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活到这一把岁数,罗澜还是第一次像个压抑不住情动的青少年,把人带回家里。

不过毕竟没那么冲动,两人身上又都是火锅及香辛料的味道,罗澜先洗了澡,才换雷伊凡进去。至于为什么没一起洗……罗澜脸红了红,昨天才这样那样,谁知道今天又会蹭在一起?害她、害她身上内衣没穿成套,上黑下白,她才不想在他面前脱衣服!

罗澜脸热烫烫的,身上套了件浴袍,一时挣扎要不要拿件衣服先换上,至少穿着内衣裤,但一想到等会儿就要脱掉,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只是这样裸露着身体、只穿着浴袍在自己屋内等待的感觉非常奇妙,耳朵里还能听见浴室传来的动静,水停了,应该是拿了沐浴露,她脑中甚至浮现那细白的泡泡沾染在他坚硬肌理上的画面。这使她的心烫起来,小腹间有股微微的热。水声再度响起,她口干舌燥,索性走到冰箱前给自己倒了杯凉水,结果才喝没一口,身后便传来浴室门开启的声响,罗澜定了定神,转过身。

「洗好了?要不要喝点——」

「喀」一声,她手里的水杯落地,溅起的水花使她脚背一阵湿凉,出浴的男人不着寸缕,朝她走了过来。

罗澜听见自己愈渐加大的心跳,胸口有点闷,呼吸不由自主加快,他们此刻离得很近,她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气及沐浴露的香味。

那气味使她一阵迷乱,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沾在他身上却好似变成了某种催情迷药,害她心跳加速。她睫毛颤动,感觉男人的目光正凝定在她脸上,她抬眼回望,把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充满男人味的浓眉下是一双饱含热度的蓝眸,再来是直挺的鼻梁及性感的唇片,下巴上仍蓄着点点胡渣,使他看起来带着一股强大的野性,贲起的肌理坚硬如铁,让人不自觉折服……

尽管在这一行看过了各式各样的俊男美女,罗澜仍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为英挺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

「杯子掉了。」

他淡淡地陈述事实,弯下身替她拾起。还好是塑胶杯……罗澜暗自庆幸,偏又被他的靠近搞得一阵灼热,喝了水却一点都不解渴。

她的沐浴露是玫瑰香味的,却仍掩盖不住他身上一种独属于他的气味,她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味道,但在昨天,那无数次的拥抱下,那股香气总是使她在欢愉到痛苦之余,依旧忍不住想和他再贴近。

就像现在,罗澜只觉自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干渴了许久的旅人,被绿洲传来的花香所吸引,不由自主地上前,让彼此的气息交融……

他没有动作。

他只是用那双深得几乎要教人溺毙的蓝眸瞅着她,平静得像是一片汪洋,或者是绿洲里那滋润人心的湖水,包容着她,却又矛盾地在眼底跳动着某种炽烈的火焰,彷佛要将她这个人彻底焚烧。

他在诱惑她。

罗澜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眼下的气氛蕴含着某种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她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见这世界的一切。她的五感知觉全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牵引,心口胀胀的,很热,像在渴求着什么……

她的掌贴上了眼前这片湿滑坚硬的胸膛,浴袍在不知不觉间被解去,她的唇吻上了他,属于男人的气息一下子灌进她的体内,带来解渴似的畅快,却又觉得不够、不够,还不够。

吻被加深,什么都无法再掩藏了,包含他那热胀贲起的欲望。

罗澜爱极这一切,现在,换她在诱惑他。

他们很快地融在一起,像是热夏里被人置放在阳台上的巧克力,散发出极为甜腻的香气,这是他们的第三个夜,却又比第一、二次更多了什么。第一次是纯粹的rou体交流,第二次是带了确认心情后的一点点心跳及怜爱,那么这一次就是加深了熟悉,倾尽一切,膜拜着对方身上所有好的、不好的一切……

他是她的小房子里第一个造访的男人,她有种预感也会是最后一个。这个夜晚,他们在独属于她的天地里疯狂造爱,她的餐桌、她的沙发、她的床,都添上了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她可以想像未来的日子里,当她一人独处,不管在哪里都能够想起他们这一夜的癫狂。她该阻止,却又不自觉地加深了攀住对方的力道,像是将他当成了浮木,不料竟是越陷越深。

雷伊凡吻着她洁润的下巴,在一阵律动里释放了自己。她给他的热情一次比一次强烈,他拥着她、吻着她,不顾一切地狂猛侵略,才以为她就要承受不住了,但下一秒,她却能接纳得更多,让他沉迷……

好不容易一切归于平静,空气里满是yim靡的气息,罗澜整个人瘫在床上,又累又渴,雷伊凡给她倒了水,见她无力啜饮,索性含在嘴里以口哺喂,于是两瓣舌头再度不自制地交缠起来,如一种本能反应。

「够、够了……」老天,她的嗓音全哑了。

「好。」雷伊凡扬唇一笑,把水杯搁置一边,他毕竟不是超人,连续两晚这般翻云覆雨下来,他的面容一样有着掩藏不住的疲倦,但更多的还是吃饱喝足的快意。

罗澜疲惫地深呼吸,全身像是灌满了铅,但脑子却是异常的清晰。雷伊凡坐在床沿,全身赤裸,以她这个角度刚好瞧得见他左腿上的疤,她见过好几次了,却始终没细问,她的手不自觉抚上那凹凸不平的迹痕。「这疤……你说是爬山跌伤的?」

雷伊凡一怔,在灯光下看着她细白的指轻轻揉过那道狰狞疤痕,带着藏不住的怜惜,他眸光转暖。「大约五年前吧,我跟着人去爬洛子峰,那时年少轻狂,想打破世界纪录,所以才从中国境内的东坡出发,结果一不小心没走好,从山谷跌落下去,如果不是及早被发现,这条腿可能就没了。」

他讲得轻描淡写,顺道解释了洛子峰的地理位置及过往多数人都是走尼泊尔境内的西坡,目前还没人从东坡攻顶成功过。罗澜听着心惊胆颤,这不怕死的小子!看着伤痕,她都能想像当时的惨况,那让她惧怕。「你……你以后不要再去了。」

「哈!」雷伊凡笑出声,俯身在她发顶上甜蜜地亲了一下。「傻罗澜,人生本来就是要多点刺激才有意思,意外不管在哪里都会发生,也许你在家光喝水就呛死、吃饭就噎死、走路就跌死,遑论搭车坐飞机——」

罗澜瞪他一眼。「你有病啊?一直死死死的。」

「其实人活着不就是这样?不过是想找个可以让自己心安神泰沉睡的地方,只要是自己合意的,死在哪里又有何要紧?」

他讲得豁达,蓝眸盯着她装饰在墙上的一帧风景照,那是一片雪白的山巅,他的眼底浮现毫不掩饰的向往,既专注又热情,恍如灵魂早已飘洋过海,不在这个地方。

罗澜下意识觉得害怕,好像他真的打算下一秒就走,放下一切包袱远去。她不喜欢他在不是看着她的时候露出这般眼神,索性伸手将他的脖颈拉下,以吻唤回他的注意。

雷伊凡一笑,回应她的吻。「哪,罗澜,找个时间跟我一起去吧,我还想先去一趟阿拉斯加,那里被人称为午夜阳光之地,冬天去费尔班克斯刚好可以看到极光。世界这么大,很多地方都可以好好走一走,这些风景,我保证你会一生难忘……」

「我得先看看我的行程……」罗澜被他讲得有点心动,她并不排斥远行,问题是不久前她才刚休假一个月,短期内绝对没有再休长假的可能——当然她硬要休一定可以,但这大大违反她做事的原则。

雷伊凡有些失望,对他来说,旅行这种事就是说走就走,瞻前顾后反而无法顺利成行,可如今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人,他必须得考量到她的情况。「好吧,你慢慢想。」

「嗯。」罗澜应了声,决定隔天就去书局买个世界地图回来,她的地理从没及格过,老天,阿拉斯加到底在哪里?!

★★★

接下来,两人越来越忙,罗澜本就不闲,雷伊凡则是在「glamour」的Case以后得到越来越多厂商指名合作,本来模特儿的工作对他来说只是种赚取旅费的方式,并非事业,如今本末倒置,大大影响生活,这种被束缚住的感觉使他很不耐,那种急于逃脱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

尤其在这种时候,他发觉自己想见罗澜一面,居然得事先预约,安排好时间地点,就连开个房间都要错开。罗澜严格禁止他不吭一声跑来她的公司和住处,这种明显见不得光的做法让他很不爽。「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地下情夫?」

Paramour?罗澜为他使用的词汇怔了一下,好气又好笑。「不是。」

「那是——」

「我还没结婚呢,情夫是指已经结婚的女人包养的外遇对象,你这情况嘛……充其量只能说是小白脸。」

「什么Whiteface?」英文里没这种用法,雷伊凡听不懂,但看她戏谑表情肯定不是什么好意思,他怒了。「罗澜,我不喜欢这样。」

「我没把你当情夫。」

「不是这个意思,我不喜欢遮遮掩掩的。嘿,我们在谈恋爱,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我们不能光明正大,让人知道了又有何要紧?」

罗澜嗔他一眼,叹了口气,就知道他没多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分?全纽约最炙手可热的男模特儿,身后有多少大牌子等着要跟你合作?」

「Sowhat?」

见他一副那又如何的态度,罗澜一阵头疼。「你爬得太过顺利了,在这行要走到这种地步,除了实力以外你晓得还有多少潜规则?那些东西正是小道杂志最爱的。你想,如果我们的事被爆出来,人家会怎么讲?祝福我们郎才女貌百年好合?你应该还没天真到这种地步吧?」

讲到这里,雷伊凡不至于真傻得不懂她的意思,坦白讲他一点都不在乎丑闻,管那些小道杂志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可他知道,眼前的女人在意。

「我不希望你用实力得来的成就,受到那些低贱小报的诋毁。」这是在两人交往之前她就已经决定好的事,交往以后更加确信,所以为此,她甘愿牺牲一点恋爱的甜蜜,即便有时也会感到孤独。

她不年轻了,两人若要长久走下去,势必得要规划好将来,她希望他能在这个业界稳住根基,找到方向,然后……留下来,不再那样不安于室。她知道雷伊凡不擅长这些,没关系,那就由她来做。

「忍耐一下,你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照片出现在那些廉价的报刊上吧?」

不,他无所谓,但一如她想要保护自己,他也一样不愿意她受到牵连。

所以雷伊凡只能暂且接受,然后思考——究竟有没有什么方式可以让他们开诚布公,不用连见个面都要搞得像是谍对谍?

★★★

结果雷伊凡还来不及想到什么好方法,事情就发生了。

全世界的狗仔无孔不入的程度都是一样的,当罗澜一早进到办公室看见茱莉呈给她的刊物时,她脸色一白,有种血液一下子从脚底瞬间褪尽的冰冷感觉。

果然来了。

她叹了口气,按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小报上是她和雷伊凡在公园里被拍摄的照片,画面并不难看,就是内文标题使用的字眼跟她预料的一般难听,什么包养、床伴有的没的,明显暗指雷伊凡如今的成功全仰赖这些背后的手段。罗澜「啧」一声,按下内线。「茱莉,帮我找泰德过来,我有事要请他帮忙。」

就在挂上电话后不久,换她的手机响起,是雷伊凡打来的。「罗澜?我看到报导了,你——」

「我没事。」

「follar!我现在过去你那里。」

「不行!」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吗?「你给我好好待着,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记者问什么你都不要答,我自有安排。」

「罗澜?」

「听我的。」她晓得按他的性格,要他主动否认这则报导,绝不可能。还好她事先早想好了应付方案,只是……她有种预感,她的男人不会喜欢她这种做法。

但不喜欢也只能认了。

罗澜很快地处理好该做的,三天后,她打电话给雷伊凡,跟他讲了一串地址及店名。

「晚上七点,有个人会在这里跟你吃饭。」

「谁?」

「你去了就知道,我会再打给你。」她没回答太多,也是不想给他机会拒绝。

电话彼端,雷伊凡收了线。他很迷惑,感受得到罗澜这几天好似在算计什么,可他却被蒙在鼓里。

报导的内容气坏了他,他在保罗的办公室里歇斯底里地大吼,吓坏了他老人家。他恨不得拆了那记者的骨头,他不该把罗澜写得那么难听,把他们的关系影射得那般不堪,为什么他们在一起不能得到祝福?身分、年纪难道就是评断一段感情纯不纯正的理由?

他愤怒却无能为力,因为世人只看他们想看的,而非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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