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孙家父母在意外发生后的第二天从澳洲赶回台湾,辛聿凡没隐瞒,坦白面对,说出事情经过,包括孙伟丞是因为她才会受伤,孙父愁容满面,孙母哭成了泪人儿。
很可惜,她没能让孙伟丞以女友的身分介绍给他父母认识,第一次与孙家父母见面便是在这种诚,她不了解他们的个性,忐忑地等着孙家长辈的责备。
但是他们并没有责备她。
「谢谢你。」孙父点头谢谢她照顾孙伟丞。
「谢谢……」孙母抱着她哭。
虽然没有孙伟丞居中介绍,但是这个女孩对儿子的担心与关怀是如此显而易见,她的眼下因睡眠不足而泛着黑眼圈,那憔悴的模样、那涣散却还硬撑着精神,教孙家父母了解这女孩是真心爱着他们的儿子。
孙家父母陪着她一起照顾孙伟丞,他们每天在医院相处,一点一滴认识彼此,并且一起等待孙伟丞康复。
依照医师的说法,孙伟丞应该在三、四天后便可以转往普通病房,但他受伤的肺脏因为细菌感染引发高烧、败血症,所以仍在加护病房特别照护。
辛聿凡将餐厅交给父亲掌管,她自己则以医院为家。
孙伟丞住在加护病房里,一天只能会客两次,每次半个小时,她就算二十四小时待命,待在医院里也帮不上忙,但是辛聿凡执意留下来陪伴,担心孙伟丞有任何状况,她要第一个知道。她住在加护病房旁的狭窄休息室里,窝睡简易式的上下铺。
孙伟丞受伤后的第五天。
辛聿凡趁空回家洗澡换衣服,房间书桌上摆着那封几天前从澳洲寄来的入学核准通知书,她打开一看,知道回覆入学意愿的时间就在这两天,一旦确定了,便要汇学费,学校才会帮她保留名额,以及安排后续的实习课程。
她看着信件,毫不犹豫地收妥文件,将信封收入书桌抽屉里,离开房间,走出家门,开车前往医院。
前往医院的路上有一间麦当劳,辛聿凡开着车到得来速买了一包薯条和一杯冰咖啡。
车子正要离开麦当劳的时候,她从车窗玻璃往里头看,看到靠窗位置的高脚椅上,一对年轻男女相倚而坐,他们甜蜜地笑着,额头抵着额头,共吃一根薯条,吃到中间便旁若无人地缠绵拥吻……
辛聿凡微笑看着,继续开车上路,她趁停红灯的时候吃薯条,她其实不饿,只是被薯条给制约了,吃到薯条就想到孙伟丞气宇轩昂、气韵卓立的模样,那画面给她力量,她……多么想跟孙伟丞一起吃同一根薯条。
手机铃声响起,是警察局打来的。
「辛小姐,抓到那晚肇事逃逸的车主了,监视器拍下车牌号码,那车主当晚刚参加完庆生聚会,喝得醉茫茫的还开车上路,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你可以转告你男友,希望他快点康复,自己来打这一场车祸官司。」孙家附近警局的员警都认识孙伟丞,知道他的律师身分。
「谢谢,我会告诉他的。」这确实是个还不错的消息。
当辛聿凡到达医院时,刚好赶上会客时间。
辛聿凡让孙家父母先进加护病房探视,然后才换她进去,她询问了医生关于孙伟丞的情况。
「他目前情况还是一样,发烧导致他的意识昏沉,睡睡醒醒的,但是白血球指数有稍微降低,骨折和肺脏破裂的地方都愈合得不错。现在比较担心的是细菌感染,肺部还有脓痰,要再加强抗生素的用量,若是脓化开了,或是他自己有能力把痰咳出,不必仰赖抽痰,他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辛聿凡谢过医师,如同之前一样,她把自己的手放进孙伟丞的手中,有时,他精神不错,会稍稍用力握一下她的手,有时则完全虚软无反应,手掌悬垂,任凭她的手放在那儿。
孙伟丞嘴里插管,无法说话,她只能从他握住她的手劲来跟他沟通,并且判断他的精神状况。
今天,孙伟丞是醒着的,但他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睛一直看着她。
她把手放到他手心,俯身在他耳边说:「伟丞,告诉你一件事,撞上你肇事逃逸的那个人抓到了,警方说叫你快点好起来,去给他一个教训……」
孙伟丞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对嘛!你也很想快点给他一点教训吧?」她又说:「还有,我刚刚跑去买薯条吃,看见一对情侣边吃薯条边亲吻,看得我好心酸,我也想要你陪我吃薯条……」
孙伟丞的手劲握得更紧了些,同时他的眼睛张大,似乎想表达什么?
辛聿凡心脏因为兴奋而怦怦跳,不同于以往,这一次他握得很用力。
她继续说,很期待他有更激烈的反应。「还有,我收到澳洲那边的入学核准通知书了,可是……我不开心、也不期待了,现在你这样我很担心,我已经把入学核准书锁进抽屉里……」
这次,孙伟丞的眼睛瞪得更大,他甚至还左右转动头部,他的手劲很强,握得她好紧。
辛聿凡惊讶,大叫医生护士过来。
医生过来,用听诊器检查孙伟丞的肺部,然后决定替他拔管,他们把忧心如焚的辛聿凡请出加护病房,接着护士帮他抽痰,然后医生俐落地拔管,管子一拔出,孙伟丞不断咳嗽。
等在外头的辛聿凡和孙家父母焦急万分,他们不知道现在这情况是好还是坏?
半小过去了,但是对辛聿凡来说却漫长得像过了一天。
她绞紧手指,心情如履薄冰。
医生出来了,脸上冷静的表情教人猜不出里头的情况。
他说:「他的状况还不错,刚刚已经帮他拔管,也测了肺扩张功能,没有想像中的虚弱,我想他不再需要靠仪器帮忙,今天下午就可以转往普通病房了。」
听完,辛聿凡与孙家父母相拥而泣。
辛聿凡哽咽地说:「我就知道他很棒,他没问题的。」
孙伟丞转往普通病房后,辛聿凡稍稍宽心了些,但她仍天天在病房陪他。
前两天,孙伟丞因为服用多种药剂的关系,呈现疲累嗜睡状态,辛聿凡告诉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包括庄凯和庄心芸的事,不一会儿他便面露倦容,辛聿凡不再吵他,赶紧让他睡。
辛聿凡一直陪着他,常常会从陪客床上爬起来,静静地看着他,怕他会睡到忽然不省人事,孙伟丞这次受伤让她变得很没安全感。
这天夜里,孙伟丞睡着,辛聿凡睡不着,爬了起来,手撑在床沿看着他睡觉,让她比较放心。
忽然,孙伟丞醒来,他睁眼看她,掀动嘴唇,喃喃说道:「对不起……」
「唔?」
「这些天对不起你。」这是他最想说的一句话。
「不用跟我道歉。」辛聿凡微笑,伸手摸他的脸。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让你担心。」他有强大的意志力,他逼自己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他要这个女人开心而不是担心。
辛聿凡用力点头。「我知道。」她知道他一定做得到。
孙伟丞突然说:「我想抱抱你,你上床来。」
辛聿凡乖乖听话,掀被爬上床,所幸孙伟丞身上目前除了一条点滴管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复杂的管子,不怕被她压扯到。
她窝在他怀里,这熟悉的怀抱,让她眼眶发热、鼻尖发酸。
「小凡,我有事问你。」他揉着她的发,她抱起来瘦了好多,他好舍不得。
「嗯?」
「上次你说澳洲的入学核准书已经寄来了?」他一直想问,今晚精神好了些,他有体力跟她讨论这件事,殊不知当他在加护病房里听见她把入学核准书锁进抽屉里时,他有多激动。
「对,已经寄来了,可是我……」她还是想出国念书,但是孙伟丞现在这样,她放心不下。
他接着她的话。「可是你还是必须去,否则我会很心疼。」他偏头吻了她额头一下,继续说:「第一、那是你的梦想,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规划这件事。第二、如果因为我受伤,为了照顾我而打消出国的念头,我会很内疚,你不希望看我内疚吧?」
辛聿凡摇头。
「乖!」他继续说:「第三、你要相信我,我没问题的,你放心去追梦,我全力支持到底。第四、我一定会很想你、很想你,而你要乖乖的,每天都要跟我联络。」
辛聿凡知道孙伟丞说这些话是为了她好,他很大器,不会希望她为了他而放弃梦想,可是……
「可是……其实今天是确定日的最后一天,我已经错过时间了。」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来不及了。
孙伟丞愣住,舍不得她就这样放弃。
「过来一点。」他要辛聿凡更贴近他一点,他紧密无缝地搂着她,感慨到鼻酸。
辛聿凡猜他应该很自责,她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她说:「反正这个梯次是赶不上了,没关系,我可以等明年再申请,你千万不要内疚,今年就让我陪你,我想亲自照顾你,好不好?」
她瞠着水汪大眼,用超级卑微的语气哀求他。
他能说不好吗?他当然巴不得她留在身边,他刚刚分析的那些都是虚伪的屁话,他最想要的还是可以随时拥抱她、随时看着她甜美的笑容。
没关系……先这样吧!他太累了,所以先允许他自私一点拥有她,等到事情都落幕了之后,他还是会鼓励她做自己的。
她做自己的时候最美、最酷了!
★★★
一年后,澳洲,孙家。
辛聿凡刚从学校回来,一进门,跟孙家父母打过招呼后,立刻冲回房间要与孙伟丞视讯连线。
但是孙伟丞不在线上,她有点失落。
其实前天孙伟丞就已经告诉过她,这两天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无法上线,但她实在太想念他了,想说试试看,搞不好他能腾出一咪咪的小空档上线也说不定,结果还是没有连上线。
辛聿凡呼了一口气,人在异乡,思念特别浓,浓得彷佛有千斤重似的,压得她心头难受。
明天是她的生日,这个特别的日子使她更想念孙伟丞,希望有他陪着过生日,听他说一句生日快乐,可惜他在忙。
自从辛聿凡出国之后,生活上虽然变得更独立,但是情感还是牵挂在孙伟丞身上,她其实很想偶尔任性一下,告诉孙伟丞明天是她的生日,要他唱生日快乐歌给她听,不过想归想,她终究不会那么做,她体贴他的工作忙碌,不去干扰他,也没提醒他生日这件事。
「小凡,下来吃面好吗?Aunt煮了很好吃的面喔!」楼下,孙母喊她。
「哦!我马上下去。」辛聿凡对着镜子眨了眨眼,整理好情绪后才下楼。
一踏入厨房,孙父和孙母都在里头,两人正为了面要加入现切罗勒碎末,还是加入海盐来提味而小小地拌嘴。
两人一见辛聿凡出现,立刻要她投票。
「小凡,你对吃最有品味了,你来说,这面该怎么提味比较适合?」身穿休闲Polo衫、麻纱卡其裤的孙父先发问。
辛聿凡走过去,问:「Uncle,是什么面让你们这么争论?」
身穿改良式旗袍,长发绾成一个髻的孙母端了一碗义大利面到辛聿凡面前,笑容亲切地说:「就是这个啊!我不太会煮义大利面,所以去超市买了这个冷冻的调理面,很方便,打开倒入瓷盘,微波之后,再装饰一些青菜就很好吃,味道不输餐厅做的,这还是台湾的食品公司出产的呢!我去唐人街才找到的。」
孙母拿出已经被倒空的冷冻食品空盒给辛聿凡看,她一看,眼眶倏地发热,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盒冷冻番茄义大利面,跟当初孙伟丞献宝煮给她吃的是同一款。
孙父和孙母都发现了她的异样,异口同声急忙问:「怎么了?」
「没……」辛聿凡忍着,她告诉孙母:「Aunt,对不起,我可不可以把面端到顶楼一个人吃?」
「呃?当、当然可以啊!」孙母心疼地看着辛聿凡故作坚强的样子。
「谢谢。」辛聿凡端着面盘,转身,上了楼。
她上楼后,孙母推了推孙父的手,不确定地问:「真的不要告诉她吗?」
孙父耸肩。「我也不确定呐!可是你儿子交代不能说的,反正我们不要去干扰人家小俩口就是了。」
「……」孙母无语,决定还是配合儿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