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第二幕开始了。

照例是胡涛开始的解说。这次他是超人装扮,一出场就让观众笑起来,因为他真的把一条红色内裤穿在了蓝色紧身衣外面。

“我是超人,我的梦想是拯救,大到一颗星球,小到一个人质,这与邻国公主的梦想很相似。但这位公主要拯救的是谁呢?各位,看下去就知道了。”

幕帘升起,一个童话中的公主房间呈现在众人面前,有梦幻般纱幔的床,有洛可可式的桌子、椅子,当然这只是小萍画在纸板上的图,但比例很好,隔一段距离看上去像有那么回事。

房里坐着身穿公主服的常乐乐。

众人又发出一阵笑。他们原先可能听到一点风声,以为公主是秋曼姣饰演,谁知是常乐乐。常乐乐太高了,缀有蕾丝花边的公主服穿在她身上,就像被厨娘偷穿了一样,哪有半点公主的样子,跟他们想象差远了,所以笑起来。

常乐乐本来就紧张,这一笑更让她手足无措。她几乎忘了台词,结结巴巴地说:“整……整天呆在这个房间里,真……真是烦死人,好想带着我的宝剑去闯天下、干事业。什么时候我才能摆脱这没用的牢笼,自由地飞翔呢?”

说完“闯天下、干事业”后,本应唱一首歌来表达公主的志向,但是一紧张,她就忘了要唱歌,把后面的台词先说了。

梅茜一看不好,赶紧吩咐小萍:“快,跳过音乐,你上场,乐乐太紧张了。”

剧团成员都为常乐乐捏一把汗。独任廉治骂道:“真没用,平时胆子比谁都大,关键时刻就知道穷紧张。”

梅茜道:“这也不能怪她,她没有舞台经验,紧张是难免的。”

这么一说,大家才想到:是啊,常乐乐是临时替代秋曼姣的,她的排练只有几个钟头而已,还是在学生会的办公室,她从来没有在舞台上呆过,对聚光灯也不熟悉。

任廉治拉住正要上台的小萍,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小萍听了很吃惊,不过她没时间问,梅茜在催她上台,她只得提着裙子跑上了舞台。

“公主,公主C消息!”她喘着气说。

常乐乐看到小萍上来了,大大松一口气,“什么好消息,小萍?瞧你跑得这么急。”

“廉治王子被妖怪抓去了,听说被施了咒语,变成了七色花。”

“啊,廉治王子不就是正准备……呃……正准备与我国交战的××国的王子吗?”

“是啊。”小萍顿了顿,道:“就是那个曾经骂你是男人婆的廉治王子。”

此言一出,台下哄然大笑,连局长也忍不住笑了,因为常乐乐那人高马大的样子还真像男扮女装。

剧团成员们不禁奇怪,小萍怎么会讲这种台词,原本没有的啊。

梅茜转转眼珠,看向任廉治,“你对小萍说了什么?你想干吗?”

任廉治得意非凡,哈哈笑道:“我的妙计岂是尔等能够理解的?”说完他甩着袖子自去补妆。

梅茜面部肌肉不住抽搐,她现在很能体谅常乐乐对任廉治使用暴力的心情,因为她也恨不得一拳挥过去打掉他那自恋的嘴脸。

舞台上,常乐乐一把抓住小萍,咬牙切齿的模样像要把小萍生吞活剥了,“你、说、什、么?”

“是……是那个廉治王子说的呀。”小萍不由打?嗦。唉,为什么她要听任廉治的话,说出那样的台词呢?说是要解除常乐乐的紧张,但是她却紧张了呀。

常乐乐的动作果然变得灵活起来,她“噔”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大声道:“该死的任变……哼,廉治王子,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然后整死你!

“小萍,我们走,见父王去!”她自顾自先走了。

小萍只得匆匆补了一句:“太好了,公主,这样你的梦想就会实现了。”

……

由于前后台词、动作衔接得不错,又符合实际情况,观众还以为这一切是故意安排的,均笑得前仰后合。

局长笑呵呵地对教导主任说:“让大家这么笑一笑,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对学习也是很有帮助的。”

教导主任唯唯称是,其实他自己也很想笑,只是拉不下面子。

笑得开心的他们不知道,在后台,常乐乐正勒住任廉治的脖子,让他哀叫连连。然后胡涛的新编《烦人歌》也让他们乐不可支,最后就是常乐乐版的《黑雨》了。

这一幕表现了公主欲救王子的坚定决心。常乐乐高大的身形,强键有力的手臂,很容易表现出这种感觉,如果说秋曼姣的公主是优美的化身,常乐乐的公主就是力的代表,她的公主要比秋曼姣的更有魄力。她挥的剑直而有力,刺向敌人时毫不犹豫,决不会手软。她的表情坚定,气势迫人。有一次一个敌人所处位置正好背向观众,当常乐乐一剑刺过来,那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气势把教导主任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躲。

常乐乐打败了所有妖魔鬼怪后,高举着剑,把这一幕结束在音乐声中。帷幕降下后,全场响起了一阵久久的掌声。

常乐乐搞舞台剧,众人不是一直看着就是一直听着,随着事情的进展,她在众人眼里的形象是节节攀升。从最初啥都不懂的傻大姐,到被强权打压的可怜虫,到为了理想,坚决与恶势作斗争的中国版贞德,再到如今做出完美表演的明日之星。刮目相看之余,敬意渐升。常乐乐走到这步不容易啊,换作自己,在那么多困难面前是坚持到底,还是半途就打退堂鼓了呢?这掌声既是对她的肯定,也是对她的祝贺,隐约也含着对自己的激励。常乐乐做到了,她实现了她的梦想,自己的梦想呢?还在前面招手。所以,从现在起,加油吧!

观众的掌声传到了后台,但是剧团成员们却顾不上道贺,因为从舞台上下来后,常乐乐握着剑的手怎么也放不开。她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话也说不出来。

小萍急哭了,梅茜用毛巾替她抹汗,周宏端来水,任廉治用纸板帮她扇风。胡涛急急忙忙找来了校医,校医诊断后,与胡涛一起,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强行扳开,才把剑拿出来。

“好了,没事了,她太紧张,又用力过猛,所以造成暂时性的肌肉痉挛。喝点热开水,深呼吸,帮她搓搓手脚,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校医道。

众人松了一口气。

“什么嘛,我还以为她马上就要死翘翘了,原来只是紧张啊,真是没用的男人婆!”任廉治不满地说。

众人齐齐怒视他。这说的什么话?常乐乐都生病了(肌肉痉挛也算一种病吧),他不但不安慰,反而在一旁说风凉话,太不应该了。不看同为剧团成员,也该看在他们从小青梅竹马的分上吧。

众人都担心常乐乐听了这话会伤心,搜肠刮肚地在想一些安慰的话,却见她突然蹦起来,“谁是男人婆?谁要死翘翘?”下一秒,任廉治的脖子又被某物勒住,哀叫声再次荡漾整个后台。

她的痉挛好了?众人互看看,原来肌肉痉挛要这样治才好,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果然了解深透。

第三幕讲的是公主历经千难万险后终于来到妖怪宫殿。在与妖怪的搏斗中受了伤,妖怪看上了她,要娶她为妻,但公主只愿意嫁给王子。妖怪嫉妒王子,正想害死他时,森林女神来了,她用神力和善良感化了妖怪。公主用吻解除了束缚王子的咒语,在王子还未完全苏醒前,害羞地跑了,匆忙间遗留下一只鞋子。

这一幕是《梦想》这出剧的重头戏,不仅讲到了公主的梦想实现——救王子成为英雄——所用的道具也是最多、最大、最难的。

一开始,任廉治就被绑在一根木头上,而木头竖在舞台正中搭起的平台上,离地面有近三米高。这个道具常乐乐没能参与制作,是周宏一个人花了近两个星期才完成。

公主跑上去叫道:“啊,廉治王子,我来救你了!”

“人类的公主,你是救不了王子的,你的功力连我一根脚指头也比不上。”妖怪用光逼退她。

“我听你在放屁!”公主大吼一声,与妖怪展开搏斗,几个回合后,公主受伤倒在地上。

妖怪跪在她面前,“你的勇敢使我爱上了你,我要娶你,你将成为我的新娘。”

“不!我不爱你,我只会嫁给王子。”

“啊,你的话伤了我的心,我……我……我要杀了他。”

他本该说:“我嫉妒王子,我要杀了他。”但是“嫉妒”二字让他觉得刺心,怎么也说不口,只好断章取词。

他展开披风舞起来,瞬间一股大火腾空而起,迅速吞没了平台上的任廉治。众人惊叫着跳起来,教导主任大叫:“起火了!发生火灾了!赶快疏散!我早说不能让他们胡搞……”

还未叫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火势并未加大,也没有蔓延到周围,烟味和热气也没有。

“不要慌,那是假火。”局长冷静地说。

“假的?”教导主任不敢相信。

“不要小看了他们,这些孩子了不起啊。”局长叹道。

教导主任瞠目结舌,那样的火势是假的?他们到底是怎么做的?

那火是运用镜面反射原理做出来的。

周宏先在任廉治面前斜着放一大块半透明镜,再在这块镜子对面放上一面凸镜,凸镜的下方是一个小电视,连着一台DVD。

先把火燃烧的片子做好(找一些火灾片在电脑上剪辑),用DVD在电视上放出来,通过凸镜放大到半透明镜上,就成了大火在烧。因为从观众这边打了很强的光,所以观众看不到半透明镜,只看到火焰和任廉治重叠在一起的画面,好像真的有火烧起来似的。

为了这个效果,周宏费尽心思,查阅了大量资料,最后在一本漫画书里找到灵感,还与物理老师商量了很久,才有前面看到的那个场景。

教导主任是文科出身,当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觉得这些学生太厉害了。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第一次想到:如果没有这台剧,自己恐怕永远不会知道,在他的学生里还埋藏着这么多优秀的人才。自己坚持了几十年的教育方针难道真的过时了?

舞台上,妖怪大笑,“哈哈哈,我把王子烧死你就会嫁给我了!”

“不会的,她只会更加鄙视你!”

森林女神出场了,“火烧的不是王子而是你的心,难道你还没发觉你的心已在消失吗?”

妖怪捂着自己的心,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

“你的心就快消失了。心没了,你就会变成真正的恶魔。你真的想变成恶魔吗?”

女神的质问让妖怪不停倒退,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还没有坏到那一步,只要你承认你的错误,去请求他们的原谅,你的心就会回来。不要再逃避了,面对自己的心吧,它在等着你的决定!”

妖怪犹豫着,众人的心也跟着紧张了,因为任廉治还在火中,虽然知道那是假的,但做得太逼真,还有霹雳哗啦的柴火燃烧声(音响放出来的)。

梅茜也很紧张,周宏是个人才,就这么完了实在可惜。虽然他做了坏事,并且即将再做,但就如妖怪一样,他还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否则他也不会放弃告密,还去关心小萍。他只是一时被嫉妒蒙蔽了心志,只要给他当头一棒,他应该会清醒的。只是这一棒该如何做呢?

“醒醒吧,看看你身周,还有那么多可爱的花儿,草儿,难道你看不到它们的好吗?你还年轻,你有非凡的才智,为什么要自甘堕落?爱情的花儿是开在肥沃的原野上的,找回你的心,滋润你的心,它一定会开出美丽的花朵。”

还可以说什么呢?梅茜从没像现在一样感到语言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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