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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2)

“你好。”她颔首,微微一笑。

曾经见过这个人吗?总觉得这个人给她的第一眼感觉便是害怕。

“美娜!”汤尼忍不住叫出来。

她身体一颤,摇头说:“我不是,我是丰郁。”

这个名字早该消失在她生命中,无奈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提醒,王美娜死得壮丽,而丰郁活得凄美,在王美娜的阴影下。

知道他是谁了,汤尼——一个跟她一样活在王美娜阴影下的人,不同的是他是心甘情愿的。

“对不起。”汤尼道,阴美俊容黯然失色。“我吓到你了吗?”

她诚实地点头,“没关系。”

“你跟她长得可真像,就连声音也一模一样,真不可思议,看见你就像看见她一样。”

在王美娜的告别仪式中,他仅远远的看过丰郁几眼,见她俏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不由得大感诧异。

他一直守在高祥的住处附近,为的是想找机会取高祥的性命,没想到竟撞上丰郁,此刻的心情乍悲乍喜。

汤尼的话教她吃惊不已,忍不住问:“我真的那么像她吗?”

岳家的宴会,她仅匆匆一瞥,由于太过害怕,根本无法看清王美娜。

只是凭着本能转身逃开,没想到这一逃便是天人永隔。自问心中没有遗憾吗?有的,只是……只能放在心中了。

“是啊!你们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无一不像……”他叹了口气。

她则低头看着手表,保罗此时应该已经在找她了吧,真不该随意离开保罗的视线,汤尼这个人令她害怕。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突地,他神色狂乱地握住她的手,“你说总有一天我们会脱离贫穷的,总有一天我们会有钱的,那时我们就不会分开了,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的……”

“我没说过。”她不解地望着他,害怕的想把手抽回来,他却握得死紧。

“有,美娜,别再捉弄我,好吗?我不是那些只想从你身上得到好处的男人,我对你的心,你应该知道的啊!”

他心情激动,说的话是颠三倒四,但丰郁也听出了七八成。

“汤尼,你仔细看着我,我和王美娜不同,你一定看得出来。”

她好累、好倦,她不是王美娜,她不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她做王美娜?

还要多久她才能挣脱身上的枷锁,摆脱心上禁锢?王美娜,她的名字如同一道符咒束缚着所有人。

“离开高祥,美娜,我们已经有一大笔钱了,我们到别的地方去。”他抓着她的手,凑在唇边,亲吻她每根手指头。

她害怕汤尼的温柔,他令她浑身不自在,毛骨悚然。

“我要回去了,高祥在等我,他受伤了,我要照顾他,让我走好吗?”她细声说道,怕激怒汤尼。

“受伤!”他仿佛突然清醒过来,气愤地大叫:“他受什么伤,若有伤也早好了,那个小人!”

她不喜欢有人说高祥坏话,不自觉中一颗心早偏到高祥身上,她用力甩脱他的手。

“不!你怎能这么说,他行动不便的坐在轮椅上啊!是车祸……”

汤尼突然大笑:“这就是你到这里的原因吗?”他的眼神流露出奇异的光芒,闪过一道令她心生恐惧的神色,像在算计什么。

他忽悲忽喜忽怒,脸上不知名的诡谲神色和笑意,教人心生不安。

“我要走了。”她站起身,实在很难再去面对这种情况。

“别走,坐下来。”

他坚定的语调令她身子一颤,目光对上他的眼睛,他湛蓝的双瞳像是大海般慑人心魂,她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回事,她怎会……想起来了,刚刚也是这样,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不自觉地寻往声音的发声处,等到她回复意识时,人已安然的坐在这间屋子的沙发上了。

“好女孩。”他手指抚摸她的脸颊,声音轻柔地宛如耳语。

“你比她还美,还来得动人……你为何发抖?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连一句重话也不会对你说,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的眼神陷入迷惘中。他疯了,丰郁恐惧的心想。

“你应该是一头野生又美丽的花豹,他们却把你驯服成一只柔顺的家猫,不过没关系,不管你是怎生模样,我都喜欢。

我们在一起会很快乐的,我比谁都了解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天色暗了,让我走。”她头皮发麻,背脊发冷。

“住口!”他十指插进她浓密的秀发中,阴恻恻的警告:“别惹我生气,乖乖的,让我疼你。”冰冷的唇贴上她紧阖的小嘴,大力的吸吮、啃咬。

她抿紧嘴巴,眼中露出惊恐的神情,僵直着身体不敢动。

丰郁觉得恶心,胃里不停翻绞,苦汁瞬间涌上了喉头,这男人的碰触、这男人的吻,都让她感到极度恶心,可是高祥不会……

他的唇滑下她的颈项,逗留许久,双手解开她的扣子……忽地,他的唇尝到一滴略带咸味的水滴。这才被她的眼泪惊醒,推开她的身子,发现她脸上布满恐惧,她不是美娜啊!

拉拢她身上的衣服,他叹口气道:“别哭了,我送你回去。”

***

等待的心情他总算是体会到了,焦急、不安、惶恐充斥他整个人。

她离开他、抛下他了吗?

不会的,他相信她,相信她不会背叛他。

知道她一旦认定了谁,便会誓死跟随,不论天涯海角。

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不再有把握了,信心也动摇了。

究竟是谁囚禁了谁?

他因她喜而喜、怒而怒、悲而悲,她左右着他的情绪。他不得不承认,早习惯有她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安静而祥和。

门悄然地打开,她回来了,但她的脸是苍白的,她的眼睛是没有焦距的,像是受到多大的惊吓,她的声音是支离破碎的。

“高……祥……”

他顾不得什么谎言、什么做戏,起身冲到她面前,紧紧抱住她,天!她是怎么了,整个身子冰冷不已,他低头看她。

一张清丽小脸因为害怕而面无表情,她缩回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他,仅有她一人而已。

他用力抱紧她,“丰郁,丰郁……”声音温柔而坚定地一再叫唤她的名字。

她失神好久,等到回过神时,她人已安然的躺在他的床上,安全窝在他的臂弯中。

他坚定的声音,温柔的眸子,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哭了?”他轻轻揩去她的泪水。

“哭?”她抬手轻碰自己的脸颊,“我以为我早就没有眼泪,不会哭了,是你把我弄哭的。”话意一语双关。

他心一震,双臂放松,望着她那双带着泪光的眸子,他无言,只是紧紧地抱住她,等到她身子放软后才开口。

“你去哪了?保罗到处都找不到你。”他的话中有指责。

丰郁马上僵直身子,语调极不自然:“我累了,让我休息好吗?”顾左右而言他。

他不发一语,动手脱掉她的衣服,直接找到答案,衬衫上的钮扣少了一颗,她的颈子上有深红色瘀痕,他怒不可抑,粗鲁的褪下她上半身的衣服,在锁骨的地方又发现同样的瘀痕。

“这是怎么回事,被蚊子咬的吗?”他语出讥讽,毫无刚才的半点柔情。

她坐起身,拉过薄被覆在胸前,爬离他身边,木然的抿着唇,心里受到莫大的伤害。她受的惊吓和害怕还不够吗?他何苦又来添上一笔。

“说话啊!”他咄咄逼人,“别又装哑巴了,我知道你不是。”

他走下床来,步伐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一如过往的英姿勃发,大手一伸,拉住她手臂,她又跌进他怀中。

丰郁无法置信地睁大眼睛,脑筋还转不过来。

“你的脚好了!?你能走了!?”

他对她漾出一抹邪笑,一脸“你还真蠢”表情。

“是神迹……不可能……”忽然脑袋灵光一闪,“你骗我,为什么?”咬着下唇问道。

两只拳头握紧,重重捶了他几下,他怎么可以害她担心,怎么可以害她受怕,怎么可以……

他暗吃了一惊,手掌包握住她飞来的拳头。他忍不住微笑,喜欢她的小情绪,表示他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

“我骗你,骗你什么?骗你的贞操,骗你留下来,还是骗你为我暖床?”

他贵族般的脸孔露出玩味的神情。

她顿时无言以对,他没骗过她,是她太笨,笨到自己送上门来,而他只是欣然接受这份唾手可得的赠品。

“你从没受伤。”她脸上闪过好几种心绪,怀疑、指控……

不,不可能的,他脸上一道道红色疤痕是真的,而她也曾经到过医院,看过他满身的绷带。

“伤是真的。”

他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地叙述,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车子撞上路边的民房,我被警察及时拖出车外,在送抵医院急救时,魂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清醒后,面对的是一张半人半兽的脸孔,和毫无知觉的双腿。”

靠着那些该死的、冰冷的、毫无生命力的机器来维持生命,从世界的顶端一下子落到仅有八坪大的病房中……

她几乎可以想象,他几度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险况,而她却在遥远的天边。脸上不悦的神色缓和下来,转为深深的同情之色。

“你又心软了,是不是?在你的心底仍不忘你的上帝,表面上你冷然,事实上心却比谁都来得软,任谁无礼要求你都能答允,任人欺凌、践踏。”

她教他的话堵住了口,他说得没错,说得切中要害,让她没有一丝反击的余地。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轻抚她颈上的瘀痕,大拇指来回地轻揉着伤处,冷声质问:“是谁?”

明显感到她瑟缩了一下。看见她眼底的恐惧,她在怕什么,为什么不敢说?

她环住双臂,深吸一口气,眼睛瞄向他的脸,“为什么不去整容,现在的医学非常发达,一定可以治好你的脸,恢复原来的模样。”到了那时,也就是她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丰郁。”他亲吻她左右脸颊,呢喃道:“转得太硬了。”

他了解她,对于不愿说的事情,她会转移话题,找些其他的事来说,这点是所有丰家人一贯的伎俩,只是她技巧差。

她试着对他挤出笑容,却是更形难堪。

苍白脸上净是可怜兮兮的神倩,诚实的大眼掩不掉残留的恐惧。

留住她的人,更想要留下她的心,抓不住她的惶恐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他逼人的目光一直没挪开,许久才叹了口气。

“你撒不了谎的,你住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该第一个知道。”他轻轻抚着她手心上的红疤,“是你说要留下来伺候我的,我是这儿的主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丰郁哀伤的眼睛静静睇凝他,一个早被遗忘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汤尼。”

高祥脸上不动声色,心底却着实吃了一惊,双手紧紧抱住她,像要把她揉进他怀里,嵌进他身体里。

汤尼出现在这里,选在这个时候,为了什么?

猛然间,失去丰郁的惶恐又攫住了他,低头看向这张令他爱怜的小脸,他不能冒这个险,不能!就算他会下地狱好了,只要能保有她,他也会觉得置身在天堂中。

他俯下身,告诉她:“回台北去,如你所愿。”

丰郁抬眼望向他刚毅的下巴,回台北,真如她所愿吗?她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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