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沅沅、沅沅!不好了——」一个老师急忙跑进办公室,对着袁沅焦急地大喊。
「发生什么事?」袁沅用手撑着桌面,藉着左脚的力量慢慢站起来。
她座位旁的范方也跟着站起来,站在她身旁,以便她站不稳时随时可以搀扶她。
昨天踢伤脚踝,去医院照了X光,还好骨头没伤到,但韧带有发炎的现象。虽然回家冰敷了好几个小时,但现在右脚踝仍裹着弹性绷带,还是不太能支撑身体重量。
「你班上的黄冶绶在校门口被人带走了!」
「知道是谁带走他的吗?」碰到危急情况,袁沅反而异常冷静,就像她上场比赛时,绝不让自己激动亢奋,以免影响了判断力。
「是南方高工的学生,他们骑了五辆摩托车。」
「南方高工」的校风在这附近是有名的糟,里头的学生成天打架闹事,「东和国中」因为有袁沅坐镇,他们向来不敢来侵犯,今天不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皮在痒,竟敢在校门口当众掳人。
「有看到他们将人带到哪里吗?」
「嗯,有学生看到他们往鬼屋的方向去了。」鬼屋是一栋年久失修的破旧三合院,在离学校不远的偏僻树林外,里头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有人说里面住了凶猛的鬼,专门吃人的灵魂,灵异之说传得绘声绘影的,所以村民没事不会靠近那屋子。
「鬼屋?!」要死了!袁沅在心里暗自叫苦。竟然将人带去那种地方,存心找她麻烦嘛!
事到如今,明知屋有鬼,她也只能偏向鬼屋行了,呜~~
她大步往外走,完全忘了脚伤,心里头只想着要如何救出她的学生。
「欸~~沅沅,你的脚受伤,若真要动手,你要怎么跟他们打啊?」刘玉萱冲上去阻止她。「我们还是报警处理啦!」
「如果因为这一点小伤就制伏不住那几个学生,我这个守护神的名号就白叫了。」她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就算右脚踝不适,依然可以制住那几个学生,怕的是那些鬼出来捣乱,就得多花一些时间了。
「沅沅,你是不是忘了带什么?」范方的声音冷冷的,清晰地传到她耳里,再度止住她的步伐。
「我不需要带武器。」她打架向来只靠双手双脚,不拿武器的。
「我呢?」他们都已经交心了,她还是独来独往的,也没想过要知会他一声。
「你?」她诧异地看着他。「你又不会打架,带你去干么?」
他是可以帮她避开鬼怪啦,但等一下如果真动起手来,他若是不小心被伤到……
不行,还是不能带他去。
他走到她身旁,坚定地迎向她的眼。「没有我,你哪里也别想去。」
「你!」她的脸色一沈,他们才刚交往,他就想要控制她的行动?!「你想控制我?」
如果这是他们以后的相处模式,那她会亲手断了这初萌生的情缘。
「不,我从来没想要控制你。」他摇头,神情非常认真。「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我们是生命共同体,我绝对不会让你独自面对任何危险。」
「你……」他的固执,她比谁都清楚,但……「你又不会打架。」
「我不会连累你。」
「我不是怕你连累我,我不要你受伤!」她大吼出心声。
光是想到他可能会被打伤,她就慌乱到无法自持,无法保持冷静。
「这同样也是我的心情。」他冷静地与她对望,在她耳边轻声说出另一个他非去不可的原因。「别忘了,我是你的护身符,有我在,如果真有鬼怪的话,它们也不敢乱来。」
不管怎么说,他跟定了。
「你……」她真的被他打败了,最后只好无奈地叹口长气。「好啦好啦,你要跟就跟,但如果开打,你一定要站在我后面喔!」
他的硬脾气,她还不知道吗?
很多人都以为他温和好说话,其实她才是好说话的那个人,谁教她心软呢!
但范方就不同了,他只要作出决定,除非目标完成,否则他绝不改变。
每次交战,她都只有举白旗投降的分。
「嗯。」凭他的身手,再怎么打肿脸也不可能变胖子,他才不会干出充英雄这种蠢事。
他跟去的目的只是要就近看着袁沅,守着她,尽他所能地保护她。
「喔~~」办公室的老师们总算看出一些端倪了,纷纷向范方道喜。「沅沅终于开窍啦?恭喜恭喜啊……」
「谢谢。」范方笑着点头。
「好了,走了啦,我们赶着去救人耶!」她又羞又恼地拖着范方就往外走,避开同事的调侃。
「我们也去助阵吧,虽然我们的拳头不够硬,但人多可以壮声势,让那些小鬼知道我们东和国中可不是好欺负的!」一直以来都是靠袁沅一个人在守护这座校园,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肩上,想想这对她并不公平。
「你们不能全跟来,否则没老师上课,学生要作乱了。」她迅速作出安排。「这样好了,第二堂前没课的老师才可以跟着去。」两个多小时应该可以解决吧?
说完,她一夫当关,领头走向校园后头的树林。穿过一大片树林,是通往鬼屋的捷径。
鬼屋……呜~~她唯一的弱点。
突然,她的右手被握住,腰也被稳稳地搂住,分担掉她的重量,温暖的安全感包围着她,迅速抹掉她心中的恐惧。
是了,她怎么忘了,她有一张超级护身符呢,怕什么!
吼~~胆敢在她的地盘撒野的学生,皮最好给她绷紧一点。
她火力全开啦!
★★★
「阿方,吃饭了。」袁沅没拿拐杖,但脚伤还没完全痊愈,仍一拐一拐地走着。她带了两个便当来到电脑教室,站在门口叫唤。
「喔……」范方抬头给她一个亮眼到不行的笑容后,才又埋头苦干,手指不断在键盘上飞舞。「对不起,再等我一分钟。」
「范老师,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这样打对不对?」坐在他隔壁的学生叫唤着他,语气很是恭敬。
「我看一下……」范方拨空侧头看了一眼另一台电脑萤幕,而后大为赞许。「嗯,写得很好。」
袁沅一看,有些吃惊。
「黄冶绶?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去吃饭吗?」
那个从来不将老师放在眼里的黄冶绶,竟然毕恭毕敬地跟范方说话!
天要下红雨了吗?
话说昨天,为了营救黄冶绶,他们五、六个人浩浩荡荡地走到鬼屋,结果那些「南方高工」的学生一看到她,跟看到鬼一样,她都还没开口,只是双手环胸瞪着他们看,他们居然就二话不说地放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黄冶绶,赶紧骑车逃命去了。
她纳闷地问其他老师,她长得很可怕吗?为什么那些学生会吓得落荒而逃?
一个同样也是教体育的男老师,竟然一脸理所当然地回她:「嗯,我都拿你的相片来避邪喔,好用耶!」
她的相片可以避邪?她气得当场赏那个男老师的屁股一个鞋印。
后来她又问了当天必须上课,没跟到现场的刘玉萱,她的话就比较中肯了——
「你不是长相吓人,而是气势惊人。一旦你发起火来,根本没人敢跟你正面交锋,所以不需要动手,他们就全都被你的气势给压制住了。更别说,外头把你说得超级神勇的,甚至还说你刀枪不入,就连黑道大哥都是你的手下败将,所以那些学生一看到你,气势全没了,还打什么?」
天啊,原来她已经成为「传说」了。
如果以后凭藉这个「传说」,没人敢再来找她麻烦,她的日子可能会变得有些无聊耶!
「我想把这个程式写到一个段落才休息。」他的脸上有些瘀青红肿的皮肉伤,但并无大碍。
黄冶绶中规中矩地回答,没有任何挑衅。话说完,他敬个礼,回到电脑前面继续敲打键盘。
她惊奇地看着范方,怀疑他有练过「驯兽功」,否则怎能轻易驯服黄冶绶这头野兽还有她……
呸呸呸!她才不承认自己是野兽咧,顶多只是活力充沛了一点罢了。
「我好了,走吧。」范方牵着有些发愣的袁沅走到小树林,席地而坐。「你在发什么愣?」
「你真厉害,竟然能让黄冶绶乖乖听话。」她交给他一个老妈早上才做的便当,自己打开另一个,边说边吃。「他几乎让全校老师都举双手投降耶!」
昨天的事件说起来是黄冶绶自己不对,他自己不要命,主动去找「南方高工」的学生呛声,所以昨天他们才会伙同几个同学来学校逮人,为的就是要给他一个教训。
还好,事情圆满解决,黄冶绶没受到太大的伤害,但被校方记了一支警告,算是对他的惩处。
「黄冶绶资质很好,对电脑也很有兴趣,可以好好培养。」范方自认为不是当老师的料,因为他没有牺牲奉献的精神,能跟黄冶绶处得来,只能说是气味相投吧。
「你才来不到一个星期,已经成为很多学生的偶像喽~~」语气有些酸。
哼,本来她一直都稳坐第一名宝座的,偏偏没有几天就被一个外行人迎头赶上了,实在有些小辛酸。
「他们不过是贪鲜罢了。」他淡淡地回应。
将便当里的糖醋虾挟放到她的便当盒里,再仔细地将她便当里的苦瓜挟到自己的盒子里,因为她讨厌吃苦瓜。
伯母明知她讨厌,还是会放,就是希望她改掉这个坏习惯。结果,只要是她便当里的苦瓜,最后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你这次会待多久?」快速吃完手中的便当后,袁沅往草地上一躺,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你喜欢住在这里吗?台北呢?喜欢吗?」他不答反问。
「偶尔去台北玩一玩还好,要我住那里,不太可能,我还是习惯这里。」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里定居。」
「真的假的?」她一个翻跃起身,跪坐在他身旁。
「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娶妻随妻喽,那有什么问题。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他的事业重心在台北,怎么可能长住在这个偏僻的乡下?
「我现在只负责决策,公司里每个主管都有专职的工作,他们都做得很好,除非发生重大问题,无法用电话或电子邮件解决,才会需要我,否则我每个月只要上台北视察几天就够了。」现在通讯发达,只要能上网,随便哪个地方都可以当办公室。
「真的?」她惊喜又不确定地望着他。
「当然是真的。」将吃完的便当盒收好,学她躺在草地上。「我准备买块地,盖一栋房子,等我们结婚后,就搬进去住。」
他自小的梦想,即将一一实现。
「我们才刚交往,你现在就想到结婚,会不会跳太快了?」她发出不满的娇嗔。「我都还没享受到被追求的乐趣耶!」
「那容易。」他出其不意地拉她手臂,她没有防备,砰地往他身上倒,鼻子撞到他胸口。
「痛……」她上半身趴在他胸膛,手捂着鼻子。「你干么啦?很痛——唔!」
剩下的抱怨全被他的唇堵住,她双眼圆瞠,错愕地瞪着他。
他、他这是……
「眼睛闭上,好好享受我的追求……」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这……」这哪是追求,明明是吃她豆腐嘛!
「眼睛闭上。」深不见底的黑眸透过镜片蛊惑着她的神志。
「我……」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慢慢合上,感觉到一个柔柔软软的东西轻轻拂上她的眉、她的眼、鼻子、唇角,然后是嘴唇。
刚开始是轻轻的吸吮,接着缓缓加重压力,麻麻热热的感觉从嘴唇慢慢延伸到全身,她只能无力地躺着,任他的唇舌攻城掠地,情火延烧在夏日的午后……
「你吻过很多人厚?」直到呼吸平稳后,她才敢开口,语气酸到呛人。
吻功这么好,一定有很多练习对象,哼!
「你是第一个,也是我唯一想吻的人。」从她进入他的生命后,他就没再正眼看过其他女生了。
「骗人!」她用力推开他,让他跌坐在地,自己则翻身坐起,满脸不信地瞪着眼前这只偷腥得逞的猫。「你的接吻技术怎么会这么好?」
「天分再加上想像力喽!」对于自己的初体验,他非常满意。
「你以为我是三岁孝,这么好骗啊?」她最气人家说谎了。「你一定是跟很多女人鬼混过!」
「我没骗你。」他急忙坐起来,拉住她的手,阻止她起身。「我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课业和工作上,哪有时间跟别的女生鬼混?」
见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仍继续抓紧她的双手说。
「打从我们相撞的那一天起,你就撞进我的生命,我的眼里从此只有你。」
「你……你真的很会说这些甜言蜜语耶!」她又喜又羞,娇嗔地睨着他,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妩媚。「一定是被台北的女人带坏的。」
「错了,带坏我的人,是你。」顺势将她拉进怀里,再度吻上她的唇,细细品尝等待多年的甜美滋味。
炎炎夏日,情正浓……
★★★
落日余晖染红整片天空,多层次的橘黄到火红,跟田里的金黄稻穗相辉映,替淳朴的农村增添几分丽色。
「阿方,我的脚已经好了,换我骑吧。」抱着范方的腰,坐在脚踏车后座,看不下去范方气喘如牛,还在马路上表演蛇行的袁沅,自告奋勇要替男友分担驾驶的工作。
自从上星期她扭伤脚后,他每天都会骑脚踏车载她上下课,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两人的情谊迅速回到过去,甚至比以前还亲密。
原本骑着脚踏车,漫游在夕阳余晖下的产业道路,应该是很浪漫的场景,但……所有的浪漫全毁于他的「肉脚」。
尤其是碰到上坡路段,不但车速比老牛还慢,车身还扭来扭去,绕得她头都晕了。若不是某人死要面子,她早就跳下来推车了,靠两只脚走路还比较快咧!
「不用……我可以……」俊脸因为过度用力而满脸通红,声音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
说不听,她干脆跳车,拉住车后座的铁架,让他不得不跟着下车。
「我一个星期没动,骨头都快生锈了,刚好可以动一动。」她已经忍了一个星期的「蛇行」,受够了。
「你的脚还没有完全好,不能太用力。」
「早就好了啦!」她牵过车子,坐上椅垫。「上来吧,换我载你。」
「我……」
她左手用力拉他一把。「快点啦,我肚子饿死了。」
知道她的牛脾气,他不再浪费时间跟她争执,闷闷地坐上脚踏车后座。
「走喽!」
袁沅熟练地踩着脚踏板,车子轻轻松松地爬上坡,一点都不费力,看得范方很汗颜。
他们两人的体力,差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