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尘昊一动不动地看了他很久,像是在考虑他话里的可信度。随后突然站起身来右手带起一股掌风向卫涵肩头拍去。他知道卫涵不会法术,并且武功很差劲,但这一掌却是用上了真力。似乎是真的想把卫涵立毙于掌下了。
“一言不合你就想杀人灭口啊?”卫涵一个翻身人已倒退了三尺,看到尘昊跟了过来,又瞬间横掠了数丈。但就这么两下子,他已伸手扶住身边一棵大树,微微地开始喘息起来了。
“我只是在奇怪——卫祺怎么会放心地让你出来?”尘昊冷哼一声,这下不再跟着他的身形转,干脆移形换位,直接换到他面前伸手一抓,一把扣住他的脉门,制住这比鱼还滑溜的小子。
“杀了我明天皇上那儿你可没办法交差。”他又喘了两口气。反正也挣不脱,索性就让他抓着了。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出乎意料的,尘昊扣住他的手腕居然是在替他把脉,“……难怪我觉得你元神涣散……千里奔波,你能撑下来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怎么……你还想替我治病不成?”这真气一动,这两天强压着的不适立刻发作了起来。眼前一花,他踉跄了一步。
“不想,不过你现在既不能倒也不能死。”尘昊不再多说,双手扣紧他双腕上的内关和列缺穴,一股法力和内力交织着的气流缓缓注进了他的体内。
“为什么?”卫涵这下真的诧异了。看了看他扣住他的双手,然后才抬起眼来问他。不太明白他瞬间改变态度的原因。“没有什么为什么。”一察觉到他的气血稍稍稳定之后,尘昊随即放手,多一分气力也不肯用,“小子——好好保重。你的日子不长了。若是没有卫祺多年不断注入你体内的法力跟真气,再加上药物的辅佐,你根本是活不到现在的。”他走到桌边再次坐下。
“多谢指教。”卫涵也重新坐过去,对这句落在别人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的话只当作没听到。他现在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你为什么要帮我?”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脑子会不够用。但现在脱离了卫氏一族进入这纷纷扰扰的京城,才发现这些人变化无常得简直毫无痕迹可循。
他可以应付,却不见得真的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尘昊突然又是一笑。冷冷的、嘲讽的,甚至是带着几分恶毒意味的笑容。他把头向卫涵这边靠了靠,用一种很轻的、有些怪异的声音问他:“你知道——天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卫涵挑挑眉,算是作答,等着他说下去。
“他是个疯子。”尘昊目光闪了闪,忽然生出了让人背脊发冷的阴沉,“你该见过我们教中的两位圣使吧?红莲和青焰。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很让人毛骨悚然,看起来似乎……也不太正常的样子。
“红莲和青焰——是天远的一对儿女。亲生儿女。他养他们到十四岁,然后对他们用了‘锁魂符法’……你知道什么叫锁魂符法吗?就是把活人,从头顶上钻一个洞——”他一手握拳,做了个往里插东西的手势,“用空心的竹棍,插进去之后灌入施法的符水,然后再由施术者反复炼制。所以……红莲和青焰看起来虽然是活着的,其实却是两个死人。他们的生魂被天远锁住了,现在驱策他们肉体的不过是天远按照需要替他们写的假魂——他们的记忆、性格、思想,都随时可以改变——那是两个活着的死人,不,比死人还不如。”
卫涵去端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眉心慢慢地蹙成了一个结,“……红莲和青焰……是他的亲生儿女?”
“不错。为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别说是他的儿子女儿,就算是要把他自己变成活尸,他也不会犹豫的。所以——天远是个疯子。在他的眼里,这世界除了你们那把‘魅阴剑’上面可以上窥天道的法力,其他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而我——”他重新抬起头,一字一字,缓缓地说,“我不想变成第二个红莲青焰,甚至落到比他们还可怕的下场。”
“你希望——和我联手?你想摆脱远天远的控制?”听到这里,卫涵沉吟了下,低低地问出来。
“哼,”尘昊又冷笑了起来,”老实说——无论你的说辞多么天衣无缝,我都不相信你来京城的目的是真如你自己所说的。这世上,最了解你的通常都是你的敌人。凭我对你和卫祺的了解——无论基于何种原因,你都绝不可能背叛卫氏一族。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你是另有目的而来的。为了对付皇上,对付天远,为了消弥卫氏一族这场泼天的大劫。”
“所以……你想帮我?”卫涵终于拿起了酒杯,嘴角噙着笑容,若有所悟地在手里转着玩。
“不,”尘昊站了起来,却弯下腰凑近他耳边,不怀好意地说,“——我没那个种。我没胆子和这个疯子斗。除了你们这种不得不和他斗的人,没有人敢去惹那个疯子的。我怕死,所以我绝对不会给你们任何帮助。但是……我很乐意看你们斗倒他。”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负手而去,临出门前还不忘掷回喝完的酒杯,“——早点去休息,先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好吧!不然宫里那些莺莺燕燕打车轮战的来跟你套近乎,累也累得你半死了。下次记得,你那张脸根本就是祸头子,没事少造点孽,别到女人多的地方去招摇!”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消失在了院外,并且有很大程度上的幸灾乐祸成分。
这怪家伙……居然还会开人玩笑?
卫涵颇觉意外地挑着眉,一下子想起了御宴散了之后尘昊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我先走了,你自求多福。
他定定地看着尘昊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看了很久。然后顺手把杯中的酒液往身边花丛下一倒,淡淡笑着,揉了揉眉心。
尘昊说得没错。他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赶快去吃药,然后好好地去休息。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做,小命还值钱得很。
带着惬意但有几分疲倦的笑容,他伸了个懒腰,便施施然地往卧房里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