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翌日早上——

厉玄赫在房外等到义母睡醒,梳妆打扮过后,才获准入房,将昨天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明。

「你确定赵家那丫头被山贼抓走了?」厉老夫人端坐在椅上,虽然已年过半百,不过依旧看得出年轻时的美丽矜贵,以及高雅的气质,不管是打扮,或是日常所用的东西都相当讲究,此刻听完义子的话,并没有过于焦急的表情。

在厉老夫人面前,厉玄赫的态度总是恭谨尊重,义母没有开口,他便站在一旁回话。「是,因为现场没有发现赵家小姐的尸首,那么就只有这个可能性,所以孩儿决定派人出去寻找那帮山贼的下落了。」

「我看也不用找了,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落在山贼手上,还能保住清白吗?」厉老夫人的话虽说得刻薄,但也有她的道理在。「当年之所以答应和赵家指腹为婚,也是因为看在两家门当户对,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忘了有这回事,想不到赵家那丫头倒是野心勃勃,不等我们先开口,自己便派人捎了封信过来,要我们早点履行婚约,我让人去京城打听,才知道赵氏夫妇早已相继过世,赵家的茶庄生意也被抢走,早已家道中落,所以才急着想嫁进天霄城来。」

厉玄赫并不是很赞同的义母的想法,试着说服她。「但是于情于理,厉家都不能见死不救。」

「你这么说也对,可别让人误以为我们厉家是势利眼,那就快点派人出去找吧,不过就算把人救回来了,也不会让你娶赵家那丫头。」厉老夫人沈吟了下。「就在外头找间房子,然后派人伺候就算仁至义尽了,一个失去贞洁的女人是进不了厉家大门的。」

「孩儿会尽快把人找到的。」厉玄赫的想法是先把人救回来才是当务之急。

厉老夫人斜睨着义子,低哼一声。「我看你对这桩婚事也答应得不情不愿,这样也好,你就不必代替成钰履行婚约,反正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想到死去多年的独子,情绪还是很激动。

「孩儿没有这么想过。」厉玄赫眉头紧蹙地回道。

「要不然你应该早点去接赵家那丫头才对,何必拖到那么晚,结果让那些山贼给抢先一步,摆明就是故意的……算了!事情都发生了,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厉老夫人按了按太阳穴。「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厉玄赫没有任何辩驳,也不想解释是因为连着两个多月来忙着修筑城墙的事,因为义母只是想找个人来怪罪罢了,当年义父和义母唯一的独子过世,而义父便把城主之位传给他这个义子,不免让义母心生芥蒂,总把自己当成抢走独子地位的外人,所以厉玄赫也只能默默承受责难。

「是,孩儿出去了。」厉玄赫躬了下身,转身步出房门,幸好他已事先派了不少人出去打听,询问住在东离山上的猎户人家,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物,应该很快会有消息回来才对。

就在这当口,总管匆匆忙忙地跑来。「城主,丁姑娘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厉玄赫讶然地问。

总管先喘上一口气。「刚刚婢女送早膳去给丁姑娘,发现她没在房里,到处找都找不到,问了门口的守卫,也没人见到她出去。」

昨晚明明有送丁小苳回到墨竹楼,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厉玄赫迅速地下达命令。「多派些仆役分头去找,尤其是没人住的空房,更要仔细地搜查。」想到丁小苳曾说睡不惯那么好的房间,该不会跑到别的地方睡了?

待总管衔命离开,厉玄赫也正打算往墨竹楼方向而去,想说府里的围墙那么高,丁小苳也不可能爬得上去,人一定还在才对。

「城主,已经找到丁姑娘了!」一名婢女过来向他禀告。

「她在哪里?」这么快就找着了引厉玄赫不禁微讶。

「就在房里。」那名婢女不敢看厉玄赫,都怪她没找仔细,才惊动到城主。「其实丁姑娘一直都在……」

一脸困惑的厉玄赫跟着婢女跨进房内,顺着婢女比的方向,在门后找到窝在墙角的娇小身影,就见丁小苳蜷缩着身子,螓首歪了一边,姿势看起来不是很舒适,可是她却能睡得很香。

「明明有床,丁姑娘为什么不睡呢?」婢女很纳闷地低喃。

厉玄赫见丁小苳有福不会享,宁可睡得这么克难,也不贪图过什么好日子,还担心自己会上当受骗,想必是经历过一段心酸的过往,让人看了心疼。厉玄赫不懂为什么突然对丁小苳有这么多的怜惜,若真是因为她的身世可怜,城里头也有不少女子有着同样的状况,可是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愈来愈在意她的存在。

「丁姑娘……」厉玄赫蹲下身来,轻声唤道。「丁姑娘!」

「我叫丁……小苳……」丁小苳模模糊糊的听到有点耳熟的男性嗓音,一直被人称呼为姑娘,真的好不习惯。

「好,你叫丁小苳,丁小苳,醒一醒……」厉玄赫失笑地配合。

冷不防地,丁小苳睁开眼皮,看到近在眼前的男性俊脸,小脸陡地一红,热气也直往头顶冒。「城……城主……你怎么会在这儿?已经天亮了吗?怎么会过得这么快?我才刚睡着而已……」

「为什么睡在这里?」厉玄赫直起身躯,用沈稳的嗓音安抚她。

「呃……因为……睡在上头心里总是不踏实……」丁小苳只要躺在床上就会有罪恶感,因为这是撒谎换来的好处,到最后便不敢再睡了,想说在角落窝一下,结果不小心就真的睡着了。

「是我让你住下来的,你不需要觉得不自在。」厉玄赫也没想到一片好意,却令她这般困扰,不想让她这么不自在,于是故意逗逗她。「若你不喜欢这张床,那待会儿我让总管搬另一张来好了。」

丁小苳吃了一惊,从地上弹了起来。「不用麻烦,真的不用了!」厉玄赫越是对她这么好,她就越害怕、越想逃。「我睡这张就好,不要再劳烦总管了,他年纪大了,万一闪到腰就惨了。」

「那就好。」厉玄赫眼底有了明显的笑意,或许就是因为丁小苳的不贪心,又懂得为别人着想,让他更觉得难能可贵。

不用看也知道厉玄赫是在笑她,丁小苳不禁一脸羞窘,连忙低下头,不过又忍不住偷看他一眼,见厉玄赫还是盯着她直笑,面颊又更红了,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

「呃……既然城主好意让我住在这儿,那我可以回家拿点东西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怕会愈来愈想每天看到厉玄赫对自己笑,不想走了。

厉玄赫想一想也对。「我派个人陪你回去拿。」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拜托城主不要再对她这么好了,丁小苳好想哭,真是让她不知道该留还是不该留。

觑着丁小苳的小脸片刻,厉玄赫有一种感觉,似乎她正想尽办法也要离开这里,从昨天深夜遇到她之后,就不禁这么想,让他更想好好地了解她。

厉玄赫想知道她是在怕什么,还是在隐瞒什么,于是说道:「这样吧,不如我就陪你走一趟。」

丁小苳神情顿时变了又变。「城主一定很忙,有好多好多大事要做,我……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保证很快就回来,绝对不会骗你。」对不起,城主,我还是骗了你,可这也定不得已的。

「既然很快,那么这点时间我还拨得出来。」丁小苳越是推辞,厉玄赫就越想要知道原因。「等你用过早膳,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厉玄赫将丁小苳愁云惨雾的表情看在眼里,不过他心意已决,便交代婢女将早膳送进来,然后先出去了。

「这次怎么骗不了他?」丁小苳垮下小脸,哀怨地想着,万一爹他们还留在西归山,正巧碰上怎么办?她不想看到爹被抓,也不想让厉玄赫受到任何伤害,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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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归山山腰——

「接下来可能得要用走的了。」一个多时辰后,他们来到目的地,厉玄赫仰头望向形势复杂的山路,然后翻身下马,却见丁小苳还坐在马背上,于是走到马匹旁问:「丁姑娘怎么了?」

丁小苳早已全身僵硬了,她可是硬着头皮,才有办法来到这里。「等我一下……让我喘一口气……」她的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丁姑娘不会骑马,应该早点跟我说,我可以准备马车。」厉玄赫这才发现她的窘境,伸手帮她拉住缰绳说。

「城主已经帮得够多了,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再说我不是已经骑到这里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丁小苳先做一个深呼吸,然后移动右腿,可是身子没有保持平衡,眼看就要摔下地了。

「小心!」厉玄赫见状,也顾不得避嫌,伸臂抱住那具娇小身子。

「吓我一大跳……」丁小苳的心跳差点停止,才喘了口气,抬起眼睑,正好和一双墨黑的男性瞳眸视线相接,小脸霎时热得快冒烟了。

「失礼了。」厉玄赫见她脸红似火,让他想伸手摸摸丁小苳的脸蛋,警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连忙让她的双脚落在地面上。

丁小苳呵呵地傻笑。「没关系、没关系,应该是我占了城主的便宜才对。」能跟自己崇拜仰慕的人这么接近,是她的运气好。「反正又没人看到,我一根寒毛也没掉,所以不用太在意,走吧。」

凝视着在前头带路的丁小苳,厉玄赫心想或许因为失去父母,所以她对一些礼教不是很清楚,也让他决定找个妇道人家来教教她。

就这样,厉玄赫先将两匹马绑在树旁,才和她一起徒步上山,越走到山上,就见地上显得越泥泞湿滑,不是很好走,可能是前阵子下了整整半个月的大雨,直到近日天气才放晴的关系。

「现在该怎么办呢?绝不能带他去寨子里……」丁小苳在嘴里咕哝着,不管寨子里有没有人在,都不安全。「对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因为爹和叔伯担心官兵会上山缉捕他们,所以在路途中设了不少陷阱,要是不小心误触的话,就算没死也会受伤。

而此刻的厉玄赫也在观察眼前的山势,东离山和西归山成为一道天然屏障,包围住大半座的天霄城,几年前有不少山贼出没,害得不少往来的商人受害,后来在他派出天霄军追捕围剿过几次之后,已经渐渐绝迹,想不到还有余党藏匿其中,这也是厉玄赫始料未及的事。

丁小苳见到树上被刀子划了一笔,表示那是放置陷阱的记号,因为爹和叔伯们也怕自己会忘记,所以才这么做,于是赶紧比了另一个方向来避开。

「要走这边!」

厉玄赫不疑有他的跟着。「丁姑娘一直都住在这里?」

「大概是十二岁那年,爹娘才带着我搬来这儿,没过多久,娘就过世了。」丁小苳心想这个话题还算安全,说实话也没关系,那时爹和叔伯也是为了躲避官府,只好从南方千里迢迢的搬到北方来,还是继续当山贼打劫过往的旅客,娘只能每天担惊受怕,就怕爹他们不是被杀,就是被抓。

难怪她会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厉玄赫两手背在身后,稳稳地往前走,也随时在注意丁小苳的脚步,以防她滑倒了。

当他们越往深山走去,树木也越加茂密阴凉,有些不见天日。

「那是什么?」

不期然地,厉玄赫瞟见远处的一棵树上吊挂了东西,很像是个人,俊脸倏地一凛,立刻施展轻功,往那个方向而去。

「等我一下……」丁小苳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就怕厉玄赫乱闯会误触陷阱,可是他的人已然脚不着地的掠身到几尺远外,她只能跟在后面追。

当厉玄赫见到树下吊的不是人,而是穿着衣服的一根木头,这下放下心中的大石。「为什么要摆这个?」看来是有人刻意挂上,只是用意何在?是想要引诱别人靠近吗?

丁小苳才气喘吁吁地赶到,见厉玄赫已经往前一步,想要查看个究竟,小脸陡地发白。「不要过去!」她发出娇吼,身子也跟着扑过去,一心一意只想要救他,就是不能让厉玄赫就这么死掉。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厉玄赫也已经注意到上头有了动静,好几根削尖的木桩在有人碰触穿着衣服的木头假人时,便会启动机关,全部往下刺。

厉玄赫当下做出判断,先一把抱住试图扑过来搭救自己的丁小苳,然后身躯往后一个空翻,成功地躲开那些足以致命的木桩陷阱。

「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丁小苳惊魂未定地嚷道,心急慌乱地上下打量厉玄赫的身上有没有被木桩插中。

「我没事。」厉玄赫沈下脸孔,严厉地训斥。「刚才你不该冒险扑过来的,我可以躲得掉这种陷阱,要是你受了伤怎么办?」

丁小苳见他这么替自己担忧,不由得既欢喜又伤心。「我刚刚没想那么多……」只要想到厉玄赫可能会死在亲爹设下的陷阱当中,她的心就好难过,好像也要跟着死去了。

「你……」才要说什么,厉玄赫脸色骤变,因为他的双脚在往下陷,只来得及将丁小苳推开,踩在脚下的土石过于松软,整个人便迅速的往山壁下滑了。

「城主!」丁小苳惊叫一声,下意识的伸出小手抓住厉玄赫的左手掌。「你要顶住……哇啊……」

「快点放手!」厉玄赫眼见她被自己的重量往下拖,双脚试图找到施力点,好稳住自己,不要再往下坠。

「我不要……你再撑着点,我一定会拉你上来……一定可以……」丁小苳两手死命地抓住不放,即便全身好痛,快要被拖下去了,她也绝对不放。

「你也会跟着掉下去……」

丁小苳用力到小脸都皱成一团,哽咽地吼道:「我死也不放……要是城主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她若真的害死了最崇拜仰慕的人,就再也没有脸活在这世上,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这番话让厉玄赫怔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向他的心头,因为这辈子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城主再撑一下……我拚死都会拉你上来的……」丁小苳一边哭一边嚷,虽然她根本拉不动,但也不想放弃。

厉玄赫旋即想到了什么,便将气运到右掌上,然后让手指插入山壁中,如此一来便足以支撑自己的体重。

「好了,你可以放手了。」

「城主先爬起来,我才要放。」丁小苳怕他是在安慰自己。

厉玄赫不由得把声音放柔了些,看她的眼光也不再相同,多了不同以往的特殊戚情。「我真的没事,你快点放手。」

「我才不会被你骗了……」她摇头说。

真是一个傻姑娘!厉玄赫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有很多人愿意为他而死,那也是因为他们是自己的部属,为了表示对他的忠诚和职责所在,能够不惜牺牲性命,可是一个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的姑娘,这世上也只有丁小苳了,很难不让他动容。

「我可以对天发誓,你先放手。」厉玄赫真的受到不小的撼动,多年来封闭禁锢的感情也开始动摇了,全是因为丁小苳,她也是在义父死后,唯一能牵动自己的情绪,让他又变得像个人,有了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不能骗我?」丁小苳眼圈泛红了。

「我不会骗你。」厉玄赫正色地说。

听他这么保证了,丁小苳才很慢很慢地松开自己的十指,就是怕有个万一,可以马上再抓住。

于是,厉玄赫靠着右手的支撑,左掌往山壁一拍,借力使力之下,便成功的一跃而上,回到地面了。

「你有没有受伤?」他担心地探问。

「还好你没事……还好……」丁小苳呆呆地坐在地上,全身都沾满泥巴,整个人快虚脱了,不过见厉玄赫好端端的在面前终于安心了。

厉玄赫蹲下身躯,执起她的双手,发现丁小苳还因为使力过度,不断地颤抖着,而两只手肘的袖子上除了泥巴之外,还渗出了红色鲜血,显然是在拖行当中因磨擦而流血。

「你受伤了……先回城里包扎,改天再来拿东西。」

愣了好半晌,丁小苳才听进厉玄赫的话。「喔,好。」

见丁小苳的表情还有些恍恍惚惚,连站都还站不太稳,可能是被刚才的凶险给吓傻了。只要想到她试图用这娇小的身躯来救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不会有事,厉玄赫情难自禁地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然后大步地往山下走,而这个举动也代表了对丁小苳不再只是单纯的同情和怜悯,或是只把她当作城里的百姓之一,而是有了不同的意义,因为他打从心里想要照顾这个让人心疼的姑娘一辈子。

「城……城主……你快点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丁小苳总算回过神,接着脸上一片躁热,她的心脏跳得好快,好像快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了,也羞到不敢看厉玄赫一眼。

「你受伤了。」厉玄赫简短地说。

丁小苳脸红到快要烧起来了。「我的脚还可以走……」这种心慌意乱的感觉是什么,是因为被她崇拜的英雄抱着才会这样吗?不然是什么?

「到了山腰就会让你下来。」厉玄赫担忧地觑了下她的手腕,嗓音跟着放柔。「手会很痛吗?」

「这点痛没什么,我可以忍耐。」现在她是全身发烫,根本没有感觉到伤口的痛楚。

「那就好。」厉玄赫听她这么说,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已经知道丁小苳是个很能吃苦的姑娘,唇畔下禁泛起一抹俊挺的笑容。

「多、多谢城主。」见厉玄赫对她笑得这般温柔好看,丁小苳一颗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

「不用跟我道谢,你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的。」厉玄赫温声说。「我有责任照顾你。」

丁小苳摇了两下脑袋。「说责任太严重了,那可是会压垮人的,是我自己要救你的,这么一点小事,城主不要放在心上,快点把它忘了。」

「既然丁姑娘这么说……」

「自然是我说的。」丁小苳以为厉玄赫要听自己的劝了。

厉玄赫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我更要好好记住丁姑娘的恩情了。」原来自己也有逗弄姑娘的嗜好,以前他可从来不知道。

「城主不要跟我开玩笑,我会当真的。」下小苳被笑得很难为情,心中的渴望和罪恶感开始拉扯着。

「我也是认真的。」厉玄赫郑重地说。

丁小苳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俊脸,让她好心动,好想就这样赖在厉玄赫的怀中一辈子不走。

她呐呐地问:「城主对每个姑娘都这么好吗?」

「不是对每个姑娘都这样。」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义妹是他关心的对象。

「那……可以对我坏一点吗?」这样她就会死心了。

厉玄赫每次听到丁小苳说这种傻话,心就会跟着紧缩了下。「我只想再对你更好一点。」他真的不想放开她了。

闻言,丁小苳呆了、傻了,眼眶热热的,有人对她说这种话,心里真是既高兴又害怕,这样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她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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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苳难得睡了一个好觉,醒来之后又想到昨天从西归山的回程途中,厉玄赫不仅亲自抱她下山,还与她共乘一匹马,让她连作梦都会笑。

「我真的好想留在这里……」

丁小苳抱着膝盖,把小脸靠在上头,心中天人交战着。

「好不容易有个人对我这么好,我好想留在他身边,可是不行……以后城主要是知道我是山贼的女儿,还骗了他好多事,一定会恨我的……」

其实她心里更怕的是,厉玄赫会把那些陷阱跟山贼联想在一起,派人去搜索西归山,心里不免又七上八下了,因为爹再怎么坏还是她的亲爹,就算被抛下也无妨,只要他能活着就好。

没过多久,丁小苳听到外头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然后是细碎的脚步声,以及婢女压低嗓音在说话。

「丁姑娘醒了吗?」备好早膳,婢女进来查看。

「醒了、醒了!」丁小苳连忙下杨,还很不适应有人伺候的感觉。

婢女进来见丁小苳很吃力地穿着衣裳,于是主动过来帮忙。

「我自己来就好……」她很困窘,总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得到这种对待。

「丁姑娘受伤了,总是不太方便,还是让奴婢来吧。」婢女细心地帮丁小苳穿上了衫裙,最后系上腰带。「这不就好了。」

「谢谢。」丁小苳小脸红了红。

「丁姑娘不要一直道谢,从昨晚到现在至少道了不下二十次谢,这些都是城主交代的,奴婢当然要尽心尽力做好了。」婢女见眼前的姑娘一脸的不自在,虽然不够落落大方,但也显得质朴可爱,让人想对她好一点。「洗脸水也已经打好了,丁姑娘梳洗之后就可以用膳了。」

「呃,谢谢。」原来大户人家过的日子就是这样,连根手指头都不用动,就有人全都弄好了。

等到丁小苳在桌前坐下,对着饭菜流着口水,每吃一口,就好像那是多么珍贵的食物,一定要细嚼慢咽,不能浪费了。

「呃……那个……城主……」话才出口,又猛地打住,一时之间连她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想问什么,是想知道厉玄赫今天会不会来看她吗?还是他有没有问起她的事?丁小苳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想着他,想要快点看到厉玄赫,明知道不可以,但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脑袋。

婢女好心地回答丁小苳想问的事。「丁姑娘有事要找我们城主吗?不过城主打昨晚去视察城墙修建的进度,到现在还没回府,这也是常见的事,有时只要一忙起来,就是几天几夜没合眼,我们城主做事就是这么认真。」

「原来是这样。」丁小苳有些失望,可是很快地把那念头抹去,心想厉玄赫不在正好,她可以趁这机会离开。「那我可以出府走走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丁姑娘可别跑太远了,晚一点还得再帮你换药。」婢女不疑有他。

「知道、知道。」丁小苳不准自己眷恋这里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厉玄赫了。

「我只是出去透透气,很快就回来。」她又说谎了,不过这也是不得已的。

等到丁小苳把饭菜全都吃得一滴下剩,总算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她回到睡了一夜的床铺,摸了摸有生以来睡过最舒服的地方。

「软软的床……再见了……还有抱起来暖呼呼的被子……也再见了……」依依不舍的告别完之后,丁不苳不敢再多逗留,急急地步出房门。

在几个左弯右拐之后,丁小苳已经看到大门,终于要离开了,她强迫自己往前走,决心要离天霄城愈远愈好,可是才走出大门没多远,就看到骑在马背上的厉玄赫,和几名部属正要回府,一时情急,也没想太多,马上转身往回跑。

这突来的动作想不引起注意也难,厉玄赫认出了丁小苳的背影,紧蹙了下眉头,旋即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部属,然后尾随在后。

为什么总是遇上厉玄赫呢?

丁小苳躲进巷子里,靠着墙面蹲下,满是懊恼地心忖,当她鼓起勇气要走,偏偏又看到他,也动摇了她的决心。

「老天爷为什么老是跟我作对?」丁小苳不禁抱怨起来,接着瞥见一双男人的黑靴出现在眼前,顺着蓝色袍摆往上看,睇见了正俯视着自己的男性脸庞,英俊粗犷的脸上有着困惑和不悦。

「为什么要走?」厉玄赫真的搞不懂这个姑娘,只要他稍不注意,丁小苳就想要离开。

「我……我不是……」丁小苳呐呐地说。

「如果不是要走,见到我为什么要逃?」厉玄赫知道一定有原因,只是丁小苳一个字都不说,让他不禁叹气。「还是因为你不想看到我?」

「当然不是!」丁小苳冲口而出。

「那么是府里的饭菜不好吃?」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丁小苳在嘴里咕哝。「我一餐都吃掉三碗白米饭,怎么会不好吃呢?」

厉玄赫听到她的回答,不禁想笑。「那么是婢女伺候得不好?」

「不是、不是!她伺候得很好,城主可别罚她。」丁小苳真怕害了人家。

「那么……又是床太软,被子盖起来太暖和?」厉玄赫半开玩笑地问。

丁小苳胀红着小脸说:「其实昨晚睡得好舒服,还一觉到天亮,真怕以后睡不惯地上,会吃不了苦的。」

「既然都不是,那么就没有理由走了,现在就跟我回府去吧。」厉玄赫非找出原因不可。

丁小苳无法抗拒厉玄赫的话,就这么呆呆的跟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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