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她不晓得一个人能丢多少脸,只知道她真的是羞到没脸见人。
双双窝在房里,连走出房门一步都不好意思,任小春如何安慰她没人会在意她被痛打屁股的事,她偏就觉得小春是随便说说,其实大家早就笑翻了。
唉!她怎么会蠢成这样?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出丑出尽了。
她窝在棉被里将自己卷成一团,在床上滚过来又滚过去,滚过去再滚过来,就是不愿下床。
厚重的棉被里钻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不晓得大家会笑多久……”
外头的世界,已经不再属于她了呀。
“小姐,你就不要再自怨自艾了,快点打起精神来。”小春拿了把扇子为她扇风,就怕她成日裹在棉被里会热坏了。
双双有气无力,哀怨的瞥了小春一眼。“小春,你不是我,一点都无法了解我内心的悲伤。”
“小姐何必悲伤,事情都过了三天,当家的不也说了,没人会觉得小姐好笑,大伙儿只会觉得当家的下手太过狠毒。”小春依照严释策的吩咐,将所有过错推到他头上。
“大家真会这样想吗?”
“当然是真的,想当家的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随便打小姐的屁股呢?这事无论谁听了,都会觉得当家的不对。”事实是,这事儿无论谁听了,都觉得他们是在打情骂俏,皆笑破了肚皮。
“可不是,当日虽然我犯了错,他严厉地骂我就是了,怎能动手打人?害得我在小叔面前坐立难安,还不小心将秘密脱口而出,他真的是太可恶了。”
双双急忙忙自被中钻出,与小春一同数落那个臭男人的不是,好让自己心里好过些。
“当家的就是这般可恶,所以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当家的计较,继续痛快过日。”小春见主子所教的招数见效,乘胜追击。
“对,我不该再埋在棉被里,再埋下去都要发霉了。”哼!她要丢弃棉被,走出房外,迎向阳光。
“没错,咱们到外头走走吧。”小春连忙折好棉被,免得她又沮丧钻进去。
双双提振精神,跳下床。“好,就这么办。”
小春拉着双双往外走,突地一名家丁来报。“小姐,大厅有三位客人来访,说要见你,总管让我来请你出去一趟。”
“会是谁想见我?”双双满脸疑惑。
“对方并未报上名号,仅说是小姐的朋友。”家丁也不是很清楚,总管派他来请人,他就过来了。
“我的朋友是吗?那我一定要去瞧瞧。”听见是友人来访,双双高兴的往大厅冲,这些日子,她的记忆一直毫无进展,或许见到从前的朋友,会让她恢复记忆也说不定。
小春见她健步如飞,急得在后头追喊:“小姐,你跑慢点,等等我啊!”
双双不理会小春的叫嚷,快速奔往大厅,此时严释策适巧从外面回来,见她精神奕奕,心下大喜。
“你终于肯走出房外了。”
双双急忙停住,抓住他的衣袖问:“释策,你听说了吗?”
他不解地看着她,伸手替她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发丝。“听说什么?”
“听说有我以前的朋友来找我,他们正在大厅等我。”她欣喜的和他分享喜悦。
“你朋友?”会是谁?
严释策皱拧了眉心,立即猜想来找她的人应当是冉芷凌的朋友,只消他们一见到她,就会认出她的真正身分。
可双双若当场得知自己不是冉芷凌,肯定会大受打击,他真忍心见她伤心难过?
“就是我的朋友,我要赶快去见他们。”她跳啊跳,等不及要见朋友了。
“别去。”他拉住她,实在不愿见到她噙在颊边的喜悦瞬间凋零。
“为什么?”她不懂,好不容易她的朋友来找她,为何他不要她去?
“因为我们还不晓得对方来头,你贸然去见他们,如果他们是假的,存心要骗你,你也不会知道。”他找了个合理的理由,说服她打消见那三人的念头。
“有你在我身边帮我分辨,他们骗不了我的,走吧!我们快点去见我的朋友。”她用力将他拖往大厅。
随后追到的小春见当家的来了,便放缓步伐跟随在两人身后。
严释策半推半就被她拖着走,心里既怕她会受伤害,又想知道那三人的身分,着实为难。
“你说我的朋友会是怎样的人?他们一定很好,才会跟我当朋友,又特地来找我对吧?”她既紧张又期待,开始自问自答。
严释策扬着宠溺微笑,怜惜的看着她。“既然是你的朋友,当然是很好。”
两个人很快走到大厅,严释策牵着她的手走在前头,想为她挡下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灾难。
方总管在大厅接待来客。
正在等待的三人听见脚步声,其中两老同时起身回头看。
“双双,是你!”翟吉人见女儿平安无事,高兴的步上前,当场老泪纵横。
“双双。”许金花的情绪和丈夫一样激动不已,泪流满面。
杀手血染冉府那一夜,他们让双双假扮成小姐,在府里引开杀手,他们再带着真正的冉芷凌趁着混乱逃离,因为不晓得杀手的身分,仅知他们见人就杀,为免杀手得知冉芷凌未死,他们一路逃回家乡——福报村去躲藏。
在村里过了好些时日,心想风头已过,杀手不致再出现,这才想将小姐送回与她早订了亲的严释策手中,谁知一来就听说冉芷凌人就在严府,他们猜测府里冉芷凌的身分,并未说穿身边的人才是真正的冉芷凌,便向严府守卫托词为冉芷凌好友,好进府一探究竟。
这一探便见双双安然无恙出现,本以为女儿已死的两老心下大喜,终于不再为女儿伤心难过。
冉芷凌缓缓转过身,水亮杏眸看着与她情同姊妹的双双,菱般的唇角优雅扬起。“双双,能够见到你安然无恙真好。”
一声声双双直接证实严释策的臆测,黑瞳对上三人中年轻美丽、气质端庄的女子,立即猜测她正是真正的冉芷凌。
“你们在叫谁?”双双疑惑的左看右看,不懂他们在叫谁。
“我们当然是在叫你啊,双双,你是怎么了?”翟吉人见女儿见到他们非但没有高兴的闲话家常,还一脸陌生,震惊的瞪着他,搞得他也一头雾水。
许金花上前绕着女儿打转。“是双双没错啊!怎么会一副不认识我们的模样?你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清脆好听的嗓音自冉芷凌唇中逸出,她关心的步上前。“双双,你生病了吗?”
“我……我头受了伤,忘记从前所有的事,所以不记得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一直叫我双双?我不叫双双啊!”温暖的眼神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翟吉人与许金花听她说忘了所有事,两夫妻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失了记忆的女儿。
“大伙儿别站着谈,坐下来谈吧!”严释策带着双双坐下,维护她的意味甚浓。
冉芷凌见他毫不避讳维护双双,分明是对双双已产生情愫,心头登时有了底。
翟吉人与许金花各自落坐,两夫妻心下慌得很。
双双一脸茫然,惊慌地问着最信任也是最依赖的人。“释策,他们为何要叫我双双?我是冉芷凌不是吗?”
“你先冷静下来,有我在你身边,别慌。”他的嗓音沉稳,安抚她的不安。
冉芷凌轻启朱唇:“我才是冉芷凌,你叫翟双双,是我的贴身丫鬟。”
“什么?”双双的脑袋重重轰了声,无法置信地瞪着自称是冉芷凌的美貌女子看。
她说她叫翟双双,是她的贴身丫鬟,这是真的吗?明明她刚清醒时,释策告诉她,她叫冉芷凌,为何到了今日,风云变色,她不再是冉芷凌,而是翟双双?!
是否她正在作梦?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来找她,没有。
“是啊!双双,我们是你的爹娘,你真的全都想不起来吗?”许金花要她正眼好好瞧他们夫妻俩,明明是骨肉至亲,岂能说忘就忘?
“不,我不记得,什么都想不起来……”双双眼神迷乱,霍然从椅子上跳起,满脑子乱烘烘,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她不是冉芷凌的事实。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别再说了。”严释策心疼地制止他们再继续说下去,双双承受的够多了,他们再逼下去,恐怕会令她崩溃。
“释策,我在作梦对不对?”她犹如溺水的人,紧紧攀抓着严释策这根浮木,惊慌失措向他寻求答案。
他抚着她的肩头,柔声安抚:“双双,你别慌,没事的。”
她大受打击,双腿不稳地往后蹎了下。“双双?连你也叫我双双,所以我真的是双双,不是冉芷凌?”
冉芷凌若有所思望向严释策,他如此轻易接受眼前的人是翟双双,且没有任何质疑,是否表示他早就知道住在府里的人不是真正的冉芷凌,只是一直默不作声?
“不管你是冉芷凌或翟双双,你就是你,并没有任何改变不是吗?”严释策很想敞开双臂,将她拥进怀中好生安慰,但眼下有太多人在场,况且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也在,他理当尊重冉芷凌,是以唯有强忍住心头的渴望,没将她拥入怀中。
双双泪眼迷蒙摇着头。“不一样的,所有事都改变了。”
她没有蠢到忘了与他订亲的人是冉芷凌,假如她不是冉芷凌,而是翟双双,那么他就属于冉芷凌所有,并不属于她。
他不再是她的了;不能再温柔拥她入怀;不能再缠绵吻住她的唇,就连十指交扣对她而言都将是遥不可及的美梦。
老天爷怎能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在她以全副心神深爱着严释策之时,竟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当中,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事?
严释策难过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双双。”
双双退了开来,不让他碰触到她,她转头看着美丽高贵的冉芷凌,再看向俊逸潇洒的严释策,尽管已泪眼模糊,却清楚的知道他们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身为小丫鬟的她压根儿就配不上他。
愈想愈觉失意悲伤,所有美丽的过往全在脚下碎成片片,她难过的呜咽了声,不愿接受事实转身逃开。
“双双!”心急如焚的严释策想也没多想,撇下大厅里的所有人快步追上。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分别跑开,看得翟吉人与许金花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么?”心生不安的翟吉人语气虚弱地问着妻子。
“我……也不晓得。”许金花摇了摇头,这样伤心欲绝,饱受情爱纠缠的女儿可是她头一回见着。
“咳,我家主人突然有急事离开,请三位见谅;小春,还不快点为贵客奉茶?”方总管轻咳了声,拉回他们的注意力,唤着躲在外头的小春。
“是。”小春被厅内所发生的事给吓白了脸,经由方总管的叫喊,这才回过神来,立即上前为他们添上茶水。
翟吉人与许金花局促不安,干笑了两声。
冉芷凌气定神闲端起茶盅轻轻啜饮,彷佛未婚夫婿追着她的贴身丫鬟跑开,再正常不过。
哭着离开大厅,急奔的粉嫩身影穿过花廊,踩过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种植在墙边突出的桂花枝丫拍打上苍白的脸颊,白嫩脸颊立即出现一条红痕,痛得黑亮的眼瞳落下更多悲伤泪水。
“双双!”紧追在后的严释策伸长手臂抓住她。
“你别理我。”双双甩开他的手,迈开步伐再往前跑,右脚踩到一颗圆滑的鹅卵石,一个不稳,整个人重重跌倒在地。
在后头的严释策来不及拉住她,眼睁睁看着她跌倒,心疼的将她自地上拉起。“你摔疼哪儿了?”
焦急的目光来回梭巡斑斑泪痕的小脸蛋,发现她的右颊有一条红痕,心痛如绞。“你的脸受伤了。”
“你别管我!”跌得双膝、手肘疼痛不已的双双用力将他推开,深怕自己会陷溺在他的温柔当中。
从头到尾他就不属于她,事实已清楚摆在眼前,她不可以贪婪妄想夺取他,那是不对的。
心痛得厉害的严释策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吼着:“你受伤了,我怎么能不管你?”
她忍着疼痛再将他用力推开,拒绝他的关怀。“我受不受伤都不关你的事。”
严释策被她的话给惹恼,气得大声咆哮:“我爱你,你说怎么会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