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飘雪的圣诞结束之后,就是迎接新年的到来。

但在新的一年来到后没多久,萝兰走了。

再次发病时,萝兰放弃急救,在病榻前她告诉路克,她没有遗憾了,要他把握,好好把握他的幸福快乐,替她补偿对韦劭妏的愧疚。

还有,她很庆幸他当年娶的女人是韦劭妏,一个善良体贴的女孩。

庄严的葬礼在飘着细雪的一月举行,路克面无表情的看着母亲的棺木下葬,从此天人永隔,长眠于班德森家族的墓地。

韦劭妏站在人群最远处,红着眼眶,送萝兰最后一程,两个女人的心结在萝兰入士为安之后,真正的烟消云散。

葬礼结束后众人离去,路克挺着胸膛带着韦劭妏和儿子,回到班德森家,把自己关进书房里,不见任何人。

“妈咪,爸爸怎么了?”欧文担心的询问母亲。

韦劭妏叹息。“爸爸需要伤心的空间。”他没在人前落泪,甚至连好友兼事业伙伴凯瑟琳来安慰他,他也没有露出伤心的神情。

“什么空间?”欧文不解地问:“为什么要伤心?因为奶奶睡着了吗?”

“嗯,因为奶奶不会再醒来了,我们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噢……”小男生似懂非懂的垂下眼睫。“那如果我想念奶奶,怎么办?”

“宝贝,她会知道的,她活在你心里。”她吻吻儿子的额头。

面对亲人的生离死别,是最为痛苦的,韦劭妏花了很多的心力为欧文做心理建设,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了。

突然听见夜里出现玻璃破裂的声音,她心跳一颤,小心翼翼的离开儿子房间不吵醒他,走到路克的书房门门。

只见麦特担心的站在那里,不敢走进。

“少奶奶……”他看见她,就像溺水者看见浮木。“少爷他……失控了。”

“麦特,我知道你也不好受,先去休息吧,我来照顾路克。”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在乎麦特如何称呼她的时候了。

萝兰的去世,不好受的人还有在班德森家工作大半辈子的麦特啊。

“是……谢谢。”麦特眼眶红了,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转身回房悼念女主人。

心中的理智告诉韦劭妏,不要进去,进去之后,事情会发展至她措手不及……

“砰)啦啦——”

里面传来物品摔落的声音,以及路克的痛苦咆哮,让她马上把理智对她的警告抛到九霄云外去。

她连说一声也没,拿出麦特给她的钥匙,直接打开推门而入,伸手打开灯。

只见书房凌乱不堪,那张原本摆在红木书桌后的小牛皮办公椅不见了,窗户则被砸了全毁,她想,那张椅子现在应该倒在屋外的草坪上,而小东西被丢了一地,她得小心翼翼的走过才没被绊倒。

“路克?”她细声轻喊,寻找他的身影。

她在阳台上看见路克正在抽烟,地上一堆烟屁股,心想着他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的?他为了她不喜欢烟味,戒烟了不是吗?

他身上还穿着参与葬礼时的黑色西装,但领带早不知被丢到哪去,衬衫扣子被扯掉数颗,胸膛微敞,他倚着阳台,任凭飘雪落在他身上,金发、肩膀都是细白的雪花。

深沉哀痛的蓝眸没有焦距,这样的路克有一股颓废的气质,令人不忍心,像是受伤的猛兽,想帮帮他,却怕转身被咬一口。

她就知道不会有好事,韦劭妏现在的心跳得好快……这样的路克勾起她压抑掩饰的在乎。

“路克……”她走向他,轻触他的手,拿走他的烟,以及一旁的烈酒。

他没有阻止她,任凭她为所欲为,但双眸却像掠食者,锐利的盯着她。

纷乱的思绪有了出路。

他想起母亲告诉他,她曾在这座庄园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才惊觉是自己的忽略。

他在商场上意气风发,叱咤风云,全心一意的往前冲,在外头倦了、累了,回到停泊的港口,她以笑脸迎接他,抚去他的身心俱疲。

可却忽略她温柔笑脸下的故作坚强,没有察觉她的忧郁、她的寂寞,是他的过错,又想起她是如何一人熬过生产的过程,是否心心念念着他呢?

现在的她是否……怨他?

母亲的逝世让他哀痛逾恒,以为自己恨她,但才发现他并不恨萝兰,他根本恨不了她。

“为什么我恨不了她?你呢?你恨她吗?”像是要寻求志同道合的同伴,他冲动的开口问韦劭妏,口气很急,像是亟欲知道正确解答。

她无法淡漠的回答他,她的口气,第一次有了冷静之外的抖音。

“她……只是一名母亲。”

因为同样身为母亲,所以她能够释怀,那份想要给孩子最好的心情,萝兰爱路克,这是千真万确的,她怎能苛责一个母亲呢?

尽管她犯了错,做了可怕的事,可是她也得到了报应,自己还有什么好怨的?

韦劭妏这句话让路克的眼眶泛红,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激动的握着她的肩,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她的话释放出他心底的哀痛。

“我以为我会恨她直到她死,我一滴眼泪也不会流,在她骗我、背着我赶走我深爱的女人,告诉我你为了一千万美金离开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但是他现在心中的懊悔,又从何而来?

“我对她和欧文不闻不问了六年,但她却为了要我快乐把你找回来,送到我眼前,那么骄傲的女人,为了我……坦诚面对她的错误……”他说不下去,转过头去掩饰他的狼狈。

韦劭妏无言以对,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但是错的人,只有她吗?”这才是路克痛苦难以自持的原因。

萝兰生前以赎罪的心情度过,将所有的错都往身上揽。千错万错都不会是儿子的错。

但若不是他的疏忽,他今天不会如此懊悔——

“路克,你抓痛我了。”实在受不了他加重在肩上的力道,韦劭妏才开口。

“Sorry。”他说,但只稍微放松力道,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这一句抱歉包含了太多情绪,他的愧疚她感受到了吗?

她黝黑的瞳眸如他记忆般清亮有神,带着他眷恋的温柔。“你……恨我吗?”

她轻轻地摇头,若是她恨,她就不会来了。

“那么,别离开我。”他将她纳入怀中,激动的吻着她。“别抛下我,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劭妏,留下来,为了我留下来,我爱你,一直一直爱你。”

“我不——”她到口的拒绝被他的热吻侵袭,开不了口。

他的口中传来浓烈的酒味,令她皱眉。“你喝了多少?你醉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脱序?

吻越来越深入,覆在她身上的大手越来越往下移——

“放手!”她开始推拒。

但在力气上,怎么会是他的敌手?

“你是我的,永远待在我身边,劭妏,回来,我们重新开始,让我追求你,让我拥有你。”他激情的将她抱起,走出书房,回到两人曾经一同生活的房间,将她置于大床中间。“你是我的,我的……”

“路克……”她咬着下唇轻喊。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要推开他!把他踹飞出去,不准他解她的衣服,叫他住手不准脱她内衣,还有不可以碰那里——

“嗯……轻一点……”所有的拒绝全部变成了婉转呻吟。

她舍不得拒绝他,舍不得。

她的身体为他的触碰发烫,女性象征为了他而柔软。

原来这六年来他一直住在她的心底,爱从来没有消失,她只是在演戏,否则她不会再回来这里。

“让我弥补你,我不会再错过忽略,给我机会,不要再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在激情时,路克仍不断的说着不要离开他这种话,韦劭妏不敢告诉他,她不能。

只能主动伸出双臂拥抱他,接纳他的热情。

***凤鸣轩独家制作******

温暖的迈阿密,美国的度假天堂,阳光、沙滩、比基尼女郎,这是个适合享乐的地方,除了玩,就只有玩。

四月的迈阿密,开始进入夏天。

坐在沙滩伞下的韦劭妏戴着墨镜,身上穿着红色比基尼,衬出她一身雪白的肤色,展现曼妙的好身材,拿着防晒乳很用力的在身上抹着。

然后她趴卧在毯子上,解开比基尼背扣,晒、太、阳。

“嘿,需要我为你服务吗?”高壮黝黑的年轻人,拿着一罐防晒乳过来,对她挤眉弄眼,表示他可以帮她在背上涂一涂。“或者,你有别的想法?”

韦劭妏抬头朝他看去,漾开一抹笑。“我想……”她才要开口,立刻被凶神恶煞打断。

“我妻子不需要你的服务,不过,我需要。”晒得一身古铜色的路克,穿着四角泳裤,全身肌理健硕,面色不善的瞪着来搭讪的年轻人。“我不介意你为我们父子服务!”

而且他腋下还夹着玩水玩疯了的欧文。

“妈咪!妈咪!我回来了。”欧文朝母亲挥动小手,好不快乐。

“啊,等等,妈咪穿衣服——”她欲反手穿好比基尼,但路克早一步上前,亲手帮她扣好。

“好了。”扣完还不忘偷吃一下豆腐,指尖轻佻的在她腰间游移。

她一翻身,右腹上那条剖腹产子留下来的疤痕,清晰可见。

搭讪的海滩男孩一脸不敢相信的指着她,“你结婚了?”怎么可能?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竟然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妈咪!”欧文扑进母亲怀里。“爸爸好厉害C好玩。”叽叽咕咕的说着跟父亲在海里玩的疯狂游戏。

“我离婚了。”韦劭妏飞快的回答男孩,然后低头跟儿子说话,拿饮料给他喝,一边为他擦拭身上的水珠和湿透的头发。

“哦?”男孩眼睛立刻大亮。“那……”

“滚!”路克气急败坏的亮出拳头,对男孩吼道。

惧于他那压倒性的气势,男孩只能悻悻然摸着鼻子走了。

路克金色的眉毛连成一直线,不爽的正要发难,但一看见她的脸,他的火气就像被泼了水,嘶一声,灭了。

但醋意横生,仍让他口气僵硬。

“为什么不拒绝?还对别人笑?对了,我不是告诉你,要做日光载饭店房间吗?”

“那有什么乐趣?”韦劭妏凉凉地回答。

他觉得她身上的布料实在太少,看了很碍眼——便拿起自己的T恤逼她套上,仅露出一截小腿,他才觉得满意。

“你真是……”韦劭妏无言。

他的占有欲,怎比她十八岁时还要夸张?早知如此,三个月前就不要同情他,着了他的道。

她的手机此刻传出世界名曲,知道又是小爸的来电催促。

“Hi!小爸。”她轻快的接听。“我?我在迈阿密晒太阳……何时回去?嗯,好问题——欸?”她电话讲到一半,突然手机被抢走。

“Zepar,我是路克,我想你很清楚我是谁。”路克火大的把手机抢走,对电话那头的男人呛声。“劭妏是我的,她不会回去了,你死了这条心吧。”

“路克!”韦劭妏目瞪口呆,没料到他竟会向小爸直接挑衅。他不要命了吗?

对路克憎恨程度破表的Zepar,听见这家伙找死的向自己挑衅,大动肝火!

“你凭什么对我说这种话?!”八年前为了这个男人,女儿什么都不要,八年后还是为了同一个男人不回家!

Zepar觉得他受够了!

“哼,我的忍耐有限度,班德森家的路克,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极限,我有得是办法让你永远见不到她——对,还有你的宝贝儿子欧文。我很期待与他们一同生活!”

对于Zepar的狠话威胁,路克的反应是把电话直接丢进海里。

“路克,那是我的手机……”韦劭妏眼睁睁看着手机呈抛物线朝大海飞奔而去,根本来不及阻止。“你做什么?!”

“他说他会让我永远见不到你!见不到欧文!”路克抓狂。“他凭什么?!”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那个恶魔凭什么来抢?

欧文吓坏哭了,以为父母吵架。“不要吵架!”

韦劭妏责备的朝路克瞪眼,低头安慰怀中的宝贝儿子。

“我……”路克的气焰又消了大半,为什么在她和欧文面前,他只有一路输的份呢?

“欧文,我们回去。”她的脸垮了下来,生路克的气。

一家三口——不算一家三口的一家三口,原本好好的度假突然败兴而归,回饭店。

韦劭妏有耐性的等,等到欧文累了、睡了,才把路克拉到阳台对他发火,为的就是不在儿子面前吵架,让他担心害怕。

“我不想在欧文面前跟你吵架,你最好控制自己的脾气!”她不太高兴的道:“还有注意你的态度!我生下欧文伤口裂开两次,进出手术房两次,我睁眼看见的不是你,是我小爸!”她不喜欢路克对小爸的那种语气,挂他电话,还把他给她的手机丢进海里。

太不尊敬小爸了!

“我以为这世上没有我能去的地方的时候,是小爸不计前嫌接纳我,让我回到他身边,不计较我曾经对他说我不要他、我要追求我要的幸福……结果我撞得头破血流。”

孩子顶撞父母,伤他们的心,但父母仍深爱孩子,Zepar用这样的心情接纳她,没有责备她的任性自私,甚至为她心疼落泪,这样的父亲,她有什么好不满的?她也不许路克对小爸不敬。

“路克,我慎重警告你!”她气疯的对路克撂狠话。“不准你对我小爸恶言相向,尽管你对他有多不满,他是我父亲。请你记住这一点!”

“对不起。”路克低头道歉。“我听见你要回去,我急了。”她的一番话勾起他的愧疚,再大的火都发不出来,完全熄灭。

“劭妏——”他讨好的抱住她,亲吻她的唇。“再嫁给我一次,跟我回纽约,我们一起生活,让我踏实一点,好吗?”

尽管她在身边,他仍有一种随时可能失去她的感觉。

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心思不若当时全部放在他身上,她现在眼中最重要的人是儿子,他的重要性排在儿子后头。

现在还多了一个Zepar,他的行事路克略有所闻,喜怒无常的Zepar,独占欲旺盛,令路克芒刺在背。

韦劭妏仍生气,但任凭他吻着自己没有拒绝。

很没骨气的败倒在他的热吻之下。如果三个月前她不一时心软,安慰路克的丧母之痛安慰到床上去,她现在就不会陷入这两难的境地吧?

“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路克加重搂抱她的力道。

她回答他的是一串长长的叹息。

就算再婚又如何?她答应了小爸她会回到雷蒙盖顿,没有他的同意她不会离开他。

曾经背弃过小爸一次,同样的错她不会再犯,就算要跟路克再婚,她也要得到小爸的祝福和同意。

原本她的打算不是这样的,刚到班德森家,看见老迈的阿多恩和被忽略的欧文,她气坏了!

决定找到适当的时机,带儿子回小爸身边,她说了有备而来,这回她有小爸的支持,她可以放手去做,只要回到小爸身边,路克就算再有本领,也不可能从她手中抢回欧文——这是她当初的打算。

但她没想到其实当年萝兰从她心口刨下的心头肉,是两块……难怪她这么痛。

路克,她迟迟不敢行动的另一个原因,现在的她,不可能放弃欧文离开,在她拥有之后她不放弃。

丈夫和孩子她都要,但该怎么做,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看着路克忧郁的侧脸,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抓住她要的男人,还能过小爸那关呢?

这真是伤脑筋啊……

“我到班德森家这件事,小爸不谅解,于是我只好向他承诺,回去后没有他的同意,我不会离开他,我会永远在他身边,当他的乖女儿。”

“那就不用回去了!”路克立刻回答,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得到Zepar的认同。“劭妏,听我的,别回去。”他将她拉进房里,推倒在床上,用男色引诱。“留下来,我们结婚,一家三口在纽约一起生活,答应我,嗯?”

这个男人爱惨她了是不是?韦劭妏愉悦的想着,微笑对他说:“Sorry,我已经厌倦了当一个好妻子。”

路克急了、慌了,用令人窒息的吻将她吻昏,疯狂的抱她、爱她,心中的那抹惶惶不安,韦劭妏感觉到了。

“除了我身边,你哪里都不准去!”他霸道地喝令。

到夜半时分,他因累极沉睡,韦劭妏才翻身下床,套上睡袍走向儿子睡的房间,吻吻欧文小脸,唤醒他,“欧文,宝贝,醒醒。”

“嗯?妈咪?”

“Zepar外公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带在身上吗?”

“噢……爸爸说帮我保管,他拿走了……哈。”欧文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咕咕哝哝的再度睡下。

韦劭妏讶异极了,挑了挑眉,笑道:“嗯……比我想象中还要老谋深算啊。”她坐在儿子床沿,看着他睡熟的小脸,脸上的神情温柔。

她身体仍能感觉到路克的体温,爱着她时的狂乱和温柔。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要他们都在身边。

可她厌倦了当一个等待的女人。

“嘿,路克,这次就让你去急得团团转吧!”她嘴角扬起一抹淘气的笑。“你有钥匙,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望着儿子可爱的睡颜,她神秘的改口,“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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