到的草药,搁在屋中竹桌上。而风无痕则走到后间,准备将猎到的雪兔清洗烤熟。

“伤口今日还疼吗?”来到窗边的男子跟前,冰珀伸手将开着的窗户关上,“说了几次了?天气严寒,伤口不易恢复。”

“我早就好了……”倾城闷闷的不去看她,只在旁嘀咕。

“你伤口这半月多来一直不见结疤,怎算好?”

“唉……”见她问及此,他立刻撤去沉闷,换成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这还不都怪风无痕那家伙,整天不知弄什么东西给我吃……师傅,我们回边水城也要一直带着他吗?”

“山野间也没什么吃的,等你伤口再好一些,我们就回去。至于风无痕——”冰珀压低声音,上前帮他拉紧领口,笑容莹莹地轻提粉唇,“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之前只是为了帮倾城疗伤,她才会暂时留在这里的,待在别人的地方当然也不能说什么。但回去济恩小筑,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她可不是什么有善心的女子,即使他曾经帮过她,她也不想留一个陌生人在家中。

风无痕,只能和他说抱歉了。

心领神会地从冰珀处接收到信息,倾城突觉心情大好,连窗外的雪景也变得绚烂起来。

一时间,他又感诗兴大发,于是开始作诗云云。

“白云,白雪,白色山;冬景,烤兔,乐逍遥……”

冰珀笑倒,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头,“那么横批呢?”

“横批?”龙倾城星眸熠熠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脸孔上的表情在顷刻变得正经,眼神也深邃起来,“横批是——我爱冰珀……”

情话,说得是这么自然,视线,交融得是如此和谐。此时此刻,再听这样的话,她一点也不会觉得尴尬和紧张。因为她知道,这是他对她最真实的话语。

表面的东西总是迷惑着人的心,在他为她流血的刹那,她惊觉到内心深处对他的脉脉情愫已超出了她的想象。喜欢着一个人,爱着一个人,依恋着一个人,情感已经超出所有理智,无法也无须再去控制。

知道与否,又能怎样?又能怎样呢!她是丢弃不了他的,这张清美容颜,这颗爱着她的心,这骨子里透着叛逆二字的个性!她已经决定全部——全部都接受了!

倾城,我心中的冰山早已被你融化,倾城——我的倾城……

语言的极致,视线的尽头,是什么?

柔软手臂缠上他的颈项,淡然的素颜缓缓凑上前,吻上他唇。这个简单的动作包含着太多的思绪,她在他的唇上倾注了所有的温柔。

冰已成水,缠缠绕绕,将彼此包围。

龙倾城有半刻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当她放开他,再度看他时,在她惊恐的视线中,他才发现自己居然——

“倾城,你怎么了?”冰珀黑瞳瞪大,显然很是惊讶。

在她面前,他俊挺的鼻子下居然挂下了两行——血!

他——流、鼻、血?

“没事!”倾城忙尴尬地捂住鼻子,同时动作滑稽地仰着头踏上楼梯,在她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于是,就这样,华冰珀首次主动亲吻龙倾城的温情一幕,以他流鼻血之后的凄惨退场而得以告终……

后间门口,风无痕立之久久,黯然已无须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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