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回家
林若曦十分庆幸男人没将她的东西扔掉。
衣服还装在原来的包里，是唐宏轩从她的学校搬回来的。就放在衣帽间的衣柜下面。
吃过早饭，她从里面找出了一件长款的褶皱式半袖白衬衫，和一条半旧不新的八分牛仔裤套在了身上。又用皮筋随便将头发随便抓起，绑了条马尾辫。
镜中的人病容显现，苍白的面色，毫无生气。眉头轻蹙着，眼角眉梢尽是化不开的愁色。
这个样子回家去见妈妈怎么能行？！
她走出衣帽间，奔向了床边的梳妆台。那上面各种各样的首饰和彩妆，都是男人叫人为她准备的。
林若曦翻出了一盒淡粉色腮红，用刷子刷了，均匀的轻轻打在脸颊颧骨上。然后又在唇上点了唇膏。
闭上眼，缓缓做了几次深呼吸。拍了拍脸颊，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她对镜叹息了一声，这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状态了。如果妈妈问起来，她就说是火车上没有座号儿，站得累了好了。
然后便抓起大大的帆布背包，走了出去。
可开门的时候，林若曦却又顿住了脚步。因为她无意中瞥到了腕上的伤痕。
不由细眉紧蹙。
面色不好可以化妆，心情不好可以她可以强打着微笑，可这伤疤呢……
想了想又折了回去，在一大堆的首饰盒子里，翻出了一只看上去最不值钱的玉镯子戴在了手上。
只是林若曦不知道，那只在她看来‘最不值钱’的镯子，起码也要上百万。那是唐宏轩按照她的手腕尺寸，特意从缅甸订制回来的老坑玻璃种儿的翡翠。
…………
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坐得人昏昏欲睡。
a城的天气和c市是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感觉。
c市的空气湿度高，雨水比较勤。c市的夏季，是炽热带着粘腻的。而a城则不同。那是典型的北方的夏天，云层薄，光线充足。尤其站在阳光下一照，就像是在被火灼了一样，不仅热，还火辣辣的疼。
半年未回，小镇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落后，却也保留着那份相对原始的纯真和质朴。
林若曦在镇中心的长途客运站附近下了车，然后转乘了回家的公车。
坐在公车最后一排座位上，林若曦回头透过玻璃看了看，果然不见了来时乘坐的那辆车。
她只觉阿ken是不会彻底将她撇在视线范围之外的，但却又无从想象他究竟用何种方式盯着她。想不通，索性不再lang费脑细胞，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林若曦住的地方算是比较偏僻的了。
坑坑洼洼的水泥面儿路，一边是开阔地。另一边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东边挨着三栋只四层高的小楼。墙体漆黑，砖瓦破旧，显然已经不少的年头了。
她的家就住在最后一栋楼里。左数第一个楼门进去，三楼，西拐。
走到楼门口的时候，林若曦想着先往家里打通电话，可翻了半天的包才发现，手机不在里面。好像那天在new-day换过衣服就一直没见踪影，或许是丢到了什么地方，也说不准。不过还好，钥匙还在。
大铁门就在眼前咫尺之处，就连那上面斑驳脱落的油漆和点点的锈迹都是她所熟悉的。可林若曦的心里去忽然滋生出了某种空落落，不安的情绪。不是很强烈，但却像是蔓藤一样，一点一点地盘旋、缠绕，越来越紧。
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着，钥匙插了几次就都能准确的捅进锁孔里，最后竟然还‘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林若曦弯腰拾起，然后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不过几日功夫，却恍惚间像是过了几十年。想不到如今，她竟然连回家都胆怯了。她害怕，怕母亲见到自己这般憔悴的样子担心，更怕母亲知道女儿遭受如此不堪的境遇受到打击而旧病复发。
林若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稳了稳心神，这才顺利的将钥匙插了进去，拧开了老旧的暗锁。
门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有些刺耳。
“妈，我回来了。”
林若曦回手带上了门，尽量摆出满脸的喜悦，脆脆地喊了一声。然而，却无人应答。
“妈妈，我回来了。”
回答她的，仍旧是一室寂静。
林若曦心里一突，升起一丝慌乱。随即又自我安慰的想着，这个时间刚好下午4点多，十有八九妈妈是去了菜市场。
她换了拖鞋，拿起客厅桌子上的茶壶，却蓦然愣住……空的！再低头仔细看看，这才发现桌子上竟攒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像是许久不曾有人收拾过。
心中那种无边无际的空旷再一次涌了出来，然后缓缓扩散。母亲向来是仔细的人，尽管身体不好，却仍旧要强，家里虽不宽裕，但事事却都打理得妥妥帖帖。林若曦记忆中的家，虽小，虽破旧，但从来都是窗明几净的。
她抬起头，环视着这一室的冷清，再也无法乐观下去……难道是妈妈的心脏病又犯了？！再看看沙发随意搭着的两件衣服，分明是走得匆忙，便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测。
心急如焚，她两步奔向沙发旁小柜上的电话，连膝盖磕上凳角也不自知。
然而当林若曦却再一次失望了。甜美的女声，只冰冷机械的重复着一句话“您电话已停机……”
手中听筒颓然滑落，林若曦喉间发出一声类似哽咽的叹息，然后抓起包不管不顾的奔出了家门。
小镇是个民风异常保守的地方，那个年代，林若曦母亲早年的经历更是为人们所不齿的。林若曦的外公一家认为是女儿让他们蒙羞，丢进脸面，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25年前，便同林母断绝了所有来往。而林若曦的父亲却是外地人，这边没有亲人，再加上去的早，所有的亲戚朋友也早就不联系了。
这么些年，唯一和她家有来往的，也就只有林母的一个娘家兄弟，也就是林若曦的舅舅。
所以这个时候，林若曦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舅舅家里问个究竟。
…………
虚弱不堪的身体，不过跑了几步便有些气喘。
林若曦急急地奔到楼下，刚出楼门脚下便打了一个趔趄。身体前倾，眼看跌倒，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子却出现在眼前，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她低头倒着气，刚准备道谢，却听见那人先开了口，“林小姐，您没事？”商算熟悉的声音，竟然是阿ken。
林若曦抬头，微微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跟在您身边。”阿ken恰到好处握着她的手臂，扶着她站直了身体。然后看着她满脸惊惶的样子问道：“林小姐，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我妈妈……咳咳……”林若曦说得急，刚开口便差了气，止不住地咳嗽。
“林小姐，您别急，慢慢说，您母亲怎么了。”
“我妈妈，我妈妈不在家。”她边咳嗽着，边艰难地开口。
“您别慌，会不会是出去了，也许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不可能，家里分明是几天没人住的样子。”林若曦急得哽咽起来，“我怕她是心脏病犯了，可怎么办……”吸了口气，绕过面前的人又要往外冲。
“林小姐！”阿ken转身大步跟上，用手虚拦了一下，视线转向路边，“您要去哪里？我送您。”
林若曦驻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一辆黑车停在路边，很普通的本田，竟然不是来时坐的那辆奔驰。心里微微疑惑，却也顾不了许多。擦了擦眼泪，她率先大步走了过去，“去我舅舅家！”
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司机并没有询问地址，却是轻车熟路的奔向了她舅舅家里。
而她路上心事重重，再加上惊吓着急，没有注意到细节。等到车停在了楼下，林若曦尚来不及多想，便看见舅舅的身影从楼门里走了出来，脚步匆匆似乎很焦急。
“舅舅！”林若曦呼了一声，推开车门便冲了出去，一路小跑追赶上去，“舅舅！舅舅！”
前面的人顿了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时脸上犹带着些惊诧，然而瞬间却又变成了愤怒和狠厉，就在林若曦刚刚到他近前还未站定的时候，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林若曦被打得一晃，险些跌倒在地。她顾不及捂住痛处，只是看着眼前的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可下一秒，她舅舅口中的话，却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劈得她久久不能反应……
“不要脸的妮子，长能耐抱了有钱人的公子哥儿，还滚回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