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而后再次一路游往机场,取车,游车河,等两人尽兴而归饭店,前台很有礼貌很含蓄地告之:顾先生一行下午已经退房飞走,如果两位还想继续住宿,麻烦重新办理入住手续。
小北傻眼。
“天明做什么啊?”简直太、太……
“好了小北,正好去我家参观参观!走吧走吧!”
“……我想回家了。”
热热闹闹的章小北上海自助游,充满希望地尽情而来,却是,失望至极地败兴而归。
下午七时许,在他返回这个有着他与她共同的家所在的城市一日夜之后,她也终于归来。
谢绝了齐放的相送,她背着小小的背包,一身疲累地踏进了她与他的家门。
天色尚早,客厅的大灯壁灯却早早地亮了起来。
男人,靠坐在沙发里,一脸疲惫地翻着厚厚的文件。
听到她进门,并没回头,只淡淡说:“回来了?正好,我饿了。”
她愣在客厅的门口。
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等她就离开。
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留一句口信就离开。
想问问他,为什么,竟是要她露宿在陌生城市的陌生街头?
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默默换了鞋子,放下小小的背包,垂着头,无声地走进厨房,与沙发中的他擦肩而过。
还记得在那青山翠谷,他轻轻地告诉她说:以后想做什么也没关系。什么也不要考虑,只要你觉得快乐,就好。
而今,她只不过肆意玩乐,错失与他一日的联系。
他却已经变天。
该是开心他的关注与关怀,还是该笑他的紧张共谨慎?
深深吸口气,她踮起脚尖,去拽那柜厨顶上的面粉袋。
脚下却一滑,她眼前一花,竟猛栽向地板!
咬牙,右手用力一撑!
刺骨的巨痛从手腕劈进心里。
她再咬牙,慢慢抱着右手站起。
眼角,却竟瞥到了男人正倚在厨房门上默默看她。
她复又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固执地,再度踮起脚尖,左手狠狠将那袋未曾开封的面粉取下。
去洗手,眼角再偷偷瞄过去,门畔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委屈的泪,顿时涌了出来。
她却理也不理,更不关心疼得几乎不能动的右手,执拗地左手和面左手擀饼烙饼,执拗地左手切菜左手切肉左手炒菜。当她一脸冷汗地用左手将热腾腾的烙饼和炒菜摆到餐桌上去后,却只听到一声门响,他,竟是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
走了啊。
她想笑,眼泪却涌得更急,更猛。
……
你相信王子和公主会从此过上幸福生活……然后,直到……永远吗?
……不信。
可我会努力。
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将王子与公主的幸福生活长长长长地延长下去。
……
深吸一口气,她利索地擦干讨厌的泪水,突然“扑哧”一乐。
章小北啊章小北。
好傻的,章小北。
去医院看手。
摸骨,拍CT。
还好还好,只是拧了一点点的筋而已。
忍痛推拿,戴上运动护腕,只要不用力不大幅度转动,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啦。
单手拎着大大的饭盒,她笑眯眯地走进顾天明先生的办公室。
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嘛!
喏,这座山不是正一身西服地矗立在她眼前了嘛!
好吧好吧,她承认,这个情人眼里,即便是爱生孝子气爱小心眼的男人,还是很帅很帅很好很好的。
帅到……
“啊,顾太太,您来啦!您稍等一下,我帮顾总把领带系一下……咦,这里还有一根头发,顾总,您先别动,我帮您摘下来……好了,顾总,我们可以走了吗?”
一身水红色正装晚礼服,暗红的长发整齐地盘在颈后,胸前佩着润润的珍珠项链,再配上完美容妆的出色容颜,美人,国色天香,巧笑倩兮。
顾太太摸摸鼻子,从内心承认这位美丽俏佳人容妆形象衣着很配自己如今一脸酷酷的顾先生。
“要去参加晚宴吗?”她笑眯眯地问。
……不过尚未过午,这晚宴,呃,是不是太早了一点点?
“不是,是午宴。”俏佳人娇羞地将纤纤玉指捂上娇嫩的唇,“我穿的不是晚礼服啦!”
哦。
她毫不尴尬地笑,顺便显显左手拎的大饭盒,亮晶晶的眼儿瞄向装酷的顾先生。
顾先生却是瞥也不瞥她,更别说她拎的大饭盒了。
不赏脸啊?
好吧好吧,她很是乐意做识时务的俊杰的,既然人家身有要事,她即刻告退也就是了!
“那,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我先走了。”
挥挥手,她不带走一片云彩,很潇洒地从办公室功成身退。
“咦,小北?你怎么来啦?天明不在吗?”
“在,不过要去赴宴!放哥,呐,午饭,送你吃。”
沉甸甸的大饭盒豪爽送出。
“太好了太好了我正饿了还想去问天明今天怎么没给我带饭呢!”
“呵呵,放哥,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啊!”
“没关系,这里又没人!咦,天明,你在啊!来,正好,我关于第七号地的设计图正要向你汇报……小北,你走啦?不送你啦,再见,周末去找你啊!”
她笑眯眯地挥挥手,从容跨进电梯,留给在场的诸位先生小姐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
章小北啊章小北。
得分!
感觉,却糟透了。
感觉,真的糟透了。
“章小姐,我今天来,的确很突兀。可是,看在我是天明父亲的分上,看在天耀喊你一声嫂子的分上,请务必帮我们这个忙,务必说服天明去医院做一个骨髓配型!他就天耀一个弟弟,如今天耀患了白血病,除了他,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的希望了!”
一脸苍老的老者,很诚恳地望着她。
她却是震惊非常。
顾先生竟然有父亲有弟弟?!
呃,当然啦,他从来不曾告诉过她,他没有父亲没有弟弟。
哦,对了,他甚至也从没告诉过她,他是上海人耶!
“……”她有些迟疑。
称呼,如何来称呼?
如顾先生喊她爸爸那般地也喊一声“爸爸”?
可是可是,这个,她的确不认识这模样凄苦的父子俩啊,虽然冒名顶替的可能性不大吧,可,她真的……喊不出来啊!
“章小姐,我知道你在疑虑什么。”老者苦涩一笑,眼神有些痛苦,“我和天明他妈妈二十年前便离婚了。天明也应该没向你提起过关于他父亲的任何一件事,是不是?我们已二十年不曾联系过了,即使天明他妈妈过世,我也不曾前来吊唁过……我知这些年我对不住天明他们母子,也没脸出现在他们面前……可今天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前两日在上海见到了天明,可是……唉,章小姐,今天我抹开这张老脸,来见你,只是想请你帮帮忙,帮忙劝一劝天明,不管我和他妈妈天耀妈妈上辈子有什么样的恩怨,也只是我们上一辈的恩怨而已,天耀是无辜的!请你一定替我转告天明,无论他提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只希望他能够到医院去做一下骨髓配型!即使,即使……即使配型不成功,我们也会……宽心。”
她怔怔听着,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嫂子。”
面色苍白,一脸弱气的青年静静望着她,带着的,是她似曾相识的淡淡笑容。
“嫂子,我知道我们这样做,会让您很为难。可是,怎么说呢,我的病其实无所谓,我只是希望我能看到哥哥和爸解开心结,能……即使哪一天我不在了,我也会比较安心地笑着走。”
她心一酸。
“还有,嫂子,请您替我母亲转告天明哥,就说,就说我母亲向他和大妈妈道歉,虽然这句对不起迟了二十年,可我们是真心的。”
她悄悄握紧了双拳。
“我可以试着去同顾……他说,可我不保证能够成功。”沉默一会儿,她又低低地说:“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的恩怨,所以,我只能将你们对我所说的话,尽量地复述给他听。至于其他,我很抱歉。”
“不,不,这已经很感激你了,章小姐!”
“谢谢您,谢谢您嫂子!”
她努力扯动唇角,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啊。
难道同她有着一样的身世吗?
她心一涩。
不,不是一样的身世。
而是,她哥哥那样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