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今年的暑假似乎有点漫长。看电影电视剧到没劲她就会跑到山上来,坐在母亲的墓前,让山风吹过脸庞,吹乱发丝,心情却慢慢沉淀下来。这样静静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应慎……她最近老想起他。想起摩天轮,想起海边烧烤,想起阁楼看星星……她,都这么明显了,为什么不承认呢?她,爱上他了。就在她拼命告诉自己决不能否认十年的思念的时候,在自己看到龚逸夫再也没有年少时的心动的时候,甚至在自己答应与他结婚的时候,她就爱上他了。她是为了母亲才要结婚的,但是对象如果不是他,她也不见得会结婚吧。

她是多么傻,多么可恶。拼命地否定他的爱,逃避他的爱,只不过为了自尊。不想让花费了十年青春的思念居然在几个月之间全部否定掉,使自己看起来像个大傻瓜。但自己已经是个大傻瓜了。那十年也并非没有意义,起码,让她明白了真正的爱是什么。元应慎让她明白,她自以为的无私奉献的纯洁的爱其实是少年未完成式的痴恋。她不会再花费掉第二个十年来弄明白这些事情的。但是,他还爱她吗?掏出口袋里他的照片,眼泪又滴下来。似乎最近流过的眼泪比二十几年来加起来还多。

记得妈妈讲过一个故事,有个人追求一位公主,公主说,要我答应也可以。但是你得在我的窗户下为我演奏小夜曲,演奏一百天,到时候我再告诉你,要不要答应你的追求。那个人每天晚上都在公主的窗下演奏小夜曲,风雨无阻,这样过了九十九天。公主很感动,心里想,明天我一定会允许他的追求。但是在第九十九天的时候,那个人向公主行了个礼,说,我明天不会来了。公主很惊讶,问为什么。那个人说,我演奏了九十九天,证明我一片赤诚也能坚持,但是我放弃是因为我还有自尊。

那么,应慎他就是那个九十九天的演奏者,对不对?而我,应该帮他补齐那最后一天,对不对?

蒹葭想着,心里面渐渐开朗。

“小葭。”元应慎从树后走出来。

“应慎。”她眼泪汪汪的,吃惊地看着他。他瘦了好多,眼里满是血丝。

“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是逢七。”

是吗?不对,他记错了。不过,即使对了又怎样?理论上讲,他已经不需要来了。

“我在你前面来的。”

蒹葭看了看那束白百合,低声道:“谢谢。”

元应慎沉默了一阵,“你哭了。为什么?”

为什么?在墓碑前感怀先人,哭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蒹葭没有说话。

“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对着我的照片哭。我没有对你做穷凶极恶的事吧?”

蒹葭的脸腾地红起来。

“小葭,我去找过龚逸夫了。”

“为什么?”

“我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约会。”

“没关系的。”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揍了他一顿。”

“天哪。”蒹葭看着他,“你怎么这样?”

“我才想问你这句话呢。”

“怎么啦?”

“你真是莫名其妙的女人。你告诉龚逸夫,说你爱的人是我,但是另一边,却要和你爱的人离婚?!我简直被你搞糊涂了。其实,我遇见你后,脑袋就没清醒过。才这么被你耍得团团转。既然你爱的人是我,又拒绝了龚逸夫,为什么还要和我离婚?”

“是你说要离婚的。”蒹葭叫起来。

“我说要离就离吗?还说爱我,都不懂得争取一下。算了,就当我没说。你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回去吧。”

“我们不是要离婚吗?”

“还没离呢。而且……”他仰起一个得意的笑,“既然知道你那么爱我,我是不会再让你浪费掉十年时间的。十年之间可以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对了,我们要重新结婚一次。”

“这次是死当。”蒹葭笑着说,眼角还噙着泪花。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

他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回答的意义。他能不关心小葭的行踪吗?不过很好心的作者还是帮他解答一下:那个杨明皓,处心积虑地争取在元应慎的公司里做暑假实习生。目的就是抓住一切机会让江蒹葭和元应慎赶紧破镜重圆,明明师丈很爱老师,老师也很喜欢师丈嘛,怎么一处相思,两处别扭?所以他根据少量事实,捏造了大量此类不实之词。老师很爱师丈,晚上都念着他的名字;老师半夜起来不睡觉,梦游写师丈的名字(有宜亭的证词);老师已经和那个洗衣服(龚逸夫)的一刀两断了,因为痛恨他使老师和师丈产生误会,老师每天都扎小草人诅咒他(这说得有点过分了)。不管怎么样,他使出浑身解数,只求江蒹葭赶紧包袱款款,荼毒元应慎去,不要污染他的宜亭了。原来宜亭很好哄的,现在越来越难搞定了。这都是谁的错?知道了吧。

“生日快乐。”

“啊?”她愣住了,“生日?”

“对啊。今天是八月六号,你的生日,忘了吗?”

“哦。谢谢。”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她没有注意日子的变迁。

“所以才在这里等你。”原来关于逢七的错误记忆是借口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带你去游乐场。”他一把拉过她,将她腾空抱起来。这个问题嘛……因为有杨明皓和方宜亭两个内奸啊!不过他不会告诉她的。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她颊生红晕,彤光流动。

“每当摩天轮转动一圈,世界上就会有一对接吻的人。”

“嗯。”那又怎么样?

看着她还没有理解的表情,他好心地补充说明:“我确定今天世界上的那一对是咱们。”

果然如他所料,她的脸火热得快要燃烧起来。心在颤抖,谢谢你,应慎,你自己将那第一百天补足了。不过,没有我表现的机会了。你如果知道的话,会不会很郁闷啊?

他大笑起来,抱着她往山下走去。

蒹葭靠着他的肩膀,临走前,转过头来,看了墓碑一眼,在心里默默地说:“妈,我找到我的幸福了,你很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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