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乔娜英瞒着陈明慧和蒋汉城交往着,她好快乐好积极,努力要赢到他全部的心。
她喜欢留在蒋汉城住处过夜,她找了很多理由留宿,比方忘了带钥匙,身体不舒服。她是如此费尽心思,要在没有陈明慧的情况下,赶紧占领蒋汉城的一切。
这天,从陈明慧那儿下班后,乔娜英到超市买了一些零食,就跑来找蒋汉城。一进门她就愣住,震惊地看着日月便当的餐盒铺满长桌。
“这些便当……是……是怎么回事?”她惶恐地左右张望,莫非陈明慧来了?
“便当是家扶中心的义工妈妈订的。”蒋汉城忙着收拾桌面凌乱的画具,儿福中心的小朋友们刚下课离开。“这家便当店常免费赞助小朋友的活动。你吃过这家的吗?下次留一个给你,他们家的便当很用心,配菜美得像一幅画。”
乔娜英脸色惨青,觉得神在开她玩笑。这些便当她都有经手,真白痴,她帮陈明慧料理食物,竟不知道这些便当也会送到这里。这到底是什么命运?
“听义工妈妈说日月便当的老板很有爱心,”蒋汉城不知她内心忐忑,还一直称赞。“家扶中心有活动时还会跑去义务做外烩。”
乔娜英听着:心跳很快,感觉像被命运打一巴掌。她是知道陈明慧常帮一些慈善团体做活动,可是,这太扯了,为什么偏偏是这里?她这样用心阻止蒋汉城跟陈明慧接触,结果他竟一直在吃陈明慧做的便当?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在她还没到陈明慧那儿帮忙时就开始了吗?隐约觉得好像不管她怎么努力,这两个人都会在一起。
乔娜英镇定思绪。不,没这回事,这只是巧合。该死的巧合!乔娜英将空的餐盒收好了,扔进垃圾桶。
她跟蒋汉城说:“我上班的餐厅也外送便当,下次我来订,每个礼拜三晚上对吧?”
“不用麻烦,这家便当我吃得很习惯了。”
“我也想赞助这些孩子,费用我负责!”
“没想到你这么有爱心——”他笑着,摸摸她的头。
“我明天就跟我老板说,我们会义务赞助。”就算穷到喝西北风,也不要陈明慧的便当继续在这里出现!
“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我不想换便当。”他温柔但坚定地婉拒。
说服不了蒋汉城改变主意,乔娜英只好每周三,尽量避开晚餐时段,下班后在外头混一阵才过来找他,就怕遇上外送便当的宝珠姨。她更努力积极地拉拢蒋汉城的心,那么就算哪天跟蒋汉城交往的事曝光,至少,届时跟他的感情已经好到陈明慧无法介入的地步。
入冬后,一连下了七天湿冷的雨,彷佛阳光是好多世纪以前的事。每天都阴暗暗、冷冰冰,连开朗爱笑的宝珠姨火气都大起来,一日两次负责外送日月便当,下雨让她的工作变得很麻烦。
下雨,就容易塞车。塞车就容易延迟交便当的时间,便当最怕冷掉,宝珠姨穿梭在大街小巷,很容易因为时间紧迫就开始飙车,终于,雨天湿滑让她出了车祸,这天晚上,她外出送了很久的便当都没回来,陈阿勇跑出去找人,陈明慧担心不已。最后,宝珠姨是伤痕累累的返回店里,手臂擦伤,裤子的膝盖处也破了。
“我出了车祸,不过便当还是有送过去!”
陈明慧扶宝珠姨坐下,闻到浓浓的麻油味。“这是紫云膏?”她看见宝珠姨手臂的伤口,抹上红紫色药膏。
“对啊。”宝珠姨展示伤口。“就是‘山水画室’那个老师,帮小朋友免费上课的。他也有紫云膏,他说他小时候学过怎么做紫云膏,这是他自己做的药膏,还送了一罐给我。”宝珠姨从口袋里掏出一罐紫云膏。
陈明慧震惊着,黑色药罐,就跟小时候她和蒋汉城做的一样,外面涂了压克力颜料,只是图案线条更繁复美丽。
陈明慧揪住宝珠姨问:“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
宝珠姨被明慧异样的表情吓到。“你干嘛啊?他姓蒋啊,我都叫他山水老师,长得超帅,很像金城武,又帅又有才华,人好好。”
“他眼睛……他是不是左眼有问题?手呢?手有没有什么状况?”
“欸?干嘛这么问啊?人家好得很欸!”
陈明慧失神,她想着——是蒋汉城吗?但眼睛没有问题啊,难道他恢复健康了?还是,不是他?可是会做紫云膏……还会在药罐子上画图……怎么想都是他。
宝珠姨看陈明慧呆呆地发怔,拍拍她手臂。“你没事吧?我车祸你吓成这样喔?我没事啦!”怎么傻乎乎的?
宝珠不知道陈明慧心中的冲击。
阿爸回来后,开车送宝珠姨回家。
陈明慧一个人待在店里,她关好瓦斯,丢完垃圾,慢吞吞地把流理台都刷过一遍,一边整理复杂的情绪。她很慌、很乱,她做事时,双手甚至忍不住颤抖。
如果真的是蒋汉城,他跟她,是这么近?这么近!她雀跃得想要马上冲去见他……但是,一个人去吗?她又惶恐。十年,很多事都不知变什么样子了。
他单身吗?还是有老婆?他还会记得她吗?对她有什么感觉?
当年因为她受伤,现在会不会恨她?他会喜欢看到她吗?
陈明慧一时不知怎么好,心里太慌太乱了,她拿出手机,急着要跟乔娜英讲,打了几次乔娜英都不接,这家伙每次下班约会就不接电话。可恶,这会儿正需要她给意见。
不管了,等不到跟乔娜英一起去见蒋汉城,陈明慧返家梳洗一番,换上干净衣服,难得认真地打扮了自己,这才跑去山水画室,她要去确认那个人,是不是蒋汉城——
在山水画室的厨房里,蒋汉城看乔娜英掀开饭锅,烟气蒸腾,怀念的气味弥漫开来,一室咸肉饭香。
“果然是一样的味道!”他鼓掌。
乔娜英得意极了,她笑呵呵的帮他盛饭,他们一起将饭菜端到大厅长桌上。
乔娜英好骄傲地问他:“所以我要你不吃便当是值得的吧?”
今天是礼拜三,照理说蒋汉城会和小朋友一起吃日月便当。可是,乔娜英坚持要他别吃,等她过来。她一来就进厨房烹调饭菜,做出蒋汉城怀念的咸肉饭。
蒋汉城很惊喜,尝一口咸肉饭,惊讶地看着乔娜英。“真的是一样的味道!”
“嗯哼。”
“你怎么会?不是跟他们家都没联络了吗?”
“我们餐厅的厨师教的。怎样,好吃吧?”
“当然好吃——”他大口吃咸肉饭,心中五味杂陈。
他微笑看着乔娜英,但希望面对的是陈明慧。他对乔娜英笑,可是,渐渐这微笑越来越勉强、越来越吃力。乔娜英百般讨好,积极地天天往他这儿跑,时常想各种借口留宿。刚刚决定跟乔娜英交往时,确实弥补了想念陈明慧的寂寞,因为跟乔娜英可以尽兴地聊着很多往事。然而,往事都聊完了,面对乔娜英,有时,蒋汉城不知说什么好。
她是可爱的、她是迷人的,她很好,真的很好,但是——有时蒋汉城这样跟她独处,又觉得好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有点喘不过气。
他希望乔娜英不要那么常往他这儿跑,他希望乔娜英多给他一些个人空间,他觉得一个礼拜见面七天太多了,他想要自己的空间,可是会有这种感觉,是不是因为不够爱她?所以觉得太拥挤?
可是偶尔,偶尔他也想自己安安静静地想念那个人。他以为跟乔娜英分享他的思念,就会从过去挣脱出来,但是……怎么看见乔娜英的时间越多,陈明慧的样子就越清晰。
蒋汉城微笑着,但心事重重。他不想乔娜英难过,所以保持温和的微笑。
蒋汉城不知道,长桌旁,落地窗外,有人看着他们。
在晕黄的路灯下,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像一对夫妻似的享受晚餐。
那个人,感觉很冷。
陈明慧看够了,转身,离开。
空气冰冷,她在暗巷里独行。她急着来时,胸口是热烫的,情绪很激动,一颗心狂喜着、不安着,想着见面时要怎么问候蒋汉城,反覆想着久别重逢,他看见她的表情会怎样?他是不是还爱着她?他会不会恨着她?
呵。陈明慧冷笑,环抱臂膀,搂着自己。可笑,真可笑,人家根本不受她影响。
看到乔娜英跟蒋汉城一起吃晚餐,那甜蜜的样子,陈明慧受到很大刺激。她茫然在夜里走着,回想起这段日子,乔娜英种种反常的行为。
穿她的衣服,跟她学做咸肉饭,打扮跟她神似,还有,几次夜里不回家,常把美美托给保母照顾托到隔日!原来,都是因为蒋汉城?瞒着她,跟蒋汉城交往?明知她对弄伤蒋汉城的往事很愧疚,明知她渴望蒋汉城的消息,竟然——有办法天天面对她却一句都不讲,还装好心的要她对王柏琛认真一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而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
乔娜英,你好可怕。
因为蒋汉城还有工作要赶,乔娜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他家。她一路笑着,欢喜着,看到蒋汉城喜欢她做的咸肉饭,吃了那么多碗,真有成就感。那满足是买任何名牌包都比不上的,原来讨好心爱的男人,是这么开心的事。乔娜英觉得,现在是她人生最有目标,最踏实也最满足的日子了。
坐进车里,发动引擎,她先打电话给保母,跟留宿保母家的女儿说晚安。然后计划着,再过一阵子,考虑跟蒋汉城聊结婚的事。美美的事,就等结婚后再说吧。
回到住处,乔娜英上楼,掏出钥匙,开门。
客厅暗着,陈明慧睡了?乔娜英踢掉鞋子,开灯,吓得大叫。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她踉跄倒退几步,差点跌倒。
“吓死我了。干嘛不开灯?”
陈明慧就坐在那儿,动也不动地看着她,眼色很愤怒。
“干嘛?你失眠啊?”乔娜英掩着胸口,被那不悦的目光瞪得很心虚。
“今天又把美美留在保母家?”
“呃,你生气了喔?干嘛这样,我不好意思拜托你照顾啊,晚上又有事嘛。你也知道我正努力讨好钟豪,这样他以后才会照顾我跟美美嘛。”
陈明慧站起来,走到乔娜英面前,看着她。
乔娜英瑟缩一下。“怎么?很生气?不然下次拜托你带美美,我是怕你太累啊。”
“为什么没跟我说你跟蒋汉城交往?”
陈明慧知道了?乔娜英震住,头皮发麻,背脊唰地冷掉。
陈明慧呼吸急促,心跳怦怦作响,快要克制不了激动的情绪。
“明知道我跟蒋汉城的关系,你竟然一句都不说?你真可怕。瞒着我进出他家,然后在我面前若无其事,穿着我的衣服去跟我的男人约会?”
“等等,你的男人?”乔娜英也不爽了。“陈明慧,他已经不是你的男人,你的男人是王柏琛!”
陈明慧愣住,惊觉到自己刚刚的话多荒谬。
乔娜英握住她手臂。“听我说,你先不要激动,我们坐下慢慢说——我全都跟你讲。”
乔娜英拉她去沙发坐,陈明慧甩开她的手。
“不要碰我,我觉得你很可怕。”
“你不要这样,我有打算过阵子跟你说的,不是故意瞒你的,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不该说。我也是为你想,不想让你难做,你都有男朋友了。”
“为我想?”陈明慧冷笑。“乔娜英,我不是笨蛋,这么多年我会不了解你吗?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为我好吗?不要讲漂亮话,你是想独占他吧?你从以前就很喜欢他,喜欢得要命!你恨不得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对!”乔娜英嚷道:“我是,我爱他爱得要命,所以再看到他我就疯了。没跟你说是我的错,但是陈明慧,你也体谅体谅我,”她哭了。“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你事业爱情都有了。我呢?以前比你风光的我呢?老爸被关进监牢,房子被拍卖,存款都被扣押,还有个等我养的女儿,我这样落魄你还要跟我争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