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樊东伦离开后,房子里呈现一片死寂,地板上的水渍继续往四周漫流,而一滴一滴咸咸的液体也不断地坠入水渍里,芸筝伸手抹去一脸的泪。“不准哭!不要哭!”
她已经没有心,也没有灵魂了,还有什么好哭的?不理会地板上的碎片,芸筝转身进入卧室,迅速找出一个旅行袋,胡乱地把几件换洗的衣服塞进去。她的行李很好收拾,只要是他买的东西,她通通不会拿,只会带走原先属于自己的简单衣物。
不到十分钟,她就把行李打包好了,可内心仍旧无法平静下来,整个人好像被丢入充满滚烫岩浆的火山口里,翻腾的气焰在她的胸口不停冲撞……
他那凌厉的眼神、无情的话语都在她脑中不断盘旋,一刀又一刀地凌迟着她破碎的心,她快疯了,真的快疯了!
她想喝点酒!虽然平常没有喝酒的习惯,但她现在只想借着酒精来麻痹自己,让她忘记一切……
她记得樊东伦有在厨房放几瓶白兰地,偶尔他会在睡前小酌一杯,想到这里,芸筝立刻冲到厨房去,随便抓了一瓶酒,迅速打开瓶盖仰头就灌。
好苦——
才第一口,她的眉头就紧紧揪起,这么苦的东西为何有人喜欢喝?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她完全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依旧把酒灌入自己的嘴里,老天爷,就让她喝醉,让她麻痹吧,她想要完全忘记这一切。
芸筝不知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她只是疯狂地把液体送入嘴中,直到胃部传来一阵阵的翻腾,再也灌不进任何一滴液体了,她才很不甘心地把酒瓶放回原位。
“呕……”胸口好闷,胃好难受,她冲到浴室把方才喝的酒全吐出来,吐完后,她摇椅晃地走到客厅,面对散落一地的玫瑰和玻璃碎片,她心里的风暴越来越狂乱——
她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她没办法继续待在这个充满他气息的地方了!
抓起旅行袋,不顾浓浓的醉意,芸筝步履蹒跚地搭电梯下楼,无视路人诧异的眼光,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就像一抹飘荡的孤魂,而不远处的一台名车里,有道惊愕的视线正紧盯着她——
罗羿轩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撞见芸筝这么失控的一面。
晚上他和几个商场上的朋友在附近吃晚餐,想到芸筝就住在附近,所以开车经过她住的大楼时、刻意多看了几眼,没想到竟看到一个长得很像她的女人,摇椅晃地穿越马路。
第一秒罗羿轩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定睛一看,老天,那个人真的是芸筝!
他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她,并把她拉到安全的地方——好险!她差一点就被一辆疾驶而过的机车擦撞到了!
“芸筝?!”他难以相信眼前这个醉醺醺的女人真的是黎芸筝。“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印象中,她一直是个端庄严谨的女孩,但现在竟会如此失控,肯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你是谁?”芸筝目光涣散地瞪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你是樊东伦派来的是不是?他要你检查我的行李吗?哈哈哈,你检查啊,快检查啊!”
她把旅行袋的拉炼拉开,怒吼道:“看清楚,这都是原本就属于我的衣服,是我黎芸筝自己花钱买的衣服,我没有带走任何一样属于樊东伦的东西,你回去告诉他,我就算再穷,也不会贪图他的钱财,更不会拿走属于他的任何物品!”
她吼得更加激动,眼泪也泉涌而出。“还有,那个房子我一直没有办理过户,所以他可以直接收回去!他给我的信用卡我也丢在那个屋子里,倘若他觉得还有什么损失,把金额列出来,我会还钱给他!你去告诉樊东伦,不管多少钱,我都会还给他,听到没有?”
罗羿轩傻了,愣了好几秒才有办法理解自己所听到的,原来……芸筝跟她的上司樊东伦在一起。
对于这样的事实,他并不会感到意外,毕竟英俊多金又一表人才的樊东伦是个有名的女性杀手,他四周的女人都很难逃过他的男性魅力。
他心疼地搀扶起连站都站不稳的芸筝,轻声说道:“你们吵架了是不是?所以你才会搬出他送你的屋子?”
已经被酒精掌控一切的芸筝根本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只觉得眼前彷佛出现樊东伦的脸,她气愤地哭吼着。
“不要碰我!你既然不相信我,那就不要再来找我,在你眼底,我是那么糟糕的女人吗?那么不知廉耻、贪图荣华富贵、一心一意只想勾引男人好嫁入豪门的女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没有去勾引罗副总,更没有给他我的手机号码!”
罗羿轩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引起他们俩大吵的导火线,他心感愧疚地说道:“我明白了,是我送的那一束花,还有那通电话害你百口莫辩?对不起,我很抱歉……”他看得出来芸筝很爱很爱樊东伦,因为深深地爱着他,所以才会在失去时这么痛不欲生。
疯狂地吼完后,芸筝全身的力气好像在瞬间被抽光,她缓缓地跌坐在地上,抱着旅行袋,伤痛欲绝地坐在地上痛哭,彷佛要把压抑已久的辛酸与委屈全部化为滚烫的泪水尽情释放。
罗羿轩轻轻搂住她的肩头,沉重地叹了口气。“哭吧,尽量哭吧,爱上那么寡情的男人,你一定吃了好多好多苦……虽然我跟樊东伦不熟,但看到你这么伤心,我可以想象得到在这段感情中,他对你有多残忍!”
而在这一秒,罗羿轩也了解到为什么芸筝会拒绝他的追求,只因她的心早就给了樊东伦,容不下任何人了。可是,樊东伦不是半年后就要跟富家千金吕琳琳订婚,而且还打算在一年后结婚吗?那芸筝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呢?在这段感情里,她一定爱得好挣扎、好辛苦,不但身分不能曝光,现在还要受尽委屈地离去……
“是我送的花让他误以为你跟我有暧昧的关系吗?那个愚蠢的混蛋!”罗羿轩心疼地看着眼前已经哭成泪人儿的芸筝,一个念头突地闪入他的脑中!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看到芸筝这么痛苦,倘若是因为他而引起樊东伦的误会,那么,解铃还需系铃人。
虽然很不情愿,但为了芸筝,只好这样做了。
罗羿轩又叹了口气,他从芸筝的旅行袋中找出她的手机,找到樊东伦的号码后,他按下拨号键,待对方接通后,他冷冷地道:“我是罗羿轩,芸筝现在在她家大楼楼下,她喝醉了,你要是不在二十分钟之内赶过来,我就要把她带回我家,而你也永远失去接近她的机会了!”
彼端迅速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你敢?!听好了,我不准你碰她,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绝对跟你没完没了!”
吼得这么大声做什么?他的耳膜差点被震破了!
罗羿轩挂上电话后,苦笑地搀扶起哭得快昏倒的芸筝。“唉,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希望他能因此而懂得好好珍惜你。”
不到二十分钟,罗羿轩看到一辆跑车以不要命的速度狂奔过来,停在他和芸筝旁边,樊东伦下了车,盛怒地冲过来,一把抱过已经昏睡的芸筝,怒焰腾腾地瞪着他。“你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罗羿轩犀利地道:“我为何会跟她在一起不是重点,重点是,从头到尾,她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她把自己的心紧紧封锁,除了你以外,不让任何人靠近。但,樊东伦,你真的很混蛋!这个女人爱你爱到可以失去性命,可你居然还怀疑她对你的感情?可以得到她全心全意的爱,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但你却这么残忍地伤害她。”
“……”樊东伦阴狠地瞪着他,感觉有好多话涌到喉头,但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没错,他是狠狠地伤害了芸筝,打从甩门出去的那一秒开始他就后悔了,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对芸筝说出那么无情的话,那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只是在吃醋,因为害怕她被其它男人抢走,所以才会选择最刻薄的话语来伤害她。
罗羿轩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我没有资格过问你跟芸筝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感觉得出来她真的真的很爱你。没错,我是很想追求她,也希望能得到她的青睐,但是她一直不肯给我机会,倘若你因为我的追求而和她吵架,那你真的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了!”他顿了下,语气转为强硬。“如果你今后再伤她的心,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骂完樊东伦后,罗羿轩深深地望了芸筝一眼,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唉,他能做的都做了,希望老天爷能给这个好女孩多一点幸运。
樊东伦没有时间去理会罗羿轩,他轻轻拍打她的小脸。“芸筝?芸筝?”老天,她身上有好浓的酒味,她一定喝了很多很多酒,奇怪,她平时是滴酒不沾的人啊,为何会把自己灌得这么醉?下一秒,他马上被浓浓的罪恶感包围。是他。他刚刚用最恶毒又刻薄的话语狠狠地伤害了她的心,明明知道她不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可是因为嫉妒、因为盛怒,因为怕别的男人抢走她、怕她变心、怕她头也不回地投入别人的怀抱,所以他选择用最锋利的话语来攻击她,老天,他真是个大混蛋!
倘若她是个爱慕虚荣,眼底只有钱的女人,那这两年来,她不会将他送给她的名贵珠宝束之高阁,而他办给她的信用卡,她也不会老搁在一旁,几乎没刷过……
“唉……”幽沈地叹了口气,他把芸筝搂得更紧了,以额头抵住她的脸,轻轻说道:“对不起,我知道我是个很差劲的坏男人,你跟在我身边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了,对不起!对不起……”
樊东伦小心翼翼地将芸筝抱起来,步入她所居住的大楼内,打算等她醒来后,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迷迷蒙蒙的意识回归到她的大脑,她好像听到咖啡机运转的声音,然后,浓浓的咖啡香传入鼻端,她缓缓地睁开眼睛。
一掀开眼帘,便看到樊东伦满溢关怀的脸。“你醒了?是不是我煮咖啡的声音太大,吵醒你了?”
芸筝坐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轻轻拍打自己的额头,以为是在作梦。
不可能!樊东伦不可能还留在这个屋子里啊,他不是跟她大吵之后决绝地离去了吗?
像是洞悉她的想法,东伦递给她一杯咖啡,黯然地道:“先喝杯咖啡吧,昨晚你喝太多酒了,现在头会不会痛?需要解酒药吗?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的语调有些艰涩,这一辈子,他还没有向任何一个女人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但在芸筝面前,他不想再武装自己了,他要诚实地剖析一切,坦率地承认自己的过错,包括他面对爱情为何这么偏激、他为什么总是不敢正视对她的感觉,总之,他要把一切都告诉她。只因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她。
绝对不能!
“呃?”芸筝以为自己听错了,抑或酒精还在侵袭她的耳膜,让她产生了幻听?毕竟一向高傲自大的樊东伦居然会跟她说对不起,她简直不敢相信!
“我知道自己昨晚说了非常多过分的话,嗯,不只是昨晚,这两年来,我让你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了!跟在我身边,你一直包容我的偏激、我的负面情绪、我的薄情,你以最多的爱来包容我,但我却愚蠢得不知珍惜,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
他觎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的确是个混帐,也不想再为自己多做解释,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一起回新加坡吧,我想让你看一个人!”更大的阴影笼罩了他的脸庞。
“我的母亲。”
他的母亲?为什么?芸筝愣愣地望着他。樊东伦眸光复杂地轻抚着她细柔的发丝,缓缓地道:“那是一个很长也很沉重的故事,是我生命中很沉重的包袱,你愿意跟我一起分担那个沉重的包袱吗?”
他眼底的诚挚令她原本死寂的心悄悄复活了,澎湃的情绦又在胸膛冲撞着,热热的液体再度占据眼眶,她真的好想哭,但这次是高兴到想哭!
他终于肯对她敞开紧闭的心门,终于愿意让她了解他,愿意跟她分享生命中的喜怒哀乐了!
“我……我愿意。”她哽咽地答道,泪水滴到他的手臂上。
不管他要带她去任何地方,见任何人,她都愿意。
“傻女孩,别哭了。”他爱怜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去浴室洗把脸吧,然后把护照找出来,我现在就打电话去航空公司订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