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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2)

送她回家又到了该道别的时候,车停在她家楼下,车厢里有种与往常不同的气氛。

安适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轻轻地吐口气,缓缓地说:“刚开始的事我向你道歉。后来我所说的话是认真的,也请你考虑考虑。不必急着答复,我等你的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停了片刻,他转过头来笑了笑,又说:“不管怎样,希望不要影响我们的友谊,答应我,好吗?”

慕容犹豫片刻,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会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这也许是现代人的感情观念的特别之处,男女之间做不成情侣还可以做好朋友;既然爱情都不一定非得在异性之间产生,那么异性之间的感情也并不一定都是爱情。

下了车,他轻轻搂住她的腰,经过今晚的相处,这动作感觉很自然。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想说的已经说了,就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向她道晚安。

今晚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想起刚才餐馆里别人看他们的眼光像是在看王子和公主。她深深吸了口夜间的冷空气,不禁笑着叹了口气。现在王子乘着白马离开了,午夜的钟声早已响过,童话故事本就不存在于现实当中,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个梦而已。

如果真的是梦,一切就简单得多。周一上班没多久,她收到一束香水百合。上面没有附卡片,但她知道是他送的,如果没有前天晚上他突如其来的坦白,她会当作是对陪他出席舞会的感谢,现在却多了一层含义。

同事们笑问她是否有了新的追求者,嚷着让她请客。她笑笑没有否认,至于请客却不忙于一时。她没想好接受或是拒绝,还是先不要破费吧!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初遇白马王子,对爱情还怀抱着玫瑰色的幻想,她所经历的已让她的情感趋于成熟,趋于理智,当然也趋于现实。她对安适并不十分了解,但就她所了解的,他已经符合绝大多数女性心中的理想标准。即使她是个很挑剔的人,也不能不为之动心。然而容易令人动心的男人往往也容易令女人心碎,她向来理智胜于情感,对这种类型的男人的态度是欣赏胜于爱慕,自然地,做朋友胜于做情侣。

对于安适她拿不定主意,她已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因为情感上的困扰而失眠,那仿佛只是初恋时才会发生的事。以前因为压力大引起的失眠已经很令人痛苦,没想到在习惯了一夜睡到天亮之后,再度失眠的痛苦更胜以前。令她失眠的偏偏又是这个治好她失眠的人,她不禁有些怨他!除了那束花,安适再没有其他表示,甚至连电话也没有打过一个。他是想给她充分的时间考虑,却想不到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连续一周的睡眠不足对她的情绪有很大影响,周末她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来送药,但他没有。她稍感轻松,紧接着周六加班到深夜,周日上午又临时加课,她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所以下课回家连午饭都没吃就上床睡觉。

偏在这时门铃响了,她积郁了一周的怒火也随之燃起。她压压火想装作没听见继续睡觉,可门铃就是响个不停,看来这人知道她在家,她睡眠不好,最忌有人在她补眠时打搅,同学同事都知道这点,没事先约好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除非……他不是说等她电话吗?为什么这时候来又没事先打个电话?她不情愿地起床开门,到现在她还没想好接受或是拒绝,他若问起,她该怎么回答呢?

开了门,安逸笑吟吟地望着她,她轻松之余也不免有些失望,这家伙一个月不见,偏在这个时候犯她的忌,她有点恼火,作势甩门。

他早料到这一招,忙伸手去挡,跟着她进了屋,开口就说:“得罪你的是我大哥,可别把这账记到我户头上!”

这么说他是什么都知道了。她给自己找了什么样的麻烦啊!真后悔刚才没真的给他闭门羹吃!她说了句:“想喝什么自己弄!”然后径自进了洗手间。

安逸也不计较,他们有这个交情。他打开冰箱,见里面除了果汁、牛奶就是杏仁露;翻了翻橱柜,也不见咖啡或是红茶,只好拿了瓶果汁,又在杯子里加了些冰块——冬天喝冷饮和夏天吃火锅一样格外刺激。

慕容洗完脸又去了厨房,热了袋牛奶和几片吐司,连果酱一起端到茶几上。安逸刚伸出手就被她狠狠敲了一下,说:“这是我的午餐,没你的份!”

他笑着去洗了手,拿起片吐司涂上果酱,示威似的大大咬了一口。

她不禁皱眉,说:“怎么像个孝子似的,三十多岁的人了就不能稳重点?”

“像我大哥那样?”他笑着反问。

她不理他。

他又问:“刚才开门见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有东西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嘴也是用来说话的。”他瞄了眼她的牛奶,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变成乖宝宝的?家里居然连一点咖啡、茶之类的刺激性饮料都没有!”

她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厨房有瓶消毒用的白酒,要不要来一杯?”

“不了,谢谢!我和我大哥都只喜欢喝葡萄酒。”

他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安适,她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咳了一声,佯装生气,说:“这是你对老师该有的态度吗?”

慕容不禁笑了,从幼儿园开始到现在研二,教过她的所有老师当中属他最不像个老师,何况他比她大不了几岁,又是很好的朋友,因此除了刚开始的两年在课堂上,她从不拿他当老师看,他也最不乐意学生们叫他老师。她摆摆手,根本不把他那句话当真,笑着说:“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到底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反正‘弟子服其劳’,是不是啊安老师?”

果然,一听这称呼,安逸的俊脸顿时垮下来,埋怨似的说:“说过多少次别叫我‘老师’,真受不了!”说着掏出个纸袋丢给她,“我是受人之托!”

她随手放在茶几上,说:“谢了,好久不见,你怎么样?”

“还可以吧!你不都看见了?”他笑着说,“先别说我了,你怎么样?我大哥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私人医生了?他可是很贵的哟!”

她不禁皱眉,“拜托!你用词就不能斟酌斟酌?别说得他好像‘卖’的一样!”

“喂,到底是谁说话过分啊?”他刚说了一句,见她瞪起双眼,赶忙又说:“好好好,是我有错在先!”不管怎样,他要给“未来大嫂”点面子。想到这,他又笑了,说:“到底我大哥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不愿意见他?你们吵架了?”

慕容看着他,这么说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按他当初一相情愿的想法推测,进展倒比实际发生的还快!安适不是个多话的人,尤其是这件事更不会告诉他这个多事又多话的弟弟,那么今天他是来打探情报的??

他接着说:“不会吧?我大哥很有绅士风度的,寡言少语,人又冷淡,你们怎么吵得起来……”

她还是不开口,懒懒地依在沙发扶手上,手托着头做沉思状,将他所说的和她所认识的加以对比:绅士风度是有点,但也有蛮横的时候,那么这个“很”字就说不上了;他的话的确不多,但算不上少言寡语,难道都得像他一样多话吗?冷淡嘛,至少她感觉不到,也许他只是对她才不会那样吧!

“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安逸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听到了呀,请继续。”她说。

“你怎么说?”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不起!拜托你行行好,有什么要紧事赶快说,我实在累得不行了!”

“你现在睡饱了,晚上又该失眠了!”他皱眉,接着却笑着说:“看来我大哥这药送得还真及时!”他拿出张请帖给她,说:“十八号我生日!”

她翻开一看,地点又是锦江,不禁皱眉,说:“三十二岁又不是什么大生日,用不着这么隆重吧?”

“我也不想啊!”他苦笑着说,“斯图非要这么搞,我有什么办法?我刚说要辞职去巴黎、米兰游历两年,他就这么做,看来是不想放人啦!”

“你要出国,那学校的工作怎么办?”

“算是外派进修,不过是自费的,学校的事好办,就公司这边麻烦!”

“学校这边当然好办,出去进修又不用它出钱!这英国佬儿也真是,总要去充充电嘛!你辞职又不是不回来了,公司里不是还有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吗?”她拿请帖轻轻敲着自己的脸颊,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叫道:“天哪!那家伙该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她用怜悯的目光打量着他,感叹道:“难道男人长得太帅也是种错误?他该不会看上你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人家斯图可是有未婚妻的。”

“是真的最好,这年头这种事也很平常,你们这两个帅哥整天在一起,传言还少得了?说真的,安逸,你也该认真谈个女朋友了,再这么下去,不说别人连我都会以为你是个‘同志’呢!”

这大概是除了学生对他的称呼之外,他最不乐意讨论的话题了,赶忙说:“行了!赶明儿你成了我大嫂再来说这个吧!”见她变了脸色,他笑眯眯地又加上一句:“俗话说‘长嫂如母’嘛!”

这家伙就见不得别人比他好过,非得人家跟他一样不痛快!她瞪他一眼,起身送他,到了门口,她才问:“十八号你大哥也去吗?”

“当然!”安逸转过身面对她,用少有的、正经的语气说:“你该不会为了躲他连我的生日宴会也不来参加吧?那我会很失望的!慕容,这也不是你的作风!避而不见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

她低声说:“并没有什么误会,而是……”她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安逸也没有问,尽管他十分好奇。他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件事他当然乐见其成,但不想多管闲事。其实感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没有他人置喙的余地,何况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他好朋友,他对做“夹心饼”不感兴趣,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安逸走后,她困意未消,但并没有马上回到卧室倒头就睡。她的确需要认真考虑考虑了,如他所说,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也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即使对待感情问题,她也极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如今对他却是这样,是不是表明他是特别的呢?想到这儿,她不禁笑了,拿起茶几上的药袋,仔细看了看,把它握在手里,这就拿定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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