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就说,真的不用看医生的。」离开了医院诊间,伲宁这么对樊振宇说道。
看吧!真的就只是点小伤,医生也只能确认没有碎玻璃留在皮肤里面,又重新上了一次药罢了,何必大费周章跑这一趟呢?
「给医生看过总是比较安心。」很显然的,樊振宇并不这么想。樊振宇拉过方才放在诊间外的轮椅,推到伲宁面前,准备离开医院。
伲宁很无奈地看了那轮椅一眼。
这是方才,樊振宇抱着她进医院时,门口的医院志工一看见她是被抱着进门的时候,十分热心地推过来借给他们的医院轮椅。
伲宁真是不敢相信,她的足伤有严重到需要坐轮椅的地步吗?但是既然志工推来了,她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志工的好意。
现在,既然志工不在,她也已经给医生确认过伤势,这下,她可以自己走了吧?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伲宁郑重道。
「不想做轮椅?」樊振宇挑眉,问。
「嗯。」伲宁点头。
「那好吧。」樊振宇话才说完,轮椅被推到一旁,伲宁又被打横抱起来了。
「樊振宇,我不是说我要你抱……」伲宁有些微抗议的不满音调在听见周围窃窃私语的细微骚动声时猛然收口。
她忘记了,樊振宇毕竟算是公众人物,有些毫不客气的好奇目光正在打量他们。虽然不比偶像明星的排场,但关注的眸光也不算少。
樊振宇不知是习惯了,还是真的不在乎?总之他看来毫不在意,于是伲宁也只能说服自己不要介意。她伸手环抱住樊振宇的脖子,像双把脸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将脸庞轻抵在他肩头,假装没看见过多的关切视线。
她可爱的小动作令樊振宇不禁低笑出声。
伲宁的头发好香,就连医院的刺鼻药水味都掩盖不了,樊振宇一时之间感到有些晕眩。
缭绕在他记忆中的发香,与现在窜入他鼻间的是如此不同。
记忆中那股香味很野、很艳、很狂放、很妩媚,高兴时会抱着他尖叫大笑,生气时会毫不留情地捶他打他咬他,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没有娶那个艳丽得像牡丹花一样的女人,他娶了他现在抱着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会选择把脸埋在他颈间,即使骂人时也找不到适当词汇,生气时也显得相对内敛的温柔妻子。
他的妻子就连身上的香味都恬淡清雅,她不是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樊振宇突然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好平缓因为回想起往事过于激动的心跳。
「你猜,我们会上报吗?」
「什么?」伲宁没听懂。
「上报。有眼尖的民众把我现在抱着你来医院的照片拍起来,投给报社或是放上网,说我真是个好老公之类的。」
怎么会想到这里去?
「……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故意作戏给人看的吧?」伲宁。
「哈哈哈哈哈,搞不好喔!爱妻子顾家的好形象一向能为政治任务加不少分。」
「……」樊振宇是开玩笑的吧?如果是的话,他在家里何必也要抱她?出来外面再抱就好了。
只是,樊振宇刚刚在想什么?为什么话题突然跳转到这里?是她看错吗?她总觉得樊振宇眸心深处有她即使再努力也看不清的幽深情绪。
「生气了?」樊振宇问道噤声的伲宁。
「没有。」伲宁摇头。
「以后,你就会习惯了。」
「习惯什么?」
「被注视。」樊振宇说。「现在还好,等年底竞杨动正式开跑,我们的一举一动更会是关注的焦点。」
「嗯。」伲宁扬眸望着樊振宇,有些意外樊振宇竟然有发现她的不自在。所以,他是在试图令她放轻松?或是想先为她做心理建设?
「怕吗?」
伲宁摇头。
「很好,我的夫人这么勇敢。」樊振宇好笑似地抵了抵她前额。
明明只是个额头互相轻抵的小动作,而且,樊振宇一定是因为两手都抱着她,没空弹她额头或是什么的才会这么做,没想到却惹得伲宁脸颊微红。
真是的,她在脸红什么啊?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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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在车上等我,我去拿。」樊振宇将伲宁抱入轿车后座,司机为她关上车门。
伲宁看着樊振宇走远的背影有些懊恼,她把她的包包放在医院诊间了。
好像,从她昨晚被划伤脚开始,紧接而来的就是一连串的失常与不顺利,正确来说,不是从她被划伤脚的时候开始反常,是从她昨晚在樊振宇怀里睡着之后,便开始了一连串的吊诡与不如意……
伲宁浅浅地叹了口气,出了会儿神,扬眸,却对上视镜里望着她的一双过分好奇,想看又不太敢看的眼……是樊家的保镖兼司机。
伲宁记得,樊振宇说这位年轻的司机姓许。这位年轻的许先生父亲从前也为樊振宇的父亲开车,彼此之间合作良好,之后这个职位竟然世袭了下来,由儿子接任。
「许先生?」伲宁向那道欲言又止的眼神礼貌微笑,打破这段尴尬的静默。
「夫人,你唤我小许便成了。」司机小许说。
「小许,谢谢你特地载我跑这一趟。」既然以后要长时间相处,基本的礼貌还是要做足的,伲宁这么想。
「哪里,夫人,这是我分内该做的。而且,看见您和少爷这么恩爱,我就放心了。」
放心?「为什么?」伲宁问。
「因为,自从……少爷……」惊觉自己失言的司机小许连忙噤声。老板的私事他当然不能多提,是怎么了?温柔如水的少夫人竟然令他轻而易举地差点脱序演出?
或许是今天少爷抱着夫人上下车的恩爱模样令他太惊讶了?也或许是夫人美丽温雅的模样令人容易卸下防备?
总之,他承认,跟少爷从前那个女朋友,在剧场当小明星的杨千淇比起来,他喜欢这位少夫人多得多了。
「自从什么?」司机小许说得没头没脑地,伲宁不解地问。她才嫁来第一天,就觉得樊家从主子到司机都充满了费解的谜团。
「没什么。少爷的事,我不能多谈。」司机小许目不斜视,刚正不阿。
「……」那何必起个头,摆明了吊人胃口啊?伲宁对这个差点说漏了嘴的年轻司机有几分好感,却又感到有几分好笑。
「少爷来了。」司机小许打开车门下车,为樊振宇打开车门,又将车门关上。
「好快,谢谢你。」伲宁接过樊振宇递来的包包,向他道谢。
「这么点路而已,当然快。」诊间才在二楼而已,他还爬楼梯呢!樊振宇对伲宁笑了笑,又开口问她道:「饿了吗?」
「不会。」怎么可能饿?出门前才吃过饭。伲宁对樊振宇体贴过度的举措感到有些好笑。
「好,那我们回家吧!小许?」樊振宇往驾驶座吩咐司机。
「知道了,少爷。」司机小许发动了引擎驱车前进。
回家?这个名词真是即诡异又陌生……
伲宁望着玻璃窗上映出来的樊振宇侧脸与沿途不断后退的街景,不禁觉得,虽然她与樊振宇有渐渐相熟起来的感觉,但是对于她与樊振宇有个共同的家这回事,彷佛还没有实在感。
她没有实在感,那么樊振宇呢?
他对于她、对于这段婚姻,又是怎么想的呢?是因为樊振宇太体贴及无微不至的缘故吗?伲宁竟然从这一刻开始,有些在意起樊振宇心中真正的感受了。
其实,樊振宇对这段婚姻一点感受也没有。
他之所以对伲宁体贴照顾,除了因为伲宁安静温婉的性子合他心意之外,更因着从小到大受的绅士教育使然。
他心里有个挥不去的影子,他结婚,不只是为了伲宁父亲能为他带来的政治利益,更是为了令他从大学时代便开始交往的女朋友杨千淇能终于放弃他,好好地去追求下一段幸福。
生性爱笑爱闹的杨千淇与他的家庭环境格格不入,他不是没有努力过。
他带杨千淇出席家庭聚会,但她好不修饰的言谈举止,与尚未大红大紫、三餐恐怕都无法温饱的剧场小明星身份,令他的父母亲频频皱眉;他跟着杨千淇去她家见她父母,吃完饭后被她几杯黄汤下肚、对政治高谈阔论的的父亲砸酒瓶赶出家门。
他很爱杨千淇,但他也知道他与她之间的爱情已经渐渐禁不起现实环境中的种种磨难。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原本还带着一丝盼望,或许是舍不得多年的感情,也或许是舍不得她的怀抱?但是,杨千淇却比他更早放弃。
杨千淇说,她想重新开始,想好好地过日子,想在戏剧上心无旁骛的冲刺,近来,她得到一个从剧场转站萤光幕前的机会,萤光幕前不比剧场,他们两人都是活跃的公众人物,不方便谈恋爱,所以,她要跟他分手,她要好好努力。
放手吗?明明那么痛、那么舍不得,但是他问自己,能不放手吗?
他不行!他明明知道她要的幸福他给不起,他又有什么立场牵绊?
他知道她想放开,知道她一定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跟他谈分手,也知道死心眼的她一定还坐在电视前默默关注他的动态,或许还偷偷地掉眼泪?
那么,坏人便由他来做吧!
如果能令杨千淇终于放下他,他不介意自己在父亲的安排之下结一抽,斩断她的,也是他的所有牵挂。
他选择伲宁,因为伲宁看起来最不为所动,最无悲无喜,最不容易付出感情,也最不会被别人伤害。
他很残忍吗?是的。一段走不到底的感情,总有一个人要得到自由。
放手,是他对杨千淇最大的成全。
即便他得拖着伲宁下水,但,那又如何?伲宁允许一段彼此合作且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
找不到出口的Jungle,他早就已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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