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闭眼之后,他想到的,全都是那晚他在皇城之上与她对峙时她所说的话。
别人的命我从来就不关心。但是,龙倾城是例外,他是——我唯一必须去关心的人。
这样直接而泛着浓浓情感的话,他一直以为她不会也不可能说,毕竟,冰珀的个性他了解。她是那种很善于控制情绪,很懂得理智为何物的女子。所以这四年来,他所有的莫名举动只是为了能吸引她注意,撩拨她情绪的一个方式。
但是,那样的冰珀竟然因为他而真的改变了!
在那晚的那刻,当他听到她如此说的时候,他是何等的感动何等的欣喜啊!
是的,值了!
冰珀啊,因为你而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下次,他想亲耳听到能让他更欣喜的话——那句,至关重要的话!
想到美妙的地方,阴暗潮湿的牢房中清美男子的脸上又挂上了绝色笑容。
偌大的地下空间里,坐在最前方悬空的红色绒毯所铺垫的吊藤椅上,水无波娇艳的脸庞黑了又黑。
那个华冰珀居然平安回来了?无痕还和她一起回来!
看来,他不仅去京都帮她脱了难,还似乎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和她说了!
真是——气死她了!
“风无痕!你真是色迷心窍!这回我一定要把之前的事统统告诉门主!包括你杀了十几头攻击狼的重大罪事!”红衣少女坐在吊藤椅上气得大叫。
色迷心窍?无痕看一眼身边的女子,只有无奈地笑。
他做了他可以做的一切,却仍然没有办法去感动她,真是失败得彻底。
“我要龙倾城!”跨前一步,冰珀简单地丢下话。
“华冰珀,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急什么!没看见我在和本门门徒说话吗?”水无波拍着吊藤椅的扶手,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在她眼里,现在的华冰珀已成为败将,不再畏惧!
然而,就在她以藐视的眼神再度瞄向她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站在那里的华冰珀已经不见。
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水无波回头,那淡然女子不知何时竟跃上了她的椅子。
冰珀坐在扶手边沿,如冰脸庞微笑轻转,自她腰间抽出软剑,抵在她脖间,“我要——倾城!”
丝丝寒意从水无波背上升起,这个素来冷漠的女人居然会为了一个无赖男子面不改色地做出这样的事,真是疯了!
“干吗,你以为这样就能要挟得了我吗?”无波冲着底下的无痕示意,“这个女人对我无礼,你还不快制住她!”
风无痕叹息一声,没动。
“风无痕!你——”无波差点气爆,“你那是什么表情!如果让门主知道你对我见死不救,你知道后果吗?”
“门主处事向来公正,谁错在先,你心里应该明白。”翩翩公子展开手里那把不知何时又回到他手里的折扇,轻轻扇动。
“你——”水无波气得哑口无言,看看他,再看看身旁的她,只得暂时按下气焰,“好吧,你要倾城,我就给你倾城!”
言毕,她自左手发出一小枚圆形暗器,暗器直飞向地下室顶部,很准地嵌入一个机关内。不一会,在她们正面的那堵石壁上方缓缓伸出一个平台,平台上方的石壁跟着升起,两个门徒带着一人自石壁后的通道内出现在那块平台上。
原来这里,竟然有如此精妙的机关!
“倾城!”映入视线中的身影,她冰尘的脸上突然有了表情。未见他多日,她心中竟平添了如此多牵挂,“倾城,你还好吧?”
“师傅,我没事……”倾城吟吟笑着,那笑,炫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冰珀丢下软剑,纵下吊藤椅,又一个提气,准备向平台而去。哪知,就是这时,数十根拇指粗的铁栏自她面前的地下升起,直直地拦住她,将平台隔成另一个空间。
铁栏两边,四目相望,却成为无法相触的距离。
“水无波!”怒气,终于在冰珀的脸上隐现,“你究竟闹够了没有!”
“没有!”清脆的女声得意非常,她趁着冰珀跃下的时刻,早已退入左侧壁半空中的暗道里,透过壁上小孔,注视着底下的她。
“你到底想怎样?”冰珀冷冷发问。
“不想怎样,我现在非常生气,打算来看一趁戏!”随着水无波的话,那两个平台上的门徒一一自后面通道退去,留下倾城一人在上面。
“想看好戏?”某男四下查看,一脸不解,“这里也有人唱戏吗?还是小丫头你自己要出来表演跳舞啊?”
“到这个时候还敢逞口舌之快C,就让你见识一下!”水无波在那暗道里操纵着机关。
顿时,从地下室四堵石壁下端,开启了四道狭小的通道。通道不过半人高,左右距离也不大,见此情况,冰珀心里有着隐隐不安。
果然,心念未完,伴随着某种动物的喘息和嘶吼声,自通道内涌出几十头野兽。它们见到立在中央的冰珀,都吼叫着聚拢来。
“无波!”刚才被升起的铁栏一道隔离在平台下侧的风无痕脸色大变,“无波!你私下动用这么多头攻击兽,门主知道必定大怒,快住手!”
“现在才来和我套近乎有用吗?”到了这个关头,她又怎么可能放手,“告诉你,这场戏不单单是为了之前她对我的无礼,还是为了另一个人而做!为了——无忧!”
是的,温柔的无忧,秀美腼腆的无忧,那个总是微笑着伴在她身旁的无忧,竟然会因为这个女人郁郁而终!她伤心难过,但更多的还是心里难以平复的不甘。
凭什么啊!只是一眼,就替代了她与他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她究竟好在哪里!现在,居然连无痕都为她心动!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女人,自以为有多聪明高贵,她偏要让她出丑!
“师傅!”平台上的倾城心惊不已,“小心啊!”
面对野兽,冰珀却依然从容,还提唇对他一笑,然后纵身跃上吊藤椅。
“师傅真聪明!”倾城缓了缓气,在铁栏里一个劲地鼓掌。
“休想投机!”无波机关一动,那吊藤椅从半空中降下。野兽一见猎物又下来,忙围上去。
“住手!”风无痕在铁栏内对野兽下指示,但这群野兽都是无波单独训练的,根本就不听他的话。
而在这危急关头,冰珀又是一个掠身,纵到铁栏上端,单手抓紧,借以定身在半空。
“哇,师傅好棒!”倾城又啪叽啪叽地鼓掌开来。
“你——”水无波不甘示弱,再摁机关,霎时那数十根铁栏快速朝地面缩进。
冰珀等的就是这刻,她飞身跃上栏内,终于上到平台,来到倾城身边。
“可恶!”水无波又启动铁栏机关。“砰”的一声巨响,铁栏把他们二人一起封在平台上方。
不多时,自平台的通道里出现几头凶猛的雄狮,通道的口子在雄狮出现后关闭。目前的情况,冰珀与倾城俨然是被困其中。
“这个疯丫头真的想让狮子吃了我们!”倾城一副头疼状。他原本还指望再见冰珀时可以情意绵绵一亲芳泽,哪里想到那水无波会搞出这么头野兽来破坏气氛!
“不怕吗?”见他不避不闪地拦在她身前,她不由凝望着他的侧脸深思起来。
虽然他的武功平平,却在危难时屡屡护在她身前,他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能力不够吗?还是说——他根本从来就不曾担心过自己的能力?
他——假如,他真的有这个能力,那就意味着,他的武功……
不行!发现自己的思绪又开始自行转动,她忙打住。她这是在做什么,在怀疑倾城吗?即使在她面前仍有一个谜样难题,她也不该怀疑倾城啊!
她与他共同生活四年,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她很清楚!如果他身怀绝世武功的话,她没有理由不知道啊N况,两人初识的时候他才十五岁,这些年又不见他有多用功练武,他怎么可能会是——那个神秘黑衣人呢!
而且,如果他是那个黑衣人,他又为何要在她面前掩藏身份呢!如果他是黑衣人,他大可在逃脱后和她一道离开,为何又会回到这里,面对险境呢!
如此有心机有谋略的事,不会是倾城的做法!
倾城他有多单纯,她是再了解不过的啊!
倾城他,应该只是凭着对她满满的情意,才会如此舍身,如此勇敢——
“师傅,我怕怕!”半途杀出的怯弱声打碎了她对他难得的一次赞美。冰珀伸手照着反过来搂住她的无聊男子就是一下。
“你给我适可而止些!”她真是啼笑皆非,只要有他在,什么凝重危险的气氛都会消失殆尽,转而成为闹剧。
“那不是你自己问我怕不怕的吗?”某男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另一手则把她搂得更紧了,“这几天没见,想不想我啊?水无波那个疯丫头告诉我你去京都了!怎么样,路上有没有艳遇,有没有陌生男子和你搭讪,你有没有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有没有在睡觉的时候遭到别人的偷袭,有没有在和陌生男子打斗的时候被揩油,有没有……”
果然还是那个单纯无聊的倾城……冰珀无语中。
“你们——为什么总是当我不存在啊!”气急败坏的水无波打开暗道门,几欲怒爆地哇哇大叫,“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在红雀门,只要我哼一声,哪个人敢对我说个不字!可是,你们两个人,每次都把我当透明,我是你们现在的敌人啊!按照江湖上的事件惯例,你们不是应该先情意绵绵然后互相牺牲,再说一大堆肉麻兮兮的话,接着死一个殉情一个的吗?为什么你们两个总是破坏我的计划,我不和你们玩了!呜哇哇哇哇……”
红衣少女双手捂眼蹲下,好不可怜地放声大哭。
见状,铁栏后的两个人又面面相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