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尚有东风试新刀,已是蛙声鸣池塘。转眼之间,春归不知何处,孟夏草木滋长。正此时,云中锦书忽寄。萧枭真的要成亲了。
“哥,你不去赴宴么?”完颜烈拿着那张烫手的大红喜帖,脑海中又浮现出李蓁蓁那俏丽的容颜来。一个比武招亲的江湖女子竟然是西夏国的郡主。他叹了口气,发现自己比预料之中想念她。如果当初自己赢了……他又叹了口气,有那小子在,自己是不可能有指望的,更何况,那小子又长得那么俊俏,李蓁蓁会选择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哥,你说你当时要是赢了他的话,今天拜堂的人会不会是你呢?”如果是哥的话,至少他和李蓁蓁接触的时间会多一点,虽然李蓁蓁彼时已经是他的大嫂了!
“哥!”一个人自言自语了那么久,完颜烈终于发现颜炽的不正常了,老天,自从那次比武后,哥真的像着了魔似的,没事就目中无人地发呆。
“哥!”他伸出五指正要在颜炽面前晃动,冷不防颜炽已一把抓住他的手,“哥,轻一点,痛啊!”
“你想去就去!”
“哥,你不去吗?”他才不信哥会不想去呢!不过,以哥目前的状态还是不去为妙,对方可是个男子啊,更何况他就要成亲了。
颜炽冷冷地盯了完颜烈一眼:“你今天话真多啊,是不是功课太少了。”
完颜烈翻了翻白眼,做老大就是这点好啊!有事没事拿着鸡毛当令箭!“那我去准备礼物了,你慢慢沉思!”
颜炽望向远处的西湖,50个日子了,他以为已经够久让他忘记萧枭,但是,没有,时间越久,他对他的思念就越浓烈!这种思念几乎让他痛苦不堪。他曾经怀疑他是个女的,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直觉反应。因为他自信自己绝对没有龙阳之癖,而萧枭又是如此地吸引自己,他几乎就那样认定萧枭就是自己今后陪伴一生的人!但是不是!在他精心设计了那一招后,他的确如愿以偿地按在了萧枭的胸膛上,结果他宁愿自己的手从未上去过,他宁愿让自己就这样生活在遐想之中。萧枭是个男的,不折不扣的男人,没有一个女人的胸会是这样平坦!50天,他也花了够久的时间去调查萧枭,但是一无所获,萧枭似乎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任何来历!除了身边那几名不离不弃、身份难辨的高手外,萧枭连个亲人都没有。他曾怀疑萧枭来自蒙古,那个本来寂寂无名的部落却因为拥有一个铁木争而一举成为草原一霸,其铁骑曾一度到达中亚地区和南俄。虽然他将自己的占领区只分给三个儿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但天下人都知道,他对小儿子的喜爱才是真正动了感情,只可惜拖雷已战死沙场。不过尽管待成吉思汗归天后,蒙古国将由窝阔台承继汗位,但拖雷长子蒙哥的地位才真正让人不敢忽视,十二岁时便跟随爷爷西征的蒙哥,一直将蒙古的铁骑踏到多瑙河畔,维也纳城下,大小战役从无败绩,声名直逼成吉思汗。更有人传言因为窝阔台身体羸弱,又无子嗣。拖雷长子蒙哥已经成为内定的太子人选,一旦窝阔台去世,便直接承继王位。只不过对于蒙哥,由于他长期西征,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最近似乎才回到蒙古,但也总是带着一个面具,真相难辨。如今成吉思汗已是微火残烛,窝阔台也病体难愈,然而后继者却层出不穷,蒙哥重在征夺欧、亚各国,而忽必烈则对中原虎视眈眈。大有一举侵吞西夏、金国、南宋之势。此刻西夏既然动了这样的念头,蒙古不可能坐视不理。但是调查中也显示,拖雷的几个子女都在蒙古,而且萧枭长得如此俊美,根本没有蒙古族人的那份粗犷。颜炽曾经见过拖雷,萧枭与拖雷几乎毫无相象之处,非要说他是蒙古人,实在有些牵强。萧枭就像一个谜,一个无法破解的谜r许他只有彻底地揭开谜底,才能让自己真正脱身出来!
一个半月前,比武招亲落幕,萧枭月末提亲后,李蓁蓁便公开了身份,公然招募武士,那些不从的,也被杨瑞这名西夏一品堂堂主用“清风酥”给收了去。南宋国弱,自不敢抗争。奇怪的是金国与蒙古竟然也袖手旁观,没有丝毫动静。不过这样最好!今晚,中兴府张灯结彩,正是郡主的良辰吉日。西夏一品堂的武士却是整装严待,除了防备金国与蒙古突袭外,更有另外一个动机在!
“金国三皇子和六皇子前来贺礼,赠极品玉珊瑚一对!”
杨瑞一机灵,该来的还是来了!
“欢迎欢迎!”他几步上前,向颜炽完颜烈两兄弟作了个揖,“三皇子、六皇子有礼了!”
“杨将军有礼!”颜炽微微含笑,回了半礼。完颜烈却是满脸尴尬。
“杨将军,今晚仍严阵以待,毫不松懈呀!”颜炽半讽道,“江湖人士都快要被你们收光了,还有谁敢前来闹场?”
杨瑞面色不改:“哪里?中原地区藏龙卧虎,真正的厉害也只有三皇子才了如指掌。我等收编的不过是些小罗罗。见笑见笑!”开玩笑,金国三皇子除了自己作战如神之外,手下不知拥有多少强兵。放眼当下,也只有蒙古的蒙哥和忽必烈才可以与之抗衡!他西夏,不过想想要借助有限的势力求得一方平安而已。
两人各打了个哈哈!
此时乐声大作,西夏王携女婿一并出来。众人的目光一触及萧枭,场面突然安静下来。隔半晌,才有人悄声嘀咕:“也只有这样的人品才配得上西夏国郡主!”
完颜烈偷偷朝大哥瞧去,果不其然,大哥又失控了。他悻悻然盯着萧枭,不得不承认,以萧枭的容颜,莫说是男子,就连女子,恐怕当世也无人能及。
“母后算绝世佳人了,他把母后都比了下去!”
“你说什么?”颜炽脸色大变,一把揪住完颜烈的胳膊。
“哥!”完颜烈骇然道,“你做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颜炽讪讪松手。
“我说了什么?”完颜烈茫然道。
“你刚才说,他把母后都比了去?”
“如果他是女的,这是事实啊!可是他是男的。”
“男的,男的!”颜炽喃喃道,“他是男的!”恍惚间,他似乎见到了一个姿色绝艳的佳人正站在台上向他嫣然而笑!
“完颜兄,你也来啦!”
“哥!”完颜烈扯了扯颜炽的衣角,“驸马在和你打招呼呢!”
“哦!”颜炽回过神来,面前站着的新郎身材顷长,红色属艳,艳而俗气,然而穿在他身上,却是带着数不尽的动人与潇洒。腰间的那根红色带子恰倒好处地勒出了他清瘦的腰身,衬得双腿更是笔直修长。肩膀稍嫌瘦削,但是配在他的身上却又感觉得天独厚,若是换成颜炽那般宽厚的反而会不美!只是那两撇胡子还是有说不出的碍眼!但偏偏有又觉得若无这两撇胡子,那份独特的魅力又会减退几分!所有的一切构成了那样一个矛盾的萧枭,让人觉得既不可思议又理所当然!
“萧兄今日真是喜气临人,英姿不凡哪!”他勉强挤出笑脸。
“人生得意之日,莫过于洞房花烛,金榜题名。我今日两样兼具。此时不喜更待何时。完颜兄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时候?”颜炽苦笑,除非有奇迹出现!
“新娘子出来喽!”喜官高喊。众人但觉眼前一亮,一身喜服的新娘子款款而出,红色的喜帕横过俏脸,从高盘的云髻直拖下来,曳地数尺。她含羞地迎向萧枭,一双眼睛犹如被水浸过,水灵灵的夺人魂魄。完颜烈再也顾不得颜炽,直瞪着李蓁蓁,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似要离腔而去。
新娘子在新郎身边站定,众人不由得大喝一声彩,男之俊俏堪称举世无双,女之艳丽几乎不可方物,恐怕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出如此完美的配对了。完美的东西总是格外遭天谴,众人又感觉一种若有所失的茫然与怪异的忧虑!
“一拜天地!”那喜官亮着嗓门,喜气洋洋地高唱着。新郎新娘徐徐向天地拜倒。
所有人的目光中有羡慕,有妒忌,有欣赏,有喜悦,但再也没有人会像完颜兄弟一般灰败不堪,这两兄弟一人盯住一个,随着他们每一次交拜,脸色就要差上几分。
“送入洞房——”
“哈哈!”西夏王志得意满,“喝酒喝酒!”冷不防他身子一歪,斜在椅中,竟是中了毒。他又惊又怒,喝道:“喂,是谁擅用‘清风酥’?快取解药来,快取解药来!”喝了几声,可是眼看大厅之中,众人个个软倒,爱将杨瑞也在其中,面色惊慌:“皇上,一定有内奸,否则怎能知道这‘清风酥的繁复使法。”西夏王怒道:“不错!那是谁?你快快给我查明了,将他碎尸万段。”杨瑞道:“是!为今之计,须得先取到解药才是。”西夏王道:“这话不错,你这就去取……”他“解药来”三个字尚未说出口,药性迅速蔓延,竟连说话的力气也消失殆尽。他骇然四望,今日他们本来的确安排使用“清风酥”再次虏获宴客,特别是能够将完颜兄弟也一并虏了。谁知道计划还未展开,“清风酥”已经溶解在空气中,而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旁的亲信明知“清风酥”就揣在怀里,却哪里还提得起手指。看门口,不知何时云集了一批蒙面黑衣人。
“阁下何人?报上名来。”
“无名小辈,来讨一杯酒喝!”为首的手一挥,立刻有几名手下扑向西夏王的身边的几名,将“清风酥”的解药尽数搜了去。“主人请你们去做客!请了。”他嘴里说着“请”,手下早已将西夏王一干人等缚了。
“对了,今晚不是郡主大婚么?我们也去闹洞房去。”
他经过颜炽,脚步却又慢了下来,黑巾外鹰一般的目光盯住颜炽:“这位,不是金国三皇子么?既然都到齐了,不如一起去做客吧!”
颜炽斜倚在桌角,冷冷地盯着黑衣人。黑衣人近前两步,被他的目光所摄,禁不住又后退三步,突然手一挥:“将他也绑了。”
三名黑衣人的手下欺近身来绑颜炽,冷不防颜炽右掌轻按桌面,侧身飞起,连扫几腿,逼退数人。这招“横扫千军”尚未用老,他已骤然变招,右足微钩,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黑衣人带向自己,右手变掌为指,点了对方的穴道,再一招“探囊取物”自黑衣人刚才藏入的衣襟内取出“清风酥”的解药。左手一把提起失去力气的完颜烈,向屋外掠去。这几下功夫如电光火花,众人只来得及见到那几名黑衣人被他的长腿扫开,至于他何时取得了解药,除了那名首领,连被盗的黑衣人自己都还不知道怀里的解药已经易主。
“好身手!尽量抓活的,若对方过于顽固,杀无赦!”这黑衣人虽然自称无名小辈,然而指挥若定,又岂是一江湖草莽所能具备?
颜炽出得门来,不由暗叫一声苦,屋外黑影重重,几乎都是黑衣人的手下。他从小天生异赋,感觉特别敏锐。刚才在端酒之时,已经感觉到空气中的异常,提前闭气,才免了阶下囚之辱。但眼下情形却容不得他丝毫乐观。杨瑞的手下已被缚了个十之八九,余下的几个虽然仍在顽抗,但举手之间,颇显弱势,败象已然形成。索性西夏王府多的是别院花园,藏身之处倒是甚为隐秘。他凝神四顾,朝洞房掠去。
“待会儿我引开黑衣人,你只需和郡主两人躲在洞房之中即可。还有,洞房之内有秘道,你伺机与李蓁蓁一同逃走。”
他人在半空急掠,手上一点都不得空闲,将解药放在完颜烈鼻下,抓住完颜烈衣领的手便开始暗用内力,助完颜烈恢复气力。
“哥,你呢?”
“我会和萧枭一起走。”
“哥,萧枭是个男的,你又何必太过执着!”空中实在不是一个说这种话的时候,但是完颜烈又不得不说。自己喜欢李蓁蓁已经不对,三哥再沉迷于萧枭就更是天理不容了。
“我自有分寸。”颜炽有些恼怒,“你管好你的李蓁蓁就行了。”
“我的?”完颜烈苦笑,“我倒希望和她拜堂的人是我。”
李蓁蓁的洞房之外,黑衣人已经重重围困,只是洞房门紧闭,似乎只有黑衣人首领进去了。
“哥,怎么回事?”完颜烈急得额上冒汗,“会不会他们已经出事了?”
“跟我来!”他纵身掠下屋檐,完颜烈慌忙跟上。
“完颜炽!”黑衣人哗然,立刻形成四面包围之势,将他们团团围在核心。
颜炽更不答话,足尖轻点,扑向洞房之门。早有敢死队横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人墙。门隔着这道厚厚的人墙打开了,黑衣人含笑注视着他。
“你真有种,竟然还敢回来。恐怕这一次,你是插翅也难飞了。”
“萧枭!”颜炽忽然提气大喝,伸手一带完颜烈,身形乍起,如一把匕首,笔直而锐利地硬生生插入人墙,众人只觉身体被什么尖锐的利器突然刺中,不及倒下,颜炽的双脚已经踹向黑衣人首领的面门。那首领大骇,倒也颇为了得,直挺挺向后倾斜,愣是避开了这凶险的一招。饶是如此,他的双眼已经隐隐作痛,竟是被颜炽发出的气流所伤。他不敢应战,顺势倒地,一个“懒驴打滚”,狼狈地滚了开去。
萧枭就斜靠在床上,身边的李蓁蓁似乎已经昏迷过去。
“完颜兄!”萧枭的声音甚是微弱,显然也已中了“清风酥”的毒气了。
颜炽一掌将完颜烈向前送了出去,一掌拍向身后的黑衣人,借势扑向萧枭,左手将萧枭抱在怀里,右手突然出指,一道真气疾射而出,床边忽然多了个黑洞,他将李蓁蓁向完颜烈一抛,朝完颜烈大喝一声:“跳!”自己抱着萧枭,紧随完颜烈,自洞内纵身跳下。洞门在他身后徐徐合上,只听得呼喝之声渐渐淡去,他们已经滑下数尺,着身之处,似乎不再是斜坡,而成了一处平面。
“继续走!”黑暗中,颜炽沉声喝道,热气喷在萧枭脸上,萧枭忽觉一阵尴尬。
“完颜兄,你有解药么?”萧枭的声音纤细无力,与平时的霸气大相径庭,竟渗透出丝丝温柔。
颜炽心神一荡,头一低,嘴唇碰上了萧枭光华而柔软的脸蛋,只觉得交接点灼热无比,他不用看,也能猜出此刻萧枭定是满脸通红了。
萧枭轻轻“噫”了一声,幸亏此时四人尚未适应黑暗,否则,情形之尴尬可见一斑了。
“完颜兄,你可以放下我了。”萧枭强捺异动的心跳。
颜炽别开脸,默不做声,抱紧了萧枭向前疾奔。
四人奔出数里,眼前微光渐现,但觉夜风徐来,空气中含满了花的芬芳与草的清香。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经由地道奔出西夏王府,来到一片旷野之中。此时,颜炽只觉得鼻翼之中除了那些野花野草的气味,更有另一种迷人的香味,这种味道,他曾经在比武招亲那日,与萧枭近距离格斗时闻到过。而现在,他怀中抱着萧枭,香味更是沁入心脾。此时此刻,他倒情愿追兵不曾被甩,他好抱着萧枭一直奔跑着,直至永远。
“完颜兄!”萧枭伸出右掌,在颜炽右胸微按,借力反弹开去,落地时本来背向颜炽,也不见他如何使力,身体已轻巧地一折,转过身笑盈盈地面对着颜炽,扬着手中的小瓶,“多谢完颜兄救命之恩,让我免受阶下囚的屈辱。”他故意忽略了地道中的尴尬和颜炽此时的怅惘,将适才自颜炽怀中摸出的小瓶放在李蓁蓁鼻下。
“完颜兄,接下去我们要怎么办?”见李蓁蓁渐渐恢复力气,他抬头问道。
“如果两位不介意,先和我回临安吧!”颜炽皱着眉头,敌人突然来袭,显然是早有准备,而且西夏中兴府中应该有内应。萧枭,是最大的嫌疑!
“完颜兄在怀疑在下么?”萧枭甚是敏感,颜炽眼神微闪,他已猜出了颜炽的怀疑。他此言一出,李蓁蓁和完颜烈都看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