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后一夜
想当年,谢某人刚来电视台工作没多久,嫌这种忙碌又辛苦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变着方子想请假。可是电视人的工作哪是那么轻松,想请假就请假的。于是,这婆娘拿了一张医生开具的病假条——
该产妇有先兆流产迹象,需卧床休息半月。
此招一出,虽然总监一个劲地在心里嘀咕:没见她结婚,怎么就有了呢?
碍于不好当面询问她是否为未婚妈妈,所以总监也没敢吭声,还特意派了司机送她回家。半个月以后,她红光满面地跑来上班,当众人握着她的手关切地询问:安胎安得如何?
某人嘿嘿一笑,丢下两个字:没了。
想安慰她,可看她表情不似哀痛;想询问她,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怀孕?可怎么能戳别人的伤心事呢?此事不了了之,直到半年后某人自己说露了嘴,自称半年前去丽江古城小住几日,恍如隔世。大家这才肯定心中的猜测——她为了请长假,连未婚先孕,外加流产这种损招都用上了。
所以,这回请婚假度蜜月,在储三百看来百分之二百是……假的。
情人节的第二天,大家全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忙着手头的工作,显然前一天晚上睡得不够饱,谢某人倒是精神熠熠,只是储三百总觉得她精神得有点可怕。
“你干吗老是围着我,跟只苍蝇似的,你烦不烦啊?”
“你把表让给我,我就不再烦你了。”厚脸皮的家伙就把厚脸皮的特征发挥到极至。
储三百给她说得云里来雾里去,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什么表?”她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上回我们俩出差去香港,你买的那块名表,我知道你一定还留在家里,让给我吧!我照原价付你钱好了。”
“你今天是不是吃错东西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她像看着一个变种的谢某人,“你从来不会花钱买那些东西的。”
就拿上回去香港来说,大家都是选首饰,买名表,花钱买那些可以免关税的商品。女人们更是看着那些国际名牌的化妆品、香水,如同饿狼见到羔羊。她倒好,自打脚丫子落到香港的那一刻,她便抓着香港警察一路问附近有什么特色小吃。从早吃到晚,深更半夜还把甜品带到酒店吊大家的胃口。
回去的路上人家大包小包背的全是礼物,她箱子里装的全是从香港买回来的吃食,居然连托运都动用上了,拉着一大帮其他频道的同事在办公室里足足吃了半个月之久。
现在居然问他要手表,有情况!
他那是什么眼神?好像她有什么怪癖似的。
叉腰挺胸,她雄赳赳外加义正词严地告诉他:“我只是不小心把别人的手表弄坏了,现在要一块同样的表赔给人家,你正好有,就给我喽!”
看她支支吾吾的,就知道有问题了。算了,不为难她了,储三百从一旁的柜子里选了选,找到那块手表递给她,“哪!就这块了。”
谢某人打开一看,果真是这块,“谢了!”
储三百把手伸到她面前,谢某人索性当作没看见。
这回他可绷不住了,“谢某人,你不是说付我钱的嘛!”
“等今年年底发红包的时候吧!我现在身上哪有那么多钱?”好几万呢!那个司空博弈实在太夸张,戴个表而已,用得着几万的手表随便往外现吗?
不过总算拿到块一模一样的用来赔他,不用再麻烦了。搞定!
谢某人正要把手表收进抽屉里,有只小菜鸟冒出头来,“这块表是储……呃,鬼老大的?”
“是呀!”看这只小菜鸟也没见过那么贵的表,谢某人把表拿出来让她见识见识。
黑色表面上三点、六点、九点、十二点的位置上分别镶嵌着蓝色的宝石,整个表看上去薄薄的,可握在手中却分量十足。逯小酒仅凭那点从时尚杂志上学习到的名牌知识也知道这块表不简单,可是更不简单的是储三百对待手表的态度。
逯小酒望了望里头那尊,再瞧瞧手上这块,疑云顿生,“他不是不戴手表嘛!为什么还买那么好的表?”
“什么不戴手表,他是非名表不戴。”
谢某人小心翼翼地从逯小酒手里蓉那块宝贝表,细心擦了放进表盒里,为防那个傲慢的男人又挑三拣四的,还是好好保存比较好一点。
“你还不太了解储三百那个家伙,我跟他认识多久了?好几年了,算上加班,我们每天待在一块的时间平均下来不下十个小时!十个小时嗳!我太了解他了。每个人都会对某种东西有特殊的偏好,比如,我对吃的;又比如,储三百对名表。他收集的名表差不多有几十块,加在一起少说也值五六十万了。他这些年的薪水全投到那上头去了,你说他喜欢不喜欢名表呢?”
逯小酒的脑中一片混沌,突然一道亮光自脑海中劈开,有些事霎时变得清楚。
储三百不是不戴表,只是非名表不戴——而她情人节送他的那块表,只值几百块而已,还是几百块一对的表,跟他收藏的那些名表相比,简直……简直只能算是垃圾。
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呢?不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只戴名表,不戴这些便宜货。还是,在他眼里,她跟那块情侣表一样,也是便宜货,不值得付出真心用心对待?
乱了乱了,一切全都乱了。
逯小酒远远地望着储三百,忽然发现成人世界里的爱情准则真的不是她这只小菜鸟能搞懂的。
过完小年,大家好像都进入了工作状态,向来拼命拼到底的鬼老大更是回归可怕程度,连续加班加了十七天。他不觉得累,逯小酒等他等得心都酸了。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逯小酒和储三百躲在他们的秘密基地——茶水间里进行秘密交谈。
“喂,你到底还要加几天班啊?我们有很多天都没有出去约会了!”
“我们在台里天天都在见面,用不着再出去约会了吧!”
储三百边喝咖啡边揉头,连续加班的时间长了,他觉得有点疲惫。今晚停止加班,他得留在家里好好休息才对得起自己。
“工作跟约会怎么能划上等号呢?”
小菜鸟严重抗议:“就算我在台里每分每秒对着你,也只能算工作,跟约会完全是两码事。我们在学校的时候,班里谈恋爱的男生女生整天待在一起,几乎是除了睡觉以外都能看到彼此,可他们还是抽出时间出去约会。我们这些局外人看着都觉得腻味,可当事人还嫌不够呢!”
他都累得跟条老狗似的了,还要特意拨出时间约会?储三百的头更痛了,到底要怎么跟她说,才能既不伤到她的心,又能抽出时间留给自己好好休息呢?
“这个……小酒,你刚从学校出来,很多事你还不明白。”他尽可能斟酌词句,以最好的方式让她听明白,“工作场的事跟学校是完全不一样的,学生之间纯纯的感情,跟走上社会以后正正经经的恋爱是完全不同的。你想啊如果我跟你们学校那些男生一样,你干吗不找学校的男生谈恋爱,而找我呢?其实我……”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逯小酒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是啊!我没找学校的男生找了你,是我没眼光嘛!如果我跟那些男生谈恋爱,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靠!小菜鸟怎么那么难哄啊?算了,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更不懂成人世界里的规矩分上,他就让让她,少说一句吧!
储三百直接举手投降,“好了好了好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约会嘛!可以,不过我真的很累,约会可不可以简单点?”
“可以,去你家好不好?”逯小酒把早就计划好的约会方案抛出来,“我们拍拖这么久,我还从没去过你家呢!今天晚上就去你家约会吧!只是简单地吃个饭,稍微坐坐。如果你累了,我就自己搭公车回校——这个方案可行吧?”
听着好像很简单的样子,储三百点点头,“没问题,就这么办吧!下班后,照惯例,你出了广电大厦的大门往左走,我会骑着摩托车追上你的。”
又是这样!逯小酒不高兴地噘起小嘴,他们谈恋爱也有段时间了,可到现在为止他们连手都没有牵过。他整天怕他们的关系被人看见或发觉,跟她尽可能地保持距离。
在人前,他恨不能离她十米以外;在人后……在人后就不要提了。她根本没机会跟他在人后有任何亲密关系,他整天不是加班就是要去九九姐家探望他那位可爱无敌的小外甥。
她左看右看,都不觉得他们之间跟普通的同事关系有什么差别。
握住他的手臂,她真的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储三百,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俩的关系能不能再……”
“鬼老大……”
马有包忽然杀了进来,好在储三百反应够快,一把甩开逯小酒的手臂,摆出老大的架势,“什么事,这么急?”
马有包总觉得这个屋子里的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不管了,先说正事要紧,“鬼老大,我打你手机打到自己都受不了了,原来你在茶水间里泡着。有采访任务,而且谢老师说这任务非你不可呢!”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储三百正经八百地站起身预备走人,脚都跨出去了,忽又停下脚步转过身。逯小酒自然站起来,一般在这个时候,遇上这么重要的采访任务,鬼老大都会带她出去增长见闻和经验的。
果然吧!
“那个谁……马有包,今天你跟我出去,带你去长长见识吧!”
“哦!谢谢鬼老大。”马有包兴奋地跳起身,大步跑到储三百面前抢着替他开门,恨不能直接背着鬼老大出去。
怎么会这样?连采访机会她都捞不到,被马有包抢了去?
难道做了情侣,反倒不如指导老师跟实习学生之间更亲近了?逯小酒气得只剩下咬指甲的分了。
铁矿坍塌,矿下围困着十几名矿工。
市委省委领导全到齐,消防、武警、医疗卫生,三方面各就各位。省卫视把转播车都开过去了,场面之大,大得马有包回到办公室里足足念叨了三五个小时,逯小酒的心里也足足酸了那么长时间。
这么重要的采访,储三百居然不带上她,反倒捎上马有包那个土包子。
气死了!气死了!今天晚上去他家的时候,她一定要跟他理论,让他以后出去采访都要把她当手机一样带上。
就这么决定了!
逯小酒心里念着这个人,这个人的短信就飞来了——
不好意思,晚上急着要赶铁矿坍塌的稿子出来,今天晚上的约会看来又要取消了。
她一看就蹦得老高,大声疾呼:“不行!不能取消!”
“什么事啊,我的大小姐?”谢某人被她这一叫吓了一大跳。
“我约了我的朋友晚上去他家玩,谁知道他临时取消,我都准备了那么久,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改变计划呢?”说着说着,逯小酒还不时地往独立办公室瞄去。
她这一叫,坐在里头的储三百即便耳背也听见了。那只小菜鸟不会又生气了吧?赶紧发短信解释啦!
这条稿真是十万火急,宣传部的领导会检查完才能发新闻,所以不知道会搞到几点。你还是下班后回学校吧!改天我一定抽足了时间陪你。
放下手机,逯小酒的气一点也没消,还是一样不、甘、心。
“我都已经做好全盘打算了,结束工作以后就去超市买东西,然后带去他家,做些好吃的,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顿饭。我甚至连碟都带来了,打算吃完饭以后跟他两个人看碟。他现在说改变计划就改变计划,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等等等等!”谢某人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逯小酒,听你这么一说,那个好像不是普通的朋友,说!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
噘起小嘴,逯小酒那个气嘟嘟的模样,“什么男朋友啊!我们都没有约过会,还男朋友?他每天就只知道忙,根本没顾过我的感受。”
“那这种男朋友还要来干什么?扔了扔了吧!”谢某人挥挥手,她是典型的潇洒又大方的现代女性。“我说了,约会都没有,根本算不上男朋友。”她用眼神警告他,言下之意如果今晚约会不成,他就再也不是她的男朋友了。
她不说,储三百不觉得。
听她这么嘀咕一阵,他才发现他以为的简单版约会,已经变得很复杂的样子。他更没想到,她早早地便计划好一切。
可……以后再执行她的计划还不是一样。
不用他说话,也不用他发短信,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他一定是觉得反正有的是时间,她的计划什么时候执行都一样。
可惜他不了解小菜鸟同志,对逯小酒来说,她计划好的事,无论有多少困难险阻,都一定要克服重重障碍,如期如实进行到底。
所以——
“我决定了,他忙他的,我买好东西就去他家等他,一直等到他回来为止。如果他不回来,我就赖在他家不走了。”
话落音的那一瞬间,她还做了个一鼓作气、势不罢休的姿态扭头给他看。
储三百下巴点桌——被她打败了。
从兜里掏出钥匙,他远远地晃了晃,摆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轻咳了一声,他抱着带子站起身,“谢某人,我去编矿难的稿子了,你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故作突然想起状,“那个……逯小酒,我的办公桌太乱了,这两天很忙,我没时间收拾。你帮我收一下,别忘了啊!”
“哦!”
逯小酒爽快地应了,这就跑进去帮他收拾办公桌,顺便收拾起他“无意间”留在办公桌上的那把——钥匙!
哈!蔬菜、水果、熟食,配合看碟的零食一应俱全。
逯小酒心满意足地拎着那串钥匙还有这么一堆东西往目标处前行——储三百的家嗳!这还是她第一次去他的家,能进入男朋友的私人场所,这大概就是亲密关系的象征了。
想着想着,她乐得嘴都合不拢。
他是大家心目中的鬼老大,可是叫他名字的只有她跟谢老师两个人,能拿着他的家门钥匙随意进他家的只有她一个——这还不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谁都亲密。
储三百,她的男朋友嗳!男朋友……这三个字戳着她的心好暖好柔好舒服。
按照储三百跟她说的地址,逯小酒成功地侵略到他的地盘。钥匙插进门孔的那一瞬间,她居然有点紧张!紧张嗳!
说实话,她很怕看到一些她不想看的东西。
不过,她相信那个名叫储三百的男人,家里绝对不会藏着她不想看到的东西……吧!
丁冬!门开了,结果怎样她自己看喽!
哇!这就是储三百的家吗?
亚光实木地板,设计简单大方的实木家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地方,老土的不能再老土的装修风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房子里住着七老八十的一对老夫妻呢!
看不出来骑着重磅摩托车,看上去颇似型男的储三百居然是个老古板?!
逯小酒有点失望,又有点得意。这么古板的男人应该不会在外面乱招惹桃花回来哦!
拎着刚刚买的东西进厨房,逯小酒拿出十八般厨艺一阵忙活,总算弄出了几样看上去卖相还不错的好菜——基本上就是把超市里的熟食摆盘而已。
碟已经放进影碟机里了,水果也已经切好装盘,一切就位,只等着男主角出场。
这回她不会再笨得坐那儿干等,她要打电话确认他几点回家。而且,她要用他家的电话打给他,等于告诉他——她已经在他的地盘安家落户了。
哈哈,这就打电话给他,通了!
“储三百,你猜我在哪儿?”
“看电话号码也知道啦9是由你来猜猜我在哪儿吧!”储三百在电话那头一阵窃笑,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原来不只适合大学生,成年的社会人士偶尔尝试玩玩也不错。
在跟她通话的这个人是储三百吗?逯小酒的心因为他轻快的声音一下子飘荡到半空中,“一般偶像剧演到这个地方,男主角说这句话的时候基本都站在女主角的房门外。”
储三百的下巴差点都掉下来了,“没想到偶像剧演得这么到位!”
“你真的就站在房门外?”惊喜来得太突然,逯小酒冲到大门口一把拉开房门,“你这么快就回来啦?”他带点慵懒地靠在那里,牵起嘴角笑看着她,“知道你在家等我,我还不赶快回来。”
好棒哦!他说话的口气,还有她的感觉,好像……好像她是等待老公下班的小媳妇似的。
嘻嘻!嘻嘻嘻!她笑得那个喜悦啊!
嘟——
不知从哪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吓得逯小酒笑容僵在当场,“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按楼道的门铃。”储三百伸进脑袋随意瞄了一眼可视电话,顿时眼也直了,眼球都爆了出来,“啊——”
“怎么了?怎么了?”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谢某人来了!”这还不可怕?
“什么?”逯小酒立刻垮下脸来,“谢老师怎么会来这里?”
天知道地知道,可惜他不知道。储三百把逯小酒往里推,“主卧室的里头有个储藏室,你先躲在那里面,我从外面把门锁上。如果有人要进去看看,我就说钥匙丢了,找不到了。你在里头千万别发出声响,千万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在我家,知道了吗?”
“为……为什么……”
逯小酒的疑问还没问完,就已经被储三百狠心地推进储藏室里关了起来。
啊——
“你家里藏了什么宝贝,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开门?”
谢某人大驾光临,如同女王般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周遭,不看不要紧,一看更肯定,“有古怪!有大大的古怪!”
餐厅里居然放着两个素菜,三个熟食,还有一锅乱炖的什锦汤。以他离开电视台的时间来看,绝对不可能是他亲手弄的。
“说!什么时候交的新女朋友,居然这么贤惠,抢在你回家之前弄好吃的给你。基本是拿自己当女主人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人家过门?”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储三百挥挥手,随便找了个借口,“哪有什么女朋友,是我……我请的钟点工。你知道的,我整天忙得要死,中午吃食堂的饭菜,晚上说什么也得给自己弄点好吃的补一下。所以我姐就派了她家的阿姨给我当钟点工,专门为我做晚餐。”
谢某人瞄了眼桌上那六道菜,非常肯定地告诉他:“你最好告诉你姐,让她赶紧辞掉那个阿姨。从超市里买点熟食摆进盘子里,再把超市里早已收拾好的菜放进锅里乱炖一通,这就叫晚餐啦?分明是糊弄你嘛!辞退吧!辞退吧!”
蜗居在储藏室里的逯小酒吐了吐舌头,大四菜鸟哪会做饭,随便从超市里买点现成的回来,本想充充样子,不想一下子就被谢某人看穿了。
她哪里知道把她准备的晚餐贬得一钱不值的谢某人正坐在餐桌前大吃特吃,连同逯小酒、储三百的两份都放进肚子里了。谢某人吃得尽兴,随手打开影碟机,居然是最新上映的大片。
一道亮光劈开她脑海中的阴霾——
“等一下!”
谢某人吃得正欢忽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储三百还以为她被鱼刺卡住了,“你怎么了?要不要打电话叫急救车?”
“少岔开话题了,我刚刚突然想到,今天那只小菜鸟不是说要在她那位准男朋友家里吃吃小饭,看看小碟。你家现在这叫什么状况?莫非……难道……你就是逯小酒的那位不识抬举的准男朋友?”
“不是!当然不是!”我是她的男朋友,而不是什么准男朋友,“我怎么会和小菜鸟有什么超乎工作以外的关系呢?”
谢某人冷眼凝望他片刻,得出她单方面的结论:“想你也不会跟小菜鸟有什么瓜葛的,你们俩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呢就像今天给我的那块名表,尊贵、高雅,具有无限的升值空间。而逯小酒更像块漂亮的时装表,专门用来搭配不同款式的衣服。看着开心,用着贴心,丢了也不伤心。”
储藏室里的逯小酒不小心瞄到被塞到柜子角落里的表盒,眼熟的外壳让她捡起它打开来。她精挑细选了整整一天,连午饭都没吃几乎跑遍了这个城市里的每一家表店,才选到这对既合眼缘,钱包也能承受得起的情侣表。
那块女表还小心翼翼地戴在她的手腕上,可这块男表已经被埋没在角落里静听灰尘的落声。
难道她送的表只能待在这种地方,根本不配戴在他的手腕上,那为何他还要收下她的表,留下她的心?
她糊涂了,彻底被他搞糊涂了。
她不懂,为什么当谢某人说她是块时装表,即使弄丢了也不伤心的时候,储三百——她的男朋友却什么也不说,以沉默当回答。
她可以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在他的心中,她的确只是一块弄丢了也不会伤心的时装表。
她在他的心中就是这样可有可无的角色啊!轻轻的一叹,随同那块情侣表的滴答声关进了储藏室的角落中,再不为人所察觉。
门外那两个人还在享用着逯小酒准备的情侣晚餐,储三百更是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你今天怎么好端端地跑到我这里来了?”她可不是那种随便乱闯别人家的人,尤其是绝不随便乱进男人的家门。否则这世上无数个男人早已横尸街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不提,她都快忘了来意,“我是来告诉你,我打算明天去度蜜月,所以新闻组组长一职还是得由你担任。”
“等……等一下!”储三百差点没被嗓子里那块鸡肉噎死,如果他就这么翘辫子,谢某人得负全责。“你说什么?你要去度蜜月?别逗了,想请长假出去旅游,也别用这种烂借口啊!”
想当年,谢某人刚来电视台工作没多久,嫌这种忙碌又辛苦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变着方子想请假。可是电视人的工作哪是那么轻松,想请假就请假的。于是,这婆娘拿了一张医生开具的病假条——
该产妇有先兆流产迹象,需卧床休息半月。
此招一出,虽然总监一个劲地在心里嘀咕:没见她结婚,怎么就有了呢?
碍于不好当面询问她是否为未婚妈妈,所以总监也没敢吭声,还特意派了司机送她回家。半个月以后,她红光满面地跑来上班,当众人握着她的手关切地询问:安胎安得如何?
某人嘿嘿一笑,丢下两个字:没了。
想安慰她,可看她表情不似哀痛;想询问她,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怀孕?可怎么能戳别人的伤心事呢?此事不了了之,直到半年后某人自己说露了嘴,自称半年前去丽江古城小住几日,恍如隔世。大家这才肯定心中的猜测——她为了请长假,连未婚先孕,外加流产这种损招都用上了。
所以,这回请婚假度蜜月,在储三百看来百分之二百是……假的。
谢某人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红本本,耀武扬威地在他面前绕了两圈,“可惜这回——你猜错了!”登登登登!有法律证明在此,由不得他不信。
瞪着她手中的红本本,还有上面那张两寸双人照,储三百手中的叉子直接亲吻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后,储三百腾地站起身,对着谢某人大吼一声:“靠!你知不知道伪造证件是犯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